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大多数人看完电影色·戒后的感觉,都是压抑和累。通过营造极度压抑的氛围,导演李安向人们展示了在国仇家恨的极端情境下女人的爱情。
李果的经历没色·戒那么极端,却也够让人揪心。结婚多年她才得知她的丈夫,是一名通缉犯。可是此时,她已经和他生育了一个女儿。柔弱的李果,该如何选择?
李果告诉我,见过她的人都说她的眼睛能看透人心。可是,她却偏偏看错了宁采……
他很怪,却对我有致命吸引
不知你是否到过乌鲁木齐?很多外地人以为乌鲁木齐是一片大草原,因为蒙古语“乌鲁木齐”翻译过来是“美丽的牧场”。宁采对乌鲁木齐就有过这种误会,来了之后才发现乌鲁木齐高楼大厦鳞次栉比,是一个典型的现代都市。虽然与心中的草原相去甚远,但是宁采说,他还是被这片土地的民族风情和热情打动了。
宁采说这段话时,是2003年7月18日,那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在办公室。乌鲁木齐的夏天炎热而又干燥,作为土生土长的乌鲁木齐人,我都几乎快被这漫长的夏季折腾得失去耐心了,可宁采作为一个外乡人,却两眼放光地对我描述起乌鲁木齐的种种好来。我突然有小小的感动,空气里的燥热,像是被一缕清风吹开了。
宁采是我舅舅公司的业务员,西安人,本是到乌鲁木齐旅游,不曾想对这里一见钟情,便留下来了,想用青春奋斗出一道人生彩虹。他的经历吸引了我。关于青春关于流浪,我曾有过无数梦想,曾幻想有一天能像三毛一样,和心爱的人浪迹天涯。不过,这些永远只能是幻想。作为家里的独生女,长到十九岁我从没离开过乌鲁木齐,大专刚毕业就进了舅舅开的公司上班。
舅舅的公司是做家电贸易的,总部在北京,我们这里只是办事处,总共才五个人。除了宁采,其他人都是我们家的亲戚。宁采做事认真,上班不到一个月,就拉到了好几笔单,加上他为人诚恳,所以我家亲戚都很喜欢他,有时甚至会当着他的面用维吾尔语对我说:“李果,宁采是个不错的男孩子,你可以考虑哦!”每次听到这话,我的脸就会一片绯红,脚一跺不理他们。宁采听不懂维吾尔语,总是茫然地看我们一眼,不过又马上低下头去不声不响地做自己的事,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他从没为语言不通抱怨过我们,更没打破砂锅让我们翻译成汉语。老实说,宁采这种冷冷的态度我并不喜欢,我承认他长得高大英俊,是我喜欢的白马王子形象,但是他的性格太冷了,就像一块冰,我对自己说,我才不要和一块冰谈恋爱。可是,人就是很奇怪,越是讨厌,反而越是会被他吸引。
我渐渐对宁采好奇起来。他为什么总是那么神秘?他的“流浪人生”到底有多精彩?我开始缠着他讲外面的世界。起初他并不愿意,却经不住我的纠缠,便给我说一些旅途趣事,每次都引得我笑得前仰后合,忘了女孩子的矜持。
五百万大奖,砸中了我的头
时间久了,亲戚们看出了端倪,便旁敲侧击地问宁采有没有女朋友,家里还些什么人之类的。他轻描淡写地说,父母已经不在了,反正一个人,到哪都是家。我心里顿时涌出一些涩涩的味道。原来他冷漠的背后是有原因的。
那以后,我特别关心宁采,节假日总要缠着他陪我逛街,并不是真要买东西,只是想陪在他身边,不让他感到在异乡的孤独。我知道我爱上宁采了,可他好像没有察觉,但对我的示好,他又从不拒绝,这让我有些难以理解。
2003年底,宁采买了一台数码相机。一个周六的下午,他约我去红山公园玩,给我拍了很多片子。他说:“李果,你真漂亮。”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直接地夸我。我觉得表白的机会来了,便扬起头,直直地问他:“那你喜欢我吗?”
宁采一定是被我的大胆表白吓着了,他沉默了,低下头去不再看我。我只觉得四周一片寂静,心想他一定要拒绝我了。可是,片刻的沉默之后,我看到宁采羞涩地点了点头。那一刻,我觉得好像五百万大奖精确无误地砸中了我的头。
就这样,我和宁采恋爱了。我的父母见过宁采,对他很满意,所以,我们交往不到半年便订了婚。父母提出的唯一条件,便是要宁采做我家的上门女婿。这个要求对很多男人来说是很为难的,答应与否都会使自己陷入一个两难境地,可宁采想都没想便同意了。事后,我告诉他不必让自己为难,他说:“我是孤儿,娶了你,我不但多了一个爱人,更多了一双父母,这是好事,为什么要拒绝?”他的话令我无比欣慰,我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好男人。
他在身边,便是天长地久
不过,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不是很了解宁采。他经常发呆,有时候能一个人坐上几个小时不说话,哪怕我就在他身边。而且,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与从前的朋友联络。我问过他,他说因为一直在路上,所以不敢真正交朋友。听了这番话我特别难受,我想,在遇见我之前,他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啊?我发誓从今以后要让他不再孤单。我带他参加我的同学聚会,把他介绍给我的朋友,然而,却总感觉到他无法融入到我的世界。有时候我们玩得正开心,一转头,却看到宁采木头桩子似地坐着发呆。
有一次,我和高中同学一起出去玩,宁采因为有事没去。一路上,其他人成双成对有说有笑,就算吵架也甜蜜不已,我不觉心生羡慕。我和宁采从来没有这样子过,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他从来没主动说过爱我。
我有点迷茫了,却又不断安慰自己,宁采就是这样的性格,如果他变成那种成天缠着你说俏皮话的男生,就不是你爱的宁采了。
2005年情人节,一向对感情木讷的宁采送了我一束玫瑰花。我很惊讶。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去吃新疆大盘鸡,席间,宁采突然问我:“李果,你二十一岁了吧?”我点点头,他又说:“也到了法定结婚年龄了,我们结婚吧!”
我一听心花怒放。他这么特别,连求婚都这么与众不同。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的求婚。
一个月后,在父母的操办下,我们在乌鲁木齐举行了婚礼。婚礼按照维吾尔族传统形式举行,宁采和我都身着维吾尔族服饰。音乐声中,我看着站在我身边的宁采,有一种天长地久的感觉。
火车站,第一次的离别
婚后,我们从舅舅的公司出来,在家人的帮助下,在中山路上开了一家电器商行。因为之前宁采做足了市场调查,所以开业没多久,我们的店就开始盈利。那段日子宁采特别高兴,脸上总是挂着满足的笑容,不止一次对我说:“李果,你是我的福星。”
2006年1月,女儿出生了,聪明伶俐。我开始憧憬起我们的将来,也许我和宁采还会生更多的孩子,我们的生意会越做越大。有一天,当我们老了,退休了,就带着孩子们去草原买一块地,过宁采向往的骑马牧羊的幸福生活。
2006年底,舅舅建议我们去别的城市开分店,承诺资金不够他可以帮我们。宁采跟着舅舅去很多城市做调查,最后,舅舅看中了西安,并自作主张给我们看好店面,付了租金。
从西安回来后,宁采像变了一个人,一连好几天都打不起精神。我以为他是工作太辛苦。可是好几个晚上,我都看见他坐在店里发呆。我问他怎么了,他避而不答,最后突然把我搂进怀里,说:“李果,其实我是舍不得你和孩子,西安离你们那么远。”我也哭了,对他说:“要不就不去西安了。”
第二天我就去找舅舅,舅舅当场就把宁采狠骂了一顿,他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年轻时不创业,将来拿什么给妻女安定的生活。”我看到宁采的脸一阵白一阵红,最后,他同意去西安。
宁采去西安的那天,天下起了雨。我带女儿去火车站送他,他抱着女儿好久不放,眼里全是泪,像是生离死别。我转过头去不敢看他,生怕会当着他的面哭起来。火车走了好久我都没有回过神来。这是我和宁采认识以来的第一次离别,没想到将成为永久的离别。
看守所,失控的夜
之后大半年,宁采一直呆在西安,我则在乌鲁木齐照顾家里的生意和女儿。我在电话里告诉他女儿长牙了,会喊爸爸了。宁采很欣慰,说等店里生意好起来就回来看我们。可是从3月到8月,我一直没有等到他。
今年8月11日那天,我接到一个陌生人的电话,对方自称是四川宜宾市公安局的。我以为他打错了,可那人却严肃地报出了我的名字,并问:“请问你是宁采的妻子吗?”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连忙问他出了什么事。他不肯说,只是让我马上去一趟宜宾。
挂了电话,我连忙给宁采打电话,他的手机关机。再打他店里电话,通了却一直没人接。我慌了,脑子里尽是宁采出事故的镜头。我坐不住了,打电话回家托妈妈照顾女儿,自己就直奔飞机场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希望宁采千万不要有什么事。
到宜宾已是晚上,下了飞机我就直奔宜宾市公安局。接待我的警察告诉了我一个令我震惊的事实:宁采是一名通缉犯,四年前,他和三名同犯在宜宾抢劫了一名个体户,后一直在逃。
我晕倒了。醒来后,我在公安局的接待室大哭大闹,我不相信警察说的话,我一定要亲眼见到宁采,只有他亲口告诉我,我才会相信。警察告诉我,案子还在审讯过程中,原则上我们不能见面。他建议我先去请一名律师。
走出公安局,我如脚踩棉花,觉得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大声喊:“李果,你的丈夫是通缉犯!”
赤裸的真相,自欺的爱情
我不敢打电话回家请求援助,我怕父母接受不了。
我整夜未眠,坐在酒店的床上哭了一夜。我恨宁采,我全心全意地爱他,他却欺骗了我。想到这一点我就想什么也不管回乌鲁木齐算了。可我分明还爱着他,我不能连面都不见一个就把他丢在这里,不行,我一定要见到他。
我在宜宾当地找了一名律师。那些天,我一面告诉父母西安的店有些事需要处理,一面四处找关系,设法为宁采减刑。在此之前,我是一个被家人和丈夫保护的小女子,不经世事,一夜之间,我就不得不独自面对灾难和将来的人生。
调查过程中,我陆续得知了宁采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他并不是孤儿,他的父母都在汉中乡下,他高中没毕业就出来打工,先后在西安和宜宾做过很多工作。宜宾抢劫后,他带着抢的钱逃到乌鲁木齐,只是为了不引人耳目。他以为在新疆天高皇帝远,不会有人查到他的过去,并且,他犯案时用的是假身份证,他以为只要不去西安和宜宾就不会有事。可世事难料,今年五月,他的另外三个同伙落网,他很快就被警察盯上了。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宁采没有朋友,他为什么不愿去西安。他那么严谨,知道言多必失,所以对我都采取了保留方式。那么,他对我的爱呢?他是否真的爱过我?还是,只是把我当作他逃亡途中的依靠,或者保护?我不敢往下想。这些天来,我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盒子,赤裸裸的真相几乎令我崩溃。
我只有流着眼泪对自己说,宁采是爱我的,他可以不来西安,可是为了我,他还是来了,他不想让我和我的家人看扁他。我知道这样有些自欺欺人,因为我越来越发现,自己对宁采是那么陌生,他的过去,他的整个人,对于我都是一个谎言。可就是靠着这些自欺欺人的想法,我才得以在宜宾坚持了半个月。
二十万元,加上我的身子
第十天,通过律师的周旋,我终于见到了宁采。他穿着黄马甲,戴着手铐,整个人变得我几乎认不出来了。看到他我就哭了。对他我原本有那么多的恨,可是见到他那个样子,我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沉默了很久,宁采终于抬起头,说:“李果,对不起,我骗了你,我们离婚吧!”
这是那天他说的唯一一句话,说完便站起身,跟警察进去了。我嚎啕大哭起来。那一刻我终于明白,无论宁采对我隐瞒了什么,我心里对他还是有爱,这一点我骗不了我自己。我决定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把宁采捞出来,毕竟,这个男人是我的丈夫,我女儿的父亲,我不敢想象女儿长大后被人指指点点。
我只是没想到捞他出来的代价会那么沉重。在律师的指点下,我前前后后拿了二十万元出来打点,这还不算,那个律师见我救夫心切,竟对我起了邪念,公开对我说,他神通广大,宁采判重还是判轻全在于他尽心的程度了。为了宁采,我含泪顺从了他。
八月二十七日,宁采的案子开了庭,我没有去听现场。事后律师告诉我,宁采的同犯判了五年,宁采原本也需要判三年零五个月的,但在他的努力下,只判了三个月。心上的一颗石头终于落了地。
但是,宁采正式服刑后再也不肯见我了。我去探监,他不出来,只托狱警交给我一张离婚申请书和“对不起”三个字。
明天,继续还是放开
回到乌鲁木齐,我对所有人隐瞒了宁采的事。大家都以为他还在西安开店,没人知道他入狱了,也没人知道他曾是名通缉犯。
白天,我依然强装笑脸在店里做生意,可是到了晚上,我会抱着孩子痛哭失声。没人知道这三个月我是怎么走过来的,我每时每刻都在想,还能不能、还要不要和宁采继续。案子尘埃落定后,他欺骗了我的事实再次浮上心头,如一根刺。我觉得以前对他的所有好感和认识全部被推翻了。在这么重大的事情上他都可以欺骗我,未来的人生中,还有什么事情他不会骗我呢?他可以将过去遮掩得如此天衣无缝,他以后说的话我又能信哪一句?
再过几天,宁采就该出狱了,我突然有些害怕这一天的到来。我既害怕宁采会离开我,又担心他真的会回来,那时,我该如何面对他?如果他回来后我的父母知道了他的这些事,我该如何对他们解释?女儿长大后我又该如何告诉她,“你的爸爸曾是一名通缉犯”?
李果的遭遇,确实很难抉择。从常理来看,为了女儿,维持一个家庭也许比离婚要好。可是,如果女儿在一个没有爱的家庭里长大,大概也幸福不到哪里去。所以,还是希望李果问问自己的内心。
如果只是因为宁采曾是一个通缉犯而犯愁的话,那就给他也给自己的爱情一次重生的机会吧,因为犯过罪并不意味着他以后就不能做一个好男人。况且,从他的表现来看,他对她是有很深的内疚之情的。
但是,如果李果计较的是他曾经的欺骗,那就得好好掂量一下了。人的心有时候特别容易钻进一个死胡同出不来,道理全明白,可就是做不到忘记和原谅,越自我强迫,越记得清楚。建议李果认真尝试一下能否随着时间的推移遗忘宁采的欺骗,如果可以,婚姻还有存续的可能,如果不行,勉强在一起恐怕也只能是相互折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