赶到警局的时候，沈妄已经等在门口。
他穿着一身便服，斜倚在门框上，神色是少见的严肃。
看到我下车，他立刻快步迎了上来。
“详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他开门见山，没有半句寒暄。
我深吸一口气，将数据泄露、监控被删、医院质疑以及老张正在尝试恢复日志的事情，尽可能清晰完整地复述了一遍。
沈妄听得非常仔细，眉头微微蹙起，直到我全部讲完，他才沉吟着开口。
“管理员权限，内部人员，删除监控并清理日志，这手法听起来不像是临时起意，更像是预谋已久，而且对你们的系统很熟悉。”
他的分析一针见血，让我心头发沉。
“我和宋毅然也是这么怀疑的，但现在毫无头绪。实验室里的人都是我们精心挑选的，我实在想不出谁会这么做。”
沈妄看着我，目光锐利。
“想不出，不代表不存在。利益驱动，或者受人胁迫，都可能让一个看似可靠的人背叛。你现在把实验室所有有权限接触核心数据的人员名单，以及他们最近的行为举止、经济状况、社交圈子的任何异常变化，都告诉我。”
我努力在脑海中搜寻着相关信息，一边想一边说。
“有我，宋毅然，老张，还有负责数据分析的王工，以及项目副手李莉。除了老张昨天请假，其他人最近……似乎都挺正常的。”
这话说完，沈妄挑了下眉。
“似乎？”
我也知道自己这样的用词有些不太严谨，但目前的状况，我确实没发现谁有明显异常。
王工上周刚拿到年度优秀员工奖，每天加班到深夜。李莉家里最近在装修，偶尔会提前半小时下班，但每次都会把工作交接清楚，还主动把备用钥匙放在了前台。
而其他员工，每天在实验室做什么，我基本也都了解。
这样的情况下，我实在看不出来是谁有嫌疑。
沈妄听完，指尖在下巴上轻轻摩挲着，忽然话锋一转。
“你有没有想过，除了这些有明确权限的人，还有谁能接触到核心数据？”
还有谁？
我刚想说，除了我所说的这些人之外，再没有别人，但脑海中却忽然浮现一个名字。
霍湘。
因为前几天的争执，我担心她又多想，觉得自己对于我和宋毅然来说，是个外人，所以便在和她解释过后，把实验室里所有的权限都给了霍湘。
只不过因为事发突然的缘故，我并没有告诉宋毅然，甚至没在系统里留下正式的权限变更记录，只私下给她开放了临时访问权限。现在想来，
我的决定是有些草率了。
“怎么，你想到了什么？”
或许是我的沉默太过于明显，让沈妄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往前半步，目光紧紧锁着我：“你是不是有话没说？”
我攥着衣角的手又紧了紧，心里又悔又慌。
这件事要是说出来，沈妄必然会觉得我草率，没有一点规避风险的意识。
可现在不是隐瞒的时候，我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几分艰涩。
“前几天霍湘跟我闹过情绪，说觉得自己一直融不进团队，总被排除在核心工作之外。我怕她继续闹别扭，所以就没和宋毅然商量，也没在系统里留记录，就私下给她开了核心数据的临时访问权限，连数据机房的备用钥匙都借过她一次，让她帮忙整理旧实验记录……”
话还没说完，沈妄便已经打断了我。
“你不是那种会轻易放宽权限的人，怎么这次这么糊涂？还是说，那个霍湘对你而言，是个很重要的人？”
我有些僵硬的点了点头，将我和霍湘的关系简单向他解释了一下。
“她是我的学姐，我们上学时期的关系很好，所以我也就没想那么多……不过，即便我这次的所作所为确实有些草率，可也不能代表……”
我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沈妄打断。
“可也不能代表霍湘就是内鬼，你是想说这个，对吗？”沈妄接过我的话，语气却没丝毫松动，目光依旧锐利。
“正因为是熟人，才更容易利用你的信任。你仔细想想，她闹情绪要权限的时机，是不是太巧了。”
刚刚好就在我和宋毅然即将要跟医院敲定合作的前一周。
但即使是这样，我也没办法怪异霍湘。
于是我仰头，看向沈妄，一字一顿。
“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我不能仅凭时机巧合就认定她是内鬼。”
沈妄看着我，眼神复杂。
过了许久，他这才开口。
“既然你这么相信她，那不妨以另一种方式试探一下。等回到实验室之后，你就把已经报警的事散播出去。就说警方已经介入，正在调取实验室所有的网络操作记录和外围监控，用不了多久就能查到是谁删了日志、拷贝了数据。”
见我怔怔的，沈妄提醒道。
“人在慌的时候最容易露马脚，如果内鬼确确实实是你们实验室的内部人员，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大概率会有反常举动。”
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个试探的好办法。
既不用直接和实验室的工作人员对峙，伤了我们之间的情谊，又能通过这些人的反应判断嫌疑，确实比盲目猜测更稳妥。
“好，我现在就回去。”
我刚转身要走，沈妄又叫住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录音笔递过来。
“拿着这个。如果真的有人在你面前暴露出了什么，就直接去找他谈话。人在心神动荡的时候最容易被套话，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怎么降下人的防备心，剩下的就不用我教你了吧？”
我接过录音笔攥在手心，冰凉的金属触感让我稍微定了定神，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有消息立刻跟你说。”
驱车赶回实验室的路上，我反复在脑子里演练待会儿要怎么“不经意”地散播出我已经报警的消息。
不能太刻意，要像和同事闲聊时随口提起，这样才不会引起怀疑。
停好车走进大厅，刚好碰到李莉抱着一摞实验报告往办公室走，我迎上去帮她扶了一把。
李莉愣了愣，先说了声谢，随后这才问我。
“苏姐，现在是什么情况？”
闻言我动作一顿。
正好我还在想应该怎么样把话题引到这件事上，才能显得不那么突兀。
李莉这番话还真是恰到好处的给我递了台阶。
于是我轻笑了声，故作轻松开口。
“刚跟警方那边通了电话，他们说技术队已经在对接老张了，要一起恢复服务器的底层日志，还说外围的监控也在调，估计下午就能有眉目。”
李莉愣了一下，随即皱了下眉头。
“真报警了？那要是查出来是咱们内部的人……”
“没办法，医院那边催得紧，不尽快找到证据，咱们这几年的心血就白费了。”我叹了口气，故意提高了些音量，好让周围所有路过的实验室的人员能够听个清楚。
“这件事事关我们实验室这么多年的心血，还有我们的名声，绝对不能含糊。”
李莉叹了口气，紧了紧自己的手臂，满脸愁容。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干的，居然做这么损人不利己的事，实验室究竟哪里对不起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