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走到孟谌楚面前,对孟谌楚和白沐上下打量了好几遍后,皱眉问:“你们新来的吧?”
孟谌楚回头同白沐对视一眼,又重新回头回答那人:“是的,我们是外地人,听闻崇明教的威严很久了,这才来到这里,来见识见识。”
那人狐疑地伸长了头看孟谌楚身后的白沐一眼,又问:“有引荐信吗?”
引荐信?!白沐皱眉,从孟谌楚身后探出半个头来:“怎么还要引荐信?我们可从来没听人说起过。”
那人脸上怀疑更深:“从来没听人提起过?怎么可能?我们都发了公告了,最近一段时间都不招收新教民了,除非有教中资历很老的教民做引荐人写引荐信打报告。”
白沐:“如……如此麻烦?我们,我们随便就进来了,也没……没你说的那般啊……”
那人听了白沐这话,露出一个十分无奈地表情,道:“啧,那麻烦了,走吧,和我走一趟,你们去留,就由教中长老们定夺吧。”
孟谌楚作出护住白沐状:“你是谁?凭什么这么做?”
那人轻笑:“我是谁?连我都不知道还想入教?”
这时,恰好有个教民从他们身边路过,对那人十分恭敬道:“左护法好。”
崇明教左护法齐青,向那个教民微笑点头示意,那个教民很是愉快的离开了。
齐青转头刚想摆摆自己的威严,结果忽然就被白沐塞了一手的银票,白沐情状可怜:“求求你了,别赶我们走,我和哥哥来这一趟,所有家产都变卖了的,求求你了……呜呜……”
作为哥哥,孟谌楚看着妹妹这般求人,也只能捂住脸,不、忍、直、视。
齐青捏紧了自己手心里的几百两银子,这是公然走后台啊,怎么可以这样?!
“你!你你你!!!”齐青猛吸一口气,“真是天可怜见啊!本护法一定好好向长老们说出你们两个的难处,若是过了长老那关,以后教中就是你们的家,本护法就是你们的亲兄长!”
孟谌楚伸手一把将被拉住的白沐拉回自己身后,然后冲还伸着手的齐青腼腆一笑道:“多谢了护法大人垂青。”
齐青将银两放进自己怀里,笑得嘴角都快咧到眼睛下了。
“嘿嘿嘿……无妨无妨,未来亲兄长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们兄弟二人的。”
白沐在孟谌楚身后暗自轻拍胸口,还好她今日扮得男装。
好不容易,由左护法齐青领着,这路终于走到了尽头,谁知这尽头竟然是一片十分开阔的空地。
这空地上,绿草小花,溪水小桥,以及坐落在这里的偌大伟岸宫殿,宫殿此处只能看见冰山一角,但飞檐翘角,无不精致侈靡,就连顶上的脊兽都是栩栩如生几乎能活。
真正神奇的是殿外,现如今明明已经入冬,而这处却尽种满了树,树上也是开满了花,桃花和樱花占主位,杏花也是有的,间或夹杂着一些梨花,粉粉白白,花瓣芬芳,开得是落英缤纷美丽无双。
时间对这个地方而言,似乎是静止的,这里好像就是一直这么安静美好的。
白沐委实是惊掉了下巴,她拽了拽孟谌楚的衣袖,吃惊地看着他:这……这细思实在极恐,就算是能让时间停止流逝的阵法,可……可哪有这么大的一个阵法的?而且无论是在衢州还是东澧,甚至是倾整个河洛一族的力气,都不可能在这么小的一处山群中间打造出这么一个恢宏的地方,人力物力肯定也是极其大的,太吓人了孟谌楚,我……我现在走还来不来得及?
孟谌楚:你说得,都没错,但故意暴露,然后让这个人带我们去到核心的地方,这是你出的主意,想跑?那位左护法还在前面,你能跑哪去?
白沐咽了口口水:这这这……我还是去找最可怜无助又弱小的秋月小师妹好了……
可白沐刚想转身跑路,就被孟谌楚拉住了:这里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见若是他们进来了,也定会在这里,所以,你又想要跑哪去找人?
白沐被气得跺脚,想甩开孟谌楚的手,可却力气太小,导致孟谌楚轻轻松松地就控制住她,还直接将她拢在身边,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白沐两眼一翻打算晕过去,这崇明教有个不得了的人物,保不齐那人就在这虚空中看着呢,所以她还是要作出一副和孟谌楚全无关系的样子。
厉害地大慈大悲菩萨,您统领着这么多教民,若是伤害了无辜的人可就难能服众了,您看清楚了,我和他没关系,真没关系,我是被强迫来的,真的,您可一定要信我啊!
左护法看着这眼前的蔚然大观,陶醉道:“无论何时何地看见这一切,我都会情不自禁地为教主的神通而着迷,你们说呢?”
言罢,左护法回头看向白沐和孟谌楚,结果却看见白沐和孟谌楚正相互搀扶着望着这四处的景象,尤其是白沐,脸上的惊讶感叹兴奋不已,种种表情都出现在一张脸上,虽然有些扭曲,但这极大地符合了左护法心中初次来到这里的人应有的反应。
左护法露出欣慰而又得意的微笑,昂首挺胸着让他们快点跟上。
“你们真是幸运,若是寻常时候,长老们是不在这里的,只是昨日便入冬,长老们照例第二日,是要来面见教主的。”
“不在这里?这儿就一条路,能去哪儿?”白沐露出懵懂无知的模样。
左护法略敛了笑意:“不该问的,就老实闭嘴。”
白沐装作害怕的缩回了孟谌楚身后,可在齐青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大白眼。
可下一秒,就在白沐踏上进殿台阶的一刹那。
“咚——”
白沐忽然心口剧烈一跳,她眉头蹙起,捂着自己的胸口几乎都要走不了路。
孟谌楚发觉白沐的异样,停下脚步想看白沐,结果却被白沐在后面推了一把。
继续走着。白沐在心中这样对孟谌楚道。
孟谌楚微顿脚步,也就继续若无其事地跟着左护法走着,心里却焦急问白沐:怎么了?饿了?
白沐此刻惨白着脸,几乎将所有的重量都压在拉着的孟谌楚那只手上,她能听见孟谌楚的话,但却没有气力回答他。
她的心口处莫名的特别的痛,头也晕乎乎的,脑子里莫名其妙的闪着几个画面。
似乎是在这里,又似乎不是在这里。
树木是很不一样的,而宫殿也似乎更古雅些,景致也有很大不同。
但和这里很像,粉白的花瓣雨,有水声,还有一个人,踏着木制的小桥,发出沉闷匆匆地脚步声。
模模糊糊地,能看见那人说话,嘴巴紊动,却却听不见声音。
白沐想尽力去听,可越渴望听见,心口就越痛,最后她实在是忍受不了,先松了一口气。
可就是这么一口气,她就猛地从那样的幻境中重新回来,一切都没了,只余了这些眼前景致。
可她再看这些时,却觉得这些再无之前见时的富艳华丽了,甚至,还冒出了一丝嫌弃的念头。
她捂着心口,喘着粗气,过了好久才缓过劲儿来,恰好齐青带着他们走过了长长繁复的廊前殿后,走到了一处金碧辉煌的殿门口前。
齐青率先往殿前一跪。
“左护法齐青,拜见教主。”
白沐和孟谌楚学着他样子,也跪在殿外。
里面传来一声响动,门,被人打开了,有一个老人家走了出来,笑看着低头虔诚跪着的齐青,也不出声。
白沐偷瞄看见,想着原来这就是教主……
齐青久等不到回应,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结果就看见了一双鎏金滚云靴,这下猛地一抬头,就看见这个老人家,登时就直接忿忿不平地站了起来。
还骂道:“你个老泼猴,就知道占我便宜,不仅是护法,就连老头子,也没有一个是像你这样不正经的!还敢冒充教主,能的你!”
这老人家,正是右护法祁云,他听了齐青骂,也不还嘴不恼怒,还乐乐呵呵地笑着,甚至还有闲心思打量孟谌楚和白沐。
“这什么人?你竟敢往*带。”祁红好整以暇地看着白沐和孟谌楚,他活了多年,眼光毒辣,一双眼睛在白沐身上车轮一样滚了好几遍。
齐青不回答,反而问他:“长老都在里边?”
祁云笑眯眯的:“都在呢,教主忙去了。”
齐青听了却皱了眉头:“又忙?”
祁云还是笑嘻嘻地:“她有时就是会有事情要处理的。”
齐青轻叹口气,没再提教主了。他回头看了小心翼翼的白沐和孟谌楚一眼,然后对他们介绍祁红道:“右护法祁红,不正经的老猴子,不用理会。”
祁红慢吞吞笑着道:“你这就不对了吧,我可还是右护法,给我留点威严不好吗?”
齐青冲祁红不耐烦地摆手,然后对白沐和孟谌楚道:“走吧,我们进去。”
说着,率先进了宫殿门。
孟谌楚带着白沐跟在齐青后面,其间路过等着他们的祁云,祁云笑眯眯的,目光悉数落在白沐身上,毫不遮掩。
白沐心中咯噔一下,脸上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羞怯。她估摸着,这右护法应该是已经知道她是女子了。唉,都不说老人家眼神不好吗?可祁红这老人家怎么眼神如此毒辣?还是说,她易容术不行?怎么可能?!她可是师承胡家呢,怎么回事儿……
白沐苦闷地想着,头都大了。
宫殿里金碧辉煌,用度奢靡,水晶宫灯一盏接着一盏,哪怕这是白日也点着亮着,如此铺张,就连王宫用度,也不可能如此奢靡富丽。
白银质地六把椅子,依次坐着几位长老,年纪有大有小,有男有女,有胖有瘦,有高有矮。
长老椅子后面还有两把纯金打造地椅子,齐青和祁云慢慢走上去,坐在两把位置上。
奇怪的是,这里并没有教主的位置。
不知是祁云动了什么机关,只听他喝了声“开”,所有的八张椅子都开始移动,一阵喧嚣地吵闹声后,这八张椅子围成了一个圈,而白沐和孟谌楚,则莫名其妙的变成了这圈的中心。
所有人都在打量着他们,将他们从让看到下,似乎要将他们两个的祖宗八辈都看出来。
看得白沐实在是受不了即将要爆发的时候,忽然就听齐青说话了。
“他们是本护法认的兄弟,你们随便看看就行了,至于这么认真嘛真是。”
有他这话一出,长老们迅速收回了目光中的探究,立马就变草率起来了。
“哦哦,两个好孩子啊。”
“对啊对啊,真好啊。”
“是啊是啊,孩子啊。”
“诶呀诶呀,有两个啊。”
剩下两个一个直接睡着,另一个只知道点头。
唯独右护法祁云,依旧是笑眯眯的看着白沐。白沐生怕他说出什么来,可结果他也没说什么。
白沐心中暗喜,难道贿赂这么好用的吗?直接买通了左护法,然后长老右护法都没有意见的让他们在崇明教有一席之地了,这……真是世上最草率的入教仪式了……
“好,本护法宣布,从此以后,你们两个就是我崇明教的教民了。”
齐青很是得意地宣布,周围人十分给面子的狠狠鼓掌。
白沐和孟谌楚皆是莫名其妙地向在座诸位道谢,从此正式成了崇明教的教民,得了崇明教正式认可的文书。
齐青又亲自送了他的“弟弟们”出*,临了到路口的时候,齐青对孟谌楚和白沐很是不舍。
“弟弟们啊,兄长我真是……舍不得你们!要不,你们还是别买院子,还是同兄长住一起吧,兄长养得起你们的!”
齐青说得十分情真意切。
白沐感动至深,紧紧握住了齐青的手,刚想说什么就被孟谌楚直接大力又拉到了身后去,还私下里紧紧抓着白沐的手。
白沐只得从孟谌楚身后露出个头来,冲齐青笑着道:“齐兄长好意我们心领,但我和哥哥还是不麻烦兄长为妙,省得兄长厌烦我们了。”
齐青一边表示自己对白沐和孟谌楚的不舍,一边将白沐塞他手里的一百两不着痕迹的收回自己的荷包里。
“算了,”齐青摸把泪,“你们想走,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