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坠入海里，一开始你能看见浅蓝色的天空，飞来飞去的海鸟，上下浮动的小鱼，还有偶尔过路的船只屁股，你可能会笑着看它们。
但随着深度的增加，你的视野虽然被无限放大，但你所看见的事物会越来越单调，越来越冰凉。
深海是幽蓝色，底部是吞噬一般的乌黑，你一无所知，即使伸长了手也不会抓到一点温暖，你举目无亲，你无能为力。
最后你的被终于被海底接住，那暗沉沉的沙石硌得你背部生疼，粗糙的海草会勾住你的脚踝划过一道道细小的血痕，深海鱼的样子丑陋而粗犷，鳞片总是硬质的。
你感到彻骨的寒冷，但是你动弹不得，连自己给自己一个拥抱的机会都没有。
像是做了一个永无止境的噩梦，男人猛地睁开眼睛一下子坐了起来。
他迷茫地环顾四周，这里一片纯白，漂亮的药瓶子和布满文字的药盒子混杂在一起放着，他呆呆地扫过房间，有些疑惑。
这是哪里？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他怎么了吗？还有——
他究竟是谁？
他抬手摸摸自己的脸，狠狠掐了一把，在确定自己没有在做梦时放松地舒了一口气。
“醒了？”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语气温和地问着他，十分贴心地放了一杯粥在他手里，“喝吧。”
粥热乎乎的，他捧着粥像是捧了一个太阳在手心一样，灼热的感觉让他莫名觉得舒适安心。
味道就是普通的白粥，他一口气就喝完了，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他对着男人点点头，“谢谢你。”
男人眼里闪过一丝讽刺，而后他微微一笑，“不客气，你还记得点什么吗？”
“记得什么？”他想要去回忆什么，但是大脑却不受控制地疼痛起来，一串泪疼得落下来，他泪眼朦胧地看着男人摇了摇头，“我不记得。”
男人十分适时地露出了一个同情的叹息，“是这样啊。”
他的头还很痛，男人于是拿了块热毛巾给他擦脸，热腾腾的水汽扑在他的脸上，让他感觉很温暖很舒适，他感激地笑着向男人道谢。
男人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跟我客气，我们可是同伴啊。”
他一下子愣住了，“同伴？”
“是啊，那天的大爆炸要不是你我就死于非命了，”男人的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激动，他抓住他的手，眼神里尽是同病相怜，“我们可都是林亦之上将的属下啊。”
“林亦之？”不知道为什么，他独独对这个名字十分敏感，听到的时候脑子不自觉地就安静了下来。
“对，”男人点点头，“当时我们跟着林亦之上将进入敌人的地盘里，没想到对方竟然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林上将为了保护我们，才——”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才？”
“牺牲在那里。”男人哽咽一声，滚烫的泪水顺着他的手背滴落在传单上，晕染出一小片水痕，“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他，要不是我当时没有想到敌人的战术，可能林上将他就不会——”
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在听到林亦之死亡消息的时候他却不自觉地泪流满面，他呆呆地看着远方，有些不知所措。
“所以，我们应该要为林上将报仇，”男人一下子抹了一把眼泪，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力道大的让他有些生疼，“你会和我一起的，对吗，dream？”
“dream？”他的大脑对这个单词的反应也很大，几乎是在听见的时候就下意识地重复。
“那是林上将赐给你的名字，”男人有些悲伤地笑着，“真是讽刺啊，失去了大将，我们两个能干什么呢？”
“不，”他下意识地想要反驳男人，却又说不出下文了，“不会。”
“那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做？”男人看着他犹豫不前的样子，满意地点点头，“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呢，dream？”
他的脑子有一瞬间是短路的，林亦之和报仇混杂在一起，眼前男人的恶鬼面具和他真情实意的dream混在一起，让他一下子就失去了理智。
“我们，我们应该，我们应该杀死那个害死林亦之的人。”像是恶魔控制下的语气，他喃喃地说出了这句话。
男人满意地点点头，抬手为他鼓起掌来，“很好，我相信林亦之上将他看见了这样的你恐怕会很高兴吧？”
“他，会吗？”他楞楞地看着男人，企图获得一点温暖。
“当然了。”男人十分贴心地对他微笑，但那不达眼底的笑意却让他根本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温度。
dream开始了他无休止的杀人事件，从小世家的家主到一天到晚游手好闲的贵族子弟，他从未失手。
他隐约可以感觉到事情的违和，但每次提出来都会受到男人失望的表情，然后收获一句“你这样以后还怎么替林亦之上将报仇雪恨？”
他像是一抹世人遗忘的游魂，晃晃荡荡地飘在街上，花朵和绿叶他看得很少了，大多数时间他只是出来走一走，晒晒太阳一天就过去了。
他手上沾了很多血，暗红的艳红的，他每次洗手都会洗很久，因为他的直觉总是告诉他洗不干净。
这么满是伤痕地过了一年，他有一天走在路上，刚刚杀完了人，他身上都是热乎乎的血，他喜欢热的东西，那会让他变得柔软，但他讨厌血，所以他选了一条偏僻的小路走。
晃晃荡荡的树枝将阳光有一搭没一搭地照在他的身上，夕阳的余晖漂亮的让他眼睛有些酸涩，好像是忘记了什么一样的感觉浓浓地在他心口画下一笔，没由来的他的心就像是陷下去一块一样，他就此停了下来。
他漂亮的红色眼睛直直地看着那将落的夕阳，那黄的刺眼的余晖染红了云层，像是蛋糕店里的奶油蛋糕，草莓味和火龙果味撞在一起就是这样的颜色，他莫名有些感伤，明明他想到的是代表快乐的蛋糕。
他的眼神漫不经心地划过这条小路的一草一木，突然他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