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正式开始。
课表全都导入进了每个学生的教务系统,明明是大一的上班学期,这个课的密集看起来却丝毫不输高三,新生们一边抱怨着学校惨无人道,一边也只好早起背起书包乖乖去上课。
军训带来的后遗症实在是太大了,整整一个星期的调理时间也没能让身体的酸痛和疲惫完全消失。一直到现在,梁越走起路来还是一瘸一拐的。这时候整个学校里极好分辨大一的新生——走路姿势奇怪的,皮肤晒得黝黑的。
第一节课是高数。昨天梁越看到课表的第一眼就差点崩溃了,那一刻他深刻回忆起高中被数学支配的恐惧,本想高考人品爆棚,给自己这辈子的数学生涯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没想到自己和数学的孽缘远不止于此,要想彻底摆脱它,还得熬过这一个学期。
梁越垂头丧脑地趴在桌子上,讲台前的老师唾沫横飞,他一恍惚,以为回到了高三的时候。
那时候跟现在一个模样,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眼睛盯着黑板却怎么也看不懂,侯子天在身边悄悄摸出手机,趁着老师讲得尽兴打开了游戏。
要不是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梁越就差点进入梦乡了。
他的座位地理位置不好,同学们一般都会去占中间的位置,太靠前怕上课打瞌睡被老师点名,太靠后又觉得到了那里自己铁定玩手机,良心上过不去,所以一般到晚了,除了最后几排自暴自弃的位置,就只剩下最前的几排了。
梁越偏偏赶上了这个坐前排的机会。
大学里,尤其是面对大一新生,几乎每个老师开课的时候都会意味深长地讲上一句话:“在我的课上你玩手机我是不会来管你的。”
有些人当真了,坐在后排游戏打得起劲;有些人还没能来得及改掉初高中时养成的习惯,心里眼里都盯着手机了,可还是害怕在自己拿着手机的某一刻班主任会不会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梁越属于后者,人怂胆小,有贼心没贼胆。但是他看到屏幕上短信的第一行提示:“同学你好!感谢你报名参加校报社······”
他一愣,校报社?他想起几天前和姚寻奇怪的交易,那张瞎填的报名表,没想到姚寻竟然当真了。他的好奇心一下被激起,趁着老师背过身去黑板上写字的功夫,迅速把手机拿到桌子底下,点开这条短信。
感谢你报名参加校报社的招新笔试,请于本周三晚18时50分准时到四教c104教室参加笔试,如有特殊情况不能参加,请及时联系我们,收到请回复姓名和是否能参加。
梁越彻底愣住了,也许是高三后遗症,但凡带有考试性质的词汇,他看见就头疼。
自己专业课还没上一节呢,对于新闻啊报社啊一无所知,还只有两天的准备时间,这谁顶得住啊。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是口嫌体正直的,他立马就回复了“梁越,能”。
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其实大家的水平应该都差不多,如果这时候抱抱佛脚,佛肯定会给自己一脚的。所以就把这次当作一次平常的经历,能不能入选也无所谓。自己经历过的笔试面试再怎么说也比在场的各位多一些,区区部门招新,何足挂齿。
梁越点点头,手心却渗出了冷汗。
来参加笔试的人其实并不少,别看校报社在姚寻口中那么惨淡,但毕竟根基深厚,和校方直接挂钩,归学校宣传部直接领导,待遇优厚,还是有很多新生慕名前来。
梁越找到自己考试的教室,这个教室里几乎所有人他都眼熟,虽然大部分都叫不出名字,但可以确定都是他们新闻专业的学生。
有人抱着砖头一样厚的新闻学教材认真地研读,梁越有些惭愧地关掉打了一半的游戏,放下了手机。
来监考的一看就是学生,都是校报社的人。这还是梁越第一次见到校报社除了姚寻之外的其他人。他伸长脖子往窗外看,看姚寻有没有来。
直到试卷发到他的面前,他才把目光收了回来。粗略地看了一眼卷子,主观题居多,他一下子松了口气,从小到大的所有考试他最喜欢的就是主观题,瞎扯一番,不管怎么写都有分。
梁越凭着感觉瞎写一通,是整个教室第一个交卷的。
他走出教室,朝北面的出口走去,一路上好多个教室,都是来参加校报社笔试的人。他走过一间教室,随意往里面瞥一眼,看到站在讲台上监考的姚寻。
他不禁驻足,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了姚寻,也不知他知不知道自己也来参加笔试了。
姚寻走下讲台,在课桌之间的过道里穿梭,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看上去严肃得很。只是他的脸棱角秀气分明,总是给人以温和的感觉,即使不苟言笑,也全然没有威严感,只是让人觉得这个恬淡的少年在想自己的心事。
梁越伸着脖子看得出神,旁边有自己班里的同学经过,奇怪地看着他,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去,并没有什么异常。
于是那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梁越,在看什么呢?”
他这才反应过来,最后往里面看一眼,居然带了些恋恋不舍的味道,但姚寻始终没有发现他。
这一次校报社的效率奇高,可能是前几届的老学长学姐们想要尽早摆脱这种苦不堪言的生活,想赶紧招几个新生进来代替他们干活,心里一兴奋,于是批卷速度大大加快,笔试的成绩两天之后就出来了。
好巧不巧的,笔试结果的短信发来的时候又是数学课,前一节极限的定义还没完全弄明白,这一节又被极限的定义搞得晕头转向。
手机亮了一下,梁越看到短信提示前面“恭喜”两字,居然扔下笔开心地拿起手机,喜形于色。
短信通知他通过了第一轮的笔试,第二轮面试将在后天中午。
虽然这场考试对他来说微不足道,也不能意味着什么,但是从未接触过这个领域的人突然取得了小小的成功,尝到了一丝甜头,不管换做谁都会油然而生一股成就感。
数学老师从未见过一个同学在自己的课上露出如此灿烂的笑颜,哪怕是对着手机,他也忍不住惊叹道:“这位同学看来是很喜欢我的课,笑得这么开心。”
周围人一阵哄笑。
只是当事人梁越还沉浸在这条短信带来的喜悦中,丝毫没有发觉自己已经成了众人的焦点。
唐智坐在梁越旁边,看着这股傻劲儿,猛戳他让他冷静,然后凑过去看,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看到消息之后立马换脸:“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你要去校报社啊?”
梁越点头,低声说:“以前不想的,现在想了。”
唐智也压低声音:“听我一句劝兄弟,我们自己就是学新闻的,平时就得够呛,你又去加一个新闻组织,这不给自己添堵吗!”
梁越回复了消息说自己可以参加,唐智不依不挠地给他洗脑:“这校报社吧,前几年的名气是挺大,但是现在吧,啧啧啧,不太行了。”说着还摇头晃脑,一副老练样,“而且这风吹日晒的得多累多苦啊,不如跟着哥哥日后去音乐社,又好玩又有美女。”
数学老师再次停笔,狠狠地瞪了他们俩一眼,于是两人都乖乖闭上了嘴,好好盯着黑板听课。
面试地点在大学生活动中心,所有校级的部门组织都坐落在这里,校报社当然也不例外。梁越习惯性早到,进去的时候一个人也没见着,偶尔路过几个人,都是抱着一堆表格匆匆走过,或者打着电话指点江山。
要不是门外高高挂着“大学生活动中心”这几个字,梁越还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行政机关。
校报社在顶楼,作为学校的三大核心部门之一,它和学生会、艺术团并列在这幢楼的顶端。梁越按着门牌号一路摸过去,活动室里空无一人。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进去,这个房间很大,摆设却很简单,中间一张长桌,背后是一面靠墙的橱窗,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只是桌上摊满了废纸和垃圾,地上积起了厚厚的灰尘,看样子很久没人来过这里了。
背靠墙的那面橱窗瞩目极了,里面放慢了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奖杯和奖状:“校园最佳学生组织”、“杉城最佳校园媒体”、“全国十佳校园媒体”······获奖的时间从十几二十几年前开始,各种奖项应有尽有,但梁越注意到,从前年开始便杳无音讯。
更奇怪的是,橱柜里里外外都被擦的锃亮发光,奖杯奖状更是被保护有加,这倒和这个脏兮兮的屋子显得格格不入。
梁越手痒,想摸一摸这些奖杯,才发现橱柜被上了锁。
随即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同学?”
他的手还没有完全缩回来,做贼心虚,猛的转过身,看到身后站着一个长发的女孩,正诧异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