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沐和孟谌楚被齐青十分“不舍”的送了出来,重新又回到了只靠蜡烛照明的小道里。
从那样金碧辉煌春光灿烂的地方出来然后重新回到这个小道,哪怕这个小道修整平滑且旷大,但却依旧给人一种十分寒酸灰暗之感。其实,哪怕是这世间最美的景色,与那样的仙境比起来,都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桃花源就已经包含了所有的美景了,奢靡的,清幽的,小家碧玉的,恢宏旷大的,多彩缤纷的,生机勃勃的。
桃花源,再合适不过的名字了。
白沐眼见着那扇门关上,心中竟然蓦然出现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想起自己在踏上那座大殿时自己心中的异样,不由得想再进去看那宫殿一眼,看看有没有一座同她幻觉里一样的小桥,有没有那样一个人。
不自觉地,白沐向着那门走了两步,却被孟谌楚的说话声唤回了神思。
“你还要去?”
白沐转头看向孟谌楚,可她此时的表情孟谌楚从没有见过,脸上既不是嬉笑,也不是严肃,更像是迷茫,没有手足无措的紧张,只是迷茫,还有些失神。
“我……我想再进去看看。”白沐声音很轻,仿佛生怕惊动命运背后的那位神明。
孟谌楚本想劝白沐两句,毕竟他们这回是兵行险招,贿赂护法得了庇护才能得到意外的情报,现如今若是再回去,只怕就会适得其反,反被怀疑。
就连孟谌楚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对收受贿赂一事本身,竟然并没有多反感了。
可就在孟谌楚要开口之际,忽然听见了脚步声,听声音,来人起码也有三人以上。
孟谌楚忘了他们已经拿到了教民认证,本能地就直接拉了白沐躲进了暗处。
白沐忽然就成了懵懂无神的样子,连挣脱的动作都没有,乖乖地任由孟谌楚护着隐在角落。
不久之后,走过来了三个人,是衢州当地人的装扮,看样子应该是教民。他们并没有察觉到孟谌楚和白沐的存在,边聊着家中的收成,边向那个石门走去。
孟谌楚感觉到一直默不作声的白沐手指微动,低头看,只能看见白沐如翼的睫毛颤动。
那三个人走到石门前,边聊着天边十分随意的打开了石门。
可石门后哪里还有之前春意浓浓的美妙景色,只有同这洞穴石道一样的景象,深邃黝黑,又是一条长长的石道了。
等石门重新关上,白沐急着挣脱孟谌楚,直接跑去了那个石门前,按下按钮,门重新开启,依旧是幽深的石道,无论白沐再来多少遍也都是这样。
那一片美景,就像是个梦一样。
“结界。”
孟谌楚在白沐身后总结道。
必然是有结界将那个地方与这一切都隔开了,要么强行破开结界,要么得到结界主人的认可,否则都不能够进入其中。
白沐看着长长的隧道,久久没有说话动作。
孟谌楚见白沐如此异常,心中担心,试探问道:“为什么要再看去那个地方?你最初不还吵着要走说是危险吗?”
白沐看着长长深处的回廊,声音在隧道回荡。
“我看见个人,他在说话,我只是想听清楚他那么急切,到底想要说的什么。”
看着白沐这般出神的模样,孟谌楚有些担心。
那个阵法里的事物看着生机勃勃似乎将时间永远停住了,但孟谌楚在一些秘书里见过相似的秘术,这主要牵扯到一些古老的传说。
有传,洪荒时代,诞下生神掌生,死神掌死,世人皆知,但世人不知道的是,让这二者诞生的东西,正是时间。
所以时间,就连神明都是无法掌控的,更别说在阵法中使时间停止,而现如今桃花源中出现的貌似时间静止的景象,只不过是那些草木永远保持着生机罢了。日头不会降落,是因为那阵法中的太阳本身就是假的,宫殿金碧辉煌,是
没有人能凭空创造生机,桃花源中那样蓬勃的生机,必须是要由真正的生人的意志来供养的。
这就是夺生。
孟谌楚生怕,白沐这幅样子,是被人夺去生人意志了。
他默念口诀,指尖微动指在白沐眉心中间,有一个光点自孟谌楚指尖在白沐眉心荡漾开来,因着这一下,白沐当即眼睛中就有了神韵,全没了刚才的痴傻样子。
“孟……谌楚。”
白沐虚着声音,唤着孟谌楚的名字。
孟谌楚听了这声,才放心收手。
怕白沐再被魇住,孟谌楚决定还是带着白沐出这崇明洞中,他们还是在洞外等着吧。
这么想着,孟谌楚立刻就带着白沐离开了。
白沐刚回过来神志,忽觉手脚一阵阵的软,话都说不出,只能将身子的重量全部依托在孟谌楚的身上。孟谌楚也不嫌弃,尽全力抱着白沐,不让她跌跤。
本来白沐还为无法同翎儿并肩作战而愧疚,结果一出洞口,就见到翎儿和张韵以及蔫头巴脑的秋月,正在门口等着他们。
“你们何时出来的?”白沐从孟谌楚怀中被放下在地上,问翎儿和张韵道,她此刻已经恢复些许精神了。
翎儿见白沐是被孟谌楚这样护着出来的,生怕白沐是受了伤,急急忙忙跑过来看,哪里还有空回答白沐的问题?
张韵却是回答了。
“我们进去没多久就碰见了秋月小师妹,于是就出来了。可是统共就一条道,你们既然也进去了,那为什么我们没碰上你们?”
张韵很是奇怪。
秋月也向孟谌楚看去,还分了些许目光在被翎儿扶着的白沐身上。
若是细细解释,定然要费一番功夫,可刚才出了白沐疑似被夺神志的情况,这地方决不能多待。
孟谌楚道了句“回去再说”,然后就让张韵带着秋月,他们赶紧回客栈吧。
张韵虽然好奇孟谌楚和白沐究竟遭遇了什么,可是他也知道孟谌楚的脾性,既然说了让他们快些回去,那就是此地不宜久留。孟谌楚的警告,绝不是空穴来风随便一说,孟谌楚最是正经,这回怕是,他们真遇上不得了的东西了。
张韵二话不说,直接御剑拉着还想要说什么的秋月就飞起来了。
待他们回到客栈,却没想到还有事情在等着他们呢。
一进客栈,白沐就变成了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皱着眉头就想早点回到自己房间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困得慌,困得她想做什么事都没有气力。
结果才走到大堂就被一个什么东西直接扑住,这东西还会叫和说话。
“沐姐姐,阿凉好想你啊!”
“阿凉?!”
白沐惊讶,然后一转头,就看见一个同孟谌楚和张韵差不多打扮的人边上坐着姜秋,姜秋很是脸皮厚的冲她挥手,被绳子束缚住的双手格外地刺眼。
白沐此刻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姜秋个天杀的终于出现了。
“天杀的”还笑着冲孟谌楚打招呼:“孟小子,好久不见。”
白沐脑子里又冒出来一个念头:她居然不能感知姜秋的存在了。
白沐只觉头疼,她总是这么身子虚可怎么是好?
孟谌楚面对姜秋的热切问候直接视而不见,开玩笑,姜秋可将他的阿弥气得不轻,先要冷上一冷。
在阿凉抱着翎儿表达自己的想念的空隙,孟谌楚向白沐和翎儿介绍这个斯斯文文的男子。
“我十四师弟,贺言。”
贺言对这俩姑娘腼腆一笑:“姑娘们好,在下贺言,秦云派十四弟子。”
翎儿:“小女白翎儿。”
白沐:“白沐,你可直接叫名字。对了,我还是你师兄的亲妹妹。”
贺言惊讶:“亲妹妹?!什么时候师兄竟有亲妹妹了?!”
孟谌楚皱眉,刚说了句“不是亲……”几个字,还没说完,白沐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懒洋洋随意道:“许是路边见着我就随便捡了。”
孟谌楚听了又想直接拉着白沐说确实就是这样,白沐确实是他家从路边见着了就跟随意的捡了回来。
可又没等他说出口,白沐又张口问贺言姜秋这是怎么了。
贺言很是为难地看了姜秋一眼,然后解释了一遍来龙去脉。
原来他受城主所托查有妖人在烟城作案一事,查着查着自然而然就查到了姜秋的头上,姜秋刚开始还拘捕,多次反抗,被他逃了多次后终于捉住,结果捉住之后这妖人忽然说同孟谌楚认识。贺言处理事情总是小心谨慎的,这才手下留情留了姜秋性命,知道姜秋和阿凉就是孟谌楚嘱咐他要等的人。可这妖人毕竟犯了错,虽然没伤人性命,可却造成人们恐慌,这也是很不好的。
贺言死脑筋,也不知应该怎么定夺,竟然直接带着姜秋和阿凉不远万里直接来到衢州只问孟谌楚要个解决方法。
秋月听了直叫:“师兄,你怎么会同妖厮混在一起过?”
以姜秋为代表的众妖,包括白沐这房间里的小丑,甚至跟在孟谌楚身后的阿凉,他们都冲秋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一听这话白沐就很是不爽了,再加上秋月嗓子在这群人里格外尖,以致于吵着白沐,白沐忽然想同秋月吵了,最好让秋月哑口无言对这些事再也无法插嘴就好了。
白沐随手打了个响指,姜秋“噗”地一声就变回了猫,绳子落在地上。
姜秋长长地“喵”了一声,踩着贺言面前的桌子轻轻一蹦到空中,恰好落在白沐的右肩肩头上。
他舔着爪子,很是慵懒嚣张地看了一眼秋月。
秋月莫名其妙觉得一哆嗦,那黑猫果然是妖物,眼神太过阴毒幽深了。
白沐抬手轻轻抚摸着黑猫爪心柔软的肉垫,抬眸懒洋洋地扫着秋月,道:“怎么?我养的,你能耐我何?”
秋月被白沐这副嚣张样子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狠跺一下脚摔着门出了白沐房间。
张韵无奈地看了白沐一眼,惆怅道:“你就不能让让她?”
白沐“嘁”了一声,不甚在意。
张韵只得也追着出去了。
贺言是个老实孩子,没见过白沐这么嚣张跋扈的女子,一时也被吓住,只敢暗搓搓地问孟谌楚秋月小师妹怎么在这里。
而孟谌楚满心都是白沐说他们是亲兄妹这事儿,愁得慌,正不知道怎么和白沐解释。而贺言声又太轻,以致于孟谌楚压根没听见贺言问题,没说话。
问多了没回应,饶是贺言也急了,直接大声问孟谌楚:“师兄,现如今如何解决?”
可谁知孟谌楚没回答,白沐居然转头了,扬着下巴就那样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说实话,贺言有点怕。
可没想到,上一秒还在白沐肩头耀武扬威的姜秋,下一秒就被白沐直接拎着尾巴直接拎了起来,露着小腚腚,就像一条咸鱼。
白沐狠狠拍了下姜秋屁股,十分真诚地对贺言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没看好他,一定都是他挑的头,千万千万别牵连阿凉。”
贺言眼神闪烁:“阿凉姑娘……我是知道的,她很好,不会做那些事。”
白沐标准笑得露出八颗牙齿:“你这个想法很正确。”
贺言谦虚地笑笑。
白沐继续打着姜秋的屁股,接着道:“你说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我一定好好管教他,有人丢了钱财,我赔,有人受了伤,我赔,还有精神损失费,我都赔,如此解决,怎么样?”
贺言看向孟谌楚,孟谌楚对他点点头,于是贺言也对白沐这个想法表示同意。
贺言从不拖延事情到第二天,于是对白沐道:“这样,赔偿的事宜,今日我们一切都商量好,如何?”
白沐却不干了:“那怎么能行?现在都是午夜了。”
贺言仔细想想,也对,不能强人所难,于是就打算善解人意地同白沐道别就回自己房间去了,结果临别话还没说,白沐忽然将猫又往自己怀里一抱,亲昵的顺着黑猫的毛,仿佛刚才根本就不是她在教训这猫一样。
贺言心觉不妙,结果下一刻真的不妙了,白沐抱着猫端庄的往凳子上一坐,扬起下巴刻薄道:“小贺啊,那你欺负我家猫儿和小桃花,这笔账怎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