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峻泽听到这话,先是一愣,小小的身子微微颤抖,像是被这直白又残酷的话语吓到了。
紧接着,他的眼眶瞬间红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他的脸颊肆意流淌。
霍凌川皱起了眉头,他看向桑亦晓,语气带着指责:“你怎么能这么跟孩子说话?”
桑亦晓直视着霍凌川的眼睛,毫不示弱地回应:“我说的是事实。如果我没有随身携带肾上腺素,如果我不知道你们今天吃了虾,如果我没有及时看到你把他抱出来……他就有可能有生命危险。”
桑亦晓几乎不敢想。
这中间但凡有一点差错,霍峻泽说不定就窒息致死了。
她十月怀胎差点难产的孩子,差点被“杀”掉了!
霍峻泽哭得更厉害了,上气不接下气,稚嫩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委屈与愤怒。
“你就是在诅咒我,你是个坏妈妈!”
他一边哭,一边用小手胡乱地抹着眼泪,看向桑亦晓的眼神里满是抗拒。
霍峻泽的指责,像是一把把尖刀,毫不留情地刺向桑亦晓心底里最柔软的地方。
她最爱的儿子,却这样指责她。
霍凌川拧眉,指责地看着桑亦晓:“他才刚好一点,你一定要这样惹哭他?”
桑亦晓缓缓呼出一口气,看着霍峻泽本就因为过敏而泛红的脸,原本强装冷硬的心,也稍稍软了几分。
这毕竟是她的儿子。
她走到床边,动作轻柔地将霍峻泽抱进怀里,声音也不自觉放柔。
“好了好了,不哭了,再哭会难受的。”
她轻轻拍着霍峻泽的后背,一下又一下,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霍峻泽的指尖挠过颈侧疹斑,在皮肤上拖出血痕:“妈妈,虾肉挺好吃的。”
桑亦晓擒住他手腕,不让他再去抓挠:“可是再吃真的会死。”
霍峻泽面色微动,瘪着嘴哭,但情绪却也稍稍冷静了几分。
“我、我要喝水。”
“我去倒。”桑亦晓松开霍峻泽,起身要去倒水。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砰”的一声被推开。
周雪窈周身裹挟着消毒水气息,她发丝凌乱,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径直跑了过来。
她一下子扑到床边,紧紧地抱住霍峻泽,也跟着哭了起来:“泽泽,对不起,都是阿姨不好,阿姨没想到会这样。”
“窈窈阿姨,我没事了,我不怪你的!”霍峻泽举起扎着留置针的手,替周雪窈擦掉脸上的泪:“别哭了窈窈阿姨。”
周雪窈亲吻着霍峻泽泛红的小脸:“阿姨一定会想办法把你的过敏治好,以后一定让你能吃上虾。”
“周雪窈。”桑亦晓声音冷冽:“你用你吃过虾的嘴去亲他,是想让他再次过敏死在你怀里吗?”
周雪窈一愣,放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可霍峻泽却紧紧抱着周雪窈不松手。
刚刚好不容易才对桑亦晓的敌对状态降低了一些的霍峻泽,此刻因为周雪窈,再次防备警戒起来。
霍峻泽恶狠狠地看向桑亦晓:“你胡说!不准你这么说!”
他还以为妈妈抱他,是因为变善良了,没想到还是这么恶毒!
真正的爱就应该像窈窈阿姨这样,会想办法帮他吃到好吃的。
而不是像妈妈这样,根本就不让他碰!
还是窈窈阿姨好,以后窈窈阿姨当了他的妈妈,不管他想吃什么海鲜,她都能帮他治好病了吃上海鲜!
桑亦晓清晰地从霍峻泽眼里,看到了他对周雪窈的依赖和对自己的厌恶。
桑亦晓看着霍峻泽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荒谬的感觉。
如果过敏真的能轻易治好,她怎么可能不想办法?
这些年,她也有在四处求医,尝试各种方法,可他的过敏依旧是个随时可能危及生命的定时炸弹。
治疗不了,看只能预防,所以才有了那个急救药盒。
桑亦晓忽然有些茫然,又有些无助。
刚刚她去找的那主任医师,是这些年来一直帮霍峻泽处理过敏的主任。
他说过,霍峻泽的过敏是一次又一次叠加累计的。
过敏指数太高,根本没法脱敏。
反而是过敏一次,下一次就会更加严重。
她知道霍峻泽有多狼心狗肺,可对她来说,又怎能亲眼看到自己的儿子严重过敏的时候,只是冷眼旁观而不施救呢?
如果就这样离婚,以周雪窈这样对待过敏的轻率模样,霍峻泽真的能够好好活下去吗?
“所以呢?”桑亦晓指着周雪窈,问他:“即使是有可能会死,也还是要抱着她?”
“是!”
这清脆又果断的一个字,从霍峻泽嘴里说出来,桑亦晓只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
心像是被重重地摔在地上,碎成了无数片。
“行。”桑亦晓双手紧攥,指甲深陷掌心,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她尽力克制着情绪,声音却止不住有些颤抖着:“既然你就算不要命,也要你的窈窈阿姨。那好,我满足你。”
霍峻泽依旧防备地看着她。
桑亦晓背脊僵直:“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管你了,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说罢,桑亦晓深吸一口气,伸手从包里拿出一直随身携带的急救药盒,“啪” 的一声扔到了霍峻泽的病床上。
她抬头看了霍凌川一眼:“里面有记录泽泽的过敏原和一些急救药物,以后,你们来管。”
说着,桑亦晓转身就要走。
“桑亦晓。”霍凌川眸色幽深沉冷:“小孩说的话你也当真,他不过是一时之气。”
“嗯,我当真了。”桑亦晓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霍凌川,眼中满是疲惫与决绝:“吃力不讨好的事我不想做了。”
桑亦晓凝眸盯着他,眼神像是在看着一个不认识的人,一字一顿。
“霍凌川,明天上午十点,带着签好的离职协议书和离婚协议书,民政局门口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