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昀一副青天白日见鬼的模样，荆迟看着微微皱眉。
他语气冷漠道：“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停车场汇合。”
楚昀叼着牙刷，平复心情，正想插科打诨说句：要不要进来坐坐？后者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
眼瞅着电梯门合上，楚昀耸耸肩，若无其事地回房间收拾自己。
他从衣柜里挑了件黑白条纹衬衫，纯黑牛仔裤，配上一双匡威帆布鞋，解开领口处的扣子，露出一截锁骨，再戴了条银饰项链。
又对着镜子弄了会儿发型，委婉点说，是整个人看起来散发着强烈的荷尔蒙气息。
想着荆迟应该坐不惯别人的车，他便没带车钥匙。
然而，当他到了停车场，拉开副驾车门时，荆迟蹙着眉，问他：“你车坏了？”
楚昀动作一愣：“没啊，怎么了？”
荆迟毫不留情道：“那就滚下去。”
楚昀想到什么，难以置信道：“你原本的打算不会是，你和我分别开自己的车去同一个地点吧？”
荆迟觉得，对面这人可能智商偏低，这么简单的事还要来问他。
他反问道：“不然呢？”
趁着车门没锁，楚昀迅速钻进去，麻溜儿坐好，系上安全带，一副我就坐你副驾蹭你车怎么滴的无赖样。
他挑眉道：“我没带车钥匙，没公交卡，没零钱，银行卡也没钱了。这些解释够了吗？”
他看见荆迟不为所动，再接再厉道：“我昨天掉水里感冒了，阿嚏！公共交通上那么多人，我没戴口罩万一传染给别人怎么办？”
荆迟深吸口气，就当是碰见个疯子，跟疯子讲道理是说不通的。
两人顺利到达婚纱店，推门而入。
店员显然对楚昀有印象，但在看见他时笑容僵了一瞬，随后快速镇定。
她笑着问：“二位有预约吗？”
楚昀示意她往旁边走，压低声音说道：“还记得我吗？之前说要求婚送婚纱的那个。”
店员点头：“记得呢，您说您女朋友身体不太好。”
楚昀：“没错，就是我。”
相比头一次的热情服务，楚昀明显感觉这次不一样了。店员拿了两杯饮料，放到桌面上，同他聊了没几句，便借口店里事情忙离开了。
店员走到员工休息室，推开一扇门，里面静悄悄的，沙发上躺着个人，大约三十岁的年纪，长相憨厚老实。
店员沉默几秒，犹豫道：“经理，那个人又来了。幸亏您谨慎，上次他走后吩咐我派人去调查他的个人信息，这才发现他目前单身，话里的女朋友都是虚假的。不知道他来这儿的目的是什么？”
经理合着眼，缓缓说：“正常招待他就行，别让他乱走，尤其是三楼。”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张姐，那位楚先生又想上楼了，怎么办？”
经理看了店员一眼，道：“去做事吧。”
店员应了声“是”，离开休息室。笑着将楚昀和荆迟拦下，闲聊道：“不知道您女朋友喜欢哪种款式呢？要是没有合心意的，我再带您去看看别的。”
楚昀瞥了眼荆迟，状似难为情般，小声说道：“实话跟你说吧，我其实喜欢男的。”
店员愣了愣：“什么？”
楚昀胡扯道：“喏，看见没？那个跟我一起来的，就是我‘未婚夫’，他手上戴的戒指就是我前几天求婚送的。”
店员一时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他们调查的重点在于这位先生的“女友”，从没往“男友”这个方向想。
楚昀憋住笑意，继续说：“你知道的，现在这世界对这种事情的包容度不高，我怕你们会非议我。”
荆迟看他们嘀嘀咕咕半天，走过来，不耐烦的问：“洗手间在哪儿？”
店员指了指方向：“前面左手边右拐，然后直走。需要我带您去吗？”
荆迟表情淡淡地回绝：“不用。”
“别理他，”楚昀不在意道，“他就是这么个脾气，高冷得要命。”
店员心不在焉地笑了笑，对一个经过他们身边的人使了使眼神，那人心领神会，转头跟了上去。
过了几分钟，楚昀正纳闷，心想荆迟怎么还没回来，余光瞥到有个穿黑短袖的寸头男人从右边角落里的小门进去。
本来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但那人脖子上的刀疤标志太显眼，楚昀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人，且不止一两次。
正回忆着，荆迟脸色难看的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名穿制服的店员。
店员不自在的解释：“我也要去洗手间，正好碰上这位先生了。”
回去的路上，楚昀同荆迟聊起刚才发生的事，疑惑道：“你注意到没有，那些店员好像在观察我们，准确来说，像在监视。”
荆迟敷衍着回了几个语气词，把楚昀扔到了公交车站，说自己还有事，让他先回家便走了。
楚昀站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连上前来搭讪的女孩说了什么，他都没听见。
另一厢，荆迟开车去了一家咖啡厅，点了杯拿铁，在窗户边从白天坐到夜晚，总算看见目标人物从婚纱店的后门出来。
不止楚昀，他也注意到了这位刀疤男。
他放缓速度，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既能确保在可控的范围内，又不会引起刀疤男的注意。
不幸的是，刀疤男很谨慎，走了没几段路便察觉到有人在跟着他，来者不善。
他七拐八拐，进了一条弯弯绕绕的小路，一个侧身闪进破败的门里，打算趁跟着他的人不注意，一举撂倒他。
但千算万算没料到，来人提前预判了他的想法。
荆迟没耐心慢慢跟他耗下去，这蠢蛋不知道多久才能发现他，所幸故意露出马脚，再趁刀疤男准备偷袭的这段时间，抄近路绕到他后面，来个反偷袭。
“嘭！”
树棍打在小腿肌肉上，发出了沉闷的声音。
刀疤男在昏迷中痛醒，一脸茫然的睁眼，随后想起刚才的事，瞬间警觉。
他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块石头上，身上一圈圈缠着的，不是粗绳，而是荒野里长势最好，带有密密麻麻锯齿的那种野草。
只要他稍微挣扎，那些锯齿就会割开他的皮肉，让他感受到被千万只蚂蚁啃食的痛苦。
于是他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胀起啤酒肚。
“你是谁？为什么要跟踪我！”
四周都是一人高的杂草，他前面没人，但他能感受到，后面站着个人。
那人说话声音很冷，没有一丝起伏：“我们速战速决，节省时间。我有几个疑问，需要你回答。第一，白薇薇怎么死的？”
“第二，婚纱店背后的勾当是什么？”
“第三，充当主要角色的是哪些人？”
那人冷冰冰道：“一分钟整理你的回答，不然你就带着这些秘密下地狱吧。计时……开始！”
耳边传来手机计时器“嘀嗒嘀嗒”的声音。
饶是心理素质再好的人，遇见这种情况都会陷入慌乱。
听着秒针转动的动静，刀疤男精神高度紧张，心中吃惊，这人一上来就问得这么直接，且句句都牵扯到了关键点。
拿钱办事，这点职业道德他还是懂的。
刀疤男打定了主意，不会出卖雇主。
对方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刀疤男感觉有把小刀割开了他的后背，细密的痛楚传来。
冷汗无法控制的从额头滴下，打湿了他的后背，和鲜血混杂在一起。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再没有精力去想别的事情。
他听见背后那人说：“撒谎的人是没有好果子吃的，你最好想明白这点。”
刀疤男崩溃至极，怒吼道：“杀人犯法，你不怕被抓进监狱吗？！”
那人冷笑一声，凑近他的耳朵：“作为一向守法的好公民，你可不要污蔑我。还剩三秒，三，二，一。”
“时间到。”
刀疤男惊恐到了极点，他眼珠子四处乱瞥，想寻求路人的帮助，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
他不知道那人究竟要做什么，问清楚真相了又怎样？无凭无据的，难不成还去揭发他？
然而，眼瞧着后背那股痛楚又开始蔓延，甚至力道更大，他慌忙求饶：“我说！我说！”
“姓白的那个女人其实早就死了，是我把她的尸体沉到湖里，再伪装成救人落水死亡的假象……”
……
楚昀守在荆迟家门口，见他回来了，询问道：“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办事也不至于办这么久吧？”
荆迟掏出钥匙开门：“有事？”
楚昀：“嗯，我知道白薇薇落水那事不对劲的地方了。按理来说，一般溺水死亡的尸体，要飘浮在湖面上，至少需要两三天的时间。”
“照路人的说法，也才半小时左右，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
说话间，他的视线往下移，落到荆迟沾了杂草屑和泥点的皮鞋上。
荆迟对他说：“明早我去趟警局，让温梦诗带法医去看看白薇薇的遗体，应该放在殡仪馆里还没火化？”
楚昀没来得及回答，他和荆迟的手机在话音刚落的同时响起。
有人给他们俩打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