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宁静的夜里,郭九疑惑的问:“你觉不觉得这一切好像有根线在串着?”
“非常觉得。”陈曜平静地走在他身边,“骆安是线外人物,她也死于曼陀罗毒。这一点,或许还能挖到更深的秘密。”
“线外?”
“骆宁死于曼陀罗毒,洛都的曼陀罗毒来自天香楼,曼罗有大量的曼陀罗毒。这是完整的一条线,我们追溯过来的。”陈曜低沉的声线在夜晚格外好听,“有没有骆安我们都能查到这里,所以我说她是线外。”
郭九了然,“曼罗是瑾王的人,那这一切岂不是结案了?”
“还没见过曼罗,我不敢下定论。瑾王也可咬死曼罗与他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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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曼罗就死了。
她死在瑾王府上,大理寺公事公办,第一时间封锁了瑾王府。陈曜则在次日清醒时得到消息,便与郭九匆匆赶往瑾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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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王板着脸,一副生理不适的模样。他坐在庭院中,端着茶杯的手都是抖的。
原本一个花娘死在自己家中,前因后果他可以暗中派人去查。可偏偏昨日他在府中设私宴,请了些朝中大臣,这花娘在众目睽睽下暴毙而亡,只得上报大理寺彻查。
现场一片狼藉,尸体已被大理寺的人抬走。
陈曜与郭九从外边进来,就看见惊魂未定的瑾王。
“……我只是请她来府上弹琴,谁知会发生这种事。”瑾王哑声道,“陈半仙,我最近是不是流年不利?”
陈曜思忖着怎么开口,一旁大理寺的黄少卿开口:“瑾王还请放心,大理寺一定会彻查此事。”
“是啊,瑾王吉人自有天相,流年见到你都得绕的走啊。”陈曜安慰了几句,但似乎瑾王的心思不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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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是瑾王,”郭九思索着,“他的害怕都是真的,可是一个花娘的死,他为什么要害怕?纵使曼罗真的知道瑾王的某些秘密,也不会在自己家中这般……杀她。”
陈曜蹙眉:“我觉得,是有人要用曼罗之死,坐实瑾王灭口骆宁的罪名。”
“你的意思是……”
“我没猜错的话,曼罗应该也死于曼陀罗毒,而且很快就会在她的住处搜出一些证据,遗书也好,她与瑾王私相授受的信物也好,总之是一些难以言辩的证据。”
“太子这是借你的手‘查案’,自己里外里摘了个干净啊。”郭九在这一刻觉得,太子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可惜不管好不好,郭九的使命从来只有《异世录》,节点不出错,世界线不崩坏才是他要关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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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曜以太子吩咐协查此案为由,跟着黄少卿回了大理寺,见到了曼罗的尸体。
被血覆盖的脸早已看不出容貌,她狰狞的双眼无论如何也闭不下去,仿佛在告诉世人,她死的冤屈、死的不甘心。
“果然是曼陀罗毒。”郭九微微皱眉,“第三个了。”
黄少卿从屋外进来,他刚听完手下的调查汇报,愁眉不展的说:“此女名叫曼罗,昨夜受瑾王邀约前去瑾王府唱曲。”
陈曜点点头:“瑾王一人?”
“还有户部李承大人、龚禺文大人,吏部刘彦大人与他们的一干手下。”黄少卿继续说。
“都是些与瑾王交好的,看来是私宴啊。”
“正是。方才已经问完话了,这几位大人都说,曼罗当时正在弹琴,还未开口就忽然七窍流血,死在他们面前。”
郭九轻轻掰开曼罗的嘴,他发现她口里已被清理干净,大理寺的人做事一向仔细。
曼罗的牙齿果然也被掏空,残留了和着血的粉末,与骆宁一模一样,是自尽而亡。
“陈曜,她也是自尽的。”郭九恹恹道。
陈曜又和黄少卿寒暄几句,并嘱咐去天香楼时自己会一同前往。打发走黄少卿,这间放着尸体的屋子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陈曜走到屋外打来一盆水,颇有些耐心地擦去曼罗脸上的血污。他紧缩着眉头,心情不太愉悦。
“小九,他们都不是自尽……”陈曜低声说,“这也不是第三个死于曼陀罗毒的人。”
郭九隐约觉得接下来的话,要说出来很不容易。陈曜似乎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肯暴露一点点内心的想法。
“我阿娘,也是死于……这毒。”陈曜已经把曼罗脸上的血污擦净,她那张素面朝天的脸,除开狰狞的双眼,倒也是绝色。
陈曜轻叹:“我从未和别人提起过这些,也很久没有想起过阿娘了。”
“她死的那天,阿爹就被抓进了牢里。”陈曜第一次自揭伤口,有一种伤口愈合后,又在同样的地方再来一刀的痛感。身体不自觉地跌坐在地上,他看着郭九,眼前模糊起来。
那个时候,是他离开昆仑的第二年。
“我那时候还小,但是我坚信,阿娘不是自尽。怎么会有一个母亲,爱着自己的孩子与丈夫,前一刻还在说趁着好时节去踏青,后一刻就留下冷冰冰的尸体。
“可能就放在这吧,十年前,她也像这样躺在这里,满脸血污,那个时候,有没有人给她擦干净脸呢?”
郭九有些梗的说不出话,他蹲下身,轻轻握住陈曜的手。
“阿爹当年是因为得罪了丁太傅,才被牵连入狱。阿娘的死也被说成是,不堪重负的自尽。可笑,他们怎么能随意安排别人的生死?”陈曜低下头,他不愿自己脆弱的模样被看到。
郭九想起陈曜先前跟自己说过的,当年的案子令他全家灭门,十年前,陈曜也不过十岁,这一切对尚在温室的孩童,是不是太沉重了。
“没事的,小九。”陈曜重新抬起头,他似乎已经在须臾间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微弯起的嘴角淡然地掩饰着。
“你别这样。”郭九摸上他的嘴角,轻轻的松了下来,“难过的时候,不要勉强自己笑。不然……”
“不然什么?”
“我会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