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生活的重心
田月桑时2020-10-16 22:433,627

  姚寻把铁盒放回最底下的抽屉里,锁上了锁。

  他对着电脑屏幕修图,有些心不在焉。他认识很多很多的人,从小到大便是如此,中学时代一个年级的学生基本都存在于他的记忆库里;到了大学就更不用说了,这个自己从小熟悉的地方,本就算得上是他的半个童年,再加上因为加入校报社四处联系认识到了更多的人,校内校外,有名气的没名气的,应有尽有。他从前是一向引以为傲的,每次看到别人在他但朋友圈底下点赞留言,他便觉得自己是受到重视的,可仔细想想,自己好像真的没有交心的朋友。

  戚恒算一个,不过更像是酒肉朋友,两人凑在一起就是花天酒地没个正形,聊正事的时候少之又少;他一直觉得梁越应该也算一个——甚至超过了戚恒,尤其是他在某一个暴雨夜突如其来地找上自己,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心里话,那是他头一次油然而生这么强烈的责任感,他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需要他和依赖他的,所以必须为了这个人活得更好。

  但今天又算怎么回事呢?开学半月有余,梁越时常不见踪影,且不说校报社的稿件和值班,就连当下的头等大事招新,他也管得少之又少。几个月前他刚上任采访部副部的时候就完全不是现在的状态,明明自己承诺好的事情,在他面前怎么就变得谎话连篇?

  难道是自己的问题?梁越在害怕他?姚寻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就算一点也不笑,脸的轮廓还是温和,一看就是平易近人,怎么会有人怕他呢?

  他打开着与梁越的对话框,对方也没有一丝发消息过来解释的征兆,甚至还发了一条朋友圈,在评论区里活跃着,在他们的对话框里却一直没有动静。

  朋友圈里是他们所有人在后台的合照,他紧挨着张入铭,笑得开心极了。姚寻满脸不屑,再次刷新看他是否还在继续评论,却发现他已经删除了这条动态。

  还算有良心。姚寻心里稍微平衡了一些,他们校报社的人,怎么能总是跟剧社牵扯不清呢。他看着空空荡荡的朋友圈,却又变得矛盾起来。

  也许这真是他喜欢做的事情呢,就因为校报社的工作就把梁越局限在这一方狭小的天地里,是否对他来说太不公平了呢?

  姚寻想了想,点开了与梁越的对话框,想发些鼓励的话过去,剧本改得很不错啦,你今晚很棒啦之类的,但无数次编辑之后却始终没有勇气按下发送,倒是戚恒发来了一条消息。

  是一张他的朋友圈的截图,内容赫然是梁越发的那条,显然很多人都看见了那一条动态,点赞和评论铺天盖地。戚恒一点儿都不知道前因后果,莫名其妙地问道:“梁越怎么去剧社了?”

  姚寻刚想回答,却又想到了什么。戚恒发来的截图显示的时间正是一分钟前,而距离自己以为的梁越“删”掉那条动态,已经过去了远不只一分钟。

  他顿时感到胸闷气短,双手都有些颤抖地点开梁越的朋友圈,自己还是无法看见那条动态。

  “操!”姚寻气急败坏地抓起手机,想要摔却舍不得,只能拿起便宜又摔不坏的枕头使劲往墙上打了两下,想都没想便急匆匆地出了门。

  梁越刚关上宿舍门,手机就收到了一条消息,来自班群,是他们上学期的成绩和排名。

  他的心狂跳起来,生出了一种莫名的不安。上个学期感觉远没有第一学期在状态,期末的时候更是缺少大量的复习时间,反而把精力投在了校报社。梁越有些害怕,他看着屏幕上的名单犹豫良久,最终还是打开了表格。

  从上到下,他扫了一眼,前面几排都没有自己的名字,再往下看,第一页里似乎也没找见。梁越的心一沉,勉强安慰自己,刚才看得粗略,兴许是漏看了,他把头凑近手机屏幕,从第一行开始仔仔细细往后看,第一页里确实没有自己的名字。

  他的心凉了半截,跌出了第一页就意味着自己已经到了中等开外,他有些绝望地翻开第二页,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第五十九名,还是靠梁越突出的综测拉上来的排名。他们整个专业九十多个学生,去掉最底下的几个体育生或是退学却还在名单内的,梁越的名次很不乐观。

  从第一学期的名列前茅,突然一下跌到了中下水平,梁越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的落差。他有些沉默地关了手机,呆坐在椅子上反省。上学期自己的态度确实不算认真,翘课、不听讲、不复习、敷衍作业,这些事情全在上学期做尽了,期末考试卷上像做语文阅读理解似的胡编乱造一通,也难怪老师给自己的打分低,自作自受,怪不得谁。

  唐智还没进门便开始哭号,随手把背包扔在桌上,人往床上一扑,便没了动静。梁越刚想站起来过去看看他的情况,他却突然翻身坐起来,吓了梁越一大跳。

  “你怎么了?”梁越抚着胸口惊魂未定。

  “唉!”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打开手机,“你看了成绩没?这学期的排名怎么能这么迷幻呢?”

  梁越点了点头,在他身边坐下:“你怎么样?”

  “好像体育生的上面就是我了。”唐智又打开成绩排名看了眼,“差点就进了倒数前十,我上学期不是这样的啊。你是不是还挺好的……”

  他话未说话,应该是在同一页上看到了梁越的名字,突然怪叫起来:“你怎么回事?上学期你的排名可是正数前十啊!我好歹也是从第二页的顶端掉到了底端,你这直接从第一页顶端掉到了第二页啊?”

  “谁知道呢。”梁越也很苦恼,“不过上学期是挺不认真的,我也认了。”

  唐智的心里突然平衡了许多,室友从天上跌到地下尚且还没说什么,自己只不过是从一块平地上滚下了一个滑坡,这样一比也算不上什么。

  他拍了拍梁越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兄弟,大学里的成绩排名也算不上什么,顶多跟每学期的评奖评优扯上点关系,咱也不缺那个不是?”

  梁越仔细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理。自己从不从事这个行业还不是定数呢,何必纠结于这小小的成绩排名?

  他顿时就想开了。来到大学之后别的没什么变化,就是心态好了不少,放在以前这样的落差足足让自己揪心半个月了,但现在不一样,他把手机一扔,打开电脑登录了游戏。

  梁越戴着耳机,游戏打得入迷,今天的状态格外好,似乎怎么都能赢,连有惊无险这一步都直接跳过了,每把都仿佛是开了外挂,是系统想让他赢。

  “yes!”又赢了一把,他兴奋地喊了一句,看了看手机,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于是关掉了电脑,他在玩游戏方面向来是有节制的良好青年。梁越摘了耳机拿起杯子准备去倒水,一转身,看到姚寻坐在唐智的书桌前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他心理素质欠佳,猛地往后一退贴在了自己的桌沿上,上下打量着姚寻,仿佛在打量一个外星人。

  “你什么时候来的?”梁越瞪大了眼睛,还没完全缓过来。他环顾了一圈自己的宿舍,发现唐智已经把包背走离开了。

  姚寻突然站起来,一步步朝他走过来。梁越想起刚才在剧院的事情,有些心虚,低下头避开眼神不去看他,只看到他的鞋子离自己越来越近,差点碰到了自己的鞋子才肯停下。

  梁越不抬头都感觉到了对方与自己靠得有多近,他的发丝几乎触碰到了对方的衣服,还有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干净的洗衣液清香,充斥在他的整间宿舍里。

  “你来了……多久了。”他也不说话,梁越只能再次开口打破尴尬。

  “你不解释一下吗?”姚寻答非所问,反倒问起了他。他一开口,鼻息便全都环绕在梁越的身边,搅得他头昏脑胀。

  他终于抬头,姚寻放大了的脸呈现在自己眼前,比想象中的还要靠近。梁越飞速眨了几下眼睛,坚决不开口。

  “刚才,”姚寻的脸靠得越来越近,还把手撑到了桌子上,不禁让梁越怀疑对方是不是喝了假酒,但在他身上也并没有任何别的味道,他说话吐出的气息尽数喷洒在梁越的脸上,“在剧场。”

  梁越心虚得很,他又靠自己那样近,一时便更编造不出合适的理由,只能不断地把身子往后缩,尽量离他远些,并且缄口不言。

  他只感觉自己的腰快折了,再往后退下去,不是桌子死就是他亡。

  于是梁越终于放弃了倔强,不管怎么样,抬头认怂第一步:“我错了。”

  “错哪儿了?”

  “我不该翘了值班的。”

  “还有呢?”

  “我不该骗你的。”

  “然后呢?”

  “然后?”梁越态度诚恳到差点给对方跪下,“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我真错了。”

  本来是一句诚恳的道歉,姚寻却误听出了戏谑的味道,他以为梁越有些不耐烦了,松开双手后退一步,跟梁越保持了一步的距离,没有发话。

  “怎么了?”梁越终于恢复了正常的站姿,他悄悄地揉了揉自己的腰,刚才自己险些失去了它。

  “没什么,”姚寻往外走去,走到门口顿了顿,回头道,“今年我们的招新推迟了,因为……总之这段时间,你能来校报社做点事就尽量来。”

  “你等会儿。”梁越有些恼了,不过是逃了两次值班,用得着这样内涵自己不干活吗?自己在过去一年里为校报社做了多少事情,甚至还搭上了自己的成绩。他的愧疚心理荡然无存,“什么意思啊?”

  “什么?”姚寻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就怒了,但自己心情本就不好,本来指望着梁越能好好认个错然后回归到校报社的工作里来,没想到对方非但不改,还摆出了这副咄咄逼人的态度。

  “我怎么就不干活了?”梁越索性就挑明了,“上学期整整后半学期没人干活,我们这级只有我从头忙到尾,一天跑三篇稿子,为了这个我自己的期末考都……”他突然住了嘴,有些后悔,这些话他可以对任何人炫耀,却唯独不能对着姚寻耀武扬威。

  姚寻愣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笑,紧紧抿着嘴点了点头,显然是生气了,不等梁越想出什么缓和气氛的方法,对方便拉开门离开。

  很奇怪,原本这样愤怒的人应该丝毫不会对一扇门客气,可姚寻关门的动作却极其克制,梁越甚至觉得这扇门是依靠自己的惯性,“啪”一声轻轻合上了。

  他有气无力地坐回椅子上,狠狠地抓了两把自己的头发。

继续阅读:63、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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