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他们的不再是滑稽的兔八哥，而是两个人。
郭九在底下见多了AI，猛然间看到两个穿着蓝色警察制服的人，他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
AI的本质还是机器，只会执行设定好的程序。
尽管程序员把程序设定的滴水不漏，总比不上人的善变来的好。所以很多能在监测处逃过一劫的小把戏，却瞒不过真人。
郭九觉得自己面色一定不大好看，尤其想到背包里的四喜丸子。
直到那两个警察冲他挥手，郭九才小心翼翼地迈开步子。
他走在这个透明的走道上，脚底下是悬空万里，头顶是无穷尽的天空。
他的一颗心也悬着不上不下，纠结异常。
“你好，把包放在置物框里，然后把外套脱了。”其中一个警察说。
这个检查程序类似于机场安检，郭九闻言照做。
另一个警察蹲下身看着20，语气温和的说：“小朋友，你也要把外套脱了哦。”
这两个警察正在做每天重复无数次的动作。
一切都没被发现。
20看了郭九一眼，郭九艰难的点点头。
“这是你妹妹还是……女儿？”警察笑着搭讪，郭九在心里不停地提醒自己，这只是普通对话。
倒是20镇定自若地回答：“是妹妹。”
警察摸了摸她的头，说：“这样的小AI很少见啊，真可爱。”
另一个警察打趣道：“想要啊，你自己也去认领一个。”
郭九沉默着，眼睛盯着那即将进入检测区的背包。
直到背包真的安然无恙的通过了检测区，郭九的心才算安定下来。他默默地舒了口气，脑门上都有细汗渗出。
他牵着20往里走，两人有惊无险地通过了检测区，他的卡在感应区显示——
持卡人：郭九。
职业：蔷薇岛·设计师
住址：蔷薇岛105号
郭九皱了皱眉头，他的身份都是《异世录》安排好的，四喜丸子与《异世录》断连之后，他有想过自己会是什么身份，需要修正怎样的节点。
在听到陈开阳说一个月后上城区要攻打地下城时，他立马想到这也许是异变的节点。
本来他是想站地下城的人类的，而且他也答应了陈开阳要拿工程图给他。
现在看到自己的身份信息，不仅确认了蔷薇岛真的存在，自己还是其中一员。
恐怕其中还有变动。
没容郭九细想，前方操作台上，一个警察正缓缓拉动背包的拉链，细微的划痕声吸引了郭九的注意力。
“等等！”郭九忙跑过去，捂着自己的包，“有什么问题吗？刚才不是都通过检测了。”
警察笑了笑：“那是机检，还有一道人工检测呢。”
郭九煞白了脸，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关口要用真人了。
可是这个包若是被打开，那被藏着的四喜丸子势必会被发现了。郭九心想，如果把四喜丸子归为自己的宠物，当做私人物品，能躲过去吗？
无疑是异想天开。
在物种灭绝的世界里，一只还活着的动物，自己连解释从哪里来的都没办法。
“请把手拿开，配合检查。”警察见他迟迟不松手，原本和悦的脸色也缓了下来。
郭九看着那包，很不情愿地松开了手。
他此刻脑海翻腾，正在上演着无数的被发现以后的应对之策。
结果——
背包里本该装着四喜丸子的地方，空无一物。
就在三秒前，背包打开的那一瞬间，四喜丸子跳了出来，落在郭九脚边。
而两位警察对着他的包，并没有发觉。
郭九险些尖叫出声，他瞪大着双眼，反复确认四喜丸子此刻是隐身的。
因为20紧抓着他的手，他才没有失去理智的问四喜丸子为什么能隐身了。
警察把包里的东西翻出来，挨个检查了一遍。
“这是什么？”警察拿着原先包裹四喜丸子的薄膜问，却发现郭九的目光凝固在脚边。
警察在他眼前挥挥手，“嘿！”
“啊？”郭九回神，“啊，怎么了。”
“你看什么？”警察也看向他的脚，那只是一双很正常的白球鞋，裤脚卷起，露出了白皙的脚踝。
“没、没什么。”郭九匆忙掩饰，四喜丸子趁机溜到了远处，“你刚才喊我么？”
“对啊，这是什么东西？”警察一脸狐疑地打量他，方才他护着包的动作就知道有猫腻，一定是这个奇怪的东西。
“呃……”郭九愣了愣，“这是保温的，我怕冷，所以随身带着。”
说完，郭九面不改色的把薄膜往自己手上套，非常刚好的，两只手完美伸了进去。
警察嘴角抽搐，显然不是很相信这种解释。
但好像又找不出这东西到底哪里违规，只好作罢。
郭九和20又往前走，接下来是他们面临人工检查。
一位警察蹲下身，他对20说：“手臂，控制面板调出来。”
20闻言照做，她挽起袖子，在她手臂上方弹出了一张很大的屏幕，上面密密麻麻地都是字。
那警察熟练地一通点，好似在检查她的信息。
不过20经过格式化后，就像张白纸，基本看不出从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警察很快找到了主板上留下的名字，好奇地念出了声：“安娜？”
其实AI很少会在自己主板上留下名字，那不仅仅是对于主人的认可了，就像是把那个人刻进了自己的生命里。
无论倒手多少次，经过多少年，她会一次次格式化，忘记每个主人，却永远会记得留在主板上的那个名字。
然而，也只能记得一个名字。
郭九见20没吭声，便主动回答：“一个人名，她很……在意，所以……”
“哦。”警察若有所思，“是妈妈？”
警察只是闲聊，郭九却觉得有些冒犯了。能被刻在生命里的名字，对她的意义肯定不凡，但不是每个人都乐意分享。
比如20，她就从未提过这个名字。
连同属于安娜的故事，也从不提及。
所以这个喋喋不休的警察，缕缕窥探他人隐私，令郭九觉得很无语。他差点要脱口而出一句“您闲的发慌”这样的话去怼他时，20开了口。
“是姐姐。”
冰冰冷冷，还带这些电子音效。
听着就像隔着冰墙，从寒冷的另一端传来，带着冻人的寒意，大概没人会想接话。
“哦。”警察又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他转头看着郭九。
20检查完以后，另一个警察拿着金属棒扫过郭九的身体。
也许是刚才惊险的过程，还有不太愉悦的对话，郭九此刻脑袋空空，只有无数的疲惫压来，他目光呆滞地看着远方夕阳西斜，渐渐没入地平线。
“可以了。”那些警察总算放过了他。
可能是看他脸色确实不太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连话也不多问了。
所以说，AI固然有AI的漏洞，其实，人类的漏洞往往更巨大。
因为太大，所以有所忽漏，都算不得漏。
*
他们没有发现20的脸色更加难看，安娜这个名字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似的，在说出的那一刻，20痛苦无比。
不远处就是进入上城区的大门，四喜丸子早已趟了过去，等在门口。
20却直挺挺地，一头扑倒在地。
“20？！”郭九连忙去扶，却见20双眼微阖，眼眸里的蓝光暗不可察。
那两个警察追上来要帮忙，郭九赶忙伸手制止，“没事，她，她没电了。”
说完他抱起20，头也不回的踏出了检查区大门。
*
有一块约摸半个足球场大的空地，空地连接着上空轨道。那轨道没有实体，远远看上去就像云层快速划过天际而留下的弧线。
一辆大咻咻停在他们眼前。
“先生，去哪？”里头司机热情地招呼道。
郭九先把20放入后座，然后自己坐了进去。在这须臾间，他已经平静了下来。
“最近的酒店，我妹妹需要充电。”郭九抬头，目光平缓地直视前方。
他的手被20死死的攥着，甚至能感觉到，从20身上传来的细微颤抖。
20在害怕。
“好嘞，那就去隔壁大悦城，那有上城区最豪华的酒店。”
车门缓缓关闭，大咻咻嗖地一下蹿了出去，飞行在云海中。
“……”
最好的酒店？郭九心想，我可能住不起，要不您换一个普通点的？
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
算了，下了车我又不一定就要去住，只是想找个地方看看20的情况而已。
四喜丸子一直趴在自己肩头，这能力没得奇怪，恢复的也奇怪，找个地方他也得和四喜丸子问清楚。
*
大咻咻果然拉了他们到大悦城，郭九刷完卡下了车。
脚下依旧是白色瓷砖，面前是一栋楼。大门口有米奇米妮在迎客，毫无疑问这些又是全息投影。
郭九目不斜视地抱着20走了进去。
楼里空间非常大，就像是娱乐世界里的商城一般。看来这里的人类保留着很久以前的建筑风格。
郭九在一面墙上看见了大悦城的整体分布，1-3楼都是约了场所，有游戏城、电影院、歌厅之类的，4层往上是大悦酒店，应该就是司机说的最豪华的酒店。
负1到5层是吃的地方。
很难想象，已经没有任何可供餐饮的东西，每天靠着人造蛋白、人造碳水化合物维持身体机能的上城区人类，还能变着花样造了整整5层饭店。
有幸吃过一次“药片”的郭九感慨，真是把吃空气的花样玩到了极致。
除了顶上的酒店，郭九别无选择。
于是他硬着头皮先上去，打算问问价格，万一太贵就算了。他下车结账时看了眼自己的余额，还有不到五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