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上头的郭九自然是记不得为何会一直唤阿爹了，或许是梦魇。纵使他再想知道，也不能剖开自己的脑袋看看。
“之前知道了一些关于我爹的事……就是我爸爸的事情，”郭九自嘲的笑了笑，“要是我也能像你一样，留下个名字，之后能想起一切就好了。”
20：“哥哥，有时候，忘记才是好的。”
郭九的精神还没大好，与20又说了一会话，便躺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20给他找来毛毯，轻轻盖上。
他们都没注意到，四喜丸子的脸色很难看。郭九一直没有想到，如果当年的事情还有人知道的话，理应会是这只活了四百年的小浣熊。
*
第二天，郭九饿醒了过来。
20给他定了外卖，打算吃完饭就动身离开，前往蔷薇岛。
像20这种陪伴型AI还有一个功能就是，充当主人的联络工具。
如果没有AI的，就会买像皮卡丘一样的全息，总之都是共通的系统。
于是郭九用自己那张身份卡登陆了上城区的通信系统。一瞬间他的信箱里全是信息，20快速浏览了一遍，发现大多是无用的。
他在最开始也试了孙驺的卡，不出所料的已经被锁了。
门铃很快响了起来。
“外卖吗？真有效率啊，20你不会点的就是楼下那几家吧？”郭九边说边往外走，打算去开门。
“也许吧。”20随口回道。
郭九无疑有他，扳动门把手，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人，他带着鸭舌帽，宽大的帽檐遮住了他四分之三的脸。
“……外。”卖吗，郭九这几个字还没问出口，那人推了一把郭九，径直闯入了房内。
他反手将门关上，霸道又强劲地把郭九压在身旁的墙边。
郭九有些发蒙，身体被胁迫的下意识反应要抵抗，无奈对方的劲比他还大，他的手腕被对方捉住，重重的扣在头顶上。
那人压低身子，贴近他。
这样的姿势实在太暧昧，郭九甚至想这不会是——入室那啥吧。
这酒店安保也太差了！
就在郭九盘算着从对方下三路突破时，他瞥见了那帽檐下的薄唇，邪魅的勾了勾。
对方在他耳畔轻声说：“小九。”
郭九陡然睁大双眼，这声音是他刻在血脉里的日思夜想，是他梦中的流连忘返，是他宁死也想找回的温暖。
“……陈、陈曜？”
陈曜松开手，郭九一把摘了他的帽子，果然是那张脸。
这时，20听闻动静，还以为郭九遭遇袭击，立马一脚就要踹上来。
陈曜带着那诡异的笑偏头看去，然后他打了个响指。
20应声倒地。
“你把她怎么了？”郭九挣脱开他，蹲下身扶起20，她双目紧闭没了知觉。
“别紧张，关机了而已。”陈曜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棒球帽，弹了弹灰，把它放在一旁。
他朝郭九靠近了些，轻声道：“毕竟有些事是少儿不宜的……”
“……”郭九神色复杂地睨了他一眼，把20抱到了沙发上。
四喜丸子听到声响探出头：“陈曜？！这回是真的？？”
郭九隔着一个沙发盯着门口那人，见过79这种前车之鉴，他不敢轻信来者。尤其是，这个陈曜语气怪怪的。
阳光借着玻璃，把屋子分成了两半。
陈曜站在阴影里，忽然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看得清楚吗？不如你凑近点。”
有一种陌生的疏离感。
即使隔着些距离，郭九已然看清陈曜的眼球里没有光点，更是早已眨了眼，肯定是人类了。
但他还是走了过去，走到了陈曜跟前。
那熟悉的眉眼里带着笑意，深棕色的瞳孔里倒映着自己的模样。
他们过往亲密无间时，郭九就总爱盯着那双眼睛看。
予取予求的、深情的、温暖的、冰冷的，他都见过，他都熟知。是这双眼睛没错。
“真的是你……”郭九鼻头有些酸涩，“你，你还好吗，你怎么在这里……”
他的手触上陈曜的双臂，厚厚的大衣里空空荡荡的一攥，胳膊肘就那么点。
“你瘦了。”郭九没忍住，苦涩地说。
陈曜敛了笑意，一下把郭九揽入怀中，彼此紧贴着胸膛，心跳在某个频率上重合了。
陈曜轻抚着他的头，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沉重又不舍。
“怎、怎么了？”郭九心重重一击，他觉得陈曜好似背负着千万斤巨石，在无尽循环的山坡上行走。
郭九有太多疑问，此刻却不知如何诉说。
他甚至觉得，也许这只是一场梦。
“没有。”陈曜低声说。
“……啊？”
“你没做梦，我是真的陈曜。”
郭九与他分离，眼带疑惑地看他。这是什么读心术，还是默契？
陈曜拉着他走到沙发，坐下，“四喜，进入休眠模式。”
四喜丸子本来也在懵圈中，听到陈曜稀奇古怪的喊了一声，正想问什么时，他的身体却不受自己控制，眼皮合上了。
郭九诧异地看着，问：“四喜？！”
“他没事，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我只能说给你一个人听。”陈曜把大衣脱了，放到一边。
“可是，你怎么……让他睡着的？你……你说……”
郭九其实听到了，而且听得很清楚。但四喜丸子是从小陪他长大的小浣熊，他是一只动物，甚至在置空地那么多人要抢他。
怎么会这样，陈曜方才的话语明明是……明明是指令！
“四喜丸子其实，是变异的仿生物种。仿生人在它身体里植入了AI芯片，所以他才能连接到异世录。”
“……”
陈曜说这些的时候非常平静，就好像他知道这些很久了，只是在陈述一个人尽皆知的事实而已。
郭九不自觉的往后缩了些。
“小九，你别怕。”陈曜似是想握住郭九的手，最终只是动了动，“我找到你很不容易，还好，还好找到了。”
郭九茫然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
陈曜醒来的时候，他躺在一处满是机器运作的房间里。他的脑袋上扣着一顶奇怪的帽子，插满了各种线。
他费力的拔掉之后，才清醒了一些。
所有的记忆如同洪水猛兽般灌进了自己的脑子里，他在一个名为“异世录”的系统里与郭九度过了两个世界。
“小九……小九……”他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胸口传来莫名的疼痛。
一旁正在观察“异世录”系统的研究者听到异动，才发觉他已经醒来了。
“你怎么出来了？？天呐，你还好吗，我叫医生过来。”
陈曜勉强抬头看了眼那人，他记得这是他的同事，叫做欧文。
他们都隶属于“异世录”的研发小组。
是的，这个庞大的虚拟沙盘系统，就是他们做的。
在“异世录”的系统里，他们根据人类历史，模拟了大大小小上千个世界，每个世界里的人都根据历史轨迹运行。
医生很快来了，陈曜脸色沉重的做完了一些列检查。
他在系统里待了二十天，而这十几天是两个世界加起来的将近二十年。
因为进入系统后，本体记忆将被隔离，所以在系统里，他只以为自己是陈曜。
这导致此刻他很恍惚，觉得自己在做梦。
医生拿到报告之后，对着一屋子期待的眼神，激动地说：“在他体内发现病毒存活，目前状态很稳定。”
“……病毒。”陈曜恍惚的问，“真的……病毒吗？”
“你自己看吧。”医生甩了一叠报告在陈曜面前，“原本我们都以为你意志太坚定了，进去二十天都没有染上一点病毒，没想到……究竟是什么时候生成的？”
陈曜蹙着眉看那份报告，“我也不知道……数据没有记录吗？”
欧文说：“每隔十天的记录是一个小组负责的，原本计划是你进去三十天，刚好我们三组能记录完，没想到你提前出来了。目前两组数据都没有你体内生成数据的记录。”
周围的同事附和着，都说没有记录。
“等等，不太对。”陈曜脑海中快速回忆着自己在系统里的经历，“去把我这次的记录调出来。”
欧文点开一旁的屏幕，他在系统里的二十年赫然显于上头。
他以陈弘之子的身份进入系统，在昆仑出生，《异世录》作为昆仑守护的圣物，将来会为他所用，从而在各个世界里穿梭。
头十年都对得上，结果第十年开始，陈曜痛失双亲后，精神异常。
陈曜问：“这一行是什么？”
欧文点开自己当时记录的日志：“这里你的情绪不稳定，甚至影响了现实的本体。为了不让你提前醒来，我们维护了一下系统稳定。”
“不止吧？”
“……对，然后导致了一个bug，只是一个底层逻辑的，很快就修复了，我就没放心上。”欧文低声辩解，你现在不也没事顺利回来了吗。
陈曜摇了摇头：“这个地方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欧文又找了一会，才说：“那天你在系统里的父母被杀，你父亲的师兄郭仁为了救你，牺牲了自己。可能你那时候太小了，所以受了点刺激。”
陈曜攥紧了拳头，他记得清清楚楚，郭仁是郭九的父亲。
而这一件事，横隔在他心里，让他一直都不敢直视郭九，心怀愧疚。
许久，陈曜才缓缓地说：“这个bug不是你们造成的。”
“啊？？”欧文不可置信。
“是他，”陈曜指了指屏幕上那个郭仁，“他不是系统NPC，至少那一刻不是。他放的那个bug，为了抹掉我与系统的连接。从这之后的所有数据记录，都是假的。”
众人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