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时,太子已经躺在熟悉的卧房之中了。
他揉了揉酸痛的后颈,感觉一片眩晕。
“本宫怎么在这?对了,武安将军呢?”
侍女立即递上了醒酒汤。
“殿下,您方才酒醉睡着了,是武安将军把您送回房的,现下宴席散了,武安将军想必快回府了。”
太子愣了愣,随即勃然大怒。
“混账东西!怎么不早点叫醒本宫!”
方才自己与琅琊似乎聊到了容家的事。
怎么好端端的,自己就睡着了?
那件事关系重大,他曾下决心烂在肚子里,怎么两杯黄汤下肚,竟就这么说出去了!
太子满心烦躁,看着哆嗦求饶的侍女,突然间,一股无法控制的暴怒窜上心头。
他一把抓起窗台上的花瓶,狠狠砸在了侍女头上。
可怜的侍女连尖叫都没来得及,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太子一脸冷漠,慢慢擦掉了溅在袖子上的鲜血,朝外走去。
琅琊那小子愣头愣脑的,万一将他的话告诉容笙,事情就麻烦了。
他匆匆走到府门,正看见琅琊将要上轿的背影。
“琅琊,且慢!”
“殿下,您怎么出来了?”
云青钰回过头,目光定在他的袖口上。
“您受伤了?”
“没事,处置了个不长眼的奴才。”
太子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又沉声道。
“方才在席间…”
“殿下,您放心。”
云青钰识趣道。
“微臣方才喝醉了,您说了什么话,现下已经全忘了。”
太子见他不似作假,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便好!你要记得,虽然你是容府出来的人,但本宫不喜欢三心二意的人,你可明白?”
云青钰掩下心中的冷笑,点了点头。
太子见他今天格外懂事,心里舒坦不少,转而看向一侧。
“你这丫鬟眼生,是你府上新添的人?”
云青钰答:“是。”
“不错,生的很是俊俏。”
太子盯着那丫鬟,见她碧衣银簪,打扮得素雅,配上一副寡淡的表情,竟有仙人般出尘绝逸的味道。
他饶有兴致的一笑,突然伸手去搂她的腰。
谁知,还没碰到衣裳边,右手被一股大力攥住了。
太子只觉一麻,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琅琊!”
他大呼。
“你做什么?!一个奴才而已,你疯了吗?”
云青钰见他这色眯眯的样子,只觉心中恶心,一把甩开他的手,生硬地扔下一句话。
“殿下,这是我的人。”
她说着,长臂一伸,圈着丫鬟的腰将她搂在了身侧。
那丫鬟倒也听话,乖乖地依偎在一旁,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更添了几分动人。
云青钰的手搭在细腰上,隔着衣料蹭了蹭。
腰肌线条流畅,没有丝毫赘余。
她忍不住偷偷掐了一把。
啧,手感真好。
太子看得喉结一动,心底暗骂了一句。
没想到这琅琊油盐不进的,竟然是个色胚!
别说,这小子看女人的眼光竟然不错!
这丫鬟脸蛋如此标致,就是去当个青.楼头牌,也绰绰有余了。
算了,好不容易将琅琊收为心腹。
为了一个女人翻脸,不值得。
“你想什么呢,本宫哪里是那个意思?”
太子轻咳了一声,严肃了神色,低声道。
“本宫是见她长得俊俏,突然想起开春之后,宫中选秀的事了。”
“什么?陛下要选秀?”
云青钰心中惊诧。
她记得前世的这一年,是没有选秀之事的。
太子叹了口气。
“我朝一向四年选一次秀女,充实后宫,照理来说是要到明年的。”
“但自从出了永宁一事后,父皇就闷闷不乐,太后便想将选秀提前一年,若能选几个美貌妃嫔,也能宽慰父皇一二吧。”
他向四处看了看,低声道。
“后宫添了这么多人,也该有咱们自己人在里头,有事也方便。”
“本宫听说,方丞相就推荐了个秀女,说是他的远方侄女。”
云青钰蹙了蹙眉。
她可没听说,方之霖有什么远方侄女。
太子见她面色不善,贴心道。
“放心,你既护着这丫鬟,本宫再找些其他貌美之人,举荐入宫便是。”
云青钰又与他寒暄了几句,这才告辞回府。
一坐上马车,那丫鬟便兀自坐在一旁。
随着几声骨骼的脆响,她身形高挑硕大了几倍,变成了欣长的男子模样。
云青钰一把揭了面上的人.皮面具,感叹道。
“世子的缩骨术出神入化,佩服佩服。”
“不过还别说,你化成女子模样当真娇美,连我看了都忍不住心动,更何况太子?”
她笑着凑上前,像是在故意逗他玩笑。
“你没瞧见,那色胚刚刚看你看的眼睛都直了!”
容笙不语,将手伸到炭盆之上,静静烤着火。
他目光冷寒,眉梢带怒,紧绷的下颚线勾勒出锐利的冰冷。
云青钰也缓缓收敛了笑意,轻声道。
“别难过了,真相如此,你我不是早有心理准备么?”
容笙面色阴沉。
没错。
真相如此简单,简单得荒唐,可笑。
堂堂帝王,竟因为那自卑的猜忌之心,杀掉拼死守护国家的将士,岂非可笑?
一个人的愚蠢,却要付出三十万活生生的人命为代价,岂非荒唐?
而他。
也因为那该死的蛊毒发作,连自己的父兄都没能救下…
“容笙,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
云青钰放柔了声音,面上却满是坚毅。
“容家父兄,还有枉死的容家将士们,都在等着你给他们报仇!”
“我答应过你,就算敌人是九五之尊,亦陪你颠了这混账朝堂,以慰父兄在天之灵!”
容笙偏过头。
他侧脸轮廓分明,被莹莹烛光覆上添几分柔和,让人产生了温柔的错觉。
但开口的语气,依旧冷峻淡漠。
“这是容家的事,从此以后,你不必再管了。”
弑君篡权,谈何容易?
他承认,云青钰是他见过最聪慧的女子。
她的那些手段可以毁了云家,除掉永宁公主,但若说以一己之身,与整个大周朝堂作对…
她是嫌自己命长么?
云青钰垂眸。
她默了片刻,又开口道。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我为何如此忌惮谢潇,一直没有贸然对他下手,只因他背后的力量,绝非看起来这么简单。”
云青钰轻笑了一声,眸中寒意几欲冷凝成冰。
“谢潇…他真实的身份,是先皇的遗腹子。”
“在他身后,以方之霖为首,聚集了所有前朝遗留的势力,他们扎根在朝廷各部,为举起谋反酝酿了多年。”
“最晚明年,他们便会举兵造反,拥立谢潇为帝。”
容笙缓缓抬眸,无声地注视着她。
云青钰拨弄着烧红的银炭,一字一句道。
“我一定会亲手割了谢潇的项上人头,我一早便知道,我的敌人有多强大。”
“容笙,不必害怕连累我,因为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大周朝早就烂了,与其让它苟延残喘,不如彻底毁了它,不是么?”
容笙眼眸微睁,面上露出一丝惊诧。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云青钰是个土生土长的京城人,但谈起大周时,她的语气非但没有一丝感情,反而充满憎恶。
甚至,是恨。
是迫不及待地想毁灭它。
“朝代更替,自古如此。”
云青钰挑了挑眉。
“再说了,大周倾覆,对容家来说是大仇得报,对其他的,比如…轩辕国来说,也算不得坏事。”
听到“轩辕”二字,容笙手指微微一动,神色终于有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