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寻背着相机，刚从综合楼匆匆跑回来。今天的运气很背，下午有稿子拍摄，晚上又被班主任约谈，中间短短一个小时，他得从综合楼赶回宿舍修图，修完之后再直奔院楼。原本算好了自己给图片套一个预设，然后骑电动车来回时间正好够，可从综合楼出来，一上车，车却死活也发动不起来，
大概是没电了，来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的车速比平时慢了一倍，但显示的是还有两格电，本以为是够的，没想到这一下就耗尽了。
他只能背着相机从综合楼跑回来，综合楼离宿舍不远，还是修图要紧，班主任跟他关系不错，应该比较好说话。
跑到宿舍区，他远远地就看到有一个眼熟的身影，是梁越。他刚想上去打个招呼，却看到他身边的张入铭。他们俩怎么会在一块儿？姚寻赶时间没多想，绕过他们从小道直奔回宿舍了。
刚坐下没多久，读卡器才连上电脑，就有人发疯似的锤他的门，随之传来戚恒的声音：“姚寻开门！姚寻！姚寻！救命！”
“干什么？”姚寻被吓了一跳，看这阵势还以为有人在追杀他，赶紧把门打开。戚恒冲进来，满宿舍地寻找：“帮我修图帮我修图！帮个忙帮个忙！人命关天！”
姚寻的图还正在导入，戚恒便毫不犹豫地拔出他的读卡器，换上自己带来的，给姚寻指了指：“这些，还有这些，全部都要。”
虽然姚寻也着急，但他知道戚恒在校外媒体杉城日报实习，每一篇稿件都意味着自己的实习分数。和这个比起来，孰轻孰重，姚寻还是选择了先放一放自己的事情。他把图导入，仔细修着，一边问道：“你干嘛去了？”
“稿子呀。”戚恒在另一张桌前坐下，打开自己的电脑聚精会神地顶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舞动得飞快。
“什么稿子能把你急成这样？”
“唉！这个说来话长！”戚恒语气焦躁极了，“改完稿子再跟你说，我一说话就分心。”
“行吧行吧。”姚寻闭上嘴认真做事还是很靠谱的，鼠标移动得飞快，这组图片给了特别多舞台上的特写，其中有两张图片，姚寻一眼就认出这是张入铭，这样一来他就没什么修图的兴味了，直接套了个预设，很快就把图全部修完，打包发给戚恒，“发你邮箱了。”
背后传来一声解压的长叹：“终于搞定了！”戚恒一副大事解决的样子，转移到姚寻这一边看他开始修自己图，顺便还指指点点。
目睹了刚才戚恒心急火燎的全过程，姚寻倒慢慢冷静下来，气定神闲地和他聊起来：“怎么了今天？”
“害。”戚恒抽了张纸巾摸了摸额头的汗，“杉城大学生话剧节，你知道的吧？我去年带你去了。”
“我不知道啊，你什么时候带我去的？”姚寻莫名其妙。
“是吗？”戚恒仔细回忆着，还是没成功想起来，“那我可能带了别人吧。总之是一个挺大的活动，在杉城的学校里还挺出名的。是报社派我去的，今年杉师大主办的，跟我一块儿的那个摄影真是见了鬼了，拍完修图没带读卡器，打开电脑没电了。他住得又远，报社也不近，算来算去还是我们学校最近，我就打了个车赶紧回来让你帮忙了。”
说着说着就想起姚寻的好来，搂住他的脖子老泪纵横：“还好你在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呜呜呜……”
“起来起来起来我看不见了！”姚寻费力地把脑袋挣脱出来，继续修自己的图，“张入铭也去了？”
“是啊，就咱们那剧社到哪儿都爱出风头的个性，这种活动会不参加？”戚恒剥着手指甲，“你居然认识张入铭？”
姚寻看了他一眼：“之前拍过两次，眼熟。”
“他可太厉害了，散场之后一堆人等在门口给他送花。不过咱这剧社可真把他当明星护起来了，直接被护送去的后台，可惜了粉丝们等半天都没见着人。”
姚寻不屑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
“对了，梁越最近怎么样了，感觉好久没见到他了。”
提起梁越，姚寻突然想起刚才在楼下看到他和张入铭在一起这回事儿，有些奇怪，但还是告诉戚恒：“挺好的，下午还写稿子去了。”
戚恒欣慰地点了点头，看了眼手机，喜笑颜开，拍了拍姚寻的肩膀，“我得走了，我家宝宝还等我吃饭呢。”
姚寻作势干呕一声，伴随着戚恒的欢笑声一起消失了，宿舍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鼠标按键清脆的声响。
因为戚恒突如其来的工作量，预算好的时间已经远远不够了，班主任约的时间是七点，已经快到了。姚寻灌下一口水，合上电脑，以最快的速度跑出宿舍。
张入铭从下车开始就没说过话，无论梁越说什么他也只是点头或者摇头。
梁越没办法，只能先带他来吃饭，也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一路来到了肯德基。
这么大众的食物，是个年轻人都会吃吧？梁越把菜单放到他面前，他也不点，于是只能凭着自己的喜好点了几个，把食物端来了，张入铭也不吃。
梁越都快抓狂了，他从来没遇到过这么难伺候的人。从前都是他给别人甩脸色，哪受过这样的罪？要是放在以前，遇上了这种人，他早就翻个白眼走人了。
但面对张入铭，他居然没有放弃离开的想法，一直陪他到了现在。
也许是出于怜悯，也许是因为好奇，他看到舞台上的张入铭，仿佛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自己，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剧本还在你那儿吗？”张入铭突然开口，把梁越吓了一跳，差点被可乐呛住。
“在。”见对方终于开口说话，大概马上就能回归正常，梁越忙不迭地把剧本从背包里拿出来，放到桌上。
张入铭轻轻抚摸着纸张：“你觉得怎么样？”
一来就问这么抽象的问题？梁越仔细想了想，道：“台词和场景都很完美，非常专业，只是剧情有些拖沓，不过表演出来感觉又不一样。”
张入铭看了他一眼：“你果然很懂。”
“只是一些个人感受，称不上懂。”梁越笑了笑。
“这是四年前杉大剧本赛的获奖剧本。”张入铭道，“我们每年九月份都会有剧本赛，由在校本科生投稿参赛。今年是因为校庆取消了。”
“所以这个剧本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写出来的？”梁越愣了愣，在校本科生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年纪，和他同龄，能写出这种水平的剧本，居然还不是专业人士，他却无法做到。
张入铭知道他在想什么：“获奖剧本都会交到廖老师那儿，他会亲自过目，觉得还可以的剧本就会留下修改，你看到的这个已经被他修改很多了，除了保留了最原本的一些剧情，绝大部分的台词和场景都被他改动了，当然专业。”
梁越松了口气，心里的嫉妒感渐渐散去，转而变成羡慕：“能让廖老师修改，那也太荣幸了。”
“你也可以的。”张入铭道，“我知道你也是专业的。”
“我？称不上。”梁越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学过戏剧？”
张入铭面不改色，甚至理所当然：“我去看过你的档案。”
“……”梁越一下子竟无法反驳。
“你真的是喜欢戏剧的对不对？”
梁越沉默。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坚持下去？”
梁越回答不出来。
“再试一试吧。”
梁越攥着可怜的手越捏越紧，整个杯子都变形了，可乐从吸管里喷洒而出，淋在他的手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浑身一激灵。
他来不及擦手，抓起背包匆匆跑了出去。
姚寻徒步跑到院楼的时候已经七点四十几了。
本来还想碰碰运气，找一找宿舍楼下有没有空余的共享单车，但显然凭今天的运气是不可能找到的，唯一能依靠的便只有自己的双腿。
他气喘吁吁地跑到班主任办公室门口，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敲了敲门。
“请进。”班主任的声音响起。姚寻推门进去，愣了一愣，里面除了自己的班主任，还有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两人都脸色都不大好，姚寻算着日子期中考成绩也该出来了，立马就猜到了自己几分钟之后的下场。不管怎么说先套近乎再说，于是嬉皮笑脸地打招呼：“王老师，爸……”
“谁是你爸！”植物学老师面色铁青，瞪了他一眼。
“姚老师！”姚寻收起笑脸，立正站好，就差给他敬礼了。
“我也教不出你这样的学生！”姚老师依旧板着脸。
姚寻可怜巴巴地看向班主任。班主任见父子俩这样僵着，赶紧打圆场：“有话好好说老姚，我们先看看成绩……”
姚老师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侧了侧身子背对着办公桌：“你给他看吧，这种成绩我实在不忍心看第二遍，怕晚上失眠。”
姚寻心里嘀咕着有这么夸张吗，一边凑到电脑前去看自己的成绩：一共七门，四门都在及格线以下。他心一紧，仔细地对着科目再看一遍，顿时松了口气，期中结业的两门考试都过了及格线。
他松了一口气，抚着胸口自我安慰：“还好还好。”
“还好？你挂了四门！”姚老师暴跳如雷，要不是班主任拦着，差点就拎着自己儿子的耳朵一顿暴揍。
“还没挂呢！”姚寻委屈道，“期中才占20％，期末可以补回来的。”
“你就这么点出息吗？”姚老师的高血压都快被气出来了，“植物学你才考了三十多分？整个专业还有比你更低的吗？”
“你查查康扬他应该比我还低……”姚寻极力把矛头指向跟自己臭味相投的好兄弟。
“重点是这个吗！”姚老师“腾”一下站起来。班主任看这场分析成绩有演变成家庭暴力的倾向，赶紧出来唱白脸：“都坐下都坐下，有话好好说。”
他把姚寻拉到自己的另一边，对着电脑一脸为难：“姚寻啊，你这个成绩跟你大一比起来可差远了啊，如果按照大一的成绩，一直保持下去，保研是绝对没问题的。可是你看你这次期中考的……要保持到原来的水平的话，期末得考多少啊……你老实说，期中考是不是没复习？”
“我复习了的。”姚寻指了指分数，“没复习我微积分能考九十多啊。”
“微积分一向都是你的强项，这个我知道，姚老师也知道。”班主任看了一眼姚老师，似乎气还没消，“……那你是只复习了微积分吗？”
“算是吧。”姚寻承认，“时间太紧啦，一个星期七门考试，复习周还这么短，哪儿复习得过来啊。”
“复习不过来？”姚老师突然转过身来，严肃极了，“是不是因为你的那个校报社耽误你时间，所以没时间复习了？”
“什么？”姚寻愣了愣。
“我就知道校报社费时费力，当初就不该让你加入。”姚老师自认为找到了问题所在，悔恨莫及，“你们也招新了吧？现在的活基本也都是新生干吧？这样，你从今天开始，不要再去接校报社的活了，还有一个月期末考试，每天来我办公室复习，一定要把成绩提上去。”
“凭什么？”姚寻脸色僵硬起来，“这关校报社什么事情？”
“怎么不关它事情了？你成绩弄成这样，都是被校报社害的。”
“那我大一的时候干的活还多呢，大一的成绩照样也很好。”姚寻冷笑一声，太阳穴的青筋都在跳动。
姚老师愣了愣，自觉理亏，但又不肯让步：“总之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想继续呆在校报社可以啊，把成绩提上去，你想干嘛就干嘛。”
姚寻皱了皱眉头，不想再呆在这个地方和他们废话，转身摔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