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黎明
士曈2024-07-09 10:395,831

我叫赵舒昂,是一名刚刚参加完高考的毕业生,高中三年我从丛之县转到市里上学,一路走得颠簸但也好在顺利,这些年里发生了许多事情,每一个人的名字都在我的脑海里留下里深深的烙印,印象最深刻,也是我最不愿回忆起来的事情,就是那个叫做廖友清的陶艺老师。两年前的下午,我再次参加了这个人的陶瓷艺术品展览,如果没记错的话第一次是在我们学校金斯中学,第二次是在市中心的中心艺术馆。那天的中心艺术馆里摆放着形态各异的陶瓷艺术品,这些艺术品有鳞片飞起来既像鱼又像龙的动物,有半裂开的心脏,有散开如喷泉般的花朵,还有一些说不上名字也无法形容的艺术品,怪异是我对廖友清唯一的印象。艺术馆里的来宾并不多,在每件艺术品之间穿过都能听见脚步声传来的回音,我总以为身后有人,每每回头却一个人都没有,馆内的光线并不敞亮,也没有像其他展厅一样放着轻柔的音乐,看展的人都是在玻璃阻拦前瞟一眼马上离开,仿佛多看一眼就会被那些奇形怪状的瓷器摄走魂魄。走过弯弯绕绕的角落来到一处光线异常明亮的展柜前,我凑近看,高光下,展柜里放着的一把雕刻刀。廖友清在早些时候一度陷入抄袭风波,今年早些时候又被媒体洗白,艺术圈的沉浮让他想要自证清白,或许这把悬立的雕刻刀就是他内心深处的坚定。这把雕刻刀实在细腻,细腻到当我再进一步贴着玻璃仔细观察它的时候,它的刀柄上竟然还有红色的……血迹?如此栩栩如生的雕刻刀可谓巧夺天工,等等,耳边是什么声音?嘀嗒嘀嗒嘀嗒,水滴的声音?我仔细盯着这把雕刻刀,这把雕刻刀仿佛时时刻刻都会从悬挂的空中落下,顺着刀柄往下看,刀尖处竟然有红色的液体在滴落,这是怎么回事?周围来看展的人也都像我一样停在这件艺术品前驻足观望,心里一阵冰凉,直至一个小女孩尖叫的声音打碎了这屏障般的寂静。

“啊!妈妈!血……”小女孩指着这件艺术品躲进身旁的母亲怀里。众人仿佛也被这小女孩的恐惧渲染,一时间大家纷纷后退离开眼前的艺术品,我想努力挪动我的脚但内心的坚定早已溃不成军,恐惧像一层怎么洗都洗不掉的黏土狠狠地粘在身上。

“所有人后退!”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

还没等我回过头,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察冲到这把雕刻刀前将其围住,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拉了我一把,身体才像如梦初醒般恢复知觉。人群被拦在警戒线外,我看着那些警察将玻璃罩打开,一个带着手套的警察小心翼翼地将这把雕刻刀取出并带走。

自那之后,中心艺术馆被封停了将近一个月,后来我再也没有看过任何艺术展,听说里面廖友清的展品被全部搬空,至于被搬到哪不得而知,也再也没有人见过这个一度爆红的陶瓷艺术家,再后来就是在热搜上看到廖友清的自杀身亡的消息,妈妈看到热搜后冷哼着恶人有恶报,然后关掉手机,一切就像没发生过沉匿在她手里轰隆隆的吸尘器里。

市局内,顾权蹲在走廊上沉思,申警官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看着顾权,“恭喜,这个案子拖了这么久终于告破了。”

顾权从地上站起来看着申警官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我想不明白李成双为什么要放走王佳丽。”

“怎么说?”申警官望着顾权的眼睛。

“很明显有人在误导我们最初查案的方向。”顾权像是憋了很久的话终于从喉咙里钻了出来,“连憬队都把目光放在了李成双身上。邹大力死后我们还专门去见了李成双,李成双这么精明怎么会察觉不到有人想嫁祸给他。更何况,廖友清能把现场的茶刀带走很明显蓄谋已久,精心设计了现场,而这种喝茶的爱好除了身边亲近的人,谁又能频繁地和成双集团的董事长喝上茶呢?”

“王佳丽人已经在美国了,我们会联系当地警方尽快把她抓捕归案。”申警官说道,“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顾权看着申警官,抬头看了眼挂在走廊上的电子表,凌晨四点,“出什么事情了,这么着急?”

顾权跟着申警官急促的脚步来到装备室,装备室内放着两身防弹衣和各自的配枪。顾权看着这身衣服心里知道下一个要去的现场必定十分凶险,手上穿衣服的动作没敢怠慢。

“憬队的女儿得救了。”申警官边装卸手枪边说。

“太好了。”顾权脸上洋溢着笑容。

“但绑匪劫持着郝琴来到火山口边缘要求憬队当场自杀,人质不想让警察为难和绑匪一起摔进了火山。”申警官的手枪发出最后一声机械拉伸,装备完毕。

“什么?”顾权的眼眶泛红。

“现在不是动用情绪的时候,李成双偷税漏税、教唆杀人并涉嫌与境外势力勾结罪大恶极,将此人抓捕归案,这才是你现在应该要去做的。”申警官以极其冷静的语气企图将顾权的情绪扼杀在紧张的时间里。

警局大门,大门内停着三辆特警车,大坪前站满了整装待发的警察,顾权和申警官入列,局长从楼梯口走到队伍面前简单发表讲话,声势浩荡的队伍分成四组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分别包抄李成双在沿江中路的公寓。

车库里,李成双开着宾利来到车库口,迎面而来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堵在眼前。李成双疯狂按喇叭,对方却一动不动,对方关掉前大灯打开车窗,李成双才看清楚对面的小轿车里开车的是邹业伟。

邹业伟脸上的表情凶狠,“李成双!你杀了我爹,你今天死定了!”邹业伟开着车朝李成双撞去,两车相撞李成双踩死油门,车轮在地面上摩擦留下黑色的痕迹。

“邹业伟,你爹不是我杀的。”李成双朝邹业伟喊道。

“除了你还能有谁?”邹业伟不由分说地朝李成双撞去。

李成双不再和邹业伟较劲,反而松开油门,任由邹业伟推着棕色宾利迅速往后退。邹业伟咬牙切齿将李成双的车推至车库深处,李成双突然左拐转向后门,邹业伟马上反应过来朝李成双撞去,李成双两只手打死方向盘极力稳住车头,像一条泥鳅似的从后门滑了出去。

“李成双!”邹业伟怒吼着倒车,黑色小轿车从后门爬出时棕色的宾利已经没有了影子。

李成双开着车在公路上飞驰,头顶是低空飞行的警用直升机,直升机播放着广播,“李成双,马上停车!”

李成双当作没听见,往高速路闸口方向开去,前面的警察已经在地面上布置好了防闯装置。“该死!”李成双用力捶向方向盘,然后开车钻进右边的林荫小道。小道上无法汇车,树叶暂时将直升机的视线遮挡,后视镜里是邹业伟紧追不放的黑色小轿车。

李成双一路朝小路开去,拐过几道野路,车身将路边的树枝撞断,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邹业伟的小轿车被挡在身后。

一路东窜,绕着大圈,棕色宾利来到了丛之县境内,低速路口丛之县当地警方拦在李成双面前。

“马上停车!马上停车!”前面是急促的呼喊声。

李成双咬着牙猛踩油门从警察的防线中突破过去,耳畔响起枪声,棕色宾利摇摇摆摆开到郊外。

顾权和申警官坐在警车内朝丛之县方向赶来,高速公路上警笛彻耳。

“憬队他们交接完明天就能回来了。”申警官看向一边沉默的顾权。

“或许不是人质不想让警察为难。”顾权说道,“是郝琴知道张憬然下一秒要做什么,她提前做了他要做的事。”

“张憬然从来都不是她一个人的张憬然。”申警官说道,“就像我知道你是我儿子却仍然让你冲一线。”

申警官看向窗外,“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是两难的,做了警察,你就势必要放弃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做好心理准备面对各种会发生的情况。人并非生来就是光明和正义的,而是面对黑暗,我们选择了成为别人的光明。”

漆黑的夜里,顾权叹了口气,“憬队现在怎么样了?”

“局里批准他休假。”申警官话锋一转,“刚刚宋航告诉我憬队明天一大早会和我们汇合。”

“是我我也会这么做,不抓到李成双我誓不罢休。”顾权说道。

在黑暗中失去了光明的眼睛,就像人失去了痛觉神经,麻木不仁机械前行,这个时候是嗅觉最敏感的时候,饥饿会像决堤的河水涌上心头,食物的芬芳不再经过正义和邪恶的天平,倒下和摸黑都是选择,仅存的那点良知无论或有或无,从此看见光明的都是心。

成双矿场的大门里已经站满了警察,破损的宾利和一辆黑色的小轿车一横一竖停在矿场中央。顾权和申警官从警车上走下来,武警队长朝两人走来。

“目标躲到了地下矿井,我们正在等命令。”武警队长说道。

“这辆黑色的车是谁的?”申警官问道。

“暂不清楚,已经让人去调查车牌号了。”

“地下危险,上次已经发生过一次坍塌情况我们不能贸然闯进去。只要李成双没有遁地术就逃不出五指山。”申警官冷冷地说,“去联系消防队和专业技术人员。”

地下矿井内,邹业伟打着手电筒往巷道深处走,自从上次发生坍塌事故后井下的空气成分占比发生了改变,这段时间内成双矿业被贴了封条没人下井,矿井内的无色无味的气体正在弥漫,作为瓦检员深谙此道,邹业伟每走一处巷道就将按动机器将风门关死,在第四道风门后邹业伟见到了白发苍苍的李成双,李成双手里拿着铲子不停地挖掘着坍塌在前的第五巷道。

“李成双。”邹业伟手里拿着砍刀朝李成双走来。

李成双像没听见背后的人说话似的,两只手不停挖掘岩层,直至邹业伟的阴影将李成双整个人笼罩。

“火烧珠在我手里,你伤不了我。”李成双冷若冰霜的语言突然出现在邹业伟耳边,像一阵无名的风吹过,刮得耳朵直痒痒。

“哈哈哈哈!”邹业伟仰头大笑,笑声在整个第四巷道环绕。

“你老了,老到都不记得这个谎话是我们一起编的了!”邹业伟把到狠狠插在李成双耳边的煤层里。

“这不是编的,这是真的。”李成双转过头看向邹业伟两只眼睛像深不见底的黑洞,“你知道警察为什么挖不出王鹏的尸体吗?”

邹业伟不说话。

“因为那天火烧珠被我落在了王鹏身上。”李成双回忆道。

多年前的夜晚,李成双凑够了资金准备盘下王鹏所在的王得常矿场,李成双用钱收买了邹大力并答应邹大力让儿子邹业伟在成双矿场中挂名收钱的职位,那时候王鹏的王得常矿场才开了三年,正好赶上国家重点整治环境污染,邹业伟煽动邹家镇的居民共同联名上书投诉王得常矿场的污水严重污染到了下游人民的生存环境,并在王鹏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迅速将王得常矿场打了个措手不及,当时式微的王得常矿场迅速被村民一而再再而三的投诉宣告关停整顿。这矿场老板王鹏就纳闷了为什么自己的矿场在一次又一次地小心改良后依然能够被投诉,后来听到风声说是市里来了一个背景显赫的投资人盯上了这块矿场,而这个投资人的大名就叫做李成双,传闻县里的待过的说得上名字的什么村长镇长都像狗皮膏药一样巴着这个新来的投资人。一天夜里王鹏守在矿场边的小沟渠里解手,几个人鬼鬼祟祟挑着桶子担子走到矿场边把桶子里的不明液体往矿场边的小沟渠里倒。

“干什么的你们!”王鹏愤怒地追上前去,漆黑一片的夜里一把抓住了一个毛头小子,看不清人脸的情况下,只听见手里的毛头小子朝远处的黑影大喊了一句,“李成双!”

远处的黑影停住步伐,那时候的矿场周围都是半人高的野草,李成双钻进野草里。

一股恶臭从两人挑着的水桶里散发而来,王鹏抓着邹业伟的脑袋大骂道,“好你个小贼,晓得明天上面来查水指标了今天晚上故意来作妖是吧?”王鹏将邹业伟摔在地上一拳又一拳地朝邹业伟脸上抡去。

突然一声闷响,骑在邹业伟身上的老胖子像一头死猪一样扑倒在自己身上,邹业伟拳打脚踢将老胖子从身上推开,这才看清楚眼前拿着扁担的还在喘着大气的李成双。地上的老胖子一动不动,邹业伟用脚踢了踢老胖子的肚子,还是没有反应。

邹业伟紧张地看向李成双,“老东西……不会死了吧?”

“不知道。”李成双脱口而出。

“那现在怎么办?”邹业伟问道。

“找个地方埋了。”李成双说道。

“埋哪?”邹业伟说道,“要不埋井下?”

李成双摇摇头,“晚上井下也有人作业,不行。”

“那埋哪?”邹业伟舔了舔舌头,头上的汗如大雨倾盆。

“这附近有个幼儿园,幼儿园下面的地基是空的,没人去。”李成双说道。

夜色里,老胖子被装进麻袋,两个黑影野草间狂奔。

此后没多久,王得常矿场王鹏老板失踪的消息就在县里传开来,有人说是李成双杀了他,有人说是王鹏乱动鬼矿招惹上了不干净的东西,也有人说看见王鹏半夜上厕所不小心栽跟头摔进小沟渠里被水冲走了。各种消息甚嚣尘上,王得常矿场群龙无首,在短时间迅速被李成双重新收购。自此之后李成双便招揽大家下挖火烧珠来改变矿场的命运。

李成双顺利成为了新一代煤老板,不记得过了多久,在某个不知名的日子里,幼儿园突然传来了要翻新改造的消息,说底下的地基不稳为了孩子们的安全着想还是尽快改造为好。那几天,李成双以挖出了挖出了火烧珠的名义让全场矿工带薪放了三天假,不记得是三天中的哪一晚,李成双和邹业伟将深埋在幼儿园地基下的麻袋再次挖出埋在了第五巷道并取名第五区,第五区一直以来成为成双矿场的禁区无人敢进。

“你想说什么?”邹业伟握着手里的刀看向跪在地上的李成双。

“那天晚上我上去的时候发现口袋里的火烧珠不见了。”李成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邹业伟,“第二天想起来是落在第五区了,等我第二天来第五区把王鹏挖出来的时候火烧珠也不见了。”

邹业伟感觉呼吸道被刺痛,瓦斯气体在封闭的空间内更浓了。邹业伟注视着李成双翁动的嘴唇,“王鹏没死,火烧珠把他救活了。”李成双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

“放你娘的屁!”邹业伟朝李成双大吼,“人死不能复生!亏你还是大学生!你别想再骗我!”

“信与不信都由你。”李成双看着邹业伟说道,“我不怕你砍死我,但只要你今天对我动手,日后你睡觉都小心点,小心我回来找你。”

邹业伟朝李成双挥刀砍来,李成双在地上打了个滚子躲到一边,邹业伟的砍刀划过岩层逼近李成双的脖子被李成双两只手狠狠抓住。

“只要你想,你爸就能活!”李成双说道,“警察现在围在外面,你马上打电话让我的直升机过来……快,快去打电话!”

趁邹业伟犹豫之际,李成双快速将刀从邹业伟手里甩在地上,李成双捡起砍刀转身朝邹业伟袭来,刀锋从邹业伟肩膀划过,邹业伟一把将李成双撞在地上,刀被李成双护在怀里。邹业伟狠狠地朝李成双踢去,李成双迎面摔向邹业伟,砍刀从邹业伟的身体里穿过,温热的液体顺着砍刀流到李成双手上。李成双松手,邹业伟两只眼睛外突,倒在地上抽搐,嘴里还默默念叨着什么。李成双看了眼地上的邹业伟,来不及擦掉手上的液体,从第四巷道机械室按下打开第四扇风门的按钮,风门纹丝不动,李成双重复了几遍手里的动作,风门还是一动不动。李成双怒吼,猛捶着控制台。自己走到风门边企图用身体撞开风门,风门坚固得像一堵墙。

“邹业伟!”李成双怒目圆睁回头走向还在地上抽搐的邹业伟,只见邹业伟口吐鲜血,从衣服里掏出什么东西,身前的衣物已经被鲜血浸透。李成双看见邹业伟颤抖的脸上挤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李成……双,你逃不掉的。”等李成双看清楚邹业伟手里拿着的打火机时,李成双快速扑向风门。

矿场上,技术人员和消防队员来到现场,顾权带领队朝矿井走去,申警官看着顾权走远的身影,手里的拳头攥得紧紧的。突然,眼前的矿井爆发出黄色的火焰,冲气波将停在矿场边缘的警车掀翻。

“趴下!”申警官在身后朝顾权大喊。

顾权感觉耳畔一阵耳鸣,眼前的事物像被糊了一层蒸气,虚化了。爆炸的火光将四周围的一切都照亮了,沉睡的动物被惊醒,抬起头,天亮了。

继续阅读:第61章 (番外)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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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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