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终迎冬雪
田月桑时2020-09-16 23:043,002

  梁越没回宿舍,他坐在大活剧场门口的台阶上,拿出手机想看看时间,亮光透过碎裂的屏幕照射在他的脸上,参差而斑驳。

  他想着张入铭的话,要是以前的他,得知这样的消息一定会欣喜若狂蠢蠢欲动,这是多好的展示自己的机会——他不正缺这样一个机会吗?足够大的平台,足够专业的老师,舞台似乎离自己仅有一步之遥。

  但现在,就在刚才,他听到这个消息,内心竟然是无限的恐惧。

  因为他在害怕。听到四年前获奖剧本的作者是与他年纪相仿的同龄人时,他害怕了;被人鼓动去参赛的时候,他害怕了。自学戏剧的这几年,他从来没有与别人比较过,唯一的较量也就是几场考试——虽然他的排名很靠前,但他还是害怕,觉得自己不专业,只是侥幸取得了这样的成绩,有时候他很自负,当沈佳明不断地给他洗脑,告诉他这条路不会成功的时候,他在心里暗自较劲,认为自己是最优秀的最好的;但很多个晚上一个人独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其实就是一个普通人,怎么配得上天赋二字。

  他怕自己一贯引以为傲的爱好只是人人都有的能力,怕自己得不到专业人士的认可,怕从头到尾的一切都是在自导自演自娱自乐,一旦迈出脚步走入竞争和现实,真的才华可以得到证实,而虚假的谎言却会不攻自破。

  如果非要冒这个险,他宁可躲在自己的世界里一辈子不出来,麻痹头脑和心灵,至少这样,在现实失利的情况下,这份自负还可以拿出来浇灌灵魂。

  他摩挲着手机屏幕,粗糙和断裂感随着指尖传来,和他一起在黑暗里沉默。

  从办公室出来之后,姚寻径直回了宿舍。

  期间路过综合楼,还不忘把自己的电动车推回来,如果有什么紧急情况还得用上。

  这一路走了很久,不像去时那样紧赶慢赶,就这样自己一个人吹着冷风慢慢地走,姚寻感觉已经很久没有感到这样安静了。

  回到宿舍打开电脑,电脑桌面已经很久没有整理了,一个个的文件几乎把整个桌面都给撑满——大部分都是拍摄的稿件。他一个个分类拖到文件夹里,再一个个地点开看一遍,每一组图都能让他回忆起很多东西。

  还有今天戚恒带回来让自己修的这几张,在正经报社实习的哥们儿实力也不咋地嘛,自己完全可以拍得比他更好。还有这个张入铭,不得不承认,这样拍出来看其实还挺好看的,只是这个人怎么就是这副怪脾气呢。

  不过真好,他们都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姚寻叹了口气,他又有什么资格评价别人呢。

  翻到最后是一张话剧节的大合照,所有演职人员站在舞台上,以观众为背景,每个人都笑得无比灿烂。姚寻仔细看着,发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梁越?

  他把图片放大,观众席的第一排,这张脸,这个背包这身衣服,正是梁越。

  他不是说自己下午在写稿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话剧节?

  原来傍晚看到的他和张入铭在一块儿,是因为这个原因。姚寻抹了一把脸,自嘲似的笑了笑,摇了摇头。

  原来是这样。

  天气越来越冷了,偏偏这几天还一直下着雨,空气变得黏腻而潮湿,对处在这样低温的冬天中的人们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十二月底,学期将尽,课程已经所剩无几,因为期末考试即将来临,梁越经历过一次期中考的折磨,初次体验了大学的考试周是怎样一种煎熬的体验,他宁可每天朝九晚五地上课,也不愿意再次经历考试。

  这和高中的考试差太多了:从前有人管着的日子可真好啊,尽管平时的作业和随堂测验多得要死,但一旦到了正式的考试,就算准备得再不充分,那也是有备无患;不像现在,一个学期结束了,因为平时也没有多少作业,梁越更没有那个自觉性在每堂课之后把所学内容温习一遍,以至于一学期的课都上完了,翻开书还是空白一片,面对每一个都认得的汉字,梁越觉得它们组合起来堪比天书。

  他愁眉苦脸地翻着砖头一样厚实的教材,他们的考试说难也不难,第一学期以理论为主——老师明确表示过,所有的内容都出自于书本,只要背熟了拿满分就没什么问题。

  而他目前只能基本理解书里的意思,那些专业术语他又记不住多少,要复述出来只能完全口语化,自己平时上课也没多少平时分,期末考试总得临时抱佛脚,不奢求有多好的成绩,至少绝对不能挂科。

  他开始想家了,将近一个学期没回去,从来没有离家这么长时间过,之前也没见他想过家,一拿起书本觉得头昏脑胀,便开始念起以前的好来,恨不得能跳过考试立马奔回家去过年。

  只是现实残酷,他必须得熬过期末考试。书本里的专业术语和大段的句子让他头晕眼花,他的记性本来就不好,加上上了一学期大学没人管他,晚上睡得晚了些,平时手机又玩得多了些,一抱起书根本专心不了多久,专心的时候也记不住多少东西。一整天下来,他只能背完没几页纸。他一页一页往后翻着,心说这回完了,不会大学第一个学期就要挂科吧?

  如果挂科了,第二年得重修不说,被沈佳明得知的话肯定会被痛骂一顿。早知道上课挺认真点了,早知道平时空闲下来的时间不打游戏了,早知道……梁越在心里默默祈祷:拉斯韦尔拉扎斯菲尔德施拉姆勒温,如果这学期能够顺利拿到所有学分,信徒愿意虔诚地把你们的著作亲手抄写十遍。

  也许是心理作用,但也有可能老天真的开眼看到了他的苦楚,后面几天背书的速度明显快了很多,每一章都是什么内容,基本能说出个大概。传播学新闻学那些拗口的名字和理论也都分辨清楚了。

  他顿时有了信心,觉得这些内容也不过如此嘛,一个学期的内容他用一个礼拜就记住了,哪儿有学长学姐们说得那么可怕。

  直到考试拿到卷子,他才彻底领悟到什么叫做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他仔细看了两边试卷的标题,还是不敢确定这是自己学的那几门课,题目和书本似乎是不配套的,看起来完全就是两个版本。

  稀里糊涂地写下答案,稀里糊涂地交卷,一开始几门梁越考完之后还隐隐约约地担心,觉得自己发挥不好,重新回到书里去寻找答案,到了后面考完的科目越来越多,离寒假越来越近,他也就完全不管不顾了,考完一门扔一门,如果不是唐智一语点醒他万一挂科书本还得再用,他早就把书也扔掉了。

  学校大概是觉得在期中考的时候把他们专业安排在了最后一天,有点过意不去,在期末的时候给他们平衡过来,大一新闻系变成了全校最早考完的一批人。这两个星期艰难的考试周把孩子们都憋坏了,有些人提起行李箱就回家,剩下来一些还没走的,整夜地在宿舍狂欢,直到别人来敲门才安分。

  何媛还有两天才结束考试,他们自然还是要一起回去的,早早地就买好了车票。唐智考试结束当晚就回去了,梁越一个呆在宿舍百无聊懒,连学习的机会都没了。

  不过天气这么冷,他宁可窝在自己宿舍里吹空调,谁不想舒舒服服地在温暖的宿舍里吃着外卖打游戏,之前为了考试复习迫不得已得去图书馆,不然他可以在宿舍呆到天荒地老。

  梁越打完这盘游戏,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他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了。他吓了一跳,刚打开电脑的时候还是傍晚,这一晃就已经是凌晨了。他赶紧关掉电脑准备睡觉,生怕猝死的惨剧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看了眼朋友圈,姚寻也还没睡,五分钟之前才发了一条动态,是漆黑一片的室外,配了三个字:下雪了。

  下雪了?梁越愣了愣,跑到阳台上打开窗,冷风混杂着潮湿的雪花飘进他的阳台,吹到他的脸上,冻得他一哆嗦,却傻笑起来。

  南方长大的孩子,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几次雪,不管年纪多大,走到哪里,看到雪还是会满心欢喜。

  他想去外面看看,又觉得一个人无趣。想到姚寻还在外面,兴奋起来,给他发消息:“你在外面吗?”

  梁越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见过姚寻了,也没有与他联系,往前翻着聊天记录,他们上一次的对话还在月初。他有点奇怪,自己和姚寻认识以来,似乎还没有这么长时间不联系。可能最近都在忙着学习吧,梁越觉得也合乎常理。

  姚寻很快回复他:“在操场。”

  “我来找你。”梁越不等他回复,戴上围巾披上羽绒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转身出门。

继续阅读:35、署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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