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九低头看见陈曜的目光,见他挑了挑眉,似乎在问,怎么回事。
“还记得天香楼那会,璠王问你的那些话吗?骆宁知道些什么别人不该知道的事情,对吧?璠王。如果我没猜错,他知道的事情是关于他妹妹骆安的。而骆安,曾经是天香楼的花娘,叫迷迭。”
陈曜哦了声,恍然大悟。他凑近璠王身边,低声说:“天香楼还真是秘密的收集处呢,不过……璠王若是不想说,那就不说。”
璠王惨白的脸咬着唇发出了一声:“你?”
陈曜假装要起身,“拖着吧,反正现在好像是你比较惨一些。”
“等等!”璠王扯着陈曜的衣角,“陈半仙别着急,你让我缕缕。”
“骆安是大哥在江南遇到的,男人嘛,都是见一个爱一个。但是骆安不同,大哥对她很上心。他把骆安接到洛都,还想着立她为良娣。”
郭九也坐了下来,大抵是有些饿了,随便拿了一块糕点吃了起来。
“然后,太子妃就把骆安扔进了天香楼。”
陈曜蹙眉,居然是太子妃做的。
“你也知道,天香楼实际上是我的产业,所以大哥直接来找我了。”璠王擦着汗又回想了一会,“我当时想一个女人是不至于让大哥跟我翻脸的,更何况骆安进了天香楼好几天我才知道这件事。不过那会大哥竟然让我杀了她。”
“为什么?”郭九来了兴趣,直问。
“骆安在太子府时,找到了一些不该见光的东西。”璠王有些懊恼。
陈曜异常冷静地说:“和当年夺嫡之事有关。”
“你怎么知道的?”璠王本来不想提起十年前的事,听到夺嫡这两个字都心惊胆战,“你到底是谁?”
陈曜眼神凶狠地看他,拽起他的衣领,把他提溜起来,“所以骆安到底找到了什么?!”
“……不能说,我不能说!”璠王呼吸急促了起来,他脸上闪过惊慌和恐惧。
陈曜见敲不开璠王的嘴,便阴阳怪气地说:“听说天香楼的迷情香就是曼陀罗毒,五皇子周琮,可就是死于曼陀罗毒呢。不知道加上这个,够不够给你定罪的?你要知道,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对你不利啊。”
璠王猛地摇头:“差多了!!曼陀罗毒拿水和迷药稀释了,才是迷情香。真的曼陀罗毒我哪里有……都是都是……之前都是那个曼罗给的!可她都死了!!”
陈曜脸色铁青,恨不得现在就狠揍一顿面前这个人。
郭九按住了他的肩膀,掌心透着温热的触感,稍稍令他安定。
“你有没有想过,你不能说的东西,正是太子要害你的理由?”陈曜假意试探,实际上他和郭九都知道,五皇子是瑾王杀的。
“你说大哥?不可能,大哥不可能会害我……”璠王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你可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啊。璠王你真的相信所谓的兄弟情谊吗?”陈曜不断的抛假设去击溃璠王的心理,“即使你相信,可这件事难保不会牵扯到你的母妃,毕竟那个侍女是她的,你忍心你的母妃与你一起受罚?”
璠王揪着脸,终于崩溃了。
他嚎啕大哭,像一只浅塘的青蛙般聒噪。
“是玉牌……是四弟的玉牌。”璠王哽咽着,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陈曜突然就明白了。
当年四皇子被瑾王约去花园,说有要是相商,不料四皇子等了半天只等来了刺客,被废了双腿。刺客当场自尽,并在身上发现瑾王手书一封,于是所有证据都指向瑾王。
他对郭九解释道:“骆安却在太子府发现了四皇子的玉牌。那个玉牌全天下独一无二,是皇上在皇子们出生时亲手雕刻的。为什么玉牌会在太子府上,只有一种可能,四皇子废腿时,在场的还有太子。四皇子的玉牌被他取走了。”
“所以四皇子废腿这件事是太子设计的,并且栽赃给了瑾王。又是一箭双雕,废了四皇子,陷害瑾王。”郭九不得不感叹一句,“和现在这个局面何其相似!“
陈曜若有所思:“瑾王当初深受其害,这些年怀恨在心。如今故态重演,真不知太子作何感想。”
璠王缓过劲来听得一头雾水,不自觉发问:“什么意思?到底是谁要陷害我?”
陈曜:“瑾王。”
“二哥?!为什么?”
“他想要兵权,而且,他想要重新夺嫡。“
一字一句,打的璠王心惊肉跳。
璠王讶异地问:“陈半仙,你到底是谁?”
“陈弘之子。”陈曜把玩起了一个空茶杯,”你还记得么?“
璠王费心费劲地思考了好一会,终于想了起来,“陈弘!是那个当初在宴会上揭发丁太傅的人吗?算卦奇准,我早该想到的……”
璠王大喜大悲了一天,此刻生无可恋,“你想翻旧案?丁太傅不是大哥的人么,可你又在大哥手下做事,我真是糊涂了。”
“璠王眼前顾好自己吧,这天,可要变了。”
陈曜把空茶杯放到璠王手里,与郭九往外走去。
*
郭九跟在陈曜身后走着,此刻已过午时,行宫内的许多人都在打盹。俗话说春困夏乏,午后湿热的空气中,弥漫着懒散的宁静。
“陈曜。”郭九喊住他。
一路的低气压令他不适,前一段路他都在思考怎么开口。
陈曜放缓了脚步,“小九,怎么了?”
“……你在想什么?”郭九看着他,眼神里很是担忧。
“我在想我阿爹的事,总觉得他们太漠视人命了,我爹当初不过是揭发了丁太傅的诡计,就被他们如此陷害……”
郭九说不明白此刻的心情,但他分明感受到心里泛起酸楚。
十岁的陈曜,面对家破人亡,无人照养,连活下去都是问题,他究竟是怎么度过那些年岁的?
“别想了,陈曜。”郭九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举起的手又停在半空不敢向前,“别想了……我看你难受,我也……”
好难受。
他们走到出来的院墙边,陈曜先爬了进去。早上出来时,他大概被郭九的身手惊到了,才逐渐想起来郭九从小爬山长大的,这些难度并不算什么。
他站在院墙里,郭九坐在墙头。
“陈曜。”郭九的手撑着瓦片,双脚轻晃,看着低下头眉头紧锁的那个少年,“你抬头。”
陈曜闻言抬头,有些不解:“怎么不下来?”
“你能接住我吗?”郭九问他,看见他的脸上浮现一丝讶异时,突然松开手任凭自己坠下去。
陈曜一刻也没多想,张开双臂。藕色的衣带随风飘扬,郭九轻轻睁开双眼,他已经被陈曜稳稳当当地接在怀中。
他的手勾在陈曜的脖颈处,陈曜的手则有力的圈住了他的腰。
他原以为只有一瞬间的惊心动魄,却不曾想这有力的心脏竟如此顽强地在拉长悸动。
“接住了。”陈曜与他贴近,鼻息间有些慌乱。
郭九看着陈曜的双眸,里面是自己有些清冷的倒影。他努力微笑了一下:“你……”
“什么?”
“我不会安慰人,隐约记得谁同我说过,难过的时候就想要一个拥抱,所以我想你会不会也想要。”郭九把他抱得更紧了些,柔软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别难过了好吗?我在你身边。”
“嗯。”陈曜的手轻轻地摩挲着,“可我不只想要拥抱。”
“那……”
陈曜觉得自己有些得寸进尺,还在恍惚间,只见郭九搂着他的脖颈,把自己凑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