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俊辰坐在电动车座椅上，两只脚支撑着地面，无聊地看着手机。
他首先很自然地点开了游戏，打了一把之后多半是觉得没意思，又打开了朋友圈的页面，企图找人聊天，但今天是周三，正好是晚自习时间，平时关系好的朋友也都被关在学校乖乖写作业，在坐班老师的眼皮子底下，是万万不可能拿出手机来与他聊天的。高俊辰突然十分后悔，觉得其实在学校读书也未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总比在这样一个夜晚，先是未成年骑车上路撞伤了路人，然后还被借自己车的老师知道了这丢人事情，现在还得在原地等他来接自己回去的好。
他觉得自己的人生中从来没有一刻比此时更热爱学习过，暗下决心这次回学校一定奋发向上重新做人，甚至还萌生出了去网上找点复习资料就地沿街苦读的念头出来。
自己今天晚上就不该出来。高俊辰不断地对自己说。撞到了人不说，还让老师知道了这件事情，经此一事，他以后肯定不会再把车借给自己了，说不定还会跟别的老师一样开始刻板地管教他，这样他未来的高中生活就难捱了。
一想到这里，他便止不住后悔，揪住自己的头发，懊恼地仰天长叹。
“高俊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高俊辰猛地回头，当头就是来者的一记板栗。
“姚老师你干嘛！”他捂住自己的额头，发出不满的嚷嚷。
姚寻再次扬起手作势打他，高俊辰敏捷地从电动车上溜下来，躲得远远的，露出得意的微笑。
“被你撞到的人呢？”姚寻环顾了一圈周围，这里除了他俩并没有别人。
“已经……。”高俊辰脱口而出，话没说完就发现了不对劲，心虚地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撞到人了？”
姚寻鄙夷地瞥了他一眼，面前这个臭小子还想在他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简直做梦。殊不知他中学的时候干过的混球事比这还多，在这方面经验异于常人的老到，但他绝不会告诉自己的学生。
高俊辰立马坦白：“是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不过真不严重，就是小小的刮擦了一下，你看人家都放过我走了，说明肯定没事，对吧？”
姚寻紧盯着高俊辰，半信半疑，但是几秒钟后他便放弃了追究。他一步跨上电动车，眼神示意对面这个毛头小子上来。
高俊辰扶着姚寻的肩膀，一步跨上车，还没坐稳，车便如同松了弦的弓箭，快速地发射出去。高俊辰顺势紧紧搂住前面人的腰，脸贴在他的后背：“姚老师你慢点啊——”
不知道前面的人是否听到了自己的哀嚎，高俊辰总之感受到车速丝毫没有慢下来，甚至还更快了些。
“对了姚老师。”高俊辰迎着风，在后座大声吼道，“刚才被我撞到的那人也是杉大毕业的，他跟你是校友。”
姚寻同样大吼着回复：“在杉城每隔几步就能遇到一个杉大的校友，这不是很正常吗？”
“他不一样。”高俊辰说道，“他不是杉城本地人。”
姚寻没有回话，只是把车速减慢了些。
“我还加了他微信。”高俊辰没有察觉到车速的变化，还多嘴说了一句，“你一会儿看看认不认识，说不定是你的同学呢。”
“看个屁。”姚寻教训道，“以后别随便加陌生人微信！”
电动车一路呼啸，终于回到了杉城三中的校门口。
高俊辰被吹的晕头转向，下车的时候都是迷迷糊糊的，他胡乱地捋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有些神志不清地看向姚寻：“姚老师，你以前是开赛车的吧？”
“我以前是种田的。”姚寻把车锁了，拔出钥匙收进口袋，“以后你别想借车了。”
“啊？”对方立马哭丧着一张脸哀求，“姚老师我错了，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就是别限制我的自由啊。”
“这限制你什么自由了？”姚寻觉得好笑，忍不住骂他，“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高三了！虽然学期才刚开始，但是时间过得很快的，一眨眼就高考了。你不是想考杉大吗？看看你现在的成绩，再看看你的学习态度，这样下去哪怕你是本地人，那也连杉大的边边都够不着。”
高俊辰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突然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铃声，他吓得脖子一缩，硬生生地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吓死我了。”高俊辰抚着胸口惊魂未定。教学楼里逐渐热闹起来，提前收拾好东西的同学最早从教学楼里奔涌而出。
他们看到站在楼下的姚寻，顿时又收敛了些，放慢脚下的步子，乖乖喊了一句“老师好”，随后快步路过他离开。
姚寻站在这里，硬生生地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值班老师。
“姚老师！”两个女生手挽着手走出来，看到站在门口的姚寻两眼放光，冲到他面前，露出渴望的眼神，“我说你怎么不在办公室呢，原来今天是你值班啊。”
“怎么了？”姚寻警惕地看着她们，总觉得她们找自己没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两个女生笑得腼腆而不怀好意，她们看了看周围，凑近姚寻压低声音问道：“早就听说了您是杉大毕业的，那能把我们带进杉大吗？”
“你们去杉大干什么？”姚寻第一反应就是觉得面前两个女生可能是想报考杉大，所以想提前感受一下大学的氛围，未来的学习会更有动力。他突然有些欣慰，刚上高三就有这样的决心和动力，这是好事。
“那个……”一个女生从包里拿出一张海报，“您听说过这个话剧吗？我们想去很久了，就是一直买不上票。这次是最后一场了，地点就在杉大剧院，听说这次只有本校的人凭学生证才能去看，您能带我们进去吗？”
姚寻愣了愣，从她手中拿过海报，他扫了一眼最底下的几个名字，基本都是眼熟的。
梁越的名字排在第一个，背后保安室里透出来的光亮打在铜版纸上，炫目得有些刺眼。
“姚老师？”女生见姚寻一直发愣，忍不住提醒他。
姚寻回过神来，把海报还给她们，看上去有些为难。
“求求您了姚老师。”两个女孩一左一右抱起姚寻的胳膊左摇右晃，人都快晃晕了。
最终姚寻还是妥协了，点了点头，就匆忙把两个女生赶回家了。
金欢的嘴虽然碎，但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且办事效率极高，丝毫不拖泥带水。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梁越在当初招聘助理的时候一举选中时年才刚上大三的金欢，留他在身边一直到了今天。
更多时候，他才像梁越工作室的当家主人，管理着上下大大小小的事情，从来不让梁越操心和失望。换句话说，这几年要是没有金欢在自己身边，工作室绝对没有今天的成就。
他比梁越想象中来得更快。好像受伤才是昨天发生的事情，而今天一睁开眼睛，金欢就已经出现在自己面前了。梁越就是被他敲击键盘的打字声吵醒的，睁开眼睛看到房间里突然多了一个人，差点把他的半条魂吓没了。
“你会瞬间转移吗？”梁越晚上睡觉好像压到了受伤的胳膊，否则不会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他单手撑起身子，不满地抱怨道：“来之前也不提前说一声，你想吓死我继承我的工作室是吧？”
金欢忙着手里的事情，眼睛都没抬起来一下，语气满是鄙夷：“我怎么提前跟你说？睡得跟猪一样。或者把你吵醒？那我会失业的。”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害怕失业的样子。”梁越默默吐槽了一句，拍了拍床单，“快过来帮我穿衣服。”
金欢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眼神里终于出现了犹豫，内心抉择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放下电脑去拿梁越的衣服。
“你看清楚点，我是你的助理不是保姆。”金欢叹了口气，随后看到衣服上划开的口子，皱起眉头，“这衣服怎么破成这样了？你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好的怎么还能被车撞了？”
“一小孩儿骑电动车上路，拐角的地方没注意，就撞上了。”梁越尝试把打着石膏的手伸进外套袖子，但还是失败了，只能把衣服半挂着自己身上，走路一快就容易掉下来。
“你应该去公安局做个笔录，交通事故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你好狠心。”梁越瞪了一眼金欢，“一个刚上高三的小孩，马上还要面临高考，把他吓坏了怎么办？很容易留下心理阴影的。”
“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金欢瞥了一眼梁越，扶着他起身下床。
梁越不想再跟他继续讨论下去，岔开了话题：“他们人呢？”
“在路上了。”金欢知道他问的是工作室的其他人，“你说你是不是有病？不就差了一天的时间，你非要提前先过来，这下好了吧？出事了吧？”
“住嘴！”梁越严肃道，“再说话就扣你工资。”
“不是你问的我吗？”金欢为自己争辩。
“扣两百！”
金欢虽然心里委屈，但还是立马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