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昀狐疑地看着他，总觉得对面那男人的眼神不怀好意。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荆迟坐得离他很近，说话间，更是将脑袋凑了过来，温热的气息喷撒在他耳侧，偏低哑的嗓音性感得不像话，透着一股莫名吸引人的磁力。他缓缓说：“盯着我看干什么，嗯？”
楚昀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条件反射般地回了他一句：“干你啊！”
荆迟：“……”
当事人楚昀：“……”
他忍住扇自己一耳刮子的冲动，慌张地找补道：“那什么，你别误会，我这人嘴贱，平常跟美女搭讪惯了，嘴上没个把门的。要是不小心冒犯到你了，我给你赔礼道歉。”
他越想越觉得，俩人同住一个屋檐下，虽然都是比钢铁还直的男人，保不准他有时候会犯糊涂。还是防范于未然比较好。
“荆教授，反正我都失忆了，你欠我钱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我看了下家里的陈设布置，感觉我挺有钱的，要不你干脆搬回去自己的家，我们之间的债一笔勾销吧。”
荆迟眼神一黯，神情瞬间变得阴狠：“你说什么？！”
楚昀无端生出点畏惧，壮了壮狗胆，继续头铁地说道：“我的意思是，你欠我的钱都不用还了，所以你可以……啊！你……”
蓦地，荆迟像一头隐藏在从林深处的猎豹，猛然朝他扑了过来，姿势凶狠，浑身散发着不可遏制的怒火。
楚昀没防备，身体本来就微微向后仰，被他这么一扑，摇摇晃晃了几下，两人便双双往后面的沙发倒下去，那一处柔软的地方随即凹陷出一个人形大坑。
荆迟冷冷道：“你再说一遍！”
“我……”楚昀双手被压在身上的男人擒在头顶，扭了扭身子，动弹不得，他怔怔道：“荆教授，你……唔……”
很熟悉的触感，楚昀眨了眨眼，有些发懵。前几分钟他还想着，都是比钢铁还直的男人，这下一秒怎么就亲上了？他只对美女感兴趣，哪怕荆迟很出色，但于他而言仅仅是个优异的同性，他口味还没这么重。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不仅不反感，反而很享受？
难道……他对男人也有意思？得出这个结论后，楚昀仿佛看见他的世界正在一点点崩塌，意识渐渐被瓦解，只剩下满目的震惊。
短暂的惩罚性亲昵后，荆迟轻轻喘了一口气，用近乎逼问的口气说道：“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我……”触及到男人警告的眼神，楚昀深谙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话到嘴边临时改了口，“我伤了脑，记性不太好，刚有说话吗？咳咳，你在我家住得习惯吗？要不住进主卧试试？我那床跟了我许多年，躺下去软得你骨头都能酥……啊不是，我是说……”
“既然你都邀请我了，”荆迟打断他，“债主的请求，不应该拒绝。”
楚昀：“……”呸，他这嘴，就爱惹事。
他再次挽救道：“我刚跟你开玩笑的，你别放在心上。”
但凡男人稍微懂点礼数，就该知道主人家的卧室是不能随随便便让外人居住的。
荆迟看着他说：“晚了。”
楚昀翻了个白眼，这人怎么冥顽不灵，连最基本的礼节都不明白，他忍不住骂了句：“你神经病啊！”
话音刚落，他倏地愣住。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有人也说起过这三个字，而且是和他同样不耐烦的语气。
“啊——！”
他双手捂住脑袋，头部炸裂般地疼，像被人拿勺子在里面乱搅般。有人伸手来扶他，却被他粗暴地打开，他不受控制地吼道：“滚开，别碰我！好疼……”
“圆圆？”他忽然开口，紧紧拽住荆迟的衣袖，神情焦急地说道：“我是不是认识一个叫程沅的人？！”
荆迟皱了皱眉：“你第一个想起的人，竟然是他？”
楚昀松手，难以置信道：“所以，我真的认识这个人？你有他联系方式吗？我想见他。”
“没有，”荆迟冷漠地说，他起身朝客卧的方向走，“我和他不熟。”
楚昀看着他的背影，听到重重的关门声，心里“咯噔”一跳，他……哪句话又说错惹到这尊大佛了？没空关照男人的情绪，他飞快地在大衣外兜里摸出手机，给温梦诗打了个电话，简短说了下他脑子里回忆起的画面。那头的答复是，程沅半小时内就能赶过来，让他别着急。
……
客厅里，俩人面对面站着，看着程沅熟悉的脸，楚昀急不可耐地问道：“我们之前是什么关系？”
程沅回答他：“很要好的朋友。”
不对啊，楚昀心想，自从想明白他对男人也感兴趣后，他便隐隐觉得，周围似乎有个人跟他的确很“亲密”，超出了普通兄弟间的友情。他只能模糊不清地看到一个轮廓，至于那人究竟长什么样，却是陷在了一团迷雾里。从始至终，他都没往家里住着的那个男人身上想。
程沅不解道：“怎么了？”
“你没骗我？”楚昀左看右看他，仍是不相信，“我……”
有人站在台阶上打断他们的谈话，食指指尖上勾着条黑色内裤，波澜不惊地说：“有条漏网之鱼，我帮你洗了？”
楚昀耳根一红，他和程沅对视一眼，赶紧大步上前，拽过贴身衣服藏在身后，语速极快地对荆迟说：“你这人有病啊，没人教过你不能随便乱动别人的东西吗？！我又不是没长手，我自己洗！”
荆迟看着客厅里自他出现后，便显得局促不安的程沅，缓缓说：“你之前求着我，让我帮你洗过几次。”
楚昀难以置信道：“你胡说！”
如果地板上有条缝，他恨不得立马钻进去，然后和楼下的邻居打个招呼，再得体地离开。
荆迟看向他：“需要我帮你仔细回忆吗？”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楚昀将他往主卧的方向推，“您老安心歇着吧！”
程沅：“……”他似乎显得有点多余。
好不容易将这尊大佛锁在了房间里，楚昀这才想起被忽视在客厅里的客人。他随手将内裤扔在脏衣篓里，走出来对程沅说：“喝茶还是咖啡？”
“不用了。”程沅站起来，拿起茶几上的手机，神情有些失落。
接到温梦诗打来的那通电话时，他很高兴，楚昀失忆后，第一个记起的人，是他。他马不停蹄地赶过来，却像被人在寒冬腊月浇了盆冷水一样，浑身上下彻骨的冰凉。
隔在他和楚昀之间的，似乎不仅仅是丢失的记忆，还有些别的，他所不知道的东西。
“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他说。
楚昀讶然道：“不再坐会儿？你才来没多久，我还有些事想问你。”
“改天吧，”程沅语气低落地说，“我……家里有点急事，需要马上回去处理。等你身体好些，再把温梦诗他们叫出来一起聚聚。阿昀，我走了。”
他在门口站定，回头望了一眼楚昀。后者注意到他的目光，在客厅里搜寻了一圈，疑惑地说：“忘东西了吗？”
“没有。”程沅叹了口气，冲他挥了挥手，房门“咚”的一声关上。他还以为，阿昀会挽留他呢。看来，是他想多了。
程沅离开后，楚昀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口渴，打算去厨房接点水。一抬头，和靠在门边上的那双眼睛对视了一下，吓得他赶紧坐直，深吸口气缓了缓，才说：“大爷，您杵那儿瞅我多久了？人吓人，吓死人啊你知不知道！”
荆迟斜他一眼，拧开水龙头对准烧水壶，不咸不淡地问：“不留他住一宿？”
“我吃饱没事做啊，人又不是没家回。”楚昀往后一倒，又瘫在沙发上，“再说，我家是公共旅馆吗，谁都能留宿？”
蓦地，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是个陌生的号码，楚昀接了起来：“您好，哪位？”
“我，你的追稿人。”电话那头，橘白没好气地说，“进军娱乐圈那事，我暂时算给你谈妥了，但王总想和你见一面。你看看什么时候有空，给我定个时间。”
楚昀沉吟片刻，望了眼厨房里忙碌的身影，难得有几分迟疑：“……就明天吧，反正我最近比较闲。”
橘白：“那你今晚好好调整状态。据我听来的小道消息，好像最近有部捉鬼题材的电影在招募男主角，我觉得你非常适合……”
“你要去演戏？”
楚昀听得专注，连荆迟什么时候走到身边的都没察觉，他手一抖，险些将手机落到茶几上装着水的玻璃杯里：“有这个打算，不可以吗？”
荆迟刚要说，他又做不了主，温梦诗平地一个电话炸了过来：“荆教授，我觉得你和楚昀有必要过来一趟。”
荆迟：“说重点。”
温梦诗：“我们接到举报，有人看见了疑似薛十方的人。地点在胡口巷。”
荆迟扫了眼楚昀，沉声说：“我直接赶过去，其余的你自己看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