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王小豹当医馆的打杂，华先生便让他和王小虎搬来医馆住。王小虎因为要照顾病人，和两个婆子一样住在对院儿里，也算是夜里给一院子老弱病残壮个胆，没几天就被两个婆子当自己孩子一样看待。王小虎还有些不适应，经常没聊两句就红着脸找借口跑了。
王小豹住在青铜隔壁的耳房里，他大概从小到大都没住过那么好的房子，睡过那么舒服的床，当天晚上就兴奋得……尿了个炕，第二天洗被单的时候吼着跳着不许别人看。
齐二少做着鬼脸说我才不想看，然后欢脱得跑去找华先生：“媳妇媳妇~~小豹尿炕啦~~~”这声音响得隔壁人家都能听见。
“齐庭玉！！！！！！！！！”可把王小豹气坏了，他追着齐二少就过去了。
他这次一定要把齐二少打趴下！！！
华先生看着两人你追我赶，无奈摇头，继续检查青铜记的账本。才没几个月，青铜已经能把账本记得有模有样了，字虽然不是很好看，胜在端正。
这几天华先生让青铜带王小豹，青铜看起来也毫无怨言，华先生合起账本让两个闹腾的娃先去吃饭，留下青铜问：“青铜，关于王小豹你可有什么想法？”
华先生这几天一直在观察青铜，今天问也不过是确定一下这孩子的心性问题。
青铜自然不知道华先生的想法，点点头说：“王小豹挺认真的，人也勤快。就是做事有点粗手粗脚，砸了两个罐子了。”至于撒了多少药材青铜都不想细说，就他的意识里，王小豹这种在齐家充其量也就是个做粗活的伙计，内院都进不去。就这么毛手毛脚的性格进了内院，随便贴身照顾哪个主子都得招顿打。
然而华先生想问的并不是这些，虽然他也看出来了。兄弟两个都算是手脚勤快的人，王小虎人不太聪明可胜在心细，说了也能记得住。王小豹脑子比较灵活，但心实在是有点大，手脚比较快可确实做事有点毛糙。他毕竟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倒也不能要求太多。
当然在青铜看来，十岁已经很大了，他七岁就被卖到齐府，跟着大少爷战战兢兢的生怕犯错，要知道齐府少爷的房里，哪怕砸了个碗那都是十个他都赔不起的。
“小豹顶了你的活儿，你……没有意见吗？”
青铜显然想不到华先生会问这种话，怔了数秒，忽然眼泪就下来了，他噗通往地上一跪，拽着华先生的衣袍就哭：“先生先生，青铜如果做错了什么您打也好骂也好，别把我赶出去！”
华先生：“……”这都什么跟什么？？？？
等好容易劝完青铜，华先生也是心力交瘁。
“青铜，你们家少爷这情况你也看见了。”华先生让青铜擦干净脸，语重心长道：“齐府对他如何想必你比我更清楚。不管将来庭玉能不能好，这齐府怕也是容不下他的。”
青铜没想到华先生会跟他说这种话，他虽说年纪小，可也明白这种话不应该是他一个下人该在背后嚼舌根的。齐府规矩大，这话要传出去他能被乱杖打死。
“庭玉这个样子，现在齐夫人还在，他还能靠着娘。若是将来齐夫人没了？亦或者不再是齐夫人当家了，他会如何？齐府又会怎么对他？你可曾想过？”新进门的大少奶奶不是个省油的灯，虽然华先生没有直接接触过，可他也是去临县给那些老爷夫人们看过病的，对这个李家小姐多少有些耳闻。这可不是个温婉柔顺的大小姐，从她非要自己亲自上门看过齐大少这点就知道，她是个主意很大的小姐，就连亲爹都拿她没办法。
等到齐大少继承家业，早晚这当家主母的钥匙得交到她手里。齐二少得罪过她，到时候她还能不能照顾这个脑子不好的夫家弟弟就不好说了。
何况这人活一世，总不能永远依仗着别人的施舍而活。
青铜很聪明，以前是敢怒不敢言，因为身份他也不敢细想。如今华先生话都点出来了，他立刻就把其中的弯弯绕绕想了个通透。
到底他是在齐府这种地方长大的，比起华先生这个局外人，他更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
想着，他又难受起来：“那怎么办？少爷将来可怎么办啊！”他虽然比少爷小几岁，可完全操着一颗又当哥哥又当爹的心。
“这也是我找你的原因。”
“先生？？”
“你家少爷这个样子，指望他将来能飞黄腾达似乎已经不可能了。”
青铜也觉得少爷只要能一辈子这么无忧无虑健健康康的就好。
“所以很多你家少爷做不了的事儿，需要你来做。”
“我？”
“对，你。”虽说不能指望青铜踏上仕途，毕竟一朝为奴籍，将来就是脱离了这个身份也没办法考取功名。可人又不是只有当官这一条路，只要有本事能过活，当个闲散人比入朝为官更轻松自在。
“青铜，你可愿意跟我学些经营生计的本事？”为了你家少爷，也为了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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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六月，医馆的终于换上了凉席。
齐二少欢呼着在床上滚了好几圈，被华先生拽着头发拖下来：“说过几次了，起床就要梳头，你怎么总学不会呢？”
齐庭玉噘着嘴不高兴起来：“都是青铜！他天天也不知道在忙什么，都不来帮我梳头了！”
原先青铜是伺候齐庭玉起居的，自从那次华先生和他谈过以后，他的日子变得特别忙碌起来。忙到已经无暇再服侍自家少爷日常穿衣吃饭的地步。
“说了多少次了，这种事情你要学着自己做。”齐庭玉现在虽然还顶着齐家少爷的身份，可明显这个月齐家送来的东西少了。虽然银子是没缺，可换季的衣物用品却不见踪影。
华先生知道，再过个一年半载的，齐二少的每月支出就会成为一种账本上的惯例。克扣倒是不至于，齐家要脸面，怕被街坊邻居知道了说三道四。可更多的一定不会有了，离了家的少爷，逢年过节能送些东西过来叫情分，不送也没什么错。
所以齐二少肯定不能像过去那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他必须得学着自己照顾自己。将来青铜学成了一定会出去赚钱养家，难道齐二少还能跟着去不成？
齐庭玉磨磨蹭蹭得拿着把梳子扒拉头发，拉疼了还含着一包泪看华先生一眼。等华先生把床铺全部清扫干净，他那头发还没梳顺。
“唉——”长长叹口气，华先生接过梳子帮他梳头。
齐二少乖乖坐好，铜镜里映照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嗯，模模糊糊的看着有点惊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