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跨年活动举办的还是惹人眼红。
而只要有活动，那便是校报社最忙的时候。
去年只有一场简陋的晚会，一切节目和讲话都是按照流程分毫不差地进行。梁越早几天就拿到了流程单，想象着当时的场景，提前了好几天就把稿子写了出来，然后一切交给编辑们，自己溜之大吉。
今年却截然不同，一切活动和布置都是从个把月前就开始精心筹谋的，总算没有学生再嫌弃自己的学校寒酸，大部分的人都涌到了室外，操场上摆满了小摊小贩，零下的气温和凛冽的寒风也挡不住大家的喜悦。
人多的地方就有校报社记者。梁越每到一个活动的地点就能看到面熟的学弟学妹们扛着相机四处奔跑，边拍边玩边吃，好不乐乎。想到去年还是自己在跨年之际为这些活动搬砖工作，今年却已更新换代，新人辈出，一时有些感慨。
“年轻真好啊。”明明只相差一岁，但校报社的孩子们总让梁越父爱泛滥。可能是一贯以来的师徒模式让他们之间承载着传承的任务和意义，能够彼此成为亲近的朋友。
“你这才多大？”姚寻瞥了他一眼，他们在一簇熊熊燃烧的篝火前站定，这里一圈都围满了人，很多人都深受取暖。他们前面正好有人举起相机，准备按下快门，姚寻职业病犯了，伸手停住他的动作，“感光开高点了，光圈开最大，角度再低点。”
正好是校报社的学弟，他本来对有人打断他的拍照过程十分不满，正准备转头来好好理论一番，一看是姚寻，瞬间变得有些惊喜：“姚寻学长！”
然后又看到了站在身边的梁越，笑道：“梁越！果然你也在。”
梁越看了一眼姚寻，有些做贼心虚：“什么叫‘果然我也在’？”
“嘿嘿。”小学弟颇为害羞地一笑，有些腼腆，“我们都说你们俩关系好，好像不管什么时候都能见到你们在一起。”
梁越作为这一届学弟学妹入社的领路人，与校报社的小孩关系都不错，只是姚寻在后半学期渐渐淡出了校报社，以至于很多小孩只是听说过他的名号，与他的接触并不多，自然而然产生了敬仰的心理，还带着些许畏惧，要不是梁越在这儿，他们也不好意思在姚寻面前说这样的话。
梁越悄悄瞥了眼姚寻，正好对上他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扭过头，笑了笑。
他拍了拍面前小孩的肩膀，示意他好好干，然后准备和姚寻一起离开。对方不知是没领会他的意思还是什么，在他们转身离开的时候，却也跟了上来。
“姚寻学长，我每次拍稿子之前都会看看你之前拍的图，真的太厉害了，不看那些图之前我都想不到活动还能那样拍。”他抱着相机，满脸崇拜地看着姚寻，疯狂暗示，“我觉得找角度真的太重要了，可我就是想不出来能有什么新奇的角度。”
姚寻虽然平时自恋不浅，但脸皮再怎么厚也仅限于在熟人之间，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夸奖，他到有些不好意思了：“没你说的那么好，多拍就行了，都是靠练习的。”
“唉。”小孩听了叹了口气，看起来有些惆怅，“我拍的也不算少了，可学校的活动都很类似，拍出来的角度也只有那几个，再也找不到别的了。”
操场中间传来一阵骚动，草地正中间摆着一个巨大的热气球，校长和书记一会儿就会在上面宣布新的一年的到来，它也即将在零点的时候起飞。
大家都围在周围，等待着它升空的那一瞬间。
梁越的脖子伸得老长，所有的目光都被热气球牢牢抓住了，他从背后拉了拉姚寻的衣服，暗示他自己想过去看。姚寻看了看面前的小记者，无奈地瞥了他一眼，暗示自己也无可奈何。梁越看了一眼时间，零点快到了，热气球周边的人越来越多，几乎占满了整个草坪，再不过去就只能在人群外围看人头了。梁越也不管了，直接钻进人群往前挤，姚寻见状紧跟其后，人群站得并不密集，尽管外圈看起来这么多人，他们居然一路挤到了前排，正好能把热气球看得一清二楚。
那个小学弟就比较惨了，他本来也想跟着他们挤上来，奈何人流量太大，前面的人又走得太快，一下就没了人影，只能在人群中迷茫地转悠，抓拍着群众们欢乐祥和的表情。
时间凑得刚好，他们刚挤到前排，校长正好发表完致辞，从十开始倒数，整个操场上响起钟声，周围的礼花就绪，整个操场的人跟着一起倒数，发出洪亮的声音，直冲云霄。
“五！”梁越的心紧跟着人群的倒数声跳动。
“四！”他紧紧盯着面前的热气球，有些紧张。
“三！”有一只手拉住自己的手，他看了一眼姚寻，对方也在看着自己。
“二！”他有些警惕地看了看周围，没人注意到他们。
“新年快乐！”姚寻俯下身子，蜻蜓点水一般在他的唇上碰了一下。
礼花声响、钟声响混杂着人群的欢呼，铺天盖地地笼罩了整个学校，这里灯火通明，整个天空都像是被照亮了，倒映在每个人的脸上。
梁越看着姚寻的眼睛，他的眼睛被照得发亮，仿佛有星星一般。
他转回头，手指扣着姚寻的手指，抿嘴笑了笑。
时间能定格在这一刻就好了。梁越心想。
终于如愿考完了最后一门。
考完之后梁越整个人都是懵的，也不知道是因为室内开得十足的暖气还是因为面前看得稀里糊涂的题目，总之梁越站起来交卷的时候都头昏脑胀的，还差点把答题卷放错了地方。
慢吞吞的收拾好东西，一个学期就这样又过去了，梁越觉得有些恍惚。一出门，冷风把他吹得浑身一激灵，他裹了裹身上的棉衣下楼，老远就看到门口堵了一堆人。
“发生了什么？”他也凑上去看，前面堵着的人有高有矮，几乎占满了狭小的整条走廊，把梁越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丝毫看不到外面的动静。最后还是听到前面的人的交谈才知道前方的事情。
“下雪了！”
下雪了？梁越有些兴奋，他挤出人群跑到窗户旁边，鹅毛大的雪花落下来，密密麻麻地连接了天地。原本今年还觉得可惜，没有等到初雪就放假了，姚城又极不易下雪，如果在这里都没能见到雪，今年冬天可能就不完整了。梁越考试结束出神的时候还在想下雪的事情，没想到出门就被自己遇到了。
门口的人群逐渐疏散，梁越有些兴奋地跑了出去。看样子，应该是他进考场没多久就开始下雪了，连着两个小时，地上已经积起了薄薄一层。姚寻说好要来接他，现在却还没来，梁越便蹲在树下开始玩雪，也顾不上自己没戴手套，手冻得通红也在地上堆起了一个小小的雪人。
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哆嗦地掏出手机为它拍照，他的手指已经完全僵硬了，触碰在手机屏幕上都没有了知觉。他看着照片中的雪人，发了一个朋友圈，心满意足。
身边突然传来的一声汽车鸣笛把他吓了一大跳，手中的手机也差点掉到地上。他最讨厌汽车这种刺耳的声音，怒气冲冲地站起来狠狠地朝车的方向瞪过去，却觉得车子眼熟，看了一眼车牌号，正是姚寻的车。
他坐在车里笑得开心，看到自己的眼神立马收敛住了笑容。
梁越拉开车门进去，车内外的温度简直天差地别，他的手机屏幕上也快速起了一层雾气。梁越搓着手抱怨道：“怎么来了都不叫我？”
“我看你玩得还挺开心的。”姚寻清晰地感受到身边传来的一阵寒意，看到梁越冻得通红的手，扔了一副手套给他，发车调头，皱起眉头：“怎么不戴手套就玩雪？”
“谁想到下雪了呢。”梁越戴上手套，手指渐渐恢复了知觉，“不过运气真好，走之前居然等到了下雪。本来还以为今年冬天看不到下雪了。”
“下雪有什么好的？”姚寻满脸都是嫌弃，“天气冷，出行还不方便，你看我开车还不能超过十码，还不如行人走路呢。”
梁越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姚寻意识到自己说出来的话过于没有情调了，声音轻了下来，诺诺说道：“你非要今天回去吗？”
“不然呢。”梁越没好气道，“过几天春运就开始了，你是本地人不知道外地人的回家的车票有多难抢。”
姚寻叹了口气：“那我们就得一个多月见不到面了。”
“纠正一下，28天，别把我们学校的假期说得这么宽敞。”梁越说起这个事情就生气，问了一圈，身边所有的朋友没有一个比他更早开学的，有些人的假期甚至是他的两倍长。杉大却小气成这样，年过完没多久，便要心急火燎地召他们回去。
“唉。”姚寻叹了口气，“原来你一点都不在意跟我分开这么长时间。”
“哪有！”梁越被他都笑了，想去捏一捏他的脸，却被躲掉了。姚寻把车停在宿舍楼下，一言不发地开门出去，梁越紧跟其后，拉住他的衣袖：“我刚才开玩笑的。”
姚寻瞥了他一眼，还是不说话，自顾自地走上五楼在梁越宿舍门口站定，等着他开门。梁越的行李早在去年就已经收拾好了，在门口放了几天，差点就积灰了。
姚寻伸手去拿行李，梁越一把按住他的手，把脸凑近了些，观察他的表情：“不是吧，真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