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桑亦晓细心地替霍老太太掖好被角,又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床头。
她叮嘱了几句,霍老太太确实有些不舒服,闭上眼睛点点头,才转身离开。
路过霍峻泽房间时,夜灯透过门缝,在地上投下锯齿状的光影。
桑亦晓推门进去,今晚打算跟霍峻泽一起睡。
“泽泽,睡了吗?”
霍峻泽正在玩电话手表,听到桑亦晓的声音,没有说话。
看起来,是因为今天的事情,还在跟她生气。
桑亦晓放软了声音,适度示弱:“妈妈给你读《小王子》好不好?”
闻言,霍峻泽却猛地翻身背对门:“不要,我要等爸爸回来读!”
“如果爸爸不读呢?你也不要吗?”桑亦晓问他。
“不要!”霍峻泽哼了一声:“我现在会自己睡觉,不要你陪。”
桑亦晓有些词穷。
看来,最近霍凌川确实很少在家。
霍老太太说他半个月没在家过夜了,有可能是真的。
可怜了霍峻泽才这么大点,就学会自己睡觉了。
但既然是他自己要求的,桑亦晓也不想再多说什么。
“嗯,那你自己睡。”
说着,桑亦晓缓缓起身。
谁知霍峻泽一下从床上蹦起来:“我也可以让你陪我睡觉给我读故事书!”
桑亦晓拧眉:“然后呢?”
“但是你明天早上必须起来,多给我做一些丹麦酥!”
他在跟她讲条件。
桑亦晓笑了下:“你自己睡吧,晚安。”
……
走出霍峻泽房间,桑亦晓叹了口气。
她看眼时间,已经很晚了。
窗外一片漆黑,寂静无声,霍凌川还不见有回来的意思。
她心想,今晚他大概率不会回来了。
借他的床睡一晚,应该也没关系。
月光撒进主卧,漫过新换的灰格纹床单。
桑亦晓掀开被角,带起阵雪松香。
洗衣液的清香混合着霍凌川身上独有的香味,像一把生锈的钥匙,捅进了记忆的锁孔。
她躺在被子里,就像是记忆里被男人抱在怀里。
桑亦晓有些烦躁,她抓起备用毯子,蜷缩在床的一角。
房间里的寂静让她的心跳声格外清晰,一下一下,碾得太阳穴生疼。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却被窸窣的声音给唤醒。
霍凌川带着夜露的雪松香压上床垫时,桑亦晓的脊背瞬间绷紧。
月光从没拉严的窗帘缝漏进来,将他扯领带的剪影投在墙上。
桑亦晓迷糊间睁眼,身子一僵。
他怎么回来了?!
还真就掀开被子躺了下来?!
他的气息混着周雪窈常用的茉莉尾调,熏得她有些反胃。
桑亦晓翻身要往床沿挪,耳边传来霍凌川的声音。
“躲什么?”霍凌川他单手撑在她耳侧,上了床,冷哧一声:“又不是没睡过。”
桑亦晓不想碰到他,可霍凌川似乎完全没把这当回事,只是随意地翻了个身。
床铺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桑亦晓不知怎地,竟然觉得耳根子有点发烫。
霍凌川躺下,似乎根本没有避嫌的意思,长手长脚微微展开,离她不过分毫。
这么大张床,他偏要占那么大的位置!
之前他倒是懂得避嫌,刻意跟她保持距离,在半澜山庄都大半夜回来陪周雪窈。
那么“守身如yu”的霍凌川,今天倒是坦然地躺在同一张床上了?
桑亦晓不禁攥了攥自己的真丝睡裙,大概猜到了他的想法。
霍凌川肯定是盼着她大吵大闹,这样在霍老太太面前,就能把过错都推到她身上。
但桑亦晓才不会如他的愿。
今天她已经替他圆过一次话了,不该她承担的罪名,她不想担。
“我睡觉挺老实,不会靠过去毁你清白的,你安心睡吧。”桑亦晓的声音很轻,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明天一早我就让刘妈换床品。”
保证让她的气味,一丝都不会沾染到他身上。
霍凌川突然撑起身,床头的阅读灯在桑亦晓后颈投下片暖黄。
他伸手去够她枕边的空调遥控器,袖口掠过她散在枕上的发梢:“最好连空气净化器也开开。”
霍凌川声音里带着凉意,和一丝毫不遮掩的嘲讽。
————
第二天一早,桑亦晓很早就醒了。
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身旁的位置,床铺早已没了温度,空荡荡的。
要不是她昨晚辗转反侧,艰难才入眠,她真会觉得昨晚那些事,不过是一场幻觉。
桑亦晓下床,踩过霍凌川扔在地上的西装,去找了刘妈。
刘妈抱着新床品站在门口,欲言又止,眼神里满是犹豫。
“换了吧。”桑亦晓道。
刘妈还是犹豫,站着没动。
桑亦晓觉得没必要跟她多说,径直走向床边。
她动作利落地扯下所有床品,一股脑塞进脏衣篓。
桑亦晓声音清冷:“用 84 消毒液泡三遍再洗。”
这样的话,应该能把这张床上所有关于她的东西都给洗掉。
等到扯完床品,桑亦晓就不管了。
她下到一楼时,霍老太太正往水晶瓶里插新摘的百合。
晨光穿透花瓣上未干的露水,霍老太太抬眸看她,笑眯眯的。
“晓晓起来了?”霍老太太忍不住说道:“昨晚睡得好吗?凌川这孩子,一大早就忙工作去了,也不知道体谅你。”
“奶奶,挺好的。”桑亦晓回答。
看霍老太太的样子,显然是知道霍凌川昨晚回来了,和桑亦晓睡了同一个房间、同一张床上,以为他们夫妻关系有所缓和。
“那赶紧过来吃饭。”霍老太太招呼她:“泽泽说想吃虾饺,我让刘妈现做的。”
桑亦晓一怔,霍峻泽昨晚不是还闹着要吃丹麦酥?
下一秒,如桑亦晓所想,楼上传来刘妈气急败坏的声音。
“泽少爷,您别闹了,虾饺都做好了。”
接着,就听到霍峻泽的哭闹声越来越近。
霍峻泽气呼呼地冲下楼梯,大声嚷嚷:“我不吃虾饺,我要吃丹麦酥!”
霍峻泽冲到桑亦晓面前:“你是我妈妈,你凭什么不给我做?”
桑亦晓眼底的情绪冷了下来。
他只有想吃只有她能做出的东西的时候,才会记得,她是他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