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两人便各自回了房间,方才那点小波澜,只当是修行途中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毕竟在这修仙界,类似的试探与逢迎本就寻常,没必要为此耗费多余的心神,倒不如早些调息,为次日的行程养精蓄锐。
论起来这些下界的修士,为了能和上界宗门搞好关系,恐怕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他们常年困于灵气稀薄的下界,资源匮乏、功法残缺,想要突破瓶颈难如登天,而上界宗门便是他们眼中唯一的“天梯”。
是以无论是献上珍稀灵草、主动鞍前马后,还是在言语间极尽奉承,只要能搭上上界的线,哪怕只是得到一句轻飘飘的指点,他们也愿意倾尽所有,半点不敢懈怠。
再者说,此地周遭百里之内,本就只有两个像样的门派。
三阴宗与五行门。
更关键的是,五行门的门主修为还只是元婴圆满,距离化神境尚有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在真正的修仙大派面前,实在算不得什么顶尖战力。
这样的实力,想要在残酷的修仙界站稳脚跟,甚至寻求更进一步的机缘,除了依附更强的势力,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也不能怪他这般急切,换做任何一个身处五行门的修士,恐怕都会想尽办法和三光门搞好关系。
要知道三光门可是实打实的上界宗门,掌握着无数下界修士梦寐以求的高阶功法与天材地宝。
能与这样的宗门攀上关系,不仅能为五行门换来安稳的生存空间,更能为门内弟子争取到前往上界修行的机会,这份诱惑,任谁也难以抗拒。
等到了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晨雾还未完全散去,冯凌月便早早地起了身,简单收拾好行囊后,便带着李一剑和云土龙离开了五行门。
三人踏着晨光,脚下灵光一闪,各自祭出飞行法器,朝着羊驼岭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正是羊驼岭深处的名花谷。
那里据说是那玄风巫师的藏身之地。
而冯凌月也并没有直接前往名花谷,反倒是带着两人先在羊驼岭外围绕了两三天。他们时而在山林中探查灵气波动,时而向附近的散修打探消息,看似漫无目的,实则是在暗中观察名花谷周边的动静,确认是否有其他人盯上了玄风巫师。
直到摸清了周遭的情况,确定暂时没有危险后,他们才放慢了脚步,沿着一条隐蔽的小径,渐渐朝着名花谷的核心区域靠近。
冯凌月指尖凝出一缕淡青色灵力,如游丝般探向名花谷深处。
这是她的“灵息术”,能借天地间流动的风捕捉细微异常。
此前绕岭三日,她早已摸清谷中风向规律:晨时风从东侧山口入,携草木清露之气;午后转西南,裹着谷底潭水的湿润;唯有深处那片被藤蔓遮蔽的角落,风势总透着几分滞涩。
她循着那缕异常的风缓缓前行,忽然顿住脚步。指尖灵力传来一丝极淡的甜腥,混在草木香里若有若无。
不是野兽血腥的浓烈,更像人血干涸后,又被水汽反复浸润的微弱气息。她立刻抬手示意身后两人噤声,俯身拨开脚边半人高的蕨类植物,只见枯叶下藏着几滴深褐色痕迹,痕迹边缘还凝着一点未散的灵力残韵,那波动阴冷诡谲,与传闻中玄风巫师的巫术气息隐隐相合。
“小心,那处的风不仅流速慢,还裹着‘障风咒’的痕迹。”冯凌月压低声音,指了指前方被浓雾半遮的角落,“寻常修士只会觉得是地形挡了风,但若细看,会发现雾里的风在绕着某个点打转——那是巫术布下的伪装,用来掩盖棚子的灵力波动。”
她一边说,一边从袖中取出一枚青铜小铃,轻轻一摇,铃音细弱却穿透力极强,瞬间震散了前方半片浓雾。
雾散处,果然露出一间临时搭建的小木棚。更让三人意外的是,棚子外的石桌上,竟摆着一碟刚切好的西瓜,殷红的瓜瓤还滴着汁水,旁边陶炉上煮着的茶正冒着袅袅热气。
棚下躺椅上,一个身着灰布长袍的修士半眯着眼,手里还把玩着一颗圆润的黑珠,神态悠闲得仿佛不是在隐匿修行,而是在自家后院纳凉。
冯凌月脸色骤然微变——那修士指尖的黑珠她曾在古籍中见过记载,正是玄风巫师标志性的法器“引煞珠”,珠身萦绕的那层若有若无的黑气,与方才她捕捉到的阴冷灵力一模一样。
“就是他。”冯凌月的声音压得更低,指尖已悄悄扣住了腰间的佩剑,“
躺椅上的玄风巫师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那副全然没将三人放在眼里的模样,让李一剑不由得愣在原地。
他原以为对方会藏在暗处设伏,或是见他们到来便惊慌失措,却没想人家竟如此光明正大,仿佛早已在此等候多时,连半分戒备都没有。
冯凌月压下心头的诧异,率先迈步上前,李一剑与云土龙紧随其后,三人呈三角之势,不动声色地将小木棚隐隐围住。
直到这时,玄风巫师才慢悠悠地从躺椅上站起身,他身材枯瘦,灰布长袍套在身上像挂了片破布,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扫过三人时带着几分戏谑:“三位在羊驼岭绕了好几天,总算是肯现身了呀。”
他伸手端起陶炉上的热茶,抿了一口才接着道,“不愧是上界大宗门来的贵客,让我可是好等。”
“玄风巫师,”冯凌月开门见山,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近来此地多名修士失踪,传闻是你以修士的魂魄血肉修炼邪术,提升自身修为,此事是否属实?”
听到这话,玄风巫师非但没有辩解,反而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反正你是大宗门来的,手里握着‘道理’,你来便是要宣判我的罪行,你说是,那便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远处连绵的山岭,语气骤然变得阴狠,“不过我也不妨告诉你,那些人,我确实杀了不少。但你可知他们做过什么?抢夺散修的灵材,屠戮无辜的凡人村落,桩桩件件,哪件不是该死?杀了他们,不过是让他们偿了应得的罪孽!”
玄风巫师说罢,枯瘦的手指朝着远处一座黑黢黢的山洞指去,语气里满是挑衅的得意:“看见没?那山洞里还留着两具尸体,一男一女,是昨天刚送上门来的‘养料’。我特意用巫术引风,把他们的尸身吹得半干,连魂魄都没来得及炼化,用禁术封在尸身里呢。你们要是不信,现在过去看,说不定还能听见魂魄的哀嚎声。”
这话像一把火,瞬间点燃了冯凌月的怒火。她周身的灵力骤然暴涨,淡青色的气流在掌心盘旋,连发丝都因怒意微微扬起。
一旁的云土龙更是直接捏紧了拳头,厚重的土黄色灵力顺着手臂蔓延,脚下的地面都隐隐震动,显然已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李一剑看着玄风巫师那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心头一沉,悄然后退半步,指尖扣住剑柄暗中蓄力。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身上的灵力虽不张扬,却带着一股阴寒刺骨的压迫感。
得亏这次是三人同行,若是他独自前来,根本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应对。
眼前之人,草菅人命、修炼邪术,已是邪修无疑,再无半分辩解的余地。
冯凌月眼神一厉,率先发难:“既然你不知悔改,今日便替天行道,除了你这祸害!”
话音未落,她掌心的青色灵力化作一道利刃,直刺玄风巫师面门。
云土龙紧随其后,双手结印,数道土墙从地面升起,将玄风巫师的退路牢牢封住。
李一剑也眼神一凛,体内阴阳二气瞬间运转至极致,掌心一白一黑两道气流盘旋交织,带着刚柔并济的磅礴力量,朝着玄风巫师猛推而出。
玄风巫师显然没料到他竟能使出这般罕见功法,仓促间抬手格挡,却还是被气流狠狠撞在胸口。
只听“闷哼”一声,他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重重撞在身后一棵三人合抱的古树上。树干剧烈摇晃,枝叶簌簌掉落,几片枯黄的叶子还粘在了他灰布长袍的肩头,衬得他愈发狼狈。
他扶着树干缓缓站稳,原本戏谑的神色彻底收敛,枯瘦的手指下意识摩挲着胸口,眼神死死盯着李一剑的掌心,嘴角却反常地勾起一抹带着探究的笑。
“这气息……纯净中带着相生相克的力道,阴阳二气!”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李一剑的佩剑与周身气度,语气里多了几分玩味,“能修炼这般功法,看来你小子的来历也不凡啊,莫不是哪个隐世宗门的传人?”
可李一剑此刻哪有心情跟他纠缠来历,玄风巫师草菅人命的模样还在眼前,他只觉心头怒火更盛。
李一剑抬手再催灵力,掌心的阴阳二气骤然暴涨,瞬间凝聚成两条丈许长的巨龙。
白龙周身裹着凛冽寒气,黑龙则缠绕着灼热罡风,两条巨龙仰头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声,声波震得地面的石子都微微颤动。
下一秒,双龙携着毁天灭地的威势,一左一右朝着玄风巫师猛扑而去,沿途的杂草与碎石都被气流卷起,在空中形成一道混乱的漩涡。
与此同时,冯凌月也抓住时机,双手快速翻飞结印,口中默念水木系困术的法诀。只见她身前的地面突然冒出无数翠绿的藤蔓,藤蔓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瞬间交织缠绕,形成一座半透明的“水木牢笼”。
那牢笼带着湿润的草木气息,却透着不容挣脱的坚韧,从四面八方朝着玄风巫师围拢,精准地挡住了他可能闪避的方向,将其牢牢禁锢在原地。
云土龙也紧随其后,双脚在地面重重一跺,丹田内厚重的土系灵力顺着双腿涌入地底,他沉喝一声“起!”,只见无数深褐色的土墙从地底拔地而起,土墙表面还泛着岩石的冷光,层层叠叠地将水木牢笼包裹得严严实实,连一丝缝隙都没留下,彻底锁死了玄风巫师所有的退路。
眼看玄风巫师已成瓮中之鳖,李一剑不再迟疑,左手迅速探向腰间的储物袋,指尖刚触到五灵印冰凉的印面,正要将这蕴含五行之力的法器祭出,给玄风巫师最后一击——可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一阵刺骨的寒风毫无征兆地凭空闪现,那风不同于寻常山风,带着一股阴邪的寒意,刚触到皮肤便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紧接着,寒风骤然加剧,呼啸着在山谷中盘旋,瞬间形成一道巨大的飓风。
飓风中心的气流疯狂旋转,卷起无数碎石与断枝,如同锋利的刀刃般在空气中切割,发出“呜呜”的恐怖声响,仿佛要将整个山谷都撕裂。
冯凌月、李一剑与云土龙三人猝不及防,被飓风的强大吸力拽得身形不稳。冯凌月下意识想催动灵力稳住身形,却被一股更猛的气流撞在后背,瞬间气血翻涌。
云土龙虽有土系灵力护身,却也被飓风掀得双脚离地,重重摔在数丈之外的草地上,后背与地面碰撞的瞬间,他忍不住闷哼出声。
李一剑的情况稍好,却也被气流带得连连后退,掌心的五灵印险些脱手,待他勉强稳住身形时,胸口已是一阵气血翻腾,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而那飓风中心,玄风巫师的身影竟在风中若隐若现,嘴角还挂着一丝得逞的冷笑
飓风尚未完全消散,玄风巫师的身影已在风眼中心稳住。
他嘴角挂着一丝暗红的血迹,显然方才硬接李一剑的阴阳二气也受了轻伤,可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里,却满是亢奋的狠厉。只见他右手一翻,掌心凭空多出一柄折扇。
扇面是深灰色的鲛绡材质,上面用墨色画着扭曲的风纹,扇骨则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正是他那柄风属性上品法宝“裂风扇”。
玄风巫师轻笑一声,手腕轻抖,裂风扇“唰”地展开,他对着冯凌月的方向轻轻一扇。
刹那间,无数道青黑色的风刃从扇面涌出,风刃边缘还裹着细碎的阴煞之气,如暴雨般朝着冯凌月袭来。
冯凌月早有准备,将刚祭出的上品法宝“青鸾盾”挡在身前,青鸾盾表面浮现出一层淡青色的灵光,与风刃碰撞时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虽勉强挡住攻击,却也被震得连连后退两步,手臂发麻。
另一边,云土龙见冯凌月被压制,立刻催动土系灵力,双手结印拍向地面:“地脉囚笼!”
三道粗壮的石刺从玄风巫师脚下破土而出,带着尖锐的石棱,直逼他的四肢。
玄风巫师却不慌不忙,左手悄然摸出一根通体赤红的火蜡烛。
这是他的极品法宝“焚魂烛”,烛火骤然暴涨,化作三团微弱的火焰,虽没能直接烧毁石刺,却也让石刺的速度慢了半分。
趁着这间隙,玄风巫师脚尖一点地面,身形如鬼魅般向后飘出数丈,轻松避开石刺的束缚。
李一剑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周身阴阳二气再次凝聚,化作一柄黑白交织的长剑,他握着剑纵身跃起,朝着玄风巫师的后背狠狠劈下:“阴阳斩!”
剑风裹挟着刚柔并济的力量,连空气都被劈出一道细微的裂痕。玄风巫师察觉身后异动,迅速转身,用裂风扇横向格挡。“铛!”
阴阳剑与裂风扇碰撞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向四周扩散,李一剑只觉虎口发麻,握剑的手险些松开。
玄风巫师也被震得后退一步,嘴角的血迹又多了几分,可他眼中的战意却更浓了。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四人在山谷中缠斗不休。
冯凌月的青鸾盾与玄风巫师的裂风扇反复碰撞,灵光与风刃交织成一片混乱的光网;云土龙不断召唤石刺、土墙,试图困住玄风巫师,却总被对方用焚魂烛的微弱火焰拖延,再借裂风扇的风力脱身。
李一剑则凭借阴阳二气的灵活变化,时而近身突袭,时而远程牵制,好几次都险些伤到玄风巫师,却都被他用精妙的身法避开。
表面看,双方你来我往,打得难分难解,可冯凌月三人心里却愈发沉重。
玄风巫师虽受了伤,却总能借助裂风扇的风势调整身形,每次反击都精准地打在他们的破绽处;反观他们三人,冯凌月的灵力已消耗近半,青鸾盾的灵光越来越淡。
云土龙额头满是冷汗,召唤石刺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李一剑的阴阳二气也开始不稳,手臂的酸痛感越来越强烈。
又一次硬接玄风巫师的风刃后,冯凌月三人被迫退到一起,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
他们很清楚,眼下看似势均力敌,实则玄风巫师更胜一筹。
对方不仅身法灵活,裂风扇的威力也远超出他们的预期,再这么耗下去,他们的灵力迟早会耗尽,到时候别说拿下玄风巫师,恐怕还会被他抓住机会反杀。
冯凌月望着三人渐亮的灵力光晕,又瞥见玄风巫师裂风扇上愈发浓郁的青黑风纹。
她深知再拖下去只会陷入绝境,思索片刻后,终是咬牙低喝:“撤!”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眼下保命要紧,若硬拼到灵力耗尽,只会落得被反杀的下场。
李一剑听到撤退命令,握着阴阳剑的手不由得紧了紧,眼中满是不甘。
自踏上修行路,他凭借阴阳二气的天赋一路顺遂,总觉得自己是同辈中最特殊的存在,可今日见了玄风巫师,才真正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尤其是想到对方不过是杂灵根,却能修到这般碾压性的境界,他心里更添了几分复杂。
既震撼于对方的修行天赋,又惋惜这份能力竟用在了邪道上。
云土龙也早已是强弩之末,闻言立刻点头,一边用土墙挡住玄风巫师袭来的风刃,一边往后退:“先撤!留得青山在,总有机会再找他算账!”
三人借着土墙的掩护,默契地朝着谷外退去,玄风巫师虽在身后追击,却也因之前受伤,没能立刻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