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谦领着他,去了新建立好的蚕房。秦云初见到那些白花花的蚕宝宝,震惊无比。如今北方是数九寒天,滴水成冰,南方虽然不至于,但同样也万木凋零。
这样的天气里,很多人都或不过去。而在陈谦这里却可以养蚕,这绝对是经天纬地的大手笔。他很好奇陈谦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原理很简单,听了之后立刻就懂。
唯独一点他想不明白,就是如何控制温度一致?陈谦向他展示温度计的妙用。温度计是个非常不起眼的发明,但实际上温度计的意义,远超人们的认识。
在温度计发明之前,大家对于世界的描述只有时间,空间。温度计发明之后,又增加一个温度的维度。秦云并非是物理学家,但他敏锐意识到,温度计可能有大用。
比如记录室外温度。
其实,如果人类能够建立对世界的准确数学模型,就能加深对世界的认识。而对世界的描述,其实只有几个维度,第一是长度,第二是重量,第三是时间,第四就是温度,如果再加一个,那就是力学量。
有了这么几个基本单位后,对世界的描述就会清晰很多。其余很多东西都是基于这四种基本单位延伸出来的。当然,后来人们又发明了电力单位、热量单位等等。
这就是经典物理学。
秦云没有这么多知识,但他显然意识到这种温度计的妙处,大声称赞。这么一来,就可以对温度有很强的控制,冶炼、烧窑时都会事半功倍。
陈谦只能遗憾告诉他,目前他还没想到合适办法,测量窑炉的准确温度,因为玻璃这玩意会被烧化。
秦云道:“此物乃是妙物,造福天下不在话下。当上书陛下,推广天下。此物成本几何?”
陈谦笑笑:“成本很低,这里面的柱子是汞,不怎么值钱。”
秦云抓住他的手:“你快叫人制作几个,等我进京带上。”
也是合当秦云开眼,此时的蚕宝宝已经开始逐渐吐丝。原本他还对这种逆天改命的行为将信将疑,很快就被一个个洁白的蚕茧重塑认知。
秦云最奇怪的还是桑叶从何而来,他执意要求去看看桑叶。桑叶田就在荒地上,一栋栋钢筋玻璃的暖房,看得他直抽抽,玻璃这玩意虽然现在价格低很多,但直接用来建造这么大规模的暖房,还是叫人不敢想象。
这需要花费多少钱?
暖房里的桑树苗都很低,最高也不过齐腰。他又很好奇,桑树是可以长到两人高的,之所以称之为树,是因为真的就是树,而不是眼前的这些东西。
陈谦告诉他,这些都是匠人的功劳。民间管理桑树,其实也有压枝技术,直不过民间的桑树种植野外,不需要压枝那么低,他带着匠人们改进工艺,一次成功。
秦云一直都认为陈谦是个非常奇怪的人,看到桑树的时候他才想明白,这个人究竟是如何奇怪。传统的士大夫、读书人,想的都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利用朝堂上的力量改变世界。
但陈谦总是想着利用工匠的力量改造世界。他没办法搞清楚谁更好或者谁更坏,只是了却心中一个疑惑,心怀大慰。
从远处看这一片暖房,当真是巍巍壮观,甚至远比一座城市还更加叫人觉得壮观。城市那是人居住的地方,人持续不断地改造城市面貌,而这些都只是短时间内建立起来的,而且看起来相当长时间内都不会消失。
回来路上秦云说道:“如此一来,江南百姓冬日也能有活计。只怕很多人终年不得闲了。”
陈谦边走路边解释:“其实下官叫请大人来,还有件事。也是关于丝绸。冬蚕养殖成功后,整个江南地区将多四五轮蚕的养殖,生丝将会多出来好几倍,就算那些织女日夜劳作,也做不完工。幸运的是,我们同时还发明了一种机器,可以替代水力。大大提高效率。”
秦云满面诧异:“是什么机器?需要多少人力?”
陈谦神秘微笑:“不需要人。只要煤炭、水,就能驱动,昼夜不息,力量雄伟,现在还只是试验阶段,但很快就能成功。”
秦云心中一个咯噔,满脸严肃:“快带我去看看!”
陈谦伸手做个手势:“请!”
厂房就在杨州府城外不远处,整整齐齐的水泥房,与周围的建筑格格不入。厂房周围都是荒凉的,尽管如此,秦云下来后就察觉到一种强烈的不适应感。
他看习惯了雕梁画栋,突然出现这么丑的建筑,是在叫他没眼看。但是这种建筑还有一种自己的美感,整齐、整洁、规规整整。
他觉得有些失控。这种时空的感觉非常不好。
走进厂房,是一个硕大的车间。秦云又觉得很不舒服。传统房子很少有这么大跨度的,而且中间还没有柱子,看着总感觉少了点啥,有点瘆人。
因为目前还未开始招工,所以这里空荡荡。秦云看到了一个铁疙瘩,真正的大铁疙瘩,硕大无朋,而且还有各种各样的管路、各种难以描述形状的零件。
第一次他觉得工匠之学并非是奇技银巧,而是蕴藏着巨大力量的学问,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他甚至能感觉到,一旦这个机器开动,将会带来毁天灭地的力量。
虽然他说不出来这具体的力量来源何处,又会如何毁天灭地,但他就是有了这么一种强烈的感觉。
他抚摸着冰冷机器,绕着走两圈,疑惑不已:“这如何开动?”
陈谦招呼工匠过来,叫他们立刻加热,启动机器,叫秦云秦大人好好开开眼。蒸汽机需要加热的时间过长,等待过程中,陈谦向他解释了其中原理。远离这么简单,以至于秦云听到后第一个反应就是荒谬。
开什么玩笑!这么庞大的机器,原理竟然是烧热水?他拒绝相信这个扯淡答案。
陈谦满脸无奈,只能告诉他,人类的技术发展,说穿了就是两种,第一是烧热水,第二是扔石头。虽然有各种各样的表现形式,但最终就是这么两种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