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昀:“您说的是温喻辞吗?”
邹红毓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她抬了抬黑框眼镜:“你怎么知道!”
楚昀解释说:“我目前在盛淮大道派出所工作,和他姑姑是同事。”
邹红毓看了眼对面年轻男人旁边坐着的另一人,疑惑道:“那这位……”
楚昀颔首:“也是我们的同事,我是他的助理。”
闻言,邹红毓顿时肃然起敬。她身为人民教师,对在公安局工作的人很有好感。她夸赞道:“二位如此年轻,真是后生可畏啊。”
楚昀摆摆手,客气道:“不敢当,不敢当,都是为了混口饭吃而已。您再仔细回想下,哪怕是细枝末节的小事都行。”
他这么一说,邹红毓看着前来添果汁的服务员,耳垂上戴着枚赤红色耳钉,突然想起一茬事来。
她皱了皱眉,说道:“好像发生过一桩不太如意的事,我是说,对我来讲。好在后来解决了。”
楚昀:“您能说说看吗?”
“是这样的,”邹红毓顺手捋了捋鬓边散落的头发丝,摘下眼镜,撑着额头回想道:“当时我带队走到半山腰,找了块石头歇会儿,心里突突直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结果习惯性抬起手,摸了摸耳朵,这才发现带着的耳环不见了。”
“这副耳环对我而言……挺重要的,是我老公结婚纪念日送给我的礼物。”
楚昀食指微微一弹,这年头,都兴送恋人耳饰做礼物的吗?
“有几个平日里会来事的学生,看我愁眉苦脸就过来问我怎么回事,我就说了这事。于是一传十,十传百,他们开始自发帮我就附近找了会儿。没找着。”
“然后温喻辞,他说耳环应该是落在山脚附近的的大本营里了。我上山之前耳洞受了点儿刺激,发炎化脓了,我就摘下它擦药,可能是之后忘记带回去。我就没在意,心想着,等下山时再找找看。要真丢了……就丢了吧。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结果这小子偷偷跑下山,把东西给我找回来了。我真是哭笑不得。这孩子,虽然学习成绩很好,但闹得事非挺多。我们教他的老师,一面惜才,一面又觉得实在头疼,管不住他。”
“其余的……应该没什么可说的了。”邹红毓喝了口水,说了一长串话,有点口渴。
相较于来的时候,楚昀的表情明显轻松了一些。他十指无规律地敲击着桌面,颔首道:“那今天就到此为止吧,麻烦邹老师走这一趟了。您开车来的还是打的?需要我们送你回去吗?”
“不用麻烦二位了。”邹红毓摇头,露出点少女的羞赫来,“我家离得近,坐公交十多分钟直达。”
楚昀冲她微微一笑,起身相送:“那您慢走。”对于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来讲,他分寸把握得很恰当。
坐回软沙发上,楚昀扬手,枕在后脑勺上,叹道:“应该是我们想多了。按照邹老师的说法,温睿独自一人去山顶时,温喻辞正好返回山脚去帮她找回耳环。”
“山顶和山脚,隔得老远。哪怕体能很好,往返的时间也不够。除非他非人类。”
荆迟下了结论:“所以他有很充足的不在场证明。”
楚昀“啧啧”两声,唏嘘道:“小小年纪,又是个学霸,可别走上犯罪的道路,留着高智商为祖国做贡献不好吗?”
一旁,荆迟目光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
楚昀愣了愣,赶紧找补道:“我没别的意思,不是指桑骂槐。”
荆迟“嗯”了一声:“我知道。”顿了顿,他又补充一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得,您老又被我冒犯了,咱这就给您道个歉。”楚昀抿了抿嘴,嘴上说着抱歉,但瞅他那笑得肆无忌惮的眼神和表情,着实看不出“歉意”两个字。
九点。
吃完晚饭,楚昀和荆迟洗干净碗,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
楚昀揉了揉腹部,看向荆迟:“还是有点撑,我们出去消消食?”
荆迟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离开,勉强分给他一点:“去哪儿?”
楚昀望了眼窗外,透过微敞开的玻璃窗,看见了一幕幕烟火气十足的人家。他冲荆迟挑眉一笑:“公园散步。”
小区里住着几对老夫妻,这个点就爱去公园里瞎转悠。老头打着太极拳,老太太静静坐在长椅上,看丈夫活动筋骨。这副画面,是平凡的温馨。
楚昀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爱畅想这种情景。
他有股预感,未来的日子里,可能会失去一些宝贵的东西。
他怕这些里,有他比较喜欢的那个男人。
到了公园,迎面撞见个夜跑的年轻人。彼时天还不算黑,能勉强视物清楚,但路灯却早早地亮着,微黄的光亮中透着一丝朦胧感。
前面一排长椅上,躺着个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男孩。
楚昀走近一看,哟呵,老熟人。
他忍不住打趣道:“你在这儿苦练寒功?”
男孩抬头,赫然是温喻辞的脸。
他冷得牙齿都在打颤,却在见到眼前的两人后,故作镇定,尽量让自己别再间歇性发抖。他清了清嗓子,说:“对,马上就要成功了。你们别打扰我成仙。”
“是吗?”楚昀憋住笑意,弯腰冲他做了个加油的姿势,“那祝你早日成功。”
说完,他准备直起腰离开。
有人用力拽了拽他的衣袖,那力道,让他身形微微一晃,只一瞬,下一秒便被荆迟扶住了手肘。
荆迟手一松,缩回衣兜里揣着。
楚昀心情愉悦,没对温喻辞的举动兴师问罪,甚至音调偏高地同他交流:“还有事儿?”
温喻辞盘腿坐好,嘴唇一张,楚昀却没听到半个字。他姿态扭扭捏捏的,跟个快要去相亲的大姑娘般。
楚昀:“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温梦诗咳嗽一声,小声说道:“你就不问问我,大晚上不在学校,也不在家,怎么会出现在公园里吗?”
对温喻辞,楚昀显得极其没耐心,他在长椅上找了块干净地儿,拿纸巾擦了擦,示意荆迟坐着,别累着他对象。
“你说,我就听。你不说,那我就和他走了。”
“你真是……”温喻辞心中一气,愤愤道:“懂不懂尊老爱幼,爱幼,要多关心临近高考的高中生的精神生活!”
楚昀:“哦……不说就算了。”
温喻辞:牛头不对马嘴!他的一身煞气,遇到这人好像就立马溃不成军了。
“我今天放学回家的路上,被人拦住了。你们知道那女的是谁吗?”
楚昀两手张开,撑在椅子靠背上,随口一答:“你爸在外面养的小情人。”
温喻辞目瞪口呆:“你怎么猜到的?”
楚昀言简意赅道:“智商水平较高。然后呢,她言语或者行为侮辱你了?”
温喻辞更加惊讶,在这一瞬间简直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身体的寒冷瞬间被驱散。
“差不多。她污蔑我,说温睿的死跟我有关。温睿你们知道吧?我就纳闷了,我和温睿总共就没说过几句话,她平白无故扯到我身上干什么?草,这个失心疯的女人,竟然敢扇我巴掌。我这暴脾气,肯定不能忍啊……”
楚昀挑了挑眉,饶有兴趣道:“所以你就对她动手了?”
“嗯,”提到这个疯女人,温喻辞怒火滔天,甚至觉得有点热,“怎么,就允许她打骂我,我就活该受着,不能还手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这疯女人转头就跟我爸告状,怎么扭曲事实怎么来。”
“我爸二话不说就暴揍我一顿。”他撸起衣袖,露出一截被打得伤痕累累的皮肤,“他拿棍子抽我。”
“我是他亲儿子啊,和外面养的情妇能比吗?感情我还不如一个没名没分的小三呢!”
楚昀扫了眼被人塞得鼓鼓的书包,说:“所以你就选择离家出走,以表决心?”
温喻辞:“难道不应该吗?反正这个家有我没我都一样。哦,还是不一样的,有我我爸更糟心。他巴不得摔死的人是我,毕竟比起我来,温睿更懂事点。”
他这边说得义愤填膺,余光却瞥见楚昀在走神,顿时不满道:“我跟你说青少年的烦心事,你当着我的面玩手机?”
楚昀递给他看了一眼:“通讯录,给你姑姑打电话。”
温喻辞如临大敌:“别啊,大哥咱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为时已晚,楚昀点开免提,简短概括道:“你侄子在家受了委屈,现在正在公园闹离家出走的把戏。把他接你家去住一晚,行,就这样,挂了。”
“等着挨你姑姑骂吧。”
为防温喻辞溜走,楚昀守着他,直到温梦诗到达后才离开。
荆迟见他笑得眉飞色舞,斜他一眼:“你很幸灾乐祸?”
楚昀挑了挑眉,姿态惬意道:“那不然呢?你不高兴?”
荆迟抿了抿唇,别过头去,没说话。
次日,上午。
楚昀闲着没事做,苦求荆迟和他一起去逛商场,美其名曰增添生活情趣。
途径一家男装品牌店时,透过一扇落地玻璃窗,楚昀望了一眼,双眸微眯,碰了碰荆迟的手肘:“巧了,进去和他们打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