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昀心里无端腾升起一股怒火,他再次确认道:“真被你弄死了?”
“不然呢?”温喻辞冷笑着反问,明明嘴角上扬,眼睫却始终低垂着,“我最讨厌他那副讨好人的窝囊样子!每天像只跟屁虫一样巴巴跟在我后面,让我教他数学,给他抄作业,还整天跟人瞎嚷嚷说他老大是个学霸,烦死人了!”
楚昀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在说话:“我真想暴揍你一顿!”
温喻辞挑衅地朝他招了招手:“有本事你就来,可惜……你没这个机会了。”
他劈手夺过薛十方手里的炸药引爆装置,在他按下开关的同时,荆迟拽着楚昀迅速往入口的方向狂奔。如果来得及的话,也许能赶在爆炸前藏进拐角后,凭借墙壁的掩护减少受到的伤害。
楚昀回头望了一眼,倒计时显示还剩九秒,而薛十方和温喻辞早就不见踪影。
他脑海里回顾一下附近的环境:仅有两条通道,且四周并无遮挡物,百思不得其解。他们究竟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完全消失的?
“呯——!”
“轰咚!”
爆炸声快将耳膜震破,楚昀旋身一绕,挡在荆迟身前,将他紧紧护在怀里。
玻璃碎裂、箱子炸毁、墙体震动……各式各样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一阵嗡嗡作响。短暂的耳鸣后,耳畔渐渐恢复正常。
楚昀挑眉笑道:“生死攸关的时刻,我可没心思和你谈情说爱,所以……别再盯着我看了。”
荆迟周身散发着一种名为愤怒的情绪,他恶狠狠地瞪了楚昀一眼,迅速绕他背后,正欲掀开衣服查看的手一顿,浑身僵硬,只觉得四肢冰凉无力:“你……”
只见楚昀后背插满了小片的碎玻璃渣,汩汩殷红的鲜血正往外流。
“都说了别再继续看,”楚昀忍着痛楚,艰难地侧了下身体,挡住他的视线,“怎么不听话呢?”
“楚昀!”荆迟蓦然怒吼一句。
楚昀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荆迟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他,虽然语气不尽人意。
他努力解释道:“小伤而已,可能看着触目惊心了点,回去休养半个月就没事了。再说,要你受伤我不得心疼死啊?那还不如直接换我来,反正你这人比较冷漠,老天爷送给我一个你关怀我的机会,我不得赶紧把握住?唔……”
他话音刚落,荆迟便欺身而来,堵住了他碎碎念的嘴。左手扶着他的肩,右手撑在墙壁上,将他圈在了怀里。
这个吻很用力,不像情侣间的亲密接触,更像仇人的掠夺,带着点蛮横和不讲理,甚至不轻不重地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喘气的空隙,他惊讶道:“荆迟,你……”下一刻,又被后者堵住话舌。
持续了一两分钟,荆迟将头埋在楚昀胸前,低声说:“下次别再这样,否则我们就分手。”
“行行行,”楚昀其它威胁都不怕,就怂在这两个字上,连忙附和,生怕晚几秒这男人立马就要玩“分手”的戏码。
房间里响起了一阵鼓掌声,是温喻辞,他扫了眼凌乱不堪的地面,恨恨道:“挺有能耐啊,还能和你们活着见面。”
楚昀定了定神,撑着墙壁想站起来,肩膀却被人按住。他疑惑地望着荆迟,后者眼神警告他:“别乱动,我去。”
薛十方没再跟着温喻辞,荆迟神情阴冷,周遭气压极低,一靠近他便有置身冰窖的寒感。
荆迟冷笑一声:“你想死我可以成全你。”
温喻辞摇摇头:“该死的人都没死,我又怎么会死呢——”他攥着的拳头忽然一松,两把小刀从袖口滑落至掌心,被他精准的握住。他朝前飞跃几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绕到荆迟身后,抬手往前一刺,直逼后者的要害之处。
地面的影子凭空多出一道,温喻辞留意到突发状况,猛然侧身避开,但右肩却不可避免的挨了一棍。站定后,定睛看清对面站着的两人,眸光微闪,幸灾乐祸地开口:“楚叔叔,你没事吧?长痛不如短痛,早点下地狱比较舒适,你看看,衣服都在滴血了呢!”
楚昀:“没人告诉你,小孩子别太操心大人的事吗?容易长少年白。”
许是这句话踩到了温喻辞的痛处,他眼神一黯,沉默几秒后又像换了个人一样,跟耍杂技似的上下抛着小刀玩,嘴硬地回怼道:“彼此彼此。”
几轮打斗后,楚昀脸颊挂了彩,温喻辞腹部和后背挨了他重重几拳,倒地喘气。如果楚昀没受伤,肯定能占上风,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他脊背上的伤口已经到了令他眼前发晕、四肢无力的地步。
他轻轻一推荆迟,低声说:“你记性比我好,该怎么逃出去你知道。去搬救兵,我等你回来救我。”
荆迟呵斥道:“闭嘴!”
楚昀心满意足地笑道:“万一我失血过多死在半路上,你们一直发现不了,没人给我收尸怎么办?荆迟,走吧,别在这里耗下去了。你放心,我会撑到你来救我。”
荆迟深深望了他一眼,余光注意到温喻辞那边的动静,下定决心,没再犹豫浪费宝贵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于楚昀而言,都是难捱的折磨和痛苦。
临走前,他还说了一小段话:“如果你能撑住,我就允许你……在我上面。”
“如果你敢先死,我向你保证,你墓碑旁新入住的邻居,一定会是我!”
荆迟走后没多久,楚昀起先还能看得清温喻辞的脸,到后来,已经完全变成一团模糊的光影。他甩了甩头,反手朝某处伤口里插着的玻璃片拔出来。
“嘶——”
一层电流激过他的头皮,瞬间发麻,难以言喻的痛楚使他暂时保留了几分清醒。
“噗嗤!”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温喻辞看着倒在地上不断抽搐的人,缓缓擦拭着刀刃上的血迹,问道:“疼吗?没事,很快你就会感觉不到了。”
他蹲下身,扬手,朝下用力一刺。本该渐渐失去意识的人却猝不及防暴起,全身的重量朝他压了过来,他不受控制地往后倒下去,与此同时,手里握着的刀被人打掉,两人纠缠着边滚边打,噼里啪啦一阵桌椅被撞倒的声音。
温喻辞喉咙被人掐住,根根青筋浮起,眼白越来越多,他双腿使劲儿挣扎,手臂胡乱摆着,指尖触碰到一样坚硬的东西,管它是什么,一把捞了过来,朝楚昀的后脑勺重重一砸,“咚”的几声,掐着他的力道一松,他赶紧深呼吸几口气。
蓦地,眼前一黑,失去意识,陷入了昏迷中。
两人都是濒死的状态,谁也不比谁好到哪儿去。
警察和医生赶来的时候,在一片废墟找到了两具“尸体”。看见这副场景,荆迟心里一沉,几近笨拙和慌张地用手去刨土,被温梦诗拉住后才意识到刚才的举动有多蠢。
万幸的是,被埋着的人都还活着,没死透。
……
他不眠不休的守在病床前,已经记不清几天几夜没合过眼。
哪怕脑子里一片混沌,眼皮沉重得像挂了铅,依然没睡意。或者明明是有,但他不敢闭上眼睛。他怕一觉醒来,医生会下达病危通知书,随后推着楚昀的尸体去太平间。
生离死别他经历过一次,那种滋味,真的很难受,不想再体验。
温梦诗提着保温桶,来劝过他几次,没用。这个人就像块木头,纹丝不动。你说,他不听。你赶,他不走。谁都拿他没办法。她从未见过荆教授这副颓废、狼狈的模样,衣服从那天起便没再换过,已经变得皱巴巴的,上面布满肮脏的污渍。
后来,一直沉睡的人终于醒了,温梦诗心想,荆教授能安心休息了。
然而,一个噩耗如晴天霹雳般,将所有人都劈了个体无完肤。
楚昀说的第一句话是——“你是谁?”
荆迟怔住。
温梦诗指了指自己:“我,温梦诗,你不记得了吗?”她看着楚昀一脸茫然的表情,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那他呢,荆迟,荆教授,你总知道吧?大哥,你别吓唬我,这种时候不适合开玩笑。”
“荆迟?”楚昀皱了皱眉,努力回想,在脑海里搜寻了一遍后,试探性地开口:“我和他很熟吗?或者说,他是我的朋友?”
荆迟有些失魂落魄道:“我和你的关系,远不止朋友。”
楚昀想再深入点,可一旦费心神仔细回忆,后脑勺就炸裂般的疼,像一双大手硬生生将其分成两半。他捂住脑袋,埋在被子里:“我听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我想不起来了,什么都不知道,别问了,头好疼……”
荆迟蓦然发怒,死死盯着楚昀问道:“医生怎么还没来?!”
温梦诗心中一惊,连忙应道:“我马上去催,应该在来的路上了,荆教授你先消消火,你这样……看着挺吓人的。”
几分钟后,穿着一身白大褂的主治医师总算降临。温梦诗如蒙大赦,赶紧将病床左边的位置让出来,简短将楚昀醒后发生的事情经过告诉医生,着急地问道:“医生,他这情况我怎么觉得有点像失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