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剑看得真切,对方分明是故意如此——他们的任务根本不是急着拿下自己,而是要拖着他,用这些弟子的性命做饵,以此来消耗李一剑。
“卑鄙!”李一剑怒吼着想要冲过去救援,却被阵法的无形之力死死绊住脚步,脚下像是灌了铅,每前进一步都要耗费数倍灵力,体内的金丹甚至都在隐隐作痛。
他眼睁睁看着一名弟子被数柄长剑同时刺穿胸膛,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身前的土地;看着另一名弟子为了掩护同伴撤退,被徐州元的长刀拦腰斩断,上半身重重摔在地上,眼睛还望着他的方向……心口像是被生生剜去一块,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不过片刻功夫,搜捕堂的弟子便一个接一个倒在血泊中,剩下不足十个,还个个带伤,气息奄奄,连握剑的力气都快没了。
赵飞一条腿已经废了,却仍用长刀撑着地面,死死盯着徐州元,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血水顺着嘴角不断往下淌。
李一剑的剑垂在身侧,剑刃上的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他从未觉得如此无力,明明修为远胜对方,却被这阵法困得寸步难行,只能看着兄弟一个个殒命。
林间的风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吹过,像是在嘲笑他的无能。
就在李一剑目眦欲裂,体内灵力翻涌着几乎要不顾一切冲破阵法束缚之时,意外陡生。
徐州元瞅准他分神看向赵飞的空隙,脚下猛地发力,挺枪直刺李一剑后心。
那枪尖带着撕裂空气的凌厉破风声,角度刁钻狠辣,显然是想趁他心神不宁之际下死手。
李一剑察觉背后恶风骤起,汗毛瞬间倒竖,正欲强行扭身格挡,人群中却突然爆发出一声震耳的大吼:“住手!”
只见屠里尘不知何时摸在了徐州元的后面,刚才李一剑刚来之时,见屠里尘并没有帮自己的意思,不过李一剑也并没在意,毕竟东南方确实是守卫最薄弱的地方,这一点屠里尘并没有骗自己。
而此时,屠里尘身上的青色道袍已被撕扯得破烂不堪,此刻双目赤红,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猛地从斜刺里冲了出来,以一种近乎蛮横的姿态,狠狠将猝不及防的徐州元扑倒在地!
“砰”的一声闷响,两人在地上滚作一团。屠里尘双臂如铁钳般死死搂住徐州元的后腰,任凭对方挥拳砸在他背上、用枪杆猛戳他肋骨,就是咬紧牙关不肯松手。
同时屠里尘朝着李一剑声嘶力竭地大喊:“堂主快走!一直往东南方跑!那边守卫最薄弱!往前穿过这片林子就是鬼仙教的地界!那里有一条隐蔽的小路,能直接通到化天山!堂主快走啊!只要逃出这摇篮山,就安全了!”
他的声音因为急切而嘶哑得如同破锣,额头上青筋暴起,脸上沾满了泥土和暗红色的血污,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可那双眼睛里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像是在用性命发出最后的呐喊。
李一剑愣住了,看着死死缠住徐州元、哪怕被打得口吐鲜血也不肯松劲的屠里尘,又看了看身边仅剩的几名浑身是伤、连站都站不稳的弟子,眼眶瞬间红了,泪水混着脸上的血渍滚落下来。
徐州元被屠里尘死死抱住双腿,动弹不得,长枪也脱了手,顿时气得目眦欲裂,一边用拳头狠砸屠里尘的脑袋,一边厉声怒骂:“你这吃里扒外的叛徒!竟敢坏我大事!我杀了你!”
叶长老见状,脸色骤变,也顾不上维持阵法,转身就想去拉开两人。
“走啊!”屠里尘猛地抬头,朝着李一剑吼出最后一声,随即一口咬在徐州元的胳膊上,死死咬住不放,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拖延时间。
李一剑的心像被狠狠剜了一下,他知道,屠里尘这是在用自己的命换他们的生机。他猛地转身,一把扛起身边伤势最重的赵飞,对剩下的几名弟子嘶吼道:“跟我走!”
话音未落,他已提着长剑,用尽最后一丝灵力劈开身前的阵法光幕,带着弟子们朝着东南方狂奔而去。
身后传来屠里尘压抑的痛呼声和徐州元气急败坏的怒骂声,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他不敢回头,只能咬着牙往前冲——他不能让屠里尘白白牺牲。
话音未落,徐州元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他腾出一只手,猛地抽出腰间的配刀,寒光一闪,竟毫不犹豫地将刀刃狠狠扎进了屠里尘的胸口!
“噗嗤”一声,利刃入肉的声音在林间格外刺耳。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屠里尘胸前的衣襟,也溅到了徐州元狰狞的脸上,滚烫而粘稠。
屠里尘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额头上青筋暴起,可双臂依旧像铁箍般死死箍着徐州元的腰,没有丝毫松动。
徐州元见状,眼中狠色更浓,反手一掌拍在屠里尘的背上,掌风凌厉,带着金丹期的灵力威压。
他借着这股反震之力,猛地将屠里尘狠狠推开——身后几步之外,便是深不见底的陡峭悬崖,云雾缭绕,仿佛择人而噬的巨口。
屠里尘的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坠去,只留下一声模糊的“保重”,便瞬间消失在浓密的云雾之中,连一丝回响都未曾留下。
“屠里尘!”李一剑奔逃的脚步猛地顿住,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哇”地喷出一口鲜血,气血翻涌得几乎要炸开胸膛。
他双目赤红,眼中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滔天的怒火与蚀骨的悲痛瞬间席卷了全身,握着剑柄的手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
而搜捕堂剩下的几名弟子,见屠里尘为了掩护他们而惨死崖下,也像是被点燃了最后的斗志。
他们嘶吼着,拖着带伤的身躯扑向敌人,全然不顾自身伤势,手中的兵刃挥舞得如同狂风骤雨,拿出了同归于尽的拼命劲头。
“杀!”一名断了腿的弟子抱着敌人滚进荆棘丛,用牙齿死死咬住对方的喉咙;另一名弟子被数柄刀刺穿身体,却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长剑送进了徐州元一名亲信的心脏。
刀光剑影中,他们的身影虽显单薄,却透着一股惊天地泣鬼神的悲壮与决绝,像是在用生命为李一剑铺平最后的逃生路。
可对方人马依旧像涨潮般源源不断涌来,又一名弟子惨叫着倒下,手中的长刀“哐当”落地。
李一剑猛地咬牙,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怒吼一声,再次推动五灵印,五条灵动的光带,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连周遭的空气都跟着震颤起来。
不远处的叶长老见状,瞳孔骤然收缩。
可不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李一剑已经将体内灵力催动到极致,经脉因超负荷运转而传来阵阵刺痛,他却浑然不顾,沉声喝道:“五灵归一,破!”
刹那间,五种灵光猛地汇聚在一起,化作一条栩栩如生的五色巨龙,龙鳞清晰可见,龙须飞扬,带着毁天灭地的磅礴气势,朝着叶长老咆哮而去,所过之处,树木应声断裂,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
叶长老仓促间祭出一面青铜小盾,那是他赖以保命的防御法器,可在五色巨龙的撞击下,小盾如同纸糊一般“咔嚓”碎裂开来,根本不堪一击。
他本人更是被巨龙狠狠撞中,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闷哼一声,当场昏死过去,重重摔落在地,生死不知。
徐州元见状,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恋战,连滚带爬地就要往后逃。
李一剑俨然已经拼了命,可自己没必要放着大好前程,不要来跟他拼命。
不过李一剑却没看他,目光扫过地上奄奄一息的几名弟子,心头剧痛,嘶哑着嗓子吼道:“走!”
不仅如此,五灵之力爆发的余威如同掀起的惊涛骇浪,朝着四周疯狂席卷而去。原本笼罩着这片区域的锁灵阵,在这股磅礴无匹的力量冲击下,阵眼处的金色符文瞬间黯淡,如同被巨石砸中的琉璃般寸寸碎裂,那些流转的符文化作点点光屑消散在空气中,整个阵法“嗡”的一声发出悲鸣,轰然崩塌,彻底化为乌有。
林间的束缚骤然消失,灵力重新变得畅通无阻。
五色巨龙的余威也尚未散去,周遭的天合宗弟子吓得不敢上前。
李一剑提着长剑站直身体,目光如刀般扫过剩下的天合宗弟子,声音冰冷得如同来自九幽寒冰:“挡我者,死!”
这三个字里裹挟着无尽的杀意与悲痛,吓得那些弟子纷纷后退,握着兵刃的手都在发颤。
李一剑趁机带着仅剩的几人,朝着东南方的密林深处狂奔而去,身后只留下一片狼藉的战场和叶长老昏迷的身影。
徐州元见叶长老昏死在地、赖以困敌的阵法又被毁掉,再看李一剑手持五灵印、周身灵力翻腾得如同战神在世,哪里还敢有半分恋战之心?他当机立断,朝着手下大吼一声:“撤!快撤!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等援兵来了再说!”自己则率先调转方向,猫着腰朝着密林深处退去——这种拿命去拼的事情,他向来是躲得最远的。
天合宗弟子本就被李一剑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击震慑住了,此刻听闻撤退令,顿时如蒙大赦,纷纷扔下手中的兵刃,跟着徐州元仓皇逃窜,脚步踉跄,眨眼间便消失在浓密的树影里,连地上的伤员都顾不上拖拽。
李一剑此时身边也只剩下了6人,这6人个个伤痕累累,衣衫被鲜血浸透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有的手臂被划开深可见骨的伤口,白骨隐约可见;有的捂着小腹踉跄前行,每走一步都疼得龇牙咧嘴;还有的断了肋骨,只能佝偻着身子喘气。看在眼里,李一剑的心头像被钝器反复捶打,一阵发酸,喉咙里堵得发慌。
他迅速从腰间的储物袋里掏出各种疗伤药草,有能快速止血的凝血草、专治筋骨断裂的接筋藤,还有能暂时吊住一口气的凝神花,一股脑塞进离他最近的王猛手中:“快,分下去让大家先服下!能撑一会儿是一会儿,我们必须尽快穿过这片林子!”
赵飞颤抖着接过药草,手指被血渍糊得发黏,他咬着牙将药草分发给众人,声音嘶哑:“谢堂主……”
李一剑没应声,只是抬手将最后一枚凝神丹塞进一名昏迷弟子的嘴里,随即扛起他,沉声道:“跟上,别掉队。”
说完,他率先迈步朝着东南方走去,背影在林间光影中显得格外沉重,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
弟子们也不推辞,颤抖着将药草塞进嘴里嚼烂,苦涩的汁液刺激得舌尖发麻,他们强忍着伤痛用力吞咽下去,草药入喉后,丝丝暖意缓缓扩散开来,总算让撕裂般的伤口稍稍缓和了些。
可李一剑不敢让他们停下休息哪怕片刻,他侧耳听着身后林子里隐约传来的呼喊声和脚步声,眉头紧锁:“不能停,天合宗的援兵估计一炷香内就到,我们必须抓紧时间穿过鬼仙教的地盘,赶到化天山!”
一行人继续朝着东南方疾行,脚下的路越来越崎岖,碎石与枯枝硌得脚底生疼,周遭的草木也渐渐染上几分诡异的深紫色,连叶片边缘都带着弯钩般的尖刺——这里已是鬼仙教的地界,与天合宗境内的景象截然不同。
李一剑心里清楚,此时鬼仙教的高层都聚集在皇城之附近,参与对摇篮山的联合扫荡,此地留守的多是些负责巡逻的底层弟子,修为不会太高。
“就算遇到鬼仙教的人,也未必会动手。”李一剑低声对弟子们说道,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安慰他们,也像是在给自己打气,“虽说咱们两派素来不和,早年结过不少恩怨,但眼下毕竟是联手抗敌的时候,他们应该不至于在这个节骨眼上与我们为敌,自乱阵脚。”
至于自己被皇城之追杀的事,李一剑料定皇城之不会声张——这种宗门内斗、自曝家丑的事,他绝不会让其他门派知道,以免落人口实。
果然,没往东南方走多久,前方林间便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正是鬼仙教巡查的一小撮人马,约莫五六人的样子,个个穿着灰黑色道袍,腰间挂着骷髅头形状的法器,透着几分阴森。
那伙人见到李一剑一行,立刻握紧了手中的骨鞭、幡旗等法器,眼神警惕地上下打量着他们,显然对天合宗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家地界有些意外,眉头都皱了起来。
不过当他们看清李一剑和六名弟子衣衫褴褛、满身血污,不少伤口还在不断渗血,连走路都踉跄不稳的模样时,警惕中又多了几分疑惑,眼神里带着探究。
领头的鬼仙教弟子脸上有道蜈蚣状的刀疤,他往前一步,挡在同伴身前,声音沙哑地问道:“你们是天合宗的人?怎么搞成这副样子?看这样子,是遇到高阶妖兽了?”
李一剑心中早有准备,脸上挤出几分恰到好处的疲惫,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污,苦笑道:“正是。方才在交界处遇上一头三品巅峰的妖熊,凶悍得很,弟兄们拼死才合力杀了它,只是……只是伤得不轻,正想尽快回营休整。还望道友行个方便,让我们借道过去。”
他故意加重了“回营休整”几个字,暗示自己是执行扫荡任务的队伍,又微微颔首,姿态放得很低,尽量不让对方起疑。身后的弟子们也都配合着咳嗽几声,装作虚弱不堪的样子,没人敢多言。
那鬼仙教弟子听了,也没多想——这些天各派队伍与妖兽死战的情形屡见不鲜,这般狼狈模样确实常见。
他摆了摆手,语气缓和了些:“既然如此,便快些去吧。这地界夜里有噬魂蚁出没,小心些。”说罢,便带着手下转身继续巡查,骨鞭敲击着树干发出“哒哒”声,很快消失在深紫色的林子里。
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不见,李一剑才暗暗松了口气,后背已沁出一层冷汗,黏腻的衣衫贴在伤口上,带来一阵刺痛。他看了眼身边强撑着的弟子,沉声道:“走,加快些速度,前面就是屠师弟说的那条小路了,过了那里就安全了。”
众人咬着牙跟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又行了一炷香的功夫,前方的密林忽然豁然开朗,出现两道陡峭的峡谷,如同被巨斧劈开的石墙,直插云霄。
峡谷之间夹着一条狭窄的水路,水面约莫丈许宽,水流湍急如箭,撞击着暗礁发出“哗哗”的轰鸣,两侧是光滑的岩壁,长满了湿滑的青苔,正是屠里尘所说的那条隐蔽通路。
只要穿过这条水路,再翻过前面那道低矮的山梁,就能彻底离开摇篮山,抵达化天山的地界了。
李一剑望着那道奔腾的水路,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压抑许久的光亮,像暗夜里燃起的星火。从这条水路穿出去,便能直达化天山腹地。只要到了那里,脱离了摇篮山的范围,皇城之的手再长,也不敢轻易在其他宗门的地盘上动武,他便算是彻底安全了。
湍急的水流声里,仿佛已能听见化天山方向传来的风声。
然而此时,摇篮山深处,皇城之已带着一队精锐人马赶到了徐州元所在的地方。他一袭玄色长袍,衣摆上绣着暗金色的宗门徽记,目光扫过狼藉的战场,先是落在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叶长老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