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凌川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他凝眸看向她，目光掠过她苍白的面色时微不可察地停顿，很快又恢复漠然。
霍凌川伸手拦住桑亦晓，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强硬，他习惯了对她的。
“我说了，现在没空。”
“那就现在抽空。”桑亦晓上前半步，从他西装胸口处抽出一只钢笔。
那是他常年签署合同文件的习惯，她很清楚。
她将钢笔塞进他手里，指尖触到他无名指上的婚戒，冰得刺骨：“签个字要多久？霍总连这点时间都吝啬？”
钢笔啪地摔在地面，霍凌川突然扣住她手腕。
檀香混着雪松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拇指重重碾过她腕间淡青的血管：“桑亦晓，你非要挑我开会的时间闹？”
腕骨被他掐得生疼，桑亦晓觉得自己这几天的推拿按摩都白做了。
“开会？刚刚周雪窈不是给你打电话，让你去了吗？你跟她开的哪门子会？”桑亦晓烦了：“别再拖了，签个字两分钟的事。”
霍凌川清楚地察觉到，眼前的桑亦晓好像真的有哪里不一样了。
这种意识，让他莫名烦躁不安起来。
桑亦晓对上他的眼，睫毛一颤。记忆中那个会在她痛经时煮红糖水的男人，此刻眼里翻涌着黑沉沉的戾气。
他抬手扯松领带逼近一步，她闻到他身上若有似无的茉莉香。
是周雪窈最爱用的香水。
“我出去开个会。”他薄唇微抿，抬腕看了眼表，从身边助理郭程安手里接过西装外套，擦肩而过时带起的气流卷着她耳畔碎发：“回来就给你办。”
桑亦晓盯着他后颈那道淡红抓痕，忽然伸手拽住他衣摆：“我还能信你吗？”
空气凝固了一瞬。
霍凌川侧过头，下颌线紧绷：“不然呢？你觉得我真舍不得你走？”
他嗤笑一声：“就凭你现在这副样子？”
桑亦晓眼中的失望愈发浓烈，她用力甩开霍凌川的手：“那就请霍总，千万、千万别食言。”
说完，她转身大步，挺直脊背往外走。
玻璃幕墙映出霍凌川阴鸷的脸，他盯着那道单薄背影直到转角消失。眸底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暗藏的汹涌。
直到身旁的助理郭程安小心翼翼地提醒：“霍总，会议那边要开始了。”
霍凌川这才缓缓收回视线，脸上重新恢复了冷漠的神情，他整理了一下领带，迈着大步走了出去。
……
总裁办公室的冷气发出细微嗡鸣。
霍凌川扯开领带时，瞥见桌上那份离职申请。
烫金封皮在夕阳下泛着血色的光，
他记得上次看到这份申请时，随手就扔到了需要碎纸的文件里。
不出意外，这份离职申请应该早就碎成了纸片。
怎么现在又出现在这里？
“这是怎么回事？”霍凌川拿起离职申请，看向郭程安，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悦：“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上次周小姐给我的，她说您可能不小心弄错了，让我先收着。”郭程安微微颔首：“需要我帮您碎掉吗？”
能进出他办公室的人里，确实有周雪窈一个。
霍凌川皱了皱眉，钢笔在指尖转了个圈，霍凌川突然看清申请人签名栏的笔迹。
桑亦晓三个字力透纸背，最后一笔几乎划破纸张。他鬼使神差地翻开内页，离职原因栏赫然写着“丧偶式婚姻”。
手机震动划破死寂，是周雪窈打来的电话。
“凌川哥，你今天能陪我回家一趟吗？我爸妈一直想见见你。”周雪窈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带着撒娇和期待。
“是有什么特殊的事吗？”霍凌川问：“之前也不是没见过。”
当初周家为了让桑亦晓尽快嫁给他，使了各种计谋在他面前刷存在感。
但现在的情况，让霍凌川并不想见到周家人。
“没什么特殊的事呀。”周雪窈柔声道：“我爸妈不放心我……”
钢笔尖悬在文件签名处，墨水滴在“丧偶式婚姻“五个字上。
霍凌川瞥见玻璃幕墙倒影里自己的右手。
无名指婚戒反射出冷光，有点刺眼。
周雪窈几次提过让他摘了婚戒，他都以习惯为由拒绝了。
“并购案收尾需要时间。”
不算太委婉的拒绝。
周雪窈叹了口气：“是因为亦晓姐吗？你还在意她的想法？”
钢笔突然折断在掌心，霍凌川看着墨迹晕染桑亦晓的紧急联系人栏。
那里本该填他的号码，此刻却空得像口棺材。
“窈窈。”他声音沉了三度：“别碰我的家事。”
听筒里传来衣料摩擦声，像是有人突然坐直身体。
听到他的警告，周雪窈不敢继续多说，只是放软了语气，提起周幼楠：“凌川哥，幼幼说梦见你教她骑自行车了。”
周雪窈声音带着几分难过：“她今晚能见到霍叔叔吗？”
霍凌川扯开两颗衬衫纽扣，喉结滚动：“忙完就去。”
……
从霍氏离开，桑亦晓回桑氏处理工作。
虽然暂时还没能从霍氏离职，但她也已经大致做好了周氏合作案的准备。
不管怎样，她得替她自己和桑若绮出口气。
手机铃声突兀响起，桑亦晓回过神来，是闺蜜陆莞凝的电话。
“晓……晓晓，我今晚应酬喝得太多啦，脑袋晕晕乎乎的，你来接我好不好嘛！”陆莞凝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醉意，软糯又带着几分撒娇。
桑亦晓眉头轻皱：“我前阵子刚做了手术，手腕也还没好，怎么一个二个都要我去接。”
“谁还让你接了？”
桑亦晓声音微冷：“霍凌川。”
“怎么？接他不接我啊？”陆莞凝瞬间炸了毛：“他凭什么呀，把你当什么了？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佣人吗？我不管，你得来接我，我才是你最亲的好闺蜜！”
桑亦晓笑了声，答应了。
车子驶到HI SEVEN门口，桑亦晓从车上下来。
HI SEVEN门口的香樟树下，陆莞凝正抱着路灯干呕。
她赶紧快步上前，蹲下身子，伸手轻轻扶住陆莞凝的后背：“没事吧？怎么喝这么多？”
陆莞凝抬起头，一张小脸因为醉酒而涨得通红，眼睛里还蒙着一层雾气。
她一把抓住桑亦晓的胳膊，咬牙切齿地说：“我看到那对狗男女了！”
桑亦晓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嗯？你说谁？”
“还能有谁，就是霍凌川和那个周雪窈！”
陆莞凝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提高了几个分贝，引得周围路过的人纷纷侧目：“周雪窈整个人都快嵌进霍凌川西装里了，像条发情的……”
桑亦晓眨眨眼，面色如常：“没事，反正我们都要离婚了，她就算骑在他头上，也跟我没关系。”
陆莞凝“切”了一声，醉眼朦胧地看着桑亦晓：“说是离婚，协议书都还没签呢，怎么离啊？你可别犯傻。”
桑亦晓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扶着她往车上去。
“行了，先上车，我把你送回家。”
“行吧行吧。”陆莞凝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桑亦晓扶着她坐进副驾驶座里，刚刚还醉醺醺的陆莞凝，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眼睛一亮。
“晓晓，要不，你让那个周雪窈帮你一把？”
桑亦晓艰难地替她扣上安全带，随口道：“帮什么？”
“帮你离职离婚啊！”陆莞凝笑眯眯的：“说不定她为了上位，能帮你把离婚协议书给搞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