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昀屏息凝神，身形躲藏在门外：忏悔她的什么罪过？那个“他”代指的又是谁？
那厢，陶妤仍在嘀咕：“罪孽最深重的人，已经受到惩罚，希望主能……”
后面的话楚昀没能听见，因为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有人在往这个方向靠近，他被抓到偷听就尴尬了。
同时，陶妤理了理膝盖衣裙处的褶皱，自我感觉负罪歉疚感减轻了些，心里不那么压抑后，才转身离开小教堂的忏悔室。
楚昀赶紧缩回脑袋，绕进草丛里，抄小道迅速闪人。
来参加江敛葬礼的人之中，有几个十八线开外的小明星和模特。她们脸上画着很浓的烟熏妆，穿着花里胡哨的短裙，配上一双镶嵌有铆钉的马丁靴。
说实在的，那副样子，不像奔丧，倒像钓凯子的。
一群人笑嘻嘻的凑近荆迟，染着鲜红豆蔻色的指甲不断挑着发丝，随时随地抛着媚眼，朝他搭讪道：“帅哥，你叫什么名字？住哪儿啊？待会儿结束后需要我送你回家吗？微信号码多少，咱们加个好友吧。”
荆迟一脸不耐烦，恨不得当场出言嘲讽，就怕这几个小姑娘心理素质不行，一个被刺激就撒泼哭闹。毕竟在举行丧礼，闹得难看不合适。他只能憋住怒火，又不禁埋怨着，楚昀上个厕所掉马桶里去了吗？
说曹操，曹操就到。
注意到楚昀走过来的身影，荆迟大步迎上去，不爽道：“你去干什么了？！”
“怎么？”楚昀先觉莫名其妙，而后笑道：“一秒不见如隔三秋，想我了吗？我回来的时候看见有个教堂外面种了大片栀子花和粉蔷薇，所以驻足欣赏了会儿，毕竟拥有一双擅于发现美的眼睛，得好好利用。”
荆迟斜他一眼，一副察觉出他话里有话的表情。楚昀这人就爱这样，总说些令人想入非非的奇怪话，烦人。
小明星们坚持不懈，楚昀的到来使得她们瞳孔雀跃的火苗愈盛，又纷纷凑了过来，依旧是那套不变的话：“新来的帅哥，葬礼结束后有空和我们去喝杯酒吗？KTV唱几首歌怎么样？”
楚昀挑眉看了眼荆迟，然后伸出手和她们打招呼：“美女们，不好意思，我请的假参加江敛的葬礼，工作单位的任务还没完成，你们懂的……”
“啊……可惜了，”她们兴致勃勃的神情顿时低落下去，“那能加个微信好友吗？”
“行啊，”楚昀点头答应，干脆利落的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挨个加好友，边同意申请，边佯装无意的问道：“美女，你们和江敛很熟吗？”
她们有些犹豫地摇头，说：“这怎么讲呢，算熟也不算熟，红尘过客而已。但是圈里有个姐妹以前和他来往很亲密，我说的是私下那种。后来还出了件挺轰动的大事，只是后来被江敛他经纪人压下去了。这姐妹委实惨过头，当时听说这消息，我们吓得做了好几天噩梦。”
“是吗？”楚昀垂眸，嘴角微微上扬，好奇地问：“我平常比较八卦，能给我透露一点内容吗？”
她们哄笑着凑作一团，抛了个飞吻，不怀好意地说：“想打听小道消息啊？也不是不行，不过，我们可是有要求的……”
楚昀：“中餐西餐？我都可以。”
那群女人笑得花枝乱颤，捂住嘴：“这爆料份量挺足，你得请我们吃牛排大餐才够。”
楚昀一腔甜言蜜语，信手拈来：“那当然，毕竟能和美女们一起用餐，是我的荣幸。”
站在楚昀身边一直冷眼旁观的荆迟，淡淡吐出四个字：“招蜂引蝶。”
楚昀压低声音，对他耳语道：“荆教授，这你可就冤枉我了，我牺牲美色打探敌情，难道不值得你表扬一番？怎么还拐弯抹角的骂我呢？”
荆迟将“冷漠”二字发挥到了极致，又冒出一个四字成语：“胡言乱语。”
那群女人互相推搡着，最终选了个主讲的，她缓缓说：“那姐妹我不方便透露她的名字，就以小k代替吧。她本来在圈子里混得默默无闻，哪怕长得甜美漂亮，但嘴不够甜，哄不住合作导演。某次偶遇，机缘巧合下勾搭上了江敛，两人甜蜜恩爱了一段日子。小k的事业因为有江敛的帮忙，蒸蒸日上。”
“可惜后来江敛玩腻了她，又看上另一位十八岁嫩模，于是给了小k一笔打胎钱就拍拍屁股走人咯。”
楚昀惊讶道：“打胎钱？”
“你没听错，”她接着说，“当时小k已经怀孕三个月，因为职业的缘故，她的身材并未走样。如果不仔细看，是瞧不出端倪的。小k并不想流产，但江敛的经纪人担心孩子生下来，以后会影响到江敛的事业，爆出丑闻就麻烦了，于是强行逼迫小k去医院，甚至偷偷找人打晕绑架她，然后带去私人小诊所。”
“在绝对的资本力量面前，小k根本无力反抗。”
“她想过曝光经纪人的恶行，但理想很美好，现实往往是残酷的。她签约的模特公司随便找了个理由，要求小k赔偿巨额违约金，之后再将其雪藏。小k害怕会牵连到她马上面临高考的弟弟，只能默默承受这一切。”
有人唏嘘道：“他经纪人这事保密工作做得挺好，但我们这个圈子，小道消息传播的速度实在很快，只要有心，再老的陈年旧事都能被人翻出来。”
楚昀和荆迟对视一眼，说：“你们口中的江敛，感觉和大屏幕上我认识的人不太一样……”
“那都是公司打造的完美人设。表面看着洁身自好，实际私生活脏乱到爆。他挺谨慎小心的，演艺圈的女演员不敢霍霍，专挑没名气的模特下手，贼精。我算算啊，光我认识的姐妹，和他有一腿的起码二十人。对了，你可别跟人说，这事是我们告诉你的，免得害我们惹祸上身。”
楚昀心说：贵圈可真乱。
……
晚上十点，橘白给楚昀打了个视频通话，说：“后天下午两点，潼南市有个签售会，你必须给我参加。记得早点订好票，收拾好行李，口罩、帽子、手套等装备别忘了带，不然到时候被拍到真容我不负责。”
他话放得挺狠，但楚昀丝毫没看出来担心和慌张。
他仔细算了算时间，走的那天估计荆迟楼上住户家的水管刚修好。虽然天意难违，但他还是得跟荆迟商量下，暂时帮忙看家的事儿。
楚昀整理了下松散的睡衣衣领，往荆迟住的那间卧室走。
一缕明黄暖光从缝隙里溜出来，楚昀摸不透荆迟的作息，不知道他习惯早睡早起，还是晚睡早起，怕打扰到他休息，只能先动作轻柔地敲门试探。
门那头传来荆迟有点沙哑的声音：“有事？”
楚昀犹豫道：“你睡了？方便我进来吗？”
“嗯。”
楚昀握住门把手，推门而入。
荆迟穿着他钟爱的黑白条纹睡衣，戴着那副金边细框眼镜，正背梁挺直的坐在电脑桌面前打字，word界面模糊倒映在镜片上。
楚昀走近，看了眼屏幕：“这么晚你还在写论文？”
荆迟：“略过废话，有事说事。”
“你这人……不解风情。朋友好心关怀你身体，你态度不仅敷衍，还冷淡。”楚昀无奈道，他将签售会一事，换了个形式，大致同荆迟说了，“咱们好歹算室友，我后天下午走，晚上住酒店，第二天中午能赶回来，你帮我看几天家呗。”
“好。”
荆迟答应得倒很爽快。
楚昀有些吃惊：“不仔细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荆迟合上电脑屏幕，转头看向他，“你不在家，等同于这个家只有我一个人，有什么好考虑的地方？”
楚昀叹口气：“你这话说的，字字诛心。”
荆迟回他：“实话都是难听的，作为一个成年人，你应该早就习惯了。不过……如果你告诉我你的工作到底是什么，竟然还需要出差。那我不介意说几句假话，抚慰你受伤的心。”
楚昀捂住胸口，状似难过：“大爷您只会在我伤口上撒盐，或者再补一刀，所以……还是算了吧。”
荆迟正要问他，看房那天房间里那只傻狗怎么办，楚昀的手机铃声响起了。
楚昀走到窗边，接起电话：“喂？圆圆啊，我看看，明早八点行吗？那我到时候去接你。你晚上睡觉小心点，别压着那只胳膊了。家里有膏药吗？我来的路上给你带点……别逞能了，早饭想吃什么，豆浆油条？还是烧麦土豆饼……”
挂断通话时，荆迟问了一句：“谁打来的？”
“程沅，”楚昀说，“就我那发小。”
荆迟：“哦……我改主意了，帮你看房的事我再考虑考虑。你现在可以立马离开我的房间。”
楚昀：“？？？”
这位大爷的心思，怎么变得比姨妈期的女生还快？
楚昀小心翼翼地问他：“我刚才说话声音太大，吵到你了？”
“你思想觉悟很高，”荆迟冷着脸，说：“的确很吵。你可以走了。”
直到熄灯躺在床上，楚昀仍旧没想明白，到底哪里做错，又惹那位大爷不高兴了。思来想去，只能归咎于那通电话。说吵，声音其实还好，就正常音量。
作为很受女生欢迎的情感导师，楚昀直觉，荆迟那表情像个吃醋的小女友。
但这想法一冒出来，便被他抛在脑后。
这明明就是……天方夜谭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