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后一次和王勇联系是在什么时候？”
“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今年的3月17号，他跟我说，19号他要来一趟我这里，本来他想17号就来的，但是他那天去了他二奶那里。”
“他说19号几点来？”
“晚上8点以后。”
“他那天实际几点到的？”
“他那天就没有来我这里，知道他19号要来，我放下手里很多事情，专门来这准备招待他，想跟他再商量商量在姑娘身上的分成，而且我这里的生意越来越好，想让他再给我弄几个会来事的姑娘，可没想到这家伙压根就没来，不仅放我鸽子，从那之后就一直不回我消息，我还在想，是不是我哪里得罪他了。”
“你从19号之后还联系过他？有没有去他家找过他？”
“虽说我知道他家在哪，但是王勇之前说过不允许我们去他家，这我能理解，他毕竟是个老师，我们的人去他家，对双方都不好，合作嘛，我也是有诚意的，就算是找不到他，我也没有去他家找他。既然我打电话，发暗号，写信息，都联系不上他，我也不能在这上面一直浪费时间，我又联系了其他的资源，虽说从别处来的姑娘没有王勇的学生好，数量也不多，但多少也应了急。说到底，这件事，我也是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本来还想着以后有机会跟他再好好聊聊，没想到，没想到我先进来了。长官，我交代王勇这么多事情，等你们抓住王勇了，我算不算立功？”
这是赵言对老黑的一段询问调查记录。在全部的记录中，赵言和杨铭找不到对王勇案更有价值的其他线索。
“也就是说，咱们忙乎了半天，对王勇案子一点帮助都没有呗。”杨铭叹着气说。
“嗯……话也不能这样说，咱们还是掌握了不少有关王勇的信息，更关键的是，咱们不也破获了老黑的案子嘛，还是有收获的，别泄气。”阅岐看杨铭闷闷不乐，安慰着说道。
“嗐，老杨，我知道你有压力，但是多大点事呀，王勇的案子，咱哥们肯定和你一起死磕到底，老黑的窑子都不怕，王勇的案子还能吓到咱们，”赵言给杨铭鼓气说道，“再说，王勇的案子不破，我回去也交不了差，流浪汉的案子跟王勇的案子本来就是一桩案子，咱俩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其实我前后梳理了很多遍你们这几个案子之间的关系，除了对案子本身感到无比的惊讶外，还是能推断出一些信息的。王勇是在19号晚上8点出门之后消失的，王勇的替身，流浪汉的死亡时间是当天晚上的8点半到9点之间，说明杀死流浪汉的凶手有意将王勇出事的时间与王勇当晚出门后的时间联系起来，让我们以为王勇就是在晚上散步的时候遇害的。大家不要忽略一个细节，根据我了解到的信息，王勇当天晚上8点出门散步途径了这个待改造的棚户区，在此之后，王勇便没有出现在周围有监控视角的学校、公园等场景中了，按照王勇当时的实际情况，走到那里的时候应该是在晚上8点20分左右，而这个时间段刚好是棚户区街上人流量最大的时候，没有一个施害者会选择这样一个场景对王勇做出什么危害他人身安全的事情，包括杀害他或者绑架他，也就是说在流浪汉的死亡时间下，此场景内的王勇一定是安全的，他的自我安全是存在保障的。既没有人控制他的自由，他也没有出现在临近棚户区周围的监控中，可以推断，在流浪汉的死亡时间内，王勇有可能就在棚户区内，而且极有可能王勇还自己主动进入了影楼。”阅岐推断道。
“按照你的推断，老黑他们就不可能说19号当天没有遇到王勇了，王勇没有理由进入影楼而不跟老黑赴约，王勇进入影楼就是奔着老黑去的，而且老黑的人就在影楼，王勇进来后是不可能没有他的人发现的。对于这一点，我觉得老黑应该没有骗我们，当天他是真的没有见到王勇，他巴不得立功减刑，如果隐瞒事实，对他没有什么好处。阅岐，王勇当天进入过影楼，这个推断不成立啊。”杨铭质疑着说道。
“我知道了！”赵言突然大声喊道。
“老赵，你想表达什么，”阅岐被赵言的叫喊吓了一跳，连忙说，“你果然还是你，这么长时间没见面，还是喜欢一惊一乍。模特到底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呀。”
“阅岐刚才分析的内容，我觉得没有任何问题，那些都是我和杨铭应该推断出来但是实际上我们却没有想到的内容，而老杨说的，也没有任何问题，王勇当真走进了影楼，那么他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去见老黑，去赴老黑的局，可事实上，老黑确实没有见到王勇。你们俩说的都没有问题，但是也不存在矛盾，其中一定有关键因素又被我们忽略掉了，”赵言皱褶眉头，认真严肃地继续说，“在咱们第一次进入影楼的时候，我总觉得少了一些东西，直到咱们那天晚上偷偷进入影楼之后，我才意识到，影楼的一层是没有摄像头的，我们回到王勇19号晚上进入影楼这个推断中，如果王勇真的通过废弃院子中的地道进入了影楼，在他经过影楼一层走向影楼地下世界的过程中，其实是没有监控资料的，这个时间段内是没有人知道王勇进入了影楼的，因此，王勇进入影楼的推断是合理的，但是王勇的确没有见到老黑，这说明当天王勇进入影楼一层的时候，有人限制了他的人身自由。”
“你的意思是，王勇进入影楼的时候，还有其他人在场？”杨铭问道。
“我认为有这样的可能，那个在场的人提前获取了王勇要和老黑碰头的消息，在影楼中等着王勇，这个人对王勇以及影楼的了解可能比当时我们调查得到的信息还多。”赵言说道。
“老赵，不对啊，王勇在影楼遭遇不幸，那王勇是怎么被潜藏在影楼的人处理的呢，王勇被限制了手脚后，总不会还在影楼待着，这样即使老黑的人没有发现王勇，当天后续进来的客人也会发现王勇的，那个暗害王勇的人肯定也会考虑到这点的。”阅岐质疑道。
“闫警官分析的不错，这个疑点也是接下来我想说的。王勇在影楼一层受到人身控制，施害者一定要将王勇安置在一个妥善的地方。首先当场就把王勇抬出去，不符合实际，好不容易等到王勇进来，才找到机会下手，当时就把王勇转移到影楼外，大街上的人肯定都会看到，如果我是那个人，我一定会把王勇现在影楼内伪装起来。”赵言说道。
“人形模特！可以用人形模特伪装！”阅岐突然意识到。
“对！没错！阅岐和我想到一起了，那个人极有可能是用黑暗环境下的人形模特把王勇进行了伪装。”赵言喊道。
“那天晚上吓我一跳的模特不会就是王勇吧！”杨铭惊吓道。
“王勇怎么可能现在还在那里！那天我用手电筒看了一下，那几个模特的确是真‘模特’。不过，19号当天晚上，王勇在这漆黑的影楼中，以‘临时模特’的身份，站了几个小时的岗，等到夜深人静，没有什么人的时候，再把王勇转移到其他地方，事实应该就是这样的。这样的话，王勇进入影楼，但没有和老黑见面，这个故事就可以合理解释了。”赵言说道。
“唉……就算这些是真的又如何呢，王勇的下落在哪，我们依旧不知道，现在王勇的案子只是一个一个的碎片，什么时候才能完整地还原真相，可能老天爷都不知道。”杨铭低声说道。
刚刚燃起的高涨的推理氛围被杨铭的一句大实话浇息了，虽说破掉了老黑犯罪团伙的案子，但对于王勇无脸尸体案的帮助作用不大，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能够直指案子的凶手以及王勇的下落。赵言想要安慰杨铭，但是他自己明白，除了一大堆毫无实际作用的、杨铭可能已经听腻了鼓舞人心的话，赵言现在确实没有什么能够说出来的。赵言一句话没有说，只是走到堆满案件资料的办公桌上，翻动着一个个资料夹。阅岐看得出来，赵言内心多少有被杨铭的情绪影响到，开始表现的急躁起来，但是阅岐明白，赵言的急躁绝对不是因为王勇的案子不能完成而影响到自己负责的流浪汉的案子，赵言是设身处地地在为杨铭和他的案子着急。身处这个低沉又尴尬的气氛中，阅岐也想做点什么，可是她也想不到什么好法子。
“我看大家最近太辛苦了，这样吧，咱们改善下伙食吧，我现在算是出差，刚好有经费报销，我带大家吃顿好的。”阅岐拍了拍杨铭的肩膀，笑着说道。
“算了吧，我还是去继续调查王勇的资料去了，刚好从老黑的案子里面获取了不少王勇的信息，我看能不能顺藤摸瓜查到更多有价值的线索。”杨铭背着身，挥了挥手，一边向门外走去一边说道。
赵言和阅岐互相对视了几秒钟，心中短暂的诧异被随即而来的失落与无奈所代替。两人沉默了许久，赵言不喜欢这样的沉寂，他明白他要率先打破这样冰冷的场面，再多的痛楚，赵言也要一个人去承担，他不愿意让自己的伙伴陪他陷入低谷，赵言的内心总是充斥着这样的“个人英雄”主义，这是停留在冰雪中的个人英雄主义，赵言希望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所有人都站在阳光大地中，唯独没有赵言自己的身影，只是为了不想让别人知道赵言为了这春暖花开付出了多少努力。夕阳转瞬即逝，夜色猛然袭来。为了不让自己的同事、朋友迷茫失措，赵言提议再去影楼看看。阅岐看到赵言没有被杨铭的低落过多影响自己，从内心里为他高兴，阅岐知道赵言是个无比阳光自信的人，即使遇到低落心情，也能很快振作，重新投入到工作之中，当然，这只是她看到的赵言外在的一面，毕竟赵言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内心的坚强也是有限的，无非是他比其他人多了一些罢了。
动身之前，阅岐想要通知杨铭，让杨铭也跟着一起去，赵言对杨铭也算是十分了解的，杨铭在这个时候肯定不想再看到影楼，影楼在杨铭心中已经被当成为了一个败笔。为了不刺激杨铭，赵言和阅岐没有带上杨铭一起出发去影楼。当时虽说是下班时间，但是赵言和阅岐在路上并没有遇到堵车，二人没用多长时间就驱车来到了影楼。影楼现在已经被全面封锁了，除了两名民警在巡逻监守，里面没有任何人的气息，十分死寂。六个人形模特交错站在影楼的一楼内，没有出人意料，依旧是一动不动，看到这一幕的赵言，心中倒是希望这些模特能跟他挥一挥手，说他们见过王勇。赵言看那些模特入了神，他幻想着这些模特一个一个替换成王勇之后的样子，幻想着王勇的痛苦，幻想着施害者的得意或惊悚的神情，幻想着人形模特见到王勇之后的视若无睹，甚至有些冷酷无情。影楼的事情已经在棚户区周围高度流唱，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但这起恶性事件也仅仅停留在了人们的口中，影楼前来往的人流毫不避讳影楼，一往如初，影楼的存在与否对他们的实际生活没有产生任何影响，街对面店铺的生意在夜晚还是十分火爆，甚至比影楼出事前还要火爆，聚集的群众并不是因为影楼的事迹慕名而来，他们只是过着和昨日一样的生活，凡事只要影响不到他们，生活就能一日一日的粘贴复制，重复再重复，也就是隔了一条街道，但仿佛是两个世界。面对这样的环境，别说王勇是在晚上被施害者控制在影楼内，即使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残忍事件可能也不会被众人放在眼中，大家还在忙着重复自己的生活，别人的事情，来不及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