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生辰这日,东宫上下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往年的这个时候,嘉庆帝都要为太子在宫中设宴,遍邀群臣的。
但自从永宁出事后,太后受惊伤心,过完年身子就一直不好,嘉庆帝自然无心摆什么宴席,只教太子在东宫小庆生辰便罢了。
尽管如此,宫中的赏赐还是一早就下来了。
太子作为嘉庆帝的独子,群臣亦不敢不给面子,纷纷前来庆贺。
“殿下!禀殿下!”
“方丞相的轿撵到了,如今已经在府门口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
方之霖竟然来了!
他很少参加私人宴饮,谁都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东宫。
太子亦觉得受宠若惊,立即朝门口迎去,远远就看见了方之霖的身影。
这位权倾朝野的左相,年过六十,半头白发,但身姿如松,清雅绝尘,依旧一派文人风骨。
“区区生辰,也劳方丞相奔波一趟,实在惭愧!”
太子亲自引着他上座,众位臣子也纷纷上前拜见。
“这位,便是陛下亲封的武安大将军吧?”
方之霖微微一笑,目光不轻不重地落在了“琅琊”身上。
易容后的云青钰躬下身,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参加左相。”
“好,好,少年英才啊。”
方之霖点了点头,状若无意地看向太子。
“听说武安大将军出自容府,怎么今日,不见容世子和他夫人前来啊?”
太子叹了口气:“容世子这两日病了,所以才缺席的。”
方之霖却笑了声。
“真是不巧,老臣带了些礼物,既然没看到容世子,看来只能由武安将军转交给他了。”
他摆了摆手,身旁的管家便端上几个礼盒。
云青钰扫视了一番,眸光微凝。
礼盒并不特殊,特殊的是最上面的一个油纸袋。
那是一袋姜香梅子。
清墨最爱吃的零嘴。
“这点心,想必容府一定有人爱吃。”
方之霖的笑意幽深,带着若有若无的审视,落在云青钰的脸上。
云青钰的心跳快了几分。
难道,这老狐狸看出了自己的身份?
不,不会。
她对自己的易容术有信心,而且她很小心,并没露出过任何破绽,不会轻易被他识破的。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方之霖在试探。
试探琅琊是否知道清墨一事,或者,试探琅琊与容府真正的关系。
若她表现出一丝紧张,或者心虚,一定会被方之霖看出异样。
云青钰面色不显,心思急转。
若是真正的琅琊,他遇到此事,会作何反应?
“...琅琊,方丞相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回答?”
也许是她沉默的时间太长,太子轻咳了一声,偷偷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快收下。
见太子挤眉弄眼的模样,云青钰脑中忽地有什么一闪。
接着,偷偷勾了勾唇。
她想,她知道琅琊会怎么做了!
“多谢丞相!”
她大步上前,大大咧咧接过管家手中的礼盒。
然后,将上头的油纸袋扔在脚下,狠狠踩了一脚。
深厚的内力下,梅干瞬间被毁成了淡淡烟尘。
众臣都看呆了。
云青钰却丝毫不觉做错了什么,兀自冷哼了声,面色还带着不满。
太子猛咳了几声。
琅琊这死脑瓜骨!他就知道会这样!
“丞相,丞相莫怪!这小子做事从来不过脑子,他对姜粉敏.感,闻不得这味道,所以才失手冒犯的!”
方之霖无所谓地笑了笑,掩饰着眸中淡淡的失望。
不错,他是在试探这位武安将军。
东西他若不收,便是心虚。
若收了…
他早就知晓琅琊对姜粉敏.感,众所周知,琅琊又是个做事冲动,没心没肺的人。
若为了容府,突然变得顾全大局,岂不更说明琅琊与容家关系亲厚?
那么,他正好可以由此入手,离间太子与容府的关系。
唉,可惜了。
“太子言重了,武安将军率性直爽,老臣很是喜欢啊。”
方之霖幽幽一笑。
“无妨,开宴吧。”
太子松了口气,摆了摆手,下人便端着精致的杯盏菜肴,鱼贯而入。
弦乐四起,舞姬翩翩。
气氛逐渐热络起来。
太子应酬了一圈,最终回到了“琅琊”身边,忍不住说了他几句。
“你看你这脾气!如今朝野上下,谁不给方丞相面子?就连父皇也对他礼让三分,你非要当着众人让他难看做什么?”
云青钰理所应当道:“有您在,微臣还怕他不成?”
太子闻言,忍不住又想教训他。
但听琅琊这话,俨然一副把他当自己人的语气,又忍不住乐了,赶紧趁着机会拉拢道。
“你知道就好!有本宫在,自然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云青钰哼了一声。
“微臣就是看不惯他那倚老卖老的样子!太子殿下尊贵无比,将来这天下都是您的,那方之霖又算什么东西?”
“诶!这话怎能乱说!”
太子板着脸训斥,心里却无比熨帖,不禁多喝了几杯。
“哪有乱说?太子不仅文采天成,又在战场上运筹帷幄,实乃天才!”
云青钰敲了敲桌面,示意身后的丫鬟倒酒,随口道。
“听说去年西疆那一战,也是太子和容老将军共赴前线的,唉,可惜…”
太子又饮下一杯酒,双颊透着微醺。
“那件事,别提了!”
“怎么,难道有何隐情?” 云青钰为他把酒续上。
“隐情?”
太子将酒一饮而尽,不阴不阳地笑着,低声道。
“容老将军,一代将才!”
“可惜,父皇狠了心要他消失,本宫也没办法啊…”
“将死之时,容老将军双腿已断,却还抓着本宫的袖子,央放了他在京中的妻儿,唉,也是命惨啊…”
太子啧啧了两声。
杯盏已满,倒酒的丫鬟却浑然不觉,清酒顺着杯沿淌了出来。
“诶,你这奴才怎么回事,没长眼吗?!”
太子衣衫被浇湿,顿时怒了。
他骂了几句,站起来擦了擦衣袖,突然察觉到不对。
他酒量一直不错,今日却不知怎的,没喝两杯便头晕的厉害。
而且,琅琊一直独来独往,今日却带了一名丫鬟,这倒稀奇。
仔细一看,这丫鬟皮肤白.皙,眉眼精致,漂亮得很。
只是…她眼神比之常人有些木然,似乎没有焦距一般,
而且看向自己的时候,面色冰冷,还隐隐透着憎恶。
这模样,为何有些眼熟?
还没等他疑惑,便觉后颈突然一阵酥.麻。
太子眼前一黑,软软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