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傍晚时,白沐面带微笑的在客栈门口送走了白翎儿和阿凉。
白沐不舍的挥手道:“翎儿,你带着阿凉路上可要慢点哈~”
阿凉也回头挥手,笑道:“沐姐姐你放心,我会保护好翎儿姐姐的,我现在已经学会了召唤术了哦~”
白翎儿拉了拉阿凉的手,示意让她转回来快些走,道:“别理她,你沐姐姐单纯有猫腻,我们快些去,早点回来看看她到底是搞什么鬼。”
阿凉“哦”了一声,随即又耷拉着眼睛,道:“那沐姐姐给我钱,说让我去吃点小点心这也是假的吗?”
白翎儿回头看了眼渐渐离得远的白沐,低头温柔的摸了摸阿凉,道:“这倒不是,我们可以先去吃点点心再去找王硕拿东西。”
阿凉一听,开心地蹦跳着前进,又想到什么,转头又看了眼白沐,问白翎儿道:“那我们不回来看鬼了吗?”
白翎儿:“……额……那就算了,随她作吧。”
阿凉求知欲强:“作?什么是‘作’?和‘猫腻’一样吗?”
白翎儿:“……”
身后不远处把这话听得一清二楚的白沐:“……”
姜秋从客栈里踱步出来,望着阿凉越走越远的背影,无限惆怅,对白沐不满道:“我也要一起去,你凭什么留我?”
白沐没回答姜秋的质问,她满脸堆笑着目送白翎儿和阿凉离开,直到她们走得看不太清了,才收住笑容,一把提住了姜秋的后颈皮就往楼上走。
姜秋被白沐往房间里一扔,刚要愤怒控诉白沐的虐猫行为,结果就看见白沐又鬼鬼祟祟关上了门窗。
姜秋有种不好的预感,问:“你要干什么?”
白沐从自己的腰带里取出一个红色瓷瓶,面色凝重看着瓷瓶,回答姜秋道:“我要闷声作大死,顺便拉你个垫背的。”
姜秋闻言,默不作声一步一步往自己身后的门边挪。
白沐将瓷瓶打开,满脸严肃的看着里面的东西,看也不看姜秋道:“你走也行,不过我死了,看你还活不活得长。”
姜秋:“……”
白沐冲姜秋招了招手,示意让他过去。
姜秋很少见白沐有这么严肃的时候,知道或许出了大事,一步一挪的过去。
他不情愿道:“怎么了?”
白沐把红色瓷瓶摆在桌子上,姜秋闻到一股腐烂的臭味从瓶子里漏出来,他用肉爪捂住自己的鼻子,嫌弃道:“这什么啊?”
白沐敷衍回答:“救了你的东西。”说着,她从头上拔下千画放在桌上,搓了搓手发现自己还有东西没拿,起身去翻自己的藏蓝色包袱。
姜秋眯着眼在桌上开回走着,左右观察这个红色瓷瓶,那股腐烂的腥臭味里,还有一股香甜的味道。
姜秋纳闷的凑上前去可劲闻,这股味道越凑近越浓烈,对他莫名有种吸引力,引着他向前。
这味道有点熟悉,在哪闻过呢?
姜秋抖了抖自己的小胡子,问白沐道:“这什么?”
白沐从藏青色的包袱里取出一块粉色的手帕和白色瓷瓶,走过来将桌子边的凳子都撤得干净,桌上的茶壶也被撤走,把东西放在桌上,然后指着姜秋威胁道:“这是我压箱底的宝贝,你可千万别动。”
姜秋见白沐这么大阵仗,好奇着说道:“你究竟是要做什么?”
白沐将手帕放在桌上,满意的看了眼自己准备的东西,道:“千画离了我要被带进药王谷了,自然要好好准备,否则别说答应陈思启的做不到,莫家人对孟谌楚的记忆也不能模糊,那可怎么得了?行了你别转悠了,快去门口看着别让人进来,要是我一不小心入魔了,我就圆润的死给你看。”
姜秋无语吐槽:“那你刚才叫我过来做什么?”
白沐理所当然道:“当然是为了更好的吩咐你啦。”
姜秋:“……”
待姜秋在门口蹲坐着后,白沐深吸一口气,全神贯注在手中的千画上了。
三珠树树汁已经不多了,白沐皱着眉头猫眼在瓷瓶口使劲往里看,估摸着也就只剩下四五滴了,白沐扼腕兴叹,之前实在是太挥霍了……唉……
实况如此,不得不再喝一滴。
白沐把心一横,把白色瓷瓶里的三珠树树汁往自己面前的茶水里万般小心的滴了一滴,然后举起茶水就要一饮而尽。
谁知一旁的姜秋凉凉道:“没想要你是真的要闷声作大死,要不把灵契先解一下呗?”
白沐手一哆嗦,茶杯差点握不住,她小心地换了个姿势把茶杯握紧后,瞪着姜秋道:“别闹!”
姜秋翻个白眼,蹲坐着门边,白沐本来这段时间就底子虚,三珠树的树汁又太补,除非是吊着命,否则就和脾胃虚的人吃许多补气的汤药一样,虚弱的脾胃本就消化不好,精华太甚只能伤脾。
而且前些天白沐已经喝过一次了,他给阿凉浇树汁都不敢这么频繁,白沐区区一个人类就更受不了了,怪不得会说自己是闷声作大死。
姜秋惆怅的想到,说不定等阿凉回来,他就又换了个身子了,就是不知道这回他去哪里再找一只猫……
白沐端起茶杯,犹豫了一下就一饮而尽,放下茶杯后又拿起手帕,从红色瓷瓶倒了点红色粉末在手帕上,紧接着又小心把红色瓷瓶盖子塞上。
白沐用沾了红色粉末的手帕反复擦拭千画,不知是不是姜秋的错觉,他看见千画渐渐泛起光芒来,一开始是白色,而后变成浅淡的蓝色,最后变成了妖异的红色。
姜秋纳闷,这有点像邪物啊,但是以前怎么没听过千画是邪物来着?姜秋费力在自己忘得差不多的记忆中搜寻有关千画的记忆。
白沐额头渗出汗来,姜秋也感到心里一阵绞痛,他惊讶,没想到反噬这么快就开始了。
千画因为白沐催动灵力和术法而缓缓升起,升到与白沐紧闭的双眼齐平处停了下来。
千画原本长得平淡无奇甚至有点丑,像根随手敲两下的银块打造的玄黑色物件,若不是尾端是细长尖尖的毛笔尖,看起来确实也像个发簪。
但此刻千画却泛着红色光芒,外围玄黑色的笔身碎开,显出赤金色的纹路,像是某种上古时期烙下的刻印。
白沐食指和中指并拢,在空中凭空画着什么,像是符言,又不太像,姜秋没心思去看明白,他心绞痛得越来越厉害了。
千画因为白沐画的符咒越来越多,而“嗡嗡”作响,似乎是快要失控了。
白沐凝眉屏气继续加持自己的术法以求控制住千画,她额间汗豆大般滚落,姜秋疼得都快站不稳了,几乎要趴在地上。
白沐忽然腾出左手来,在虚空那么一划,斩钉截铁的劲儿就像是斩断了什么,这么一下,姜秋“呼”的一下就脱力地趴在了地上,心绞痛好了许多,估计白沐匀出了许多灵力来减小对他的影响。
“还算你有良心……呼……”姜秋趴在地上喘着粗气。
白沐没精神理会姜秋,她将提取记忆的术法咒语强行印在了千画上,不仅被树汁反噬,也遭到千画的抵抗,几个来回之下,千画终于妥协。
然而,就在白沐将咒语印成功的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喉头一甜,一个没忍住,直接吐了口鲜血在千画上。
白沐两眼一黑,向后倒去,尚有意识的最后一刻,白沐想着,估计自己是真的要死了。
“当啷——”千画离了控制,掉在了桌子上,发出清脆一声响,周身赤金色的花纹久久没消失。
房间里此刻唯一有意识的姜秋眼睁睁地看着桌上的千画把白沐吐在桌上的血一点一点吸干净,这情景让他一阵恶寒。
空气中是白沐的浓烈的血的气味,这气味太浓烈,太香甜了,姜秋正想着和红色瓷瓶里的香甜味道一模一样的时候,自己就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看着昏迷不醒的白沐,他鬼迷心窍的露出了自己的尖牙……
白翎儿回来时,未到房间门就闻到一股血腥味,心中暗惊:真的作死了?她拔出自己的剑一脚踹开了房间门,差点被房间里浓烈的血腥味熏得后退,她看到地上躺着的人,惊呼道:“沐儿!”
白翎儿惊慌的跑进房间,白沐边上躺着姜秋,不一定是姜秋,说不定只是只单纯的黑猫。姜秋之前换了个身体的事白翎儿知道,其中缘由也清楚,只是不问白沐而已,不问,不代表不知道。
白沐手腕上是很深的三道伤口,手边的地毯上是大片大片的血迹,她伤口正在缓慢愈合,口子一看就知道是抓伤,是姜秋故意抓伤的,白翎儿知道姜秋不会害白沐,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姜秋这样抓伤白沐呢?
来不及多想,白翎儿立刻伸手去给白沐和姜秋把脉。
阿凉走得慢,跟着白翎儿身后进来,然而当她看到这一幕,她还是惊呼出声:“天哪!怎么回事啊?”
阿凉小跑着到姜秋身边,抱着姜秋,眼泪水一下就出来了,哭丧道:“秋秋你怎么又要死了?呜呜……啊呜……秋秋……你快醒醒……你醒醒啊……”
白翎儿收回放在白沐和姜秋脖子上把脉的手,却放了心,一人一猫都没有性命之忧,尤其是白沐,体内有一种不知名的力量在修复她的身体。
阿凉哭得快断了气,白翎儿想出声阻止,这时黑猫忽然就睁了眼,还是暗金色的瞳孔,还是姜秋。
姜秋“呃啊——”一声,深深吸一口气,重重呼出后就开始剧烈喘息起来,阿凉忽然被这变故一吓,紧紧抱着姜秋边笑边打嗝,冒了个大大鼻涕泡。
这时,白沐也幽幽地醒转过来了,眨眨湿润的眼睛看了看白翎儿,又看了看阿凉的鼻涕泡和姜秋高高翘起的尾巴,露出一个浅淡疲惫的笑容,腥甜着嗓子呢喃道:“切,我就知道天不舍得亡我……”
白沐被白翎儿逼着在床上躺到了戌时,终于躺不下去了。
“诶呀,翎儿,我还有事呢,让我出去吧。”白沐讨好的笑道。
白翎儿眉头一挑,道:“好啊,我和你一起。”
白沐刚笑到一半的脸就垮了下来,百般解释道:“翎儿啊,真不是我不带你,主要是,委实是和陈思启有约,你不能被他看见。”
白翎儿不高兴了,抿着嘴不说话。
白沐哄着:“我知道你担心我,不过你放心,暂时作不死的,真的,要不,姜秋陪着我,这你总放心吧?”
“我不放心。”阿凉撅着嘴插嘴道,她紧紧抱着姜秋,几个时辰了还不肯松手。
“哼。”白翎儿跟着冷哼。
白沐一个头两个大,这里赔笑那里哄着的,终于是带着姜秋脱身出来。
姜秋恢复得快,早没事了。白沐还虚得很,被白翎儿披了好几件外衣在身上,现在有点热。
白沐现在还觉得自己的手腕隐隐作痛,拎着姜秋的耳朵,道:“你说,你怎么这么聪明呢?”
姜秋懒洋洋地在白沐怀里趴着,他委实累了,道:“小爷我就是这么机智,你学不来的,放弃吧。”
白沐捏着姜秋的耳朵的手微微用力,语气危险道:“可你竟然抓伤了我那么多次……”
姜秋干笑:“呵……那、那不是为了你吗?谁让你伤口愈合速度那么快的?不受点伤出点血,你早就因为树汁力量太盛消化不了七窍流血而亡了。”语气都是得意以及“快夸我”的言外之意。
当时姜秋的理智战胜了他内心对白沐血的渴望,并且急中生智之下想出了这么个以损止损的法子,用了点灵力,口子抓得很深,总算救了白沐一命。
白沐这回也亏了姜秋,于是不吝啬的笑着夸赞道:“行行行,就你厉害。”
姜秋得意一晃自己的胡子:“那当然。”
姜秋忽然想起千画吸白沐的血的事,犹疑着要不要告诉白沐,想了半天,又想白沐自己定然是知道的,遂就不打算说了。
天色很黑了,会春楼已经关了门,姜秋晚上的视力比在白天好,远远的就看见有个黑色人影在会春楼紧闭的门口晃悠,小声对白沐道:“小心,那里有人。”
白沐点头,轻轻迈着步伐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