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侯子天叫我来的。”林净也没想到开门见到的人会是梁越，也有些慌乱，惊慌失措地指了指屋内。
两人都在心里把侯子天质问了千百遍，表面上却和和气气地一起进了门，门还没关严实，电梯门又重新打开，何媛和孙诺辰走了出来。
侯子天终于起身来看了一眼门口的状况，看到面前四人，露出了微笑：“好了，这下人到齐了。”
原本习以为常的四人聚会，因为林净的到来变得有些尴尬。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四人长久不在线下见面，变得有些生疏起来，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微妙而不可言说。
在座的五个当代好青年，没有一个会做饭，只能在家干等着外卖，一边在侯子天房屋销售一般的带领下参观着整个房子，然后凑在客厅里看电视。
“你是以前隔壁班那个……何媛？”林净越看眼前的女孩越觉得眼熟，印象里曾经看到过她的名字。
何媛点头，这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你认识我？”
“我们一起上过暑期补习吧？”林净生怕她记不起来似的，把时间地点都帮她回忆得清清楚楚，“升高三的那个暑假，临时组了一个竞赛班，你也去了吧？”
“竞赛班？什么竞赛班？我怎么不知道？”侯子天皱了皱眉头，他只记得高二的那年暑假自己跟着爸妈去国外度假，开学前夕还因为飞机延误差点赶不回来，然后在飞机上通了个宵才勉强把暑假的卷子抄完。
“废话！都说了是竞赛班，选出来的当然都是优等生，你做梦呢？”孙诺辰拍了一把侯子天，让他清醒。
何媛笑着点点头：“对，我也去了。不过那时候你好像不常来。”
林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那时候他不满这个竞赛班占用了他的暑假时间，总是翘课去隔壁拼两张桌子当床睡觉，老师也管不住他。
“那你现在在哪里上学？”
“杉城师范，读英语师范。”
“杉城师范？”林净努力搜索了一下脑子里对这所学校的认知，了解不多，也没多想，随口道，“你的成绩应该可以去槐城师范吧？我记得在我们那年的高考红榜上看到过你的名字。”
何媛礼貌地笑笑，挽了挽垂在额前的头发，眼神有意无意地瞥到梁越身上：“比较喜欢杉城这个地方吧。”
不过梁越没有发现，他此时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手机上，全力炮轰与侯子天的对话框：“为什么林净也会来？”
侯子天有些无辜：“我难得回来一次嘛，在这里熟悉的人也不多了，就想着大家认识的都能一起聚一聚，而且你之前不是说跟林净已经撇清关系了吗？我就想应该也不会尴尬吧。”
梁越愣了愣，自己好像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那看到林净，为什么又总是这样躲闪呢？
奇了怪了，他又没做错事，干嘛这样做贼心虚，好像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林净的事情一般。梁越心里想着，挺了挺腰板，理直气壮地回复：“是啊，我就那么一问，只是有些好奇，你跟他的关系什么时候那么好了。”
“一般般好吧。”侯子天嘴像抹了蜜似的，“再怎么好也不可能好过跟你的，小越越。”
梁越猛地灭了手机屏幕，揉了揉眼睛，觉得眼睛们需要好好清理一番。
他盘腿坐在沙发的角落里，听着他们的谈话，刚才好像听到了杉城之类的关键词，就是没有在意具体的内容。林净与两个女生聊得倒是开心和谐，梁越感慨：自己怎么就没有这种社交能力呢？
“那你以后是准备当英语老师吗？”林净问道。梁越心说这话不是没话找话吗？学师范不都是为了当老师？
“初步是这么想的。”何媛居然掰着手指谈起了自己的想法，看来是问到了她的心坎里，“现在学师范的前景越来越广了，可能也会去做翻译，总之是跟英语相关的。”
“那你呢？”他转而去问孙诺辰。
“我这专业必须对口了。”孙诺辰捋了一把自己的刘海，露出逐渐危急的发际线，“我以后要是不做医生，都对不起我大学里掉的头发。”
三人都笑了起来，气氛十分和谐。梁越仔细研究着他们的语言艺术，暗记在心里，学着下次遇到不认识的人该怎么聊天。
“猴子呢？”孙诺辰拍了拍侯子天的肩膀，把他从游戏的世界里拽了出来。
侯子天的游戏尚未结束，眼睛就不能离开手机屏幕，用头顶心对着他们的脸，随口道：“无所谓啦，我这个人没什么志向，就算有志向，我爸妈也会为我安排好工作做他们的接班人的。我不如就老老实实地做个听话的米虫吧。”
虽然很早就能预见到这种富二代的未来，但听他亲口说出来，梁越居然产生了一丝羡慕之意，像这样无忧无虑地啃老不知是什么感觉。
“梁越呢？”林净突然开口问道。梁越早该想到这个谈未来的事情轮了一圈之后会落到自己身上的，却还没有细想，一时说不出话来。
大学即将过半，还是无法脱口而出自己的未来。相比于面前坐着的这些有目标的人，老师、医生、工程师，还有坐等父母为自己安排的人，他们都有了明确的方向，只有梁越的未来依旧迷茫不清，他觉得自己废物极了。
“我……”梁越实在不愿意谈起这个话题，只是为了合群，他勉强笑了笑，毫无底气地说了句，“记者吧。”
另外的三个人都沉默着不说话，只有林净不明真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客厅里的气氛变得尴尬起来，好在外卖来得及时，一个电话打破了沉寂的空气。
留给他们相聚的时间没有多久，侯子天明天的飞机就得回槐城，这次要不是他爸妈回姚城办事，梁越也不知道他和侯子天到底猴年马月才能见面。
一餐外卖硬生生地被他们从天亮吃到了天黑，侯子天最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拉着他们不让走，说这次一分别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面了，希望大家呆在一起的更久些。其实不用他留，在座的几个也不准备走了，他们喝空了整整一箱啤酒，这些尚未步入社会的小孩，对酒精丝毫没有抵抗的能力，只是好奇地一口两口，就足以把他们灌得醉醺醺了，何况还是这样整整一箱，大家都迟来地庆贺新的一年的到来，都用醺红的脸颊记录着越来越难得的相聚。
梁越看着面前几个东倒西歪的人，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在阿林的启蒙淬炼下，区区几罐啤酒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就连耳朵都没发热。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跟前的四个人，突然有一种是自己把他们灌醉的邪恶感。他叹了口气，把每个人都扶到房间里，最后拍了拍侯子天的脸：“猴子，我先走了。”
“嗯？”侯子天睁开惺忪的眼睛，睡眼朦胧地看着梁越，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死死地抱住梁越的大腿，“不要！你不许走。”
梁越哭笑不得，弯下腰企图把他的手掰开，却发现他用力极了，根本无法甩开。他只得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真得走了，家里还有事呢。”
“你家里能有什么事？”侯子天意识不清，说话也变得口无遮拦起来，“你呆家里不比跟我呆一起开心吗？”
话这么说倒是没错。梁越心想，只是现在家里还有另一个人等着自己回去，梁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向侯子天开口。
早知道就早点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告诉他了。
“乖，放手。”
“不行。”侯子天抱得更紧了，“你要是不说出什么事，今天就别想走了。”
梁越弯腰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我男朋友在家里等我。”
很奇怪，这话仿佛有魔力似的，侯子天虽然处在意识不清的状态，却也立马松开了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搭着梁越的肩膀，给他比了一个大拇指。
随后就晕乎乎地瘫倒在床上，梁越无奈地摇了摇头，帮他们关了灯和窗户，悄悄地关上门离开了。
侯子天家附近是一个商区，春节的假期里大家都空闲着，全是携家带口出来逛街的，梁越一个人穿过他们身边，显得有些突兀。冷风穿过人群吹打在他的脸上，周围的温热也无法让它罢休。手机铃声响起，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
“你怎么还不回来啊？”姚寻在电话那头抱怨，即便看不到他的表情，梁越也能想象得到对方满脸幽怨的表情。
“在路上了。”公交车正好停在自己面前，梁越走上去在车尾的最后一排坐下来。公交车上没什么人，只有前排坐着几个各自低头看手机，隔得老远。梁越侧头看着窗外霓虹炫目的灯光，抽了抽鼻子，突然喊他的名字：“姚寻。”
“干嘛？”
“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