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迟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抬,随即悄无声息地放下去。
他什么都没说。
悬崖处呈凸字状,越往边沿走越窄。来的时候下了点绵绵细雨,坑里还淤积着泥水。
楚昀没敢走太近,大致观察了一番悬崖后,没发觉任何异常,除了环境不怎么友好,有安全隐患外,没别的大问题。
他环视一圈,蹲下身,十指轻轻滑过地面,保持着一段悬空的距离。从地面残留的痕迹来看,依稀能分辨出一道细长的如同车轮印般的滑行轨迹。
初步判断,应该是温睿留下来的。
他站起身,掸了掸衣服上被风吹落的树叶,打算往回走。
今天这趟,就算无功而返了。
刚迈开腿,耳边传来翅膀“簌簌”扇动的声音,楚昀一回头,正巧撞见滑稽的一幕。
一只傻鸟姿势笨拙的飞过来,似乎想找个合适的落脚点。
楚昀这才注意到,护栏旁边有小半块被人丢弃的面包。
那鸟大抵是冲着这东西来的。
它瞄准一处地方,气势汹汹地从半空中冲了下来,刹车一踩,正欲停下。结果爪子刚碰到护栏,那部分护栏因为承受不住这股突如其来的冲击力,摇摇晃晃了几下,像个不倒翁般。
鸟儿“扑通”一声,摔到地上,吓得拉了一坨白中带黄的小颗粒。
楚昀:“……”
“帮我找根长点的树枝,粗点的。”
荆迟递了过来,楚昀接过,小心翼翼地往前探了一步,拿树枝去触碰鸟刚才落脚的地方,不出意外,那里很不稳。
他接着试探性地碰了碰其他的地方,发现只有那一处,其余的都没晃。
而温睿摔下去的轨迹,和那里重叠了。
如果护栏是牢固且稳当的,温睿哪怕失足滑倒,也能拽住护栏,支撑一会儿,再凭借手臂的力量,自己想办法爬回来,怎么会轻而易举的摔得体无完肤?
楚昀回头,和背后那个冷冰冰的男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怀疑。
下山后,山脚处搭建有一个塑料棚,风吹日晒的痕迹十分显眼。
有位大爷坐在门口的摇椅上,悠哉悠哉地玩着开心消消乐,旁边桌上还放了几本新出的杂质,封面印着漂亮小姑娘的美照。
楚昀走近,笑眯眯地将护栏不稳的事儿同大爷说了。
大爷摆摆手,视线焦点聚集在手机屏幕上,随口应道:“胡说,桦山景区新开放没多久,设施建筑都是九成新的,没怎么损耗。小伙子,一定是你们看错了。再爬上山顶去仔细看看,那啥,给我录个视频。”
他连玩几把,都卡在了同一关。大爷岁数虽然大,脾气却不减。他骂道:“哪个龟孙儿设计的游戏!”
楚昀睨了几眼,状似随意道:“大爷您技术不到位啊,要不我来试试?”
大爷半信半疑地盯着他,爱不释手地将手机递给年轻男人,嘴里嘟囔道:“就给你五分钟的时间,不行就还给我……”
两分钟后,大爷看着楚昀一系列的操作,目瞪口呆,他惊讶道:“小伙子挺厉害呀!”
“大爷您过奖了。”楚昀谦虚道。
大爷退出游戏界面,打开通讯录,边说道:“护栏摇晃是吧?我问问老李,就是管这方面的工作人员。”
“哦哦……是这样啊……那之后……好好……我明白了。”大爷连应几声。
挂断电话,看向眼前站着的两人:“他说可能是螺丝松动,拧紧就好了。最近是发生过这种事,有的家庭亲子游,父母带着小孩儿一起来爬山,小孩子嘛,顽皮,这也爱玩玩,那也爱摸摸。尤其是男孩,喜欢拆电器之类的东西。”
“我联系师傅明早去修修。”
“那行,谢谢您了。”楚昀道了谢,没再多问,拉着荆迟离开。
车上,楚昀问他:“你怎么看?巧合还是有人蓄意破坏?”
荆迟回答得很模棱两可:“暂时无法下定论。因为悬崖附近没有安装监控。”
“也是。”楚昀若有所思地应了声,没再主动开口。
往正前方行驶几百米,有家新开的餐厅,俩人按照指示牌,一路长驱直入。
楚昀翻着菜谱,草草点了几道菜,便吩咐服务员撤走。
有个抱着吉他的男孩,走到餐厅的舞台正中央,插上话筒,坐在椅子上,开始弹他自己写的曲子。
服务员过来添茶水、送饮料时,楚昀顺嘴问了一句:“美女,这什么情况?”
问她的客人太多,服务员对接下来要说的话早就烂熟于心。她头也不抬,专心致志地倒茶,回道:“算是流浪歌手吧,年龄跨度很大,有五六十岁的老人,也有读高中大学的学生。他们有梦想,却没施展才华的地方。所以我们老板设了个新规定,允许他们进餐厅演奏,如果有顾客听得高兴,想打赏的话也行,餐厅不会分成的。”
“挺有意思的。”楚昀颔首道,“一举两得。”
服务员叹口气,接着说:“只是最近餐厅生意不好,来的歌手也变少了。”她朝台上努了努嘴,“喏,今天是第一个,也可能是最后一个。”
她说完就去别桌帮忙添茶水了,楚昀看着台中央的少年,觉得那副为梦想不辞辛苦的样子,意气风发,令人很向往。
而大部分人都被困在一座固定的城市,每天为生计发愁。
想着家庭的幸福,孩子的未来,一日三餐该如何解决,如何挣到更多的钱,住进更好更大的房子里。
楚昀笑着说:“我小时候也有个演员梦,想着哪一天能在舞台上闪闪发光。可惜了,后来从事的职业和演艺道路的方向完全不一致。”
荆迟:“有经纪公司联系橘白,你为什么不去?”
楚昀:“想法太天真,不管哪一个行业,都不是头铁能成事的。水太深,我比较咸鱼,懒得踏进去。万一溺毙……”
菜陆陆续续被端上来,俩人吃了没多久,楚昀擦干净嘴角,望了眼空荡荡的舞台中央,对荆迟说:“我去趟洗手间。”
荆迟:“嗯。”
这家餐厅大部分提供的都是中餐,调料放得不算多,因此食物本身的味道挺浓。
荆迟喝着汤,餐厅里突然传来话筒的“滋滋”声,接着响起个他很熟悉的声音。
他顺着声源望了过去。
只见属于流浪歌手的舞台上,正高调坐着一个年轻男人。
男人笑得很张扬,单手握住话筒,说道:“接下来我为大家唱一首歌,献给我的某位知己朋友。”
餐厅里坐着不少女生,闻言,纷纷四处张望,想看看那个幸运的‘女孩’是谁。四下里搜寻了一圈,却没找到符合条件的。
能拿下这种高段位的男人,必然是个令人惊艳的大美女,人群中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她们环顾几眼,美女没发现,倒是看见个禁欲系的帅哥。一脸冷漠地坐在那儿。
她们都忽略了一个点:除了红颜知己,还有……蓝颜知己。
楚昀平常说话都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待人很温和,基本不会有冷场尴尬的时候。
但他唱歌时,嗓音偏低音炮,极富磁性,听得人心里酥酥麻麻的,像有只小爪子在挠般,痒痒的。
他那双含情眸,直直地盯着某一处,却并未有个聚焦点,就像是随意找的地方。
彼时,餐厅里氛围感极浓,歌词大意是朋友去远方,很思念他,想着尽早归家,再和朋友相聚一场。
但从在场的女士表情来看,他唱的仿佛不是歌颂“兄弟情”,而是首情歌。
唱毕,响起一阵猛烈的喝彩声。更有大胆点儿的,上去询问他是否单身,方便给个微信号吗。当然,都被楚昀礼貌的一一回绝。
他跃下舞台,走到荆迟对面坐下,叹了口气,说:“什么时候才能和你公开关系?”
荆迟反问他:“决定权难道在我手中?”
楚昀噎了一下,公开恋爱关系这件事,荆迟好像的确从未发表过和反驳二字沾关系的想法。
“再等等吧。”他沉声说,“感情里的变数太多,一旦出现问题,我们都嫌麻烦。”
荆迟:“嗯。”
这顿饭吃得很晚,差不多要到和邹红毓约定好的时间。
双方定在咖啡厅见面。
邹红毓踩着细高跟,匆匆赶来,连连道歉:“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没事,”楚昀替她拉开椅子,“替你点的橙汁,可以喝吗?”
邹红毓微微吃惊,感激地点头:“谢谢。”
等她喘口气后,楚昀才问道:“麻烦您仔细想想,当天有发生过什么别的异样的事。”
邹红毓有些无奈,她揉了揉眉心和太阳穴,说:“一切都很正常,虽然有的学生很顽皮,总是不听管教,但基本都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想离队都会提前和我说一声,而且都是成群结队相伴离开,不会出现落单的情况。”
楚昀:“那温睿是怎么回事?”
提到他,邹红毓表情有点惋惜:“温睿这孩子平时都规规矩矩的,不犯事,我也没想到他会突然遭遇不幸。他和有个我教的,同样姓温的学生,都是我们重点栽培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