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忽然热起来，冰铺的生意很好。
四城虽然不算是个富裕的地方，可有个不错的县太爷自然就比别的地方强上许多。百姓手里大多有些闲余，去除真正穷困的人家，消费得起冰品的百姓还是占了七层以上。
冰铺就开在自家院子里，大门一开，在树下放几张桌子几把凳子就好。百姓大多也不介意在哪里吃，大夏天的哪里都热，吃冰也不过是图个一时舒爽。
当然讲究一些的都是买回家吃，近一些的派个小童过来知会一声还能给送到家里。
华先生答应带齐二少来吃冰，自然牵着人上门。院子里座无虚席，不少人甚至靠在树荫下或站着或蹲着吃。
华先生和齐二少这样的人肯定不能蹲在树下吃冰，铺子主人叫了自家婆娘出来，给里面腾了个桌子，让他们坐屋里享用。
由于屋里兼顾做冰的业务，所以比室外凉快多了，齐二少坐下就一脸舒服，不想走了。
“二少，想吃点啥？”像做吃食的人家基本都知道一个道理，问吃的绝对要问齐二少，哪怕最终是华先生点菜买单，那嘴上也得问齐二少的意思。
“桂花白玉冰，芝麻馅儿的！”齐二少最爱芝麻馅儿的白玉团子，当然红豆馅儿的也喜欢，只是大夏天的他不想吃红豆。
“今天有绿豆薄荷的，清凉爽口，二少要不要试试？”
齐二少眼神立刻精彩起来，点头：“好啊好啊。我都要。”
于是一碗两种口味的桂花白玉冰就端了上来。
齐二少咯吱咯吱嚼着冰块，问对面的华先生：“媳妇你怎么不吃。”
华先生扶额，他又不觉得有热到非得嚼冰块的地步，而且光看齐二少咬冰块就觉得牙疼。“不用了。我喝点绿豆汤就行。不要放冰。”这家除了热卖的桂花白玉冰外还有绿豆汤、百合莲子水、薏米银耳羹之类的东西，都是可以选择加不加冰块的。
即便不放冰，东西也是大清早做出来放凉了的，这会儿喝着也不热。
初夏闷热，吃着解暑的汤水，听百姓聊天唠嗑，倒也不失是一种悠闲。
最近四城百姓嘴里的热门话题自然离不开几家大户人家，尤其是以齐府占了首位。本来华先生的医馆也是大家闲聊的话题之一，今儿人就坐在里面吃冰，大家自然避开当面嚼人舌根。
“听说齐大少新娶进门的大少奶奶可厉害着呢，前两日让人把齐老爷的小妾给打了。”
“这不是以下犯上吗？”小妾再怎么说也是长她一辈的人，哪怕只是个妾，也不是当儿媳妇的人可以随便叫人打的。
“可不是呢！听说这位少奶奶出阁前在家里就是个霸道的性子，手下丫头小厮稍有不当就是一顿毒打，如今进了齐府的门，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
“她也不怕齐大少把她给休回去？”
“怕啥怕，听说她娘家有钱有势，齐老爷是下了重聘才把人娶回来的，哪能说休就休。”
“这事儿我也听说了，好像说这门亲事当初差点就吹了，齐老爷叫人挑了十担的谢罪礼过去，这才算没事儿。”
“这齐大少爷娶了这么个娘子回家，以后这日子可咋过啊……”
“有这闲心关心齐大少咋过，倒不如先担心担心我们自己的日子咋过吧！蒲县的税又涨了，也不知道我们这里怎么样。”
“咋又涨了？没听说啊，你咋知道的？”
“我婆娘这不是刚从娘家回来，那边的税这三年是涨了又涨，她娘家已经入不敷出了。昨儿还跟我商量能不能给贴补一斗米过去，我也犯愁啊……”
“县太爷那边也没啥动静，应该不至于……”
“就是，谁不知道蒲县的王县令新上任三年，一年比一年贪，我弟弟本来说好三匹布五斗米的聘金，涨成了五匹布七斗米。”
“你那未来弟媳妇家还坐地起价了？”
“不然咋整？那边家家户户都跟卖闺女似得，要不是打小定的亲事儿，这事儿早黄了！”
华先生皱眉听着，蒲县他知道，离四城有点远，要翻过两座山头。那边老县令年事已高，新县令三年前上的任，第一年就把税收翻了一番。因着有点远，华先生对那位县令也并不了解。只是听百姓隐隐约约提起，这是位见钱眼开的主。
四城和蒲县一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据说早先他们是一个族姓的祖先迁居过来的，一波到了四城这边落脚，另一波则翻过山去了现在的蒲县。
因着祖上有些亲戚关系，百姓之间总有些走动，天长日久下来，两遍嫁来娶去，就更密不可分了。就华先生所知，四城有两成以上的新娘子是从蒲县嫁过来的，而这边嫁过去的，至少三年前还有不少，只是这两年怕是没什么人家肯把闺女往那边送了。
东西吃得差不多，华先生又订了一桶冰，让做好了夜里送到医馆，这才带着齐二少回去。
四城是没有单独卖硝石的店铺的，买硝石需要去黑石镇，刚好要路过蒲县。因着路途远，做冰的店家也是上个月一趟车了一个夏天的量回来。至于够不够的，最多中间再跑一次。
华先生算了算齐二少的用量，觉得自己可能需要腾一个屋子来装硝石，否则一个夏天齐二少怕是不能好好过了。
这次去买硝石，怕是要用上三五天。华先生看看自己瘦胳膊瘦腿的，觉得要车回一屋子的硝石好像有些超出能力范围了。
思及此他立刻想到了现有的劳动力，对着正在学习数字的王小豹说：“小豹，去隔壁把你哥叫来，就说我有事儿找他。”
王小豹立刻丢下手里的毛笔跑出去，总觉得背影似乎看起来有些高兴。
“他这是怎么了？”叫个人而已，至于那么开心吗？
青铜摇着头说：“他不识数，教一下午了。”
华先生：“……”对此，他真的不知道该说啥。
王小豹这孩子聪明是挺聪明的，那也分事儿，似乎在算术方面，他好像没啥天分。
“今天一下午可有人上门？”虽说华先生是开医馆的，可四城连着他一共有四位大夫，所以并不是什么病都会来找他。以前人看着不少，半数以上纯粹是没病装病，至于理由不提也罢。自从齐二少入住医馆以后，这部分人基本也就绝了踪迹。
青铜道：“有的，小谷儿来找过先生。”
“又是她？这次说是什么事儿了吗？”
“她说七夫人吃不惯那些药膳，想换个方子……”
“又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