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迟这话问得猝不及防，谭明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愣：“你这话什么意思？拐弯抹角的说我是杀人凶手吗？”
楚昀上前一步，挡在荆迟身前：“谭先生，你作为表演的魔术师，的确有作案嫌疑。”
谭明停好车，上了锁，才一步一步走回来，辩解道：“我和江敛非亲非故，又没有利益冲突，这次是我和他的第一次合作。我犯得着自毁名声，在我的场子上弄这样一出事故吗？”
谭明看着四十好几，可能是人到中年，精神压力渐大，被荆迟这么一刺激，想起伤心事，顿时崩溃大哭：“我容易吗我？！”
他想抱着人找点安慰，但姓温的警察是个女的，男女授受不亲，不方便。另一位男警察瞧着弱不禁风，也算了。还剩下两个人，一个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并且刚刚刺激他的人就是这人。
他再三抉择后，选择了楚昀，一头奔向楚昀怀里，声嘶力竭的哭吼……
“江敛死了这事一发生，网上铺天盖地的新闻，矛头直接指向我这个魔术师，微博评论区一页页刷下去，大半都是骂我的。我千辛万苦混到今天这位置，这下可好了，通通完蛋！没节目敢再邀请我参加，我在湘南市根本混不下去了！要么去别市试试，要么就只能改行。”
“我除了魔术表演，别的都不会。改行去做什么？去街头卖艺，跟那些网红主播抢饭碗吗？”
在谭明接下来近半小时的对梦想感概中，楚昀等人一致赞同一个观点：凶手应该不是个话痨。
中场休息的时候，谭明接了个电话，回来对他们一脸抱歉：“不好意思，我在网上预约的医生叫到我的号了，我必须马上赶过去。”
温梦诗松了口气：“没事没事，你快上去吧！”
谭明念念不舍的回头：“下次有空的话，我再接着跟你们……讲。”
他的话还未说完，眼前四人早就溜之大吉了。
……
车身穿梭在吵闹的街区小巷里，两侧摊贩的叫卖吆喝声尤为起劲儿。美食荟萃，顾客云集。烧烤火锅的麻辣鲜香，养生老鸭汤的浓郁，冰糖葫芦串串的清甜……
楚昀一边要留意别撞到人，一边要搜寻哪家餐馆不错，忙得不可开交。
反观身边那人，真像位只管吃喝玩乐的大爷，苦累活都交给他这个跑腿的干。
有家门面的香气飘了过来，楚昀深吸一口，回头问荆迟：“中午想吃点什么？既要清淡，又要富含营养，菌菇汤锅倒是个不错的选择。菌类的你能吃吗？”
荆迟的行动，往往比语言更快----他直接拉开车门，大步走下去。
楚昀叹口气，偷偷抱怨一句：“幸亏我天生脾气好，不然啊，看谁能把你这位大爷伺候得舒坦！”
进了餐馆，点好菜，楚昀将桌子上的沙漏倒过来，开始计时。
闲着无聊，他同荆迟说话：“前段时间不是有些新闻很火吗？云南那边采蘑菇的人很多，哪怕是当地人，一个不小心也容易吃进医院里。有段挺有趣的歌谣，怎么唱来着……”
楚昀左右手各拿着一只筷子，对准碗的边沿，边唱边敲：“红伞伞，白杆杆，吃完我们一起躺板板……荆教授，有兴趣尝试一下这种感觉吗？”
他幸灾乐祸的笑：“反正前面不远就是医院，等你神志不清倒下去了，我一准负责送你进医院，医疗费我给你全额报销，回头你给我写篇尝后感就行。怎么样，划算吧？要不现在就尝一口试试？”
荆迟看着沙漏里的沙簌簌流下，嘴角带笑，骂了他一句：“神经病。”
“稀奇啊，一向板着个脸，活像我欠了你八辈子钱一样的人，居然当着我的面笑了……”
楚昀难以置信，正准备仔细观察一下这百年难遇的奇景，下一秒，荆迟的表情又恢复如常了。
楚昀满脸遗憾：“没意思……”
菜刚煮熟，楚昀用公筷夹起，自然而然地放到荆迟碗里。
他嘴里才咬进去一块嫩牛肉，荆迟搁到桌面的手机便开始剧烈震动。
楚昀瞥了眼，是学校教导处打来的电话。
“喂？小荆，你知道的，校领导一直很重视你，花重金栽培你，把你打造成咱们学校的金字招牌。你的私生活我们管不着，但至少不应该闹到学校里。眼下出了这种令学校难堪的事，领导发了话，你必须得好好处理，不能影响到学校的声誉。”
“余主任，到底什么事？”
“电话里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总之，你来了就知道了。”
楚昀筷子挑起锅里的空心菜，看荆迟脸色不太好，关怀道：“怎么了？”
“学校临时有事，汤锅你自己慢慢吃，我先走了。”
“诶……可是菜还没上完，你就只吃了两三口……”
话音刚落，荆迟已经动作迅速的离开餐馆。
楚昀收回目光，看着满桌子的菜，和热气腾腾的菌菇汤锅，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位大爷不仅脾气差，还是个脚不沾地的大忙人。
荆迟没开车，只能打车去学校，快到校门口的时候，他透过车窗看见里里外外围了一大群学生。有张醒目的红色横幅，高挂在两棵大树中间，上面写着一排大字：忘恩负义虚伪教授荆迟，拒给老人赡养费！
他刚下车，便听到四周聚拢的人都在对这事议论纷纷。
“真的假的？荆教授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啊？”
“我一个好姐妹喜欢他，特地托人去打听了一下，说荆教授是个孤儿，根本没亲戚，来的哪门子赡养费？我看这老太婆是想讹钱吧？一大把岁数了，要不要脸？我呸！”
“你们这些小女生，看见荆教授颜值高就偏袒他，他不是有个奶奶吗？好像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老太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好歹说清楚啊！”
“就是！就是！”
隔着人群，站在椅子上四处张望的谭玉梅，一眼便看见了公路旁立着的荆迟。顿时气势汹汹的冲过去，将胳膊肘上挎着的菜篮子里的鸡蛋和白菜拿出来，直接扔在荆迟的脸上。
荆迟一偏头，蛋清洒在他的衣服上。
“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我姐照顾你这么多年，你明明很有钱，却舍不得拿出一点分给我们家！”
“看着挺人模狗样的，结果居然是个没良心的畜生东西！”
有围观的女生看不下去，劝她道：“老太太，你说话也太过分了吧，怎么能骂人呢？”
“关你屁事！你帮着他说话，不会是跟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吧？小姑娘，我听说师生恋是要受处罚的，你早点跟他分了，别耽误自己！”
女生脸一红，气得结巴：“你……你不要乱说，别玷污我和荆教授的清白！”
“够了！”
荆迟拔高音量，厉声呵斥：“照顾我的人叫谭春秀，请问你叫这个名字吗？你张口闭口到就是要钱，还到学校里闹事，究竟是谁昧了良心，你心里没点数？我念在你是位老人家，这件事可以既往不咎，但请你不要再继续打扰我的生活。”
“还有，你儿子早就成年了，应该学会自食其力，而不是啃老，向父母要钱无果，便怂恿父母在外敲诈勒索别人！”
荆迟这话一说完，周围人的风向顿时转变，他们大致清楚了这场闹剧发生的原因，都不约而同地站在荆教授这边。
谭玉梅面子上过不去，被荆迟直接戳破内心的肮脏心思后，恼羞成怒。她环视四周一圈，抄起台阶上的砖头，准备朝荆迟扔过去。
但视线触及到后者的眼神，她又有点畏惧。
怎么说呢，此刻的他像一头深夜藏在暗丛里的狼，眼睛散发着幽光，令人感到危险。又像一潭沉寂多年的黑水，一眼望不到底，谁知道它什么时候会从水底窜出一只可怕的怪物。
谭玉梅害怕地咽了咽口水，还是鼓足勇气，心一横，用力砸了过去。
荆迟本来就不打算躲，砖头砸到他身上最好，这样报警的理由便更加充分，至少能将谭玉梅拘留几天，免得她再生事端。
然而，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未袭来。
眼前一黑，荆迟惯性地闭眼，周遭传来一阵惊呼。
他缓缓睁眼，看到的是一片黑色阴影，再抬头，目光所及之处，是一件纯白短袖，外加一张好看得过分的脸。
这张脸他很熟，以往避之不及，如今却觉得，有人能在危险来临的时候，替他挡在身前倒也挺不错。
“没事吧？”楚昀问他。
荆迟轻轻点头：“嗯。”
楚昀看向谭玉梅：“我记得，我之前警告过你是吧？冥顽不灵？掉钱眼里了啊？虽然打老人的行为很不好，但礼尚往来嘛，你无缘无故打了我，这亏我可不想闷声忍着！”
说完，他捡起地上的砖头，朝谭玉梅的腿砸了过去。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不用跟你客气。”
“对了，我没吓唬你，刚看你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时候，我顺道拍了张照当证据，再报了个警，你安心等着待会儿被抓吧。别想着逃跑啊，处罚会加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