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晗并没有像梁修司预想的那样很快就醒过来，事实上她“睡”了几乎一天一夜也没有睁眼，而启碎不禁担心起她身为人类的身体能否吃得消这样长久的休眠。
好在梁修司和阿吹是鬼魂，没有摄取食物的烦恼，相比这点启碎看上去就没那么好过。他没有实体，普通人类看不见他，房子里又没有任何可以食用的食物，不过说实在的，就算舒晗醒过来梁修司也不认为这对启碎能有多大用：说不准她会因为房间破破烂烂而把他们三个一脚踢出去什么的，回教学楼好像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跟舒晗的家比起来未免太寒酸了，阿吹也……
不论如何，阿吹能够对自己推心置腹这件事让他打心眼里高兴，虽然他隐隐约约还是觉得阿吹有什么话没说，但比起之前互相猜忌来说，现在那些对阿吹私人的疑惑好像也不是很重要了。
舒晗昏迷不醒的状态持续到他们和未谷激战后的第三天才停止，她醒过来的时候一脸迷蒙，头发还是那么长，梁修司有点儿拿不准她现在是舒晗还是另外一个人。启碎触碰了她的额头之后对梁修司点了点头，他便知道舒晗身体依然没有大碍，只是阿吹在舒晗坐起来之后表情又开始变得有点别扭起来。
“舒晗……？”梁修司有点期待她答话的时候以“我”自称。
舒晗没有什么反应，一脸呆呆的模样来回看着坐在床边的梁修司、启碎和阿吹，似乎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梁修司正兀自看着她的脸，没来由的觉得身上一阵巨痛，但这痛是瞬间的，就像被千万根针扎了一下似的，疼过之后又觉不出刚才的疼痛点在哪儿，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身上。阿吹察觉到他刚才的一缩，斜眼看着他。但他没有多在意这不那么寻常的疼痛，反正是一瞬间的事，他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舒晗身上。舒晗正有些发懵的盯着自己。
“梁修大人……”舒晗开口，梁修司的心立马凉了一半：她没有变回去。原来的舒晗没有回来。
“舒晗呢？为什么不是她回来了？”刚问完就觉得这么问她不太合适，“我不是不喜欢你，只是她到哪儿去了呢？”
“妾身不知……”舒晗的表情仍是有点呆愣，“妾身怎么会在这里……”
启碎简洁的朝她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这期间梁修司又觉得身体痛了一下，这会儿稍微久了一点，但也不过一两秒，刺痛马上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疼痛间他忍不住轻哼了一嗓子，启碎没感觉到他的不对头，还以为他只是对他的话表示赞同，除了那之后的事还说了梁修司和阿吹之间的对话内容，他就一直这么讲了约莫一刻钟。只有阿吹一直斜眼看着自己。
“……然后你就醒过来了。我用一个杯子好吗。”梁修司假装没看见阿吹审视的目光，他见启碎语毕口干舌燥的模样，还以为他是不会口渴的。
“这么说，”舒晗看上去恢复了一些精神，她的脸又变得精美而哀伤了：“的确有必要去一趟零境……妾身尚不知自己是何许人。”
“比起那个，”阿吹终于没再看梁修司，“你们知道怎么去吗？”
他们都摇了摇头，除了启碎都用询问的目光看着阿吹。
“……其实我也不知道。”阿吹说，“我听未谷说只有役亡师能穿梭三界来的，具体怎么做我也不知道就是了。”他耸耸肩膀看着梁修司：“如果真是这样，你得想想办法什么的。”
“……别那样看着我啊，我也不知道，”梁修司皱眉，“说实话我还没有什么役亡师的自觉呢，这名号都是你们强加给——嘶……”他皱眉倒抽一口凉气，又是那莫名的疼痛，还是很快就消失了。启碎拿着水杯伸手触碰他的额头，舒晗和阿吹都用一种审视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扫着。这让他很不舒服。“我没事，”他拿开启碎的手，“抽筋什么的……鬼魂都会有的吧？”
阿吹摇了摇头：“除了特殊的力量鬼魂是不会生病抽筋什么的。”他转而看着启碎：“碎，怎么样？”
“一切正常。”启碎说，“你是不是太累了。”
不，这不是累。
但梁修司还是点点头，做出一点疲劳的样子说：“也许吧，舒晗醒了就好，也看了她不少时间了，我去歇会儿。”说罢他便径直飘向沙发背对着他们躺下，无视他们古怪的目光和表情。
他隐约猜到也许是反噬什么闹的，只是搞不明白为什么会隔了这么久才开始频繁发作。算了，不想也罢，正所谓债多了不愁，梁修司抓抓脑袋，他对自身的疑惑已经够多了，少这一个也不少……
“梁修大人……”那边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梁修司本来以为他们在弄吃的，回身看见舒晗已经下地走动了，正有些凝重的看着自己，他觉得舒晗要问他身体状况就直接摆了摆手道：“我没事的，安心吧，只是太累了。”
“……是，您安歇前妾身有个问题想请教……”舒晗偷偷瞥了一眼正在说着什么的启碎和阿吹，俯下身来靠近不明所以的梁修司小声道：“妾身……妾身想……”她几乎不动嘴唇的说了一句什么，梁修司没听清。
“什么？”
“妾身想请教这附近可有汤泉……”
于是梁修司费了半天劲才搞明白长发版舒晗大概是想洗澡，并且饥肠辘辘了。吃东西这方面倒是还好，他见过舒晗用手机这个东西叫过外卖，只是怎么用手机就不知道了，不过他可以跟她下楼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餐馆。但洗澡就比较不好帮忙，舒晗洗澡的时候又不会叫他来看她是怎么操作那些水管的，她都是自己进去浴室然后半小时就出来了，脖子上挂着厚毛巾，脑袋上冒着热气。
梁修司想了一会儿，下意识的想让她去问启碎或者阿吹，转念一想好像行不通，因为那俩也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启碎不说，阿吹的年纪如果按照人类算起来都比自己老了不少，又只在学校呆着，能知道水龙头是什么就不错了……
“启碎，”不过，问一问，说不定会知道一些呢？“你知道浴室里那些管子怎么用吗？”
“待我看看。”启碎穿墙进了浴室，捣鼓半天才出来道：“大概明白一些，翘起开关就会有水流下来，按下水流就会停止，水分冷热，把那开关往左便是冷，右便是热。怎么了。”
这下梁修司深深感到自己有多蠢起来，启碎也许是这几个人里最古老的生物了，没想到他随便捣鼓两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不过阿吹也用那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自己是怎么回事啊？还没来得及跟阿吹拌嘴，他又觉得身体刺痛了，还好这次也是瞬间，那疼痛感还没细品就消失了。梁修司隐约觉得，如果按照这个频率，那他一直把它放在脑后的确不是回事。
沐浴更衣后（舒晗用了一点时间才明白过来现代的衣服怎么穿），已经日上三竿了，一般这时候舒晗都在学校，但看样子让这模样的舒晗去学校是怎么都不合适的了。梁修司本想一个人带着她下楼买吃的，但出于对这个时代的不自信他还是叫上了启碎跟阿吹，按他的想法来说就是：万一出个洋相什么的，好歹有个垫背……吧。主要还有个原因是他怕那疼痛如果长时间复发起来周围没人，舒晗惊慌失措下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于是四人跟着舒晗乘坐电梯下楼出发（梁修司对自己会使用电梯感到自豪来着）。
直到走到写着“KFC”餐厅的门口梁修司才切身体验到这个时代的现代化。通常来说，他对这个时代最大的好奇停滞在电视机前，舒晗会自给自足，他也不怎么关心舒晗的吃喝拉撒。现在情况相反，这些人里只有他死的时代是最接近现代的了。
梁修司千叮咛万嘱咐的交代舒晗不要跟他们说话，因为尽管是在众人都上学上班的上午，来往餐厅的人类也非常多，而人类看不见他们，舒晗如果跟他们说话八成会被当成精神病。
点餐前，四个人一起凑到写着餐点名称的卡片上指指点点，每一样食物都没见过，不久舒晗身后就排起了小长队。
“您到底要点些什么？后面的人还很多。”服务员看上去有些不耐烦了。
不知出于什么缘故，舒晗、启碎和阿吹都把脑袋转向梁修司。
“呃……”他又看了一会儿餐牌，指着两个食物的照片对舒晗说：“要不你就吃这个？你跟他说你要这个。”
舒晗指着梁修司手指的地方对服务员说：“妾……”梁修司赶紧嚷道：“我！说我！别用妾身！”舒晗顿了顿，不那么自然的开口：“我……需要这个。”
“好，一共是30块钱。”那服务员转身去拿食物了。
四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们彻底忘记了钱这个东西了。好在舒晗出门前梁修司逼迫她拿上一个舒晗出门必备的小包，于是在服务员有些目瞪口呆的表情下他们把拿小包里的钱币一股脑全倒了出来，舒晗问道：“这些够吗？”
吃饱喝足，已经过了中午（舒晗为了搞明白那些陌生食物的吃法而花了不少时间），这期间梁修司的身体钝痛了数次，频率愈发高了起来。他坐在餐厅椅子上透过巨大落地窗看向窗外的行人，耳朵里听着启碎和阿吹无意义的对话，不自觉的就想到未谷临走前对他说的那番话。
“……役亡师，你若为苍生，请前去零境阻止妖仙王开启轮回，否则鬼域不会罢休的。”
苍生啊。
梁修司撑着下巴，觉得明晃晃的太阳透过自己身体的感觉十分舒适。
妖仙王什么的，鬼域什么的，零境什么的，苍生，什么的……
真是无形的重压啊。
谁也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但毫无疑问，他们的敌人不会只有未谷一个，将来要面临的争斗也绝对不会少。
身体又开始刺痛了……
“喂。”他转头看着谈笑风生的三人，目光如炬：“虽然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去零境，但打架无可避免……在舒晗回来之前，”他挨个看着他们，“咱们要开始修行自身的能力了。”
既然决定要承担起这个麻烦死人的责任。
梁修司坚定的看着三人。
那么，就让他以役亡师的身份走下去吧。
TBC
PS昨日有事未更新，望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