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过了几日,明玉尚未带来消息。
凤千颜在宫中待着无聊,让人摆驾到了御花园,虽是冬季,园里梅花开着却是甚好,她抬手就摘下一朵,放在手里端详。
忽然想起前几日去冷宫时候,也看见院子中模样一样俊俏的花,又觉得华妃和她爱好一致,应是喜欢梅花的,不由得勾起嘴角。
她将采下的梅花握在手中,继续前行,来到一处凉亭直接坐下。
宫人纷纷摆放果盘,替她沏茶,她全程不语,之后端起宫人沏好的茶,优雅的品尝起来。
明玉寻来的时候,凤千颜已经喝了一大半壶茶,她立即行礼:“太后。”
“哀家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凤千颜放下茶杯,拿起手帕悠闲的擦拭嘴。
“回太后,奴婢查清楚了。”
“说。”
“据御膳房的人回复,是花嫔的意思。”
她神情颇冷淡:“花嫔……长春宫?”
明玉点头:“没错。”
“那内务府也是花嫔的意思?”
“是。”
那就怪了,一个小小的嫔妃,放着皇帝宠爱不争,去对付一个身在冷宫不受宠的妃子做什么。
她将擦过的手帕扔在地上,嘲讽的朝站在一边的全德开口:“你,去把花嫔叫过来。”
“奴才遵命。”
全德刚一退下,凤千颜便轻笑起来,引得明玉不解问道:“太后为何让他去?”
“忠实的奴才,总要忠于自己的主子。”
明玉恍然大悟,明白了太后的目的,不再多言。
“对了,那宫女身份你可查清?”她忽然想起来另外一件事。
“太后,奴婢这么多日就是在查此事,可无论如何都没有发觉什么不妥,只听闻她是华妃娘娘做太子妃时便侍奉在旁。”
凤千颜食指扣在桌面上:“这么说……她之前的身份你没有查清?”
“奴婢无处查起,宫外宫内,无一人认识她。”
这么说,就有些问题了,瞧她的举行品性,不像是有规矩的姑娘,华妃端庄有礼,怎会教出如此宫女,倒像是市井的无礼丫头,可明玉又说没人知晓,那么又是来自何处。
她往后一靠,沉思起来。
还没想得清楚,人已经被全德带上来了,明玉唤了声:“太后。”
凤千颜瞥了眼不远处的女子,假意喝茶。
花岚儿并不知晓太后找她是为了什么,恭敬的行着礼:“太后圣安。”说完,打算起身。
凤千颜没有看她,但盯着手里茶杯时余光却扫到她的动作,她慵懒地说:“哀家让你起来了吗?”
这一问,将原地站着的花岚儿问得茫然不解,但也没有多说,随即又恢复半跪的姿势。
单跪了一段时间,花岚儿就挺不住了,双腿微微打颤。
凤千颜虽然把一切收入眼底,并没有让她起身:“花嫔是何时进宫侍奉皇上的?”
花岚儿咬着牙回复道:“回……回太后,嫔妾是皇上刚刚登基时纳入后宫。”
刚刚登基?就是说皇帝第一次选秀的时刻,那时华妃还没有被关进冷宫,这么一想,凤千颜又开口:“那你与华妃倒是认识?”
华岚儿听见华妃二字,微微一愣,随后假笑:“臣妾初入后宫,便是华妃姐姐帮忙安置,自然是认得的。”
帮忙安置也能安置出个白眼狼……凤千颜不屑瞄了她一眼:“华妃贤惠,难免多做了些善事,可善事也有有人记得才好,若是帮了些阴险狡诈的小人,反嘴一口,咬的可是自己。”
花岚儿不知道太后突然说出这话的意思,她揉了揉发软的腿,即使是冬日,她的额头上却有了汗水,心里慢慢苦闷起来,脸上呈现出各种不耐烦。
这些神情自然没有逃过凤千颜的眼睛,她握紧茶杯:“听说,花嫔近日对御膳房颇感兴趣?”
说实话,她天生不是耐得住性子的人,现在不过是个小小的嫔,竟会摆脸色,那么日后,必然要蹬鼻子上脸,她怎能让这种人存在。
花岚儿不清楚太后为什么突然这样问,只能开口:“嫔……嫔妾不知道太后什么意思?”
“不清楚?”她摩挲了茶杯一会儿,猛地砸向花岚儿,不偏不倚,正巧砸到她腿边,碎了的玻璃弹起来,划过花岚儿清丽的脸上。
花岚儿被此情景吓破了胆,一个站不稳,直直跪下去。
楚昀龙来到凉亭,恰好撞见这一幕,镇定自若的走上前,不变神色:“什么事惹得母后这般生气?”
凤千颜没有看他,指了地上的花岚儿:“皇上既然来了,就陪哀家听一听,你的好嫔妃做了些什么吧。”
宫人连忙替楚昀龙摆座,楚昀龙则负手走了上去,与太后并坐。
花岚儿一见楚昀龙来了,掐了掐手臂,挤出几滴眼泪来,抽泣地唤道:“皇上,嫔妾不……”
又是不知道吗?凤千颜嘲讽一笑,先行开口:“花嫔若想说不知晓,大可不必,哀家让你来,并非听你废话。”
“……”花岚儿不言,一直擦拭眼泪,样子楚楚可怜。
“听闻你对冷宫那位,甚有不满?”
“……嫔妾没有此意。”
“没有此意?那么让御膳房留剩食给冷宫,让内务府不应求炭火等事,是哀家做的?”
暗下的事情被当面揭穿,花岚儿心虚地看了楚昀龙一眼,随后开始澄清:“太后所言何意,嫔……嫔妾不懂。”
“不懂也没关系。”之后朝身后的明玉说道:“去让御膳房的人全部聚集于此,哀家要亲自一个个审问。”
听见这句话,花岚儿便慌张起来,还没说些什么,凤千颜又说:“查不出什么最好,查出什么,花嫔,你可知道哀家的手段。”
楚昀龙虽然登基三年余,可至今还未立后,后宫无主,就是太后娘娘当家,妃嫔们虽是不服,可无人敢得罪,毕竟是皇上的生母,当朝太后。
而太后整理后宫的手段,就是得罪她的人,都要处死。
一年前有位小宫女,因为打翻太后最喜爱的盆栽,便在后宫当着众妃嫔的面,亲手让人活活将其打死。
那血腥的场面,至今想起来,花岚儿都历历在目,她忽然便害怕起来。
趁着明玉还没走,花岚儿立即开口:“太后,嫔妾认错。”
明玉停止了脚步,又回到凤千颜身旁,似乎知道这是太后的激将法。
凤千颜冰冷道:“何错?”
让她自己召出罪行才算没有什么纰漏,花岚儿绞着手里的帕子,都快绞烂了:“是嫔妾让人不送饭菜给华妃,还派人去传话内务府,说……说皇上下令,不供炭火给华妃的奴婢。”
果不其然,凤千颜转头望向旁边坐着若无其事的楚昀龙:“皇上可知晓此事。”
楚昀龙漠然的说着:“朕不知。”
等的就是这一句,凤千颜略带满意的回头继续问:“花嫔,你同华妃素日交情可深?”
“不曾有过交集。”
“不曾有过交集却为何派人暗里报复她。”
说白了,就是放着后宫每日争宠的妃子不对付,而去对付冷宫里的人,倒让她感着奇怪。
“因为嫔妾见不惯她。”花岚儿恨恨道,眼睛一直放在楚昀龙身上。
“嗯?”凤千颜看懂她的眼神,大概知道此事与皇上有关,故意疑惑发出质问。
“嫔妾是最先入后宫的,与瑶玉姐姐情同姐妹,那时华妃虽然是后宫第一个女子,却不受宠爱,瑶嫔姐姐是在选秀的时候就被皇上看中,此后倍受临幸,好不容易有了皇子,嫔妾自然与之同喜,但华妃故意下药让瑶嫔滑胎,流产而死。那流的明明是皇上的骨肉,为何皇上却惩戒微小,只将她打入冷宫。”
楚昀龙眼神一凌,漠然盯着她,花岚儿不管不顾:“皇上,嫔妾入宫,只有瑶玉姐姐护住,她如同亲姐,嫔妾才对华妃恨之入骨。”
楚昀龙依然没有说话,脸上已结成一层冰,倒是凤千颜愣了一会儿,她虽管理后宫,但这些事,她确实不知道。
“花嫔,华妃再如何,地位也在你之上,你做出这种事,表面是报仇,谁又能清楚你心里怀了什么鬼胎?”
花嫔听着凤千颜的话,方才激动的态度一下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忐忑:“嫔妾所言属真。”
“哀家不管你说了什么,私下买通宫人就要受罚,你可认?”
“嫔妾……”她不服气挺腰说些什么,在见到太后那双让人发颤的眼眸后,软了下来:“嫔妾……受罚。”
“来人,将花嫔贬为常在,关进宗人府悔过一个月。”
宗人府?花岚儿瞪大眼睛,废位不说,还送进宗人府,那宗人府是什么地方,活人进去,死人出来,太后显然不是要她受罚,是要她的命。
她拼命摇头:“不,太后,嫔妾不去宗人府。”
凤千颜怒火中烧,突然被楚昀龙制止,一直不开口的他终究站起身,面对花岚儿,话却是对凤千颜说的:“母后,不过是冷宫的妃子而已,何必如此在意,岚儿做的事,虽说朕不知道,可到底是朕授权的。”
这下惊的不光是凤千颜,还有花岚儿,她从来没有想到,皇上会替她说话,顿时感恩的看着他:“皇……皇上。”
楚昀龙走过去,扶起她,一脸宠溺的盯着她,手拂过她被划伤的血痕:“是朕授权,岚儿可以随意在后宫做任何想做的事,太后一直护着华妃,不过是因为华妃是您亲自做主的婚事,您自然偏袒。不过现下,朕对岚儿喜爱得很,太后就不用刻意找岚儿的茬。”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刚刚就发现太后为何对冷宫的那位甚是关注,原是因为碍于自己主张成婚的面子,丢了筹码,花岚儿心里一下子平坦起来。
“皇上特地来,莫非就是护你的嫔妃。”凤千颜一语道破。
“母后,岚儿一事,朕自会处置,不必劳烦母后了。”说罢,他牵起花岚儿的手,打算离开,花岚儿更是惊喜,急急跟在一旁。
走得不远,后面忽而传来悠悠长叹:“皇上,为虎作伥未必能长久。”楚昀龙修长的身子仍然不停。
直到人群不见,凤千颜挑了个葡萄,丢进嘴中,明玉担忧的朝凤千颜说道:“太后难不成就放过那花嫔,看她的样子,貌似惹事得很。”
“罢了,随他们去吧,日子长着呢。”说完,打了个喷嚏,:“这天凉,明玉,咱们该回宫了。”
明玉小心翼翼的去扶凤千颜,路过全德的时候,凤千颜低声悄语:“多亏全德你让人通知了皇上,不然,哀家哪有眼福看到皇上对花嫔如此疼爱。”
全德心里明了,不再说什么,等太后走了,跟在最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