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乙凡想要成为发明家。有这个想法时，他的工作岗位在厂里的技术革新小组。他的师傅可是了不得的，工人级别中的最高级别，八级样板钳工。
都乙凡的好友凤春来也有理想。凤春来和都乙凡谈心时说，他要成为作家。都乙凡听后，拍拍凤春来的胳膊，你的理想一定可以实现。有了好朋友的鼓励，凤春来的作家梦也就越做越美，去那莎家借那套禁书，就是梦的一部分。
章家根的理想是娶个漂亮的老婆，给他章家生一个儿子。他家三代单传，父母对他只有一个心愿，找一个会生儿子的女孩。为此，母亲在和他谈心的时候授了秘方，就是找对象时，一定要找一个大P股的。
据说，大P股女孩能够生儿子。
也就是他和都乙凡、凤春来这批人转正之前，又招进一批学员。这一批学员进厂，章家根就看上了一个。这个女孩叫张招娣。章家根的梦想就是娶张招娣做老婆。
凤春来在做梦。他做了一个被人劫持的梦，于是就要求救，一声大叫。这声大叫，惊动了都乙凡和章家根。
都乙凡和章家根一样，睡在上铺。都乙凡在这时听到凤春来的叫声，是一种很痛苦的叫声，就翻身下了铺。章家根没有下铺，只是给蚊帐开了一条缝，伸出头防止蚊子乘虚而入，就用手指扣住蚊帐的空隙。
都乙凡掀开凤春来的蚊帐后钻了进去。
“春来，你怎么了？”
都乙凡看清凤春来屈身抱成一团，样子很痛苦。都乙凡伸手一摸，凤春来的身上全是汗。
章家根问：“都乙凡，凤春来他怎么了？”
都乙凡告诉：“凤春来不知是怎么了，身上全是汗。”
章家根说：“叫他用扇子。”
凤春来这时已经醒过神来，做手势叫都乙凡住嘴不要再对章家根说什么。都乙凡在这时似乎明白凤春来有什么事，因为，就在这时他看清了凤春来的腿上有包扎。
“凤春来没事。家根你睡吧。”都乙凡这么对章家根说了。
凤春来的手已经被都乙凡握在手中。都乙凡感觉到凤春来的浑身在颤抖。
都乙凡也就有点莫明其妙的紧张起来。
由都乙凡握住手后，凤春来的伤痛顿时减轻了许多，心头却是百感交集。都乙凡猜测凤春来可能是出了什么大事。他俩是同一批进这个厂的，交往后，话能聊到一块，也就成了好朋友。
都乙凡将声音压得很低，问：“你怎么会弄成这样？”
凤春来只好照董宝国的要求编了谎话：“上山去玩的。不小心，从悬崖上边摔下的。”
都乙凡问：“这种大热的天，你怎么想起来，上山？一个人去的吗？”
凤春来没有回答都乙凡提出的问题。他心里明白了都乙凡的意思，是不是和女朋友赵玟秀一块去的。
“嗯。”凤春来轻轻的应答了。
“你弄成这样，她也不管你？”
“不是……”
“不是什么？”
凤春来不知道怎么样解释才能自圆其说。
都乙凡自然清楚凤春来的为人，不说谎的。
凤春来自从进了这个厂，上班以外的时间，几乎就是窝在房间里看《讲话》这一类文艺理论方面的小册子，要不就是看唯一的一本允许看的小说《艳阳天》，再不就是写自己认为是的诗或小说。周边的山，很少上的。
凤春来曾对都乙凡说过，夏天的山，挺怕人的，山上有蛇。他最怕蛇。秋天的山上果实虽然多，却是一片枯黄，叫人伤感。冬天的山上呢，已经没有东西好看了。只有春天最好，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可以看，但也不要上山，其理由甚至朗诵一句“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意思是在山下就可以看，近看不如远看。
今天，他没有名目的上了山，都乙凡不免要惊奇，甚至不解。
“你真的是在山上摔的吗？”都乙凡质疑。
“是在山上。我没说谎。真的是。”凤春来说这话时的底气不足。他不是一个会说谎的人，说了这种假话心里虚，语气中免不了就有些飘忽。他很想说实话，可是实话不好说啊。
都乙凡问：“在哪里？哪边山上的悬崖？”
“在……西边，那个悬崖上。”凤春来说出这个地点后，心里竟然松了一口气。
都乙凡隐隐地笑了，说：“凤春来啊。你和我不是朋友吧？西边的山上有悬崖吗？”
是啊，西边有悬崖吗？
凤春来不知道啊。可是都乙凡是清楚的呀。都乙凡是一个喜欢运动的人，喜欢上山，经常去山上，如果一个星期不去爬一次山，就像丢了什么东西失了魂似的。
都乙凡说过，可惜这里的山没有让人惊奇的险峰，要是有险峰，就可以攀登过把瘾了。他的骨子里有一种探险的欲望。
都乙凡松开了握住凤春来的手说：“好吧，说不说实话，是你的权利。我也没有必要、要求你告诉我什么。”
凤春来一下子捉住了都乙凡的手，说：“我骗了你，不是在山上摔的，是，是，是什么呢，我也说不好了。”
都乙凡说：“算了吧。不好说，就不要说了，不硬是为难自己。”
凤春来说：“不！在这里，只有你是我最亲的人。”
都乙凡将自己的另一只手盖到凤春来的手上，拍了拍，没有说话。
凤春来想想，这事，不跟都乙凡说，还能跟谁说呢。现在自己弄成了这样，往后少不得要都乙凡帮自己的，于是就把自己今天的遭遇和盘托出。凤春来说了这事后，一再提醒都乙凡，不要告诉别人。都乙凡点头答应。
突然地，都乙凡一愣，想到了什么，把头伸出蚊帐。
都乙凡问：“章家根，你睡了吗？”
章家根没有应声，回应的是熟睡的鼾声。都乙凡这才把头缩回蚊帐里。
其实，章家根一直没睡，竖起耳朵，在听下面的两个人说话。只是，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很小，几近于窃窃私语。他也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听到了一些。他把听到的话串连起来，知道凤春来遇到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