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凌川愣神的几秒里，桑亦晓低头，在包里翻找些什么。
“没事吧泽泽？”周雪窈一把推开桑亦晓，眼眶通红：“乖乖，怎么过敏成这样？”
“让开。”桑亦晓撞开周雪窈，从包内层掏出急救药盒。
里面摆着三支肾上腺素笔与抗组胺药片，药盒盖内贴着霍峻泽的过敏源清单，虾类过敏四级用红笔圈起来。
“泽泽看妈妈！”桑亦晓伸手去撩霍峻泽的裤腿。
好在今天他穿着宽松的裤子，在霍凌川的帮助下，将裤子推了上去。
桑亦晓咬开黄色笔帽，针尖抵住儿子大腿外侧。
霍凌川眼睁睁看着她拇指按下自动注射器。
桑亦晓声音冷静，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疼一下就好，像上次被蜜蜂叮。”
霍峻泽的手指在她手背上抓出血痕，像极了他婴儿时期找奶喝时的本能反应。
“再坚持一下，泽泽。”桑亦晓轻轻握住霍峻泽的手，轻声安慰道：“别怕，妈妈在这儿，救护车马上就来。”
霍峻泽微微点头，他的小脸因为痛苦而皱成一团，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呼吸依旧急促。
但看到桑亦晓镇定的样子，眼中的恐惧似乎减少了几分。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尖锐而急切。
从酒店出去的时候，救护车顶灯将街道切成红蓝碎片，停在门口。
医护人员迎了上来，接过霍峻泽。
“我儿子海鲜过敏，吃了一些虾。已经注射了肾上腺素，目前呼吸困难，红疹未消。”桑亦晓语速极快，却条理清晰，每一个字都吐得格外清楚。
“好的。”医护人员将霍峻泽转移上救护车，一边检查着他的状态。
其中一名医生转过头，神色匆匆地说道：“只能有一个家属陪同，你们谁来？”
桑亦晓几乎是瞬间就做出了回应，她的声音坚定：“我去！”
霍凌川站在一旁，看着桑亦晓。
刚刚桑亦晓冷静进行急救的样子，是他从未见过的桑亦晓。
果断、强大，让他都有些慌的事，她却是早有准备，解决起来得心应手。
他点了点头，认可了桑亦晓上车。
救护车载着霍峻泽和桑亦晓呼啸而去。
……
等霍凌川赶到医院时，霍峻泽已经被转移到了病房里。
他走进病房，霍峻泽正安静地躺在床上昏睡，却没有刚刚痛苦的样子了。
桑亦晓正站在床边，伸手将空掉的肾上腺素笔扔进危废箱。
见他进来，桑亦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一个陌生人一样，直接与他擦肩而过，朝着门口走去。
霍凌川下意识地伸出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你去哪？”
桑亦晓停下脚步，眼神平静地看着他，说道：“我去找医生，你看着泽泽。”
她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他怎么样了？”霍凌川问。
“医生说喉头水肿消了。”桑亦晓回答：“但心肌酶谱异常，要留观三天。”
那就是没有生命危险了。
霍凌川喉结上下滚动，声音喑哑：“知道了。”
霍凌川顿了两秒，手缓缓松开。
桑亦晓没有多作停留，阔步走了。
霍凌川走到病床边，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霍峻泽。
不知是不是有所感应，刚刚还在昏睡的霍峻泽，缓缓睁开了眼睛。
霍凌川起身，尽可能地放轻声音：“泽泽，感觉怎么样？”
霍峻泽迷迷糊糊地看了看四周，第一句话却是：“窈窈阿姨呢？”
“你过敏来医院了，救护车坐不下，她没过来。”
“爸爸，你不会生窈窈阿姨的气了吧？”霍峻泽听了，急忙说道：“爸爸，你别怪窈窈阿姨，她也是好心想给我吃虾。”
他的声音还有些虚弱，但语气却很坚定。
霍峻泽脸上的疹子还没有完全消下去，一着急，疹子又痒了起来，他忍不住伸手要去抓脸。
霍凌川伸手，一把拦下他的手，说道：“别抓，会感染的。”
霍峻泽委屈地点点头，看着爸爸。
“你这次知道是因为吃虾过敏了？”霍凌川问他。
他记得泽泽说，他不记得自己因为过敏住过院，桑亦晓解释是因为他每次都昏迷了。可这次，他好像还记得。
霍峻泽轻轻地点点头，小声说：“虾确实有点好吃，我没忍住多吃了两个。”
看来只有这一次，霍峻泽是非常确定自己因为吃了虾才过敏的。
之前，大概只是误食了一些含有海鲜的食物，所以对自己虾类过敏的事并不那么清晰。
霍凌川想起霍峻泽刚刚呼吸困难的样子，心有余悸，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以后不准吃虾了。”
“知道了……”霍峻泽点点头，对爸爸这么严肃的样子感到有点害怕：“不过真的不怪窈窈阿姨的。”
霍凌川拧着眉，没有说话。
霍峻泽以为他还是生气，心急地替周雪窈解释：“窈窈阿姨肯定不知道我这么严重，以为平时多吃虾就可以脱敏的。她肯定也吓坏了！”
说着，霍峻泽突然想起来：“对了，爸爸，可以把你的手机借给我吗？”
“什么事？”霍凌川将手机递给他。
霍峻泽笑了笑，伸手抓了抓脸上还泛红的疹子，解释道：“我要给瑶瑶阿姨打电话呀，报个平安，让她知道我已经好了，就不用担心我了。”
“……”
一门之隔的外面，桑亦晓听到了父子俩所有的对话。
她的手停在半空，本欲推门的动作瞬间僵住，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她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的冷笑。
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儿子，刚醒过来心心念念的不是自己这个拼命救他的母亲，而是那个周雪窈。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翻涌的情绪，可那股酸涩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片刻后，她推开了病房的门。
门轴转动发出 “吱呀” 一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突兀。
霍峻泽听到声响，像是做贼被抓般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把手机往被窝里藏，脸上还挂着未及褪去的慌张：“妈妈，你怎么在这里……”
说完，他又偷偷瞥了眼霍凌川，声音压得极低：“爸爸，你怎么跟妈妈说了呀？这样她该更不喜欢窈窈阿姨了。”
桑亦晓闻言，又是一声冷笑，笑声里带着几分怒意。
“霍峻泽，我要是不在这里，你就死了，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