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成年人之间的攀比
“那你记得爸爸妈妈的电话吗？打个电话给他们吧。”
江子妮机械地报着一串数字，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男孩。
他琥珀色的瞳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笑起来的时候有两颗小虎牙，显得格外调皮。
小江子妮第一次看见这么好看的男孩子。
许久，刘芳慌慌张张地出现在床前，简单地向医生询问了小江子妮情况后，松了一口气。
“子妮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吓坏妈妈了！”
“阿姨，她很快就可以回家了，您不用担心的。”，她扭头看向了旁边说话的男孩。
“哎，你好呀，是你送子妮来医院的吧，谢谢你啊！”
“啊，不用客气，还有我爸爸呢！”，男孩将眼睛看向另一边。
刘芳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一个男人手里水杯走过来。
这个面孔，好眼熟。
刘芳久久地盯着他，紧皱眉头，以至于对方在和她说话时都忽略了。
“啊！你是老纪吧？江明的初中同学？”刘芳惊讶地指着他。
纪永天有些迷惑，头脑风暴了一番之后，能叫自己“老纪”的，也就只有初中那帮老友了。
“是啊，那你必定是老江的爱人吧！真是有缘啊，我前几天才在路上见到他。”
“之前江明给我看过你们的照片”刘芳解释道，“真是谢谢你送我女儿来医院。”
“哪里的话，你家姑娘没事真的太好了！对了，叫上老江出去吃个饭吧，我请客！”纪永天想起前几天答应江明的饭局。
“你送我家女儿来医院，还要你请客，什么道理啊。”刘芳赔笑道。
“我跟老江初中一直是同桌，别客气！”男人摆摆手。
“老江，你的初中同学老纪要请咱一家吃饭。”刘芳在医院的走廊里给江明打电话。
江明在轰轰作响的工地里听完纪永天把江子妮送往医院的事。
“哦。”纵使心里五味杂陈，也只好应下这饭局。
晚上，纪永天在饭店里订好了位子。
还没进饭店就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冷气，站在门口的侍者面带微笑地将他们带往房间里。
气派的圆桌上铺着奢华的金黄色桌布，被高档的红木椅整齐地围着，好一番奢华。
纪永天招呼江子妮两母女坐下，身后还跟着他的妻子和纪海深。
见到纪海深的母亲后，江子妮才明白他怎么长得如此好看。
想必是继承了母亲优越的基因。
纪海深的母亲虽穿着简单的素色衣裳，但在她白得近乎曝光的肤色的衬托下，依旧是人群里让人挪不开眼的尤物。
举手投足间，都尽显优雅。就连江子妮这般年纪的女孩子都看得入了迷。
江明如约而至。
为了赴约，他换去平日邋遢的工作服，也剃去了胡茬，一反常态地，略显拘谨地坐了下来。
侍者陆陆续续地端来了菜肴：鸡丝银耳，罗汉大虾，蚝油仔鸡，玉笋蕨菜……
“老纪，真的太破费了。”，看着桌面上着一道道价格不菲的菜品，江明有些无从下手。
“哪里哪里！来，我们今晚不醉不归！”，纪永天拿起酒瓶，往江明的杯子里倒酒。
“嗯，好。”，说罢，江明举起了杯子。
“爸爸，你今晚可不能喝太多酒啊！”，纪海深虽坐得离他父亲远，却不忘提醒他。
“好，爸爸喝少些。”
显然只是哄小孩的话术，毕竟他手里拿的可是满满一杯酒。但江子妮却连这样哄小孩的话都没有听过。
不难想象，如果说出这句话的是她，江明会用多么厌恶的眼神看着她，甚至还会用言语来攻击她。
所以江子妮向来都是一声不吭的，安安静静的。
酒过三巡，在酒精的刺激下，江明随意自如了起来。
“老纪啊，你现在的日子过的是真好啊。你看看你，孩子那么优秀，老婆又那么年轻漂亮，连开的车都是名牌啊，不像我咯！”，一杯酒灌入喉咙里，江明自嘲般地笑了起来。
“没有，瞧你说的！”，纪永天拍拍他的肩。
一切似乎和当年在小吃摊里一样，却又不完全一样。
虽然知道这是客套话，但总是让刘芳心里很不舒服，她苦涩地笑了笑。
江子妮虽小，可是她也能感受到刘芳此时此刻的尴尬。
她别过头，看见纪海深正在认真地听他的父亲讲年轻时的趣事。
他父亲兴奋地讲着，讲到激动处还会用手比划。而江明也时常应和着，酒精的作用已然让他满脸通红。
平日善聊的刘芳也没有过多的言辞，只在着埋头吃饭，她的头垂得好低，像一根被烈风吹弯的野草。
江子妮闷闷不乐，明明饭桌上的都是往常极少吃的佳肴，但此时此刻，她却只想逃离。
一家饭馆里，一桌人，两个世界。
“哎，我们一起玩吧！”，纪海深从座位上跳下来，跑去找一旁闷闷不乐的江子妮玩。
她摇摇头，别过头，试图遮掩自己略微发红的眼眶。
“走啦！”，纪海深拉住她的手腕，把她带到旁边的小桌上。
江子妮平时就不是好玩的人，现在被拉过来，更是有万般不愿，哪怕对方是个帅小伙。
只看见纪海深打开书包，从里面拿出两台乐高积木拼出来的小车。
“呐，你一个，我一个。我还有别的，你要和我一起拼房子吗？，”随后又拿出了另一盒零散的积木。
江子妮对这个自然是没有太大兴趣的，但毕竟盛情难却，只好点头答应了。
“你拼屋顶，我拼墙。”，纪海深又拿出一张图纸，上面印有房子的图案。
两个小朋友按照纸上面的模样拼着房子，时间就这样缓缓流逝。
饭桌上，纪永天和江明仍然在热火朝天地聊着从前的趣事。
也就是纪海深的妈妈，早已放下筷子，正在托着腮，饶有趣味地看着两个小朋友。
“是这样吗？”，江子妮肥嘟嘟的小手拿着刚拼好的屋顶，给身旁的小伙伴看。
“嗯，把这个烟囱也安装上去吧！”
接过烟囱，江子妮认真地将它拼接在屋顶上。
她抿起嘴，似乎这样力气就会大一些，脸颊上的肉也突出来，软绵绵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可爱。
“哎呀，小家伙你怎么那么可爱呀！”，小江子妮胖乎乎的脸颊被人捏住，她抬头一看，是纪海深的妈妈！
她不明所以，原来自己也有被夸的时候啊！
她一直都被人嘲笑是小胖妞，小江子妮都已经习惯了。
今天居然被夸可爱，万千委屈涌上心头，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不断地落下来。她放下积木，跑到刘芳怀里哭出来。
“我，我没有很大力吧。”，被江子妮这莫名其妙的哭声吓到了，纪海深的母亲连忙安慰她。
“妈妈，你怎么把我的小伙伴弄哭了？”，纪海深拉了拉他母亲的衣角。
“我没有呀。”，她也是很无奈了。
“可能是困了，要不我们先回去吧！”，见饭桌上的菜也吃得七七八八了，刘芳转头看了一眼江明。
“……”，对方并没有给予回应，仍然若无其事地往嘴里送菜
“没事没事，今天确实有些晚了，那我们改日再聚吧！”，纪永天看江明迟迟未出声，便打破尴尬。
“那好吧，走了！”，听罢，江明才放下手中的筷子，站了起来。
“哎，等一下！这个车车送给你！”，纪海深叫住他们，手里拿着小汽车，当是赔礼道歉了。
江子妮哽咽着，心情还未平复下来。
她接过那个用积木拼成的汽车。
“快谢谢哥哥！”，刘芳摇了摇她的手。
“谢，谢谢哥哥！”
两家人在酒店门口分别。
“那小姑娘挺可爱，我好喜欢她啊！”
“喜欢她还去弄哭人家！”纪永天给她打开车门。
“我没有啊！”
“是是是！你说没有就没有！”
“哎呀！自从儿子慢慢长大，我看谁都是儿媳妇！”，说着，她满眼星光。
“你这臆想症得治！”，纪永天轻踩油门，车子渐渐启动。
“妈妈，什么是儿媳妇啊！”，纪海深在后座玩弄着车车，听到了大人们口中交谈着一个超纲的词汇，一脸好奇地问着。
“我的儿媳妇就是……你未来的妻子啊！”，女人兴奋地扭过头，兴致勃勃地解释着。
“嗯？”，纪海深挠挠头，依然不懂。
“妈妈就是奶奶的儿媳妇呀！没关系，你长大就会明白了！”
“长大就明白了。”，纪海深喃喃自语。
回家路上，江明一言不发。和刚刚在饭桌上时，简直是判若两人。
刘芳自然是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也识趣地静下来，只是拉着小江子妮快步地跟上他。
江子妮手里则紧紧抓住刚刚纪海深送的小汽车。
今天晚上天空甚是晴朗，月亮高挂在空中。
月光打在被晚风吹得微微皱起的江面上。
晚风也是清爽的，拂过人的脸，抚过人的心。
“铃铃铃”
放学了。
江子妮将笔收拾好，笔袋里安静地躺着一辆小汽车。
它就像是动力一样，支持着江子妮，让她期待着他们的再见。
“张爷爷好！”，张爷爷正摇着蒲扇，躺在藤椅上听着收音机里的评书。
“哟，子妮回来啦！”，他抬起眼，朝江子妮笑着。
“王阿姨好！”
“好！”，正在剥豆子的王阿姨抬头，手里仍然在不停地干活。
江子妮就是在这样一个庭院里长大：外墙上抹的的灰色水泥，由于上了些岁月，墙面渐渐有些脱落。院里有颗大树，树下有座秋千，是张爷爷给他的儿子做的。
如今儿子已经到外省工作，秋千仍未完成它的使命，继续给孩子们带来乐趣。
“你一天天的就知道打麻将，你能干点正经事吗！”
“滚，臭婆娘懂个屁！”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这辈子和你过！”
江子妮到家后，穿过刺耳的争吵声，径直地走到房间——那个只属于她的世界。
门外依稀传来摔碗声，她无暇顾及，只在埋头写作业。
这样的日子，她已经习以为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