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筒里泄露出个别字眼，楚昀皱了皱眉，问他：“出事了？”
荆迟拾起沙发上的外套，边走边说：“算是吧。你在家好好待着，我尽量在十二点前赶回来。”
楚昀伸手拉住他的衣角，“腾”地一下站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荆迟回头看了他一眼：“可能会有点危险。”
其实楚昀这个时候不该跟上去，躺沙发上睡觉不香吗，到点了就休息。屁颠屁颠跟着这人也许还会吃力不讨好，再说两人明明不对付，他抽哪门子的风说这话。但不知为何，他有点担心。哪怕舒适惬意地待在家里，恐怕那颗心会始终颤颤巍巍地提着，所幸时刻盯着他。
“没事，”他拉开茶几抽屉，十分顺手地掏出一包消毒纸巾塞进兜里，和荆迟相继离开。
胡口巷离这儿有点距离，开车的话大概要半个多小时。荆迟掐着红绿灯转换时间点，一路畅行。
这条巷子很窄，但里面拐口特多，弯弯绕绕的。更关键的一点是：鱼龙混杂，形形色色的人居住在这块区域。外出打工的、痴迷赌钱输得倾家荡产的、孤苦无依的老人、父母双亡的孤儿……
车没法开进去，两人只能一路靠双腿走。一路上浓郁呛鼻的烟味，掺杂着油腻的烧烤气息，以及劣质难闻的香水气……各种各样的陌生味道，直蹿上天灵盖，熏得人想吐。
有一堆纹着花臂的男人，围聚在一张破旧的小方桌前，打着斗地主。
一摞摞人民币压在布满肮脏污渍的桌垫下，叠得跟几座小山似的。
“三带一接不接得起？”
“王炸！还剩一张牌，没人要我就继续走了……一个2！给钱，给钱！”
“你儿莫不是出老千吧？连着几把手气都这么好，我怎么觉得不对劲？”
“愿赌服输，玩不起就别玩……瞧你那抠搜样，怪不得快三十了连个老婆都讨不到！”
有个大冷天露膀子穿背心的光头，注意到两个格格不入的人闯进来，对牌友们吹了声口哨，朝楚昀他们走近，嚣张地挑了挑眉，挑衅道：“二位少爷打哪儿来呀？穿得这么好来我们这破烂小巷打算济贫吗？哥几个是这头管事的，被我们碰上，这顿过路费是少不了的。我想想，看你们挺年轻的，不为难你们，就这个数吧……”
他比划了个数字——五。
楚昀：“五百？”
光头面露嫌弃：“五千！”
楚昀倒吸一口冷气，“啧啧”两声，说：“能耐不大，口气还不小。一年不开张，开张吃几年啊？”
光头被他更加挑衅的语气激怒，招呼弟兄们齐齐上前站成一排，跟混黑社会似的双手环胸，动作训练有序般，趾高气扬地抬头：“识相的，赶紧交过路费。不然，哥几个今天让你们爹妈亲自来接你们回去！”
“得，谈不拢了。”楚昀惋惜地看向荆迟，“劳驾您走远点，待会儿别被血溅到，十分钟之内给您搞定，不耽误您，行吧？”
荆迟侧身倒退几步，靠墙站着，一副“你赶紧完事儿”的模样。
……
惩治恶霸的戏码没上演多长时间，主要是对手太不给力。看着肌肉壮硕，块头挺大的，真打起架来跟黛玉妹妹没什么区别，有胆小如鼠的一吓唬就抱头蹲下，抖得跟筛子似的。
楚昀掏出手机，从相册里点开一张照片，示意光头抬眼看：“这个人，最近见过没？”
“没……好像没有。”
楚昀：“给你十秒钟，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光头身后蹲着的某个小弟，弱弱举手：“我有天半夜闹肚子，厕所被人占着，所以打算出来找公厕解决。当时很晚，巷子里本来人就不多，这个时间更是连个鬼影都看不到。公厕年久失修，灯早就坏了，我摸着黑进去的。”
“然后……在那边的树下”，他伸手一指，“看到个戴帽子的男人，只露了个下巴，轮廓和身材都跟照片上这人很像，但我不太确定，因为我那天看到他右耳一直到脖子间，有道很长很粗的线，像是疤痕。”
“答得不错，我就不收你钱了。”楚昀拍拍光头的肩，“赶紧滚，下次再让我碰见你们收过路费，看我不把你们揍得亲妈都不认识！”
光头连同他的小弟，嚷嚷着“多谢大哥”，随即一哄而散。
将光头的提示汇报给温梦诗，和她那边的信息对接，很快将搜查的范围缩小，定位在一栋深处的破败居民楼里。
这里的建筑外观上几乎没什么区别，清一色的三层楼高，附带一个种着蔬菜的小院子。
温梦诗带着人赶到时，楚昀已经开着车往回走，左耳塞着枚蓝牙耳机。前面堵车了，他将头探出车窗，往外瞥了几眼：“结果怎么样了？”
温梦诗：“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但目前能确定的是，薛十方的确在这间房子短暂的生活过。我问过房东，将她描述的特征和薛十方比对了一下，匹配度很高。同时有一点必须要提醒下你们，温喻辞的同伙除了薛十方，应该还有人，并且这个藏在幕后的人，实力不容小觑。”
楚昀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温梦诗愣了愣，有个难以置信的想法飘过：“你们不会……早就猜到了吧？”
楚昀：“别忘了，薛十方是空降下来的。温喻辞再聪明，也只是个在读高中生，短时间经营起一家实体店，并且网络宣传做得那么好，凭他俩的能力，你觉得行吗？”
温梦诗：“……”好秀，她成功被这俩人打击到了。
快到小区门口了，楚昀不耐烦道：“没事我挂了。”
温梦诗急道：“还有件事……”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她话哽在了喉咙里。好吧，幸亏这事不重要。不然，她铁定来轮连番轰炸，直到这小子把话听完了才行。
车子熄了火，停在地下车库里。楚昀解开安全带，正打算叫荆迟下车，转头看见后者安详的睡颜，忍不住一愣。
他揉了揉太阳穴，迅速拉开车门跳下去，深吸几口凛冽的冷空气才缓过来。
见鬼了，他刚刚居然有种……的冲动。
“你今晚想睡在车库里？”荆迟冷声开口。
楚昀走丢的神魂被他这一声嘲讽拉回来，不自在地咳嗽几声，捋了捋额前碎发以掩饰尴尬。
他睡得比荆迟晚，洗完澡在阳台上吹了一会冷风，去去燥热后才回到主卧。
他懒得开灯，瞄准大床中央直接往下一倒，两颊却并未如往常一般触碰到柔软的被褥。
他顿时浑身僵硬，艰难地仰头，借着朦胧月光往下面一看，哦，刚不小心埋进了荆迟的颈窝里。四目对视一眼，谁都没先开口说话。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氛缓缓弥漫在四周。
楚昀双手撑住，翻了个身，从荆迟身上下去：“你……走错房间了？”
荆迟脸不红心不跳，保持一脸平静地说：“某人之前说过，客卧住得不习惯，可以来主卧睡。言而无信的人，是会受到被欺骗者的惩罚。”
“合着您老这意思，就是今天非睡我……的床不可了？”楚昀干巴巴道。
荆迟：“嗯。”
“得勒，”楚昀从床上坐起来，“你睡主卧，我去客卧行了吧？”
荆迟没动，冷声说：“给你五秒的时间，躺到床上。”
楚昀顿觉无奈：“荆教授，你讲点道理……”
“五，四，三……”
“荆迟！”
楚昀忽然暴躁起来，心里明明想着，这个家房产证上到底写的谁的名字，身体却很诚实，赶在最后一秒前往后一跃，床铺被砸下一个凹坑，“咯吱”摇晃了几下。
他侧身看向旁边半躺着的男人，尽量轻言细语同他商量：“我们都是成年人，别无理取闹行吗？各回各房，好好睡觉。俩大男人躺一一张床上，像什么话？不觉得瘆得慌吗？再说，万一我对你图谋不轨，半夜三更做什么违法的事，那就不好了。我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男女老少通吃，谁都能撩，你……”
“正好，成·年·人就该做点成·年·人该做的事。”荆迟冷漠地打断他。
“什么？”楚昀没反应过来。
下一瞬，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冰凉的触感顺着腹部往上蔓延。
“荆迟，你……究竟想做什么？！”事情已经超出了预定的轨迹，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荆迟闷哼一声，说：“做成·年·人该做的事。”
“啊！”楚昀低低惊呼一声，伸手拦住他的动作，“你疯了吧？！”
荆迟也觉得他可能疯了，完全不像自己。但一想到不这样做会面临的后果，他便不敢赌，宁可先牢牢攥在手里，至于被他禁锢住的人难不难受，之后再想。
他嗓音有些低哑地说：“还记得我在第四关游戏的密室里跟你说的话吗，如果我们能活着出来，我就允许你……在我shang面。当然，以你现在的情况，承诺可能无法兑现。”
“所以……换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