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道路拥堵,楚昀坐在车里,十指摩挲着方向盘,神情无奈:“湘南市什么时候能增加道路改扩建工程?”
荆迟摇下车窗,探头往外瞥了一眼,语气平淡地说:“估计你的后代应该能看到。”
楚昀:“……”那跟他没关系了。
温梦诗发信息催促他们:“九点前能到吗?有重要事情通知,当面讲清楚点。”
楚昀拍了张道路照片,发送给她,以表达自己的无可奈何。
可能是临近双十一光棍节,迫不及待找男/女朋友的人变多,各个咖啡厅饭店开启相亲模式,所以行驶的车辆占据了整个道路。
半晌,手机熄屏没几秒又开始震动,温梦诗着急道:“要不我联系个摩托车师傅来载你们?”
楚昀一想到荆迟脑袋上戴着个黑头盔,姿势端正地坐在摩的后座,双手规规矩矩的搭在膝盖上。开车的师傅一个猛刹车或者飙车,荆迟的身体像个不倒翁般摇摇晃晃,这副场景想想就觉得好笑。
“这提议跟我说没用,我开免提,你亲自跟荆迟讲。”
“有事?”荆迟冷冰冰的声音顺着听筒传了过去。
“荆教授早上好,不着急,你们不用太赶。荆教授再见。”
温梦诗“啪”的一声挂断电话,语气就跟汇报工作一般,速速说完不等这头回复就果断掐断通话。
荆迟:“……她想表达什么?”
楚昀沉吟片刻,一脸严肃地说:“对你的尊敬吧。”他想到温梦诗如临大敌的模样,顿了顿,继续说:“我发现你完全能当我的挡箭牌。一亮出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温梦诗挡杀温梦诗。”
闻言,荆迟眉尾微微一抽,他别过头去,不想搭理身旁的神经病。
堵了十几分钟后,道路总算逐渐变得通畅。楚昀转动方向盘,经过一辆车窗大敞的黑车时,听见里面的争执声。大抵是丈夫觉得跟黄脸婆过日子很难受,在酒吧找了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被妻子捉奸在床,但抵死不承认他偷情,还理直气壮地说他敢去酒吧对证。结果俩人就一路吵吵嚷嚷的,边对骂边开车去了酒吧。
楚昀心觉有趣,正想跟荆迟分享这事儿,一转头,瞥见后者眼睫半垂的模样,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找了个能暂时停车的地方,松开安全带,想替荆迟关掉他那边的窗户,怕他着凉感冒。
刚探身过去,荆迟眼睫毛轻轻一颤,接着便睁眼醒来,和楚昀对视上。
“你想干什么?”
“关窗。”楚昀没什么底气的开口,老实说,他现在这姿势,很有“趁人之危”的嫌疑——趁荆迟睡着揩他油。
荆迟抬手,不轻不重地打了下楚昀的手肘,神情毫无起伏地说:“在家我不管你,但外面……你正经点。”
楚昀:“……”你这次真误会我了。
到达派出所后,温梦诗拖出她的专用小黑板,拿粉笔“嚓嚓”写了几行字,转身面向他们:“在铭海高中师生去爬山的前夜,下了场暴雨。悬崖附近有积水,极有可能是温睿踩滑摔下去。”
“那么问题来了,”楚昀说,“大部队基本齐聚在半山腰处,他悄无声息地消失,然后跑到悬崖上去干什么?你别告诉我是为了看山顶的风景。”
温梦诗:“难道……没这个可能?”
荆迟翻着文件夹,出其不意地说:“温睿其他科的成绩都很好,唯独有一项——体育很差。长跑、跳远等等,都没及格。以他的体能在短时间内到达山顶,你觉得有百分之几的可能?”
温梦诗愣了愣。
楚昀指尖轻敲桌面,自然而然地接过话茬:“几乎为零。”
这时候,薛十方举起右手,弱弱地开口:“我看资料上显示,温睿最近痴迷一款名叫《山鬼传》的游戏,桦山景致不错,他会不会想去……”
话未说完,他触及到荆迟的视线,突然被口水呛了一下,猛烈地咳嗽起来,顿时忘记自己原本想要说什么。
温梦诗递给他一杯水,面露嫌弃:“缓缓。”她点头,“有这个可能。”
“是吧?”薛十方“咕咚咕咚”大灌几口,拍拍胸口顺气,露出被赞同的得意洋洋的表情。
荆迟突然发问,点了下屏幕:“温睿的带队老师和温喻辞是同一人?”
温梦诗粗略地翻看了下资料,点头:“嗯,是这位姓邹的老师,叫邹红毓。三十五岁,在铭海高中已经教了十年的书,资历挺深的。”
楚昀瞬间明白荆迟的意思,他若有所思地说:“有问过她话吗?”
“有。”温梦诗说,“她带队的学生出了事,她没看管好,肯定会担责的。”
荆迟:“她怎么说?”
温梦诗回想了下当时的画面,理了理思路,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就惯例的那些问题,她答得也没纰漏。一个队的学生少说也有近百人,她一双眼睛哪里能时时刻刻都盯着。温睿没跟她打报告,应该是私自离队跑去山顶。”
“哦对了,我差点忘记说,我问过温睿平常玩得好的朋友,他最近有无异样言行。他们都说没有,该干嘛就干嘛。只是其中有个人某天失眠,凌晨四点醒来后就再没睡着。他和温睿都是住读,一个寝室的,大半夜看见温睿还没睡觉,手机屏幕亮着光。”
楚昀皱了皱眉:“温睿也偷偷带了手机去学校?”
薛十方疑惑地望过来:“这个‘也’从何说起?”
温梦诗点头:“他不是痴迷那款《山鬼传》的游戏吗?唉,有的人天生就这样,你打游戏时,学霸也在打;你努力学习时,学霸还在打。然而等考试成绩一出,你发现学霸的排名居然甩你几条街。明明大家都在玩游戏,他玩的时间还比你长,但成绩就是比他差,你说气不气人。”
薛十方:“这大概就是……天赋吧。”
楚昀陷入走神中,凭他脸上的表情暂时分辨不出他的情绪,更加猜不透他此时此刻心里正在想什么。
“你把邹老师的联系方式发我。”他说。
他觉得,两人有必要当面聊聊。
直觉告诉他,这其中还有一段没透露出实话的故事。
“行。”温梦诗吸取之前的教训,没多问他这举动背后的原因。
管他呢,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再说了,楚昀和荆教授这俩人就跟连体婴儿的,整日都待在一起。以前还好,至少不会同一时间上下班,现在呢,基本有荆教授的地方就会出现楚昀的身影。
也许会晚,但一定会到。
他的想法,很可能就是荆教授的意思。
这么想着,温梦诗余光瞥见薛十方充满疑惑的眼神,顺势白了他一眼,食指放在唇中央,趁俩人没看见时对他轻轻“嘘”了一声:“闭嘴。”
邹老师早上有课,下午四点后才有空闲时间。
楚昀开车和荆迟去了桦山,沿着那日学生们爬山的轨迹,徒步往上走。
两侧入目的风景的确很不错,绿水青山,吸一口都是大城市里所缺少的新鲜味道,很凛冽,很舒适。
“荆迟,你上学时候的照片,还没给我看呢。人哪,总是对没得到的东西念念不忘。你越藏着,我越想知道。”
楚昀从石阶上捡了根干净的树枝,拿手擦了擦,叼在嘴里,扭头冲荆迟开玩笑。
荆迟一语击破:“既然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那……我们分手吧。”
楚昀被他呛了一下,虽然知道这句话是假的,但听到“分手”两个字,心脏那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相处了这段时日,他大致知道荆迟的底线在哪儿,哪些话题能试探,哪些方面不能深究,他基本能把握到那个度。
譬如他撞车之前和荆迟吵的那一架,那件事,直到现在为止,哪怕两人都谈恋爱了,楚昀还是没敢问他。
但学生时代的照片,这对荆迟来说,就完全不在雷区范围内了。
“你要真没照片,那就穿上校服给我看吧。让我瞧瞧,十几岁的你是怎么样的。”
俩人一路说着话,抄近路很快就到了山顶的悬崖边。
从这里往下望,恐高的人一定会被吓得双腿发颤,脑袋发晕。
围栏的高度目测在100cm左右,只要非特殊情况,一般是不会出意外的,除非有人作死,故意在危险边缘疯狂试探。
楚昀刚要走近细看,衣袖被人拉住,他回头一看,打趣道:“你这表情,比悬崖上的风还令人后背发凉。怎么,怕我摔死?”
荆迟缩回手,没再像往常一样回怼他,只是淡声嘱咐道:“小心点。”
“知道,”楚昀笑着回答,他踏出一步,又忽然收回来,转身面向荆迟,调笑道:“何况家有娇妻,我怎么舍得早赴黄泉,留你一人孤独?”
荆迟眉头一抽,忍住心中那句呼之欲出的话:还是摔死你吧。
楚昀吐掉嘴里的树枝,大步朝悬崖附近走去。他的姿势很肆无忌惮,却又恰当好处的避开稍微有些危险的地方,脚下所踏过的每一步,仿佛都在他的预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