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鱼在穆吟办公室磨叽着想卸任的结果就是——穆吟亲自起身，把她和江诗远给扫地出门。
叶青鱼出了穆吟办公室就哭丧了脸。
她瞟一眼江诗远，发现他竟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蹙眉，“干嘛这副皮笑肉不笑的？对了刚才你哪儿去了，怎么不过来道歉？”
江诗远两只手叉在校服裤袋里，微微耸肩。
“我哪儿去了？我不就在办公室里，跟你和穆吟就在一个空间里嘛。”
“是你自己光顾着跟穆吟说话，压根儿就忘了我的存在吧。”
叶青鱼眨眼看看他。
啧，他还小心眼儿了？
叶青鱼软下语气来，“我的意思是说，我道歉的时候，你怎么不过来一起道歉呀。咱们不是说好了嘛，一起跟穆老师道歉呀。我还跟你确认过来的，你答应的好好的呀，怎么临阵变卦，说话不算数？”
他微微转开头。
他太高，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绷紧的下颌线，看不见他眼底的神情。
“其实好像只有你一个人来道歉就够了，他也不需要我来道歉。”
叶青鱼挑了挑眉：“因为我是他的课代表啊。全班学生不管谁都可以惹老师，就课代表不行呗。”
不过叶青鱼自己说完也觉着不对劲儿。
“你之前也是他的课代表来着。”
江诗远脚尖碾了碾地面，“有名无实罢了。”
叶青鱼一想倒也是，穆吟把江诗远给撤了的速度，几乎是两人一见面就下了决定似的那么快。
叶青鱼猫腰凑近江诗远，“喂，你到底是怎么得罪他的呀？我都有点儿好奇了。”
江诗远终于转回头来，却见叶青鱼冷不丁出现在他肋部，他好像吓了一跳，赶紧向后撤了一步。
跟叶青鱼之前在穆吟面前那一小跳，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叶青鱼就乐了。“你躲什么啊？我又没要胳肢你……”
江诗远站定，两手还在裤袋里，高高挑起长眉看她。
“干嘛忽然站这么近？”
叶青鱼扁了扁嘴，“我站的近怎么啦，你怕我啊？”
这都是人的本性好不好？一个人要刺探另外一个人的秘密，难道还要站在两丈远，然后举着大喇叭问啊？
江诗远翻了翻眼睛，“都跟你说了嘛，我觉着是因为我比他帅，所以他才看我不顺眼……你偏不信。还问？”
叶青鱼又定睛细看了他两眼。
他的神色里，似乎有闪烁。
可是呢……虽说叶青鱼还有所怀疑，可是她也的确是想不明白穆吟为什么会看江诗远不顺眼。
除了江诗远是最后一名。所以这是学霸老师的自尊？穆吟接受不了最后一名给他当课代表？
又或者，是因为江诗远是江家的小孩？
如果换成中中年油腻的那种老师，可能会因为江诗远是江家的小孩儿而对他格外好些；可是穆吟会相反，穆吟毕竟也是刚毕业，对这种风气可能是嗤之以鼻的，所以他反倒因此更不喜欢江诗远？
如果还有别的可能，那应该就是穆吟自己那性子了。
今天还是她头一回看见穆吟这么耍小性子。
从她就任地理课代表以来，跟穆吟之间还都是公事公办，她来穆吟办公室也就是一为送作业，二可能上课前帮穆吟取个地球仪、挂图什么的。除了这些，好像一句话都没多说过。
就今天她见识到的穆吟那小性子，倒也真是傲娇的一批。那指不定就跟江诗远哪儿不对盘了，这种可能性也是相当之大的。
不过……
叶青鱼忍不住微笑。一个当老师的，竟然还有这样的小性子，倒真挺有趣儿的。
其实她喜欢这样的老师，这也跟她自己上辈子的情形有点相似。
她自己也是不喜欢当戴着面具的那种所谓“师长”啊，她喜欢跟学生们打成一片，用自己最真诚的心去面对他们。
“想什么呢？我还在这呢！”江诗远忽然冷飕飕地叉话，打断了叶青鱼的傻笑。
叶青鱼：“你在这儿怎么了？你在这儿还能耽误我思考？这完全不是一个维度的事儿好不？”
“是么？那你又何必叫上我？”他彻底转开头去，“你想来，自己来就好了。我来根本是多余！”
叶青鱼看着他。
啧，这小破孩儿，怎么又生气了？
这是不是强刷存在感呢？
他身上那少年青锐的轮廓线条本就清晰，他这么一扭身，一生气，他这身上的边缘轮廓就更是如雕如刻。
反正他就那么往那一站，就是一个名叫大写的“我生气了，快来哄我”的人形雕塑。
叶青鱼叹口气。
好吧好吧，她是真的上辈子亏欠过他的，活该她这辈子要哄着他些儿。
叶青鱼放低身段，柔声解释，“其实我刚才道歉的时候，怎么可能会忘了你就在我身后呢？我自己上前道歉，不是忘了你啊，我其实是怕你会不愿意……”
“你的脾气我好歹也算了解一点，我知道你哪里会是愿意乖乖向人低头的小孩儿呢？再说今天穆老师的脾气也挺让我意外的。”
“我就担心啊，你说这样性子的你们两个撞在一起的话，那还不是彗星撞地球啊？你本来道歉就是心不甘情不愿，穆老师今天又特别挑刺儿……那让你去道歉，岂不是成了难为你了？”
他肩线微微一动，终于隐约有了放松的迹象。
只是他依旧没有转过头来，拧着身子问，“那你呢？你就不为难？”
叶青鱼就乐了，“我就不一样啊，一来我是女生，穆老师不能对我怎么样；二来呢，我脸皮厚啊，我在给人道歉的时候，可以忍住不生气啊。所以由我来代表咱们两个，岂不是更合适么？”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要引导他来做正确的事情啊。
1994年的他，还是个才上高中的小破孩儿嘛，他可以任性，可以跟老师耍脾气，但是前提是别让她看见。
她既然看见了，而且还置身事件之中，那她就得把他拉回正轨来啊。
她没指望他非要成为上辈子的那个江诗远，再成为那样高山白雪一样的少年，但是至少，她不能看着他犯错。
他轻轻“哼”了一声，“那你还非让我来？”
叶青鱼道：“当然要你来了呀，因为本来这事儿就与你有关。”
她眼珠儿灵动，“再说了，我事先问过你了呀，你要是不愿意可以不来呀。”
叶青鱼故意用他能听得见的音量嘀咕，“也不知道从当时是谁一副贼有肩膀的模样，什么既然是两个人一起犯的错，就当然会陪我一起去呀什么的……原来都是说大话啊，扛不起来，还生闷气。”
江诗远霍地转头回来望住她。
黑瞳闪亮，却明显说不出话来了。
被噎住了。
她索性迎上他的眼睛，“我说错了么？瞪我干嘛？显你眼珠子大呀？”
她故意勾勾小手指，“告诉你，我小时候吃过牛头肉，我专抠那牛眼珠子吃……”
他都咳嗽了。
她勾着小手指头的模样，仿佛她小时候就是用这根手指头如此这般抠的。
就好像，他再不服，她都能上来抠他眼珠子，然后扔嘴里就嘎巴嘎巴地给嚼了……
他自己想到这儿都一哆嗦，之前那股子桀骜自动地就掐灭了。
他看向她，“我没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