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重重关上,郭九晕头转向地坐起身。脚上也被捆住了,他像一条虫一样手脚都不得自由。
“丸子。”郭九喊了一声,那只小浣熊从空气里现出身形。
“好黑啊,小九,你在哪?”四喜丸子在郭九脚边拿爪子试探着。
“这呢。”郭九拿脚踹了一下四喜丸子,“你能帮我把绳子解了吗?”
四喜丸子摸了过去,捆着郭九双手的绳子有些粗,他拿牙咬了许久都没有咬断。
“小九,我牙好像要坏了。”四喜丸子说话都漏着风,不清不楚的。
“好吧……我刚才在想,来洛都后,也就只见过陈曜一人。刚才那黑衣人口中的公子,不会是他吧?”
郭九倏然想起白天的事,陈曜厌恶的表情挥之不去,有些想不明白就短短的几句对话,自己是怎么得罪了他。
“如果真是他怎么办?我总觉得他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四喜丸子有些担忧。
“还好不是把我直接绑到太子跟前,那我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了。”郭九安慰着自己,“我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四喜丸子你有印象吗?会不会是以前认识的人?”
四喜丸子从小与郭九一起长大,郭九能认识的人,知道的事,他无一不知无一不晓。
“没有,不认识。”四喜丸子斩钉截铁的说。
郭九在黑暗中的眼动了动,终于有些适应。月光借着稀薄的纸透了进来,雾蒙蒙的柔和了眼眶,他看见自己身边摆着床榻、桌椅等寻常家具。
就是一间普通的屋子。
有把仇人关在自己居室里的吗?陈曜为何还不来?郭九心中疑虑不减,但他对这个公子的身份几乎已经和陈曜划了等号。
郭九等了大半夜也没等到人来,就生生的把自己熬到困,靠在桌腿旁睡着了。
*
直到天光大亮,他的腿屈了一夜,酸麻的疼痛传来,他睁开了眼。这一睁眼,把他吓了一大跳。
陈曜此刻,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对上那双明眸,郭九脑海里的很多思绪都飘了回来,他想开口问,比如为什么抓他,又有什么旧仇之类的。
白光一闪,郭九看到陈曜手中拿着一个匕首,刃已磨利,正等着它的猎物。
“你做什么?!”郭九有些震惊,“我们有误会可以慢慢说,我哪里不对先给你道个歉?”
郭九这人虽然看着无欲无求的斯文样,该服软的地方他一点都不纠结。
陈曜嘴角弯起,“道歉?”
“不然还是你先说说我们有什么误会?”
“有,误会大了。”陈曜把玩着那个匕首,眉眼弯弯的看着他,“我这人脾气不好,你昨天……”
郭九惊奇道:“昨天是你拒绝了我!”总没有被拒绝还要受罚的说法吧?
“是,我是拒绝了你。”陈曜思索了一下狡辩的话,“不过我是说你昨天夜闯太子府,总得给个说法。”
“……”
“别人我不知道,但是落到我手上的人,啧啧……”陈曜用手指轻轻弹了弹匕首一侧,发出铮铮声响,“可能会比较惨,破个相是难免的,再者断个手,断个脚也是要的,得看我生气的程度。”
他一副危言耸听的语气,讲的若有其事,尤其是郭九联想到昨晚那群侍卫看自己同情的眼神,此刻的郭九觉得自己已经断手断脚了。
“……”郭九皱起一张哭脸,“那你现在生气吗?怎么样才能消气?”
陈曜突然拽着郭九的衣领,拉到自己面前,“挺生气的。”
凉了。
郭九感觉自己僵住了。
陈曜说话大喘气,一直到看够了郭九那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后,才缓缓地说:“消气的办法也不是没有……”
郭九眼里陡然锃亮。
“翻身。”
郭九脑门上写满了问号,“翻……翻身做什么?”
陈曜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把他翻了过来,他的手腕处传来阵阵冰凉,好似刀刃在划弄他的皮肤,郭九失声尖叫:“你!不不不不不行,我不能没有我的手!”
只听身后非常微弱的一声笑,郭九的手腕处倏地一松。那被四喜丸子咬了几口的麻绳断落在地,随后是脚上的束缚也被割断。
“疼吗?”陈曜握着他的手腕,看着那泛红的勒痕,眉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心疼。
说实话,郭九现在全身上下都是麻的,问他疼不疼,他真的感受不到。可却唯独被陈曜握着的那一点皮肤,能清楚地感受到陈曜指尖的凉意。
半晌,郭九疑惑地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陈曜挪开目光,松开了他的手。他站起身子,郭九发现陈曜真的挺高的。他背着门口的光,沉声说:“起来吧。”
郭九艰难的爬起身,愣了好一会,浑身的血液才重新流动起来。
陈曜走到一旁的书桌前坐下,翻看起了面前的书信。他漫不经心的说:“消气了。”
“???”
“我做什么了你就消气了?”
陈曜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真想做什么也不是不行。”
郭九立马摆手:“还是算了……”他撇了眼被丢到桌上的匕首,将它收进鞘中,这么危险的东西还是自己攥着为好。
陈曜见他动作,也不拦着,“我看过你的拜帖了,所以我重新考虑了一下。”
“嗯?是你捡了我的拜帖。”郭九这才看清他以为是书信的东西,原来是他的拜帖。
“丢三落四,还好我眼尖。”陈曜说起谎来真是脸不红心不跳,“怎么样,既然我救了你,当我的书童如何?”
郭九刚想答应,忽然有些不对,“你救我?刚刚是谁拿着匕首要断我手脚,要让我破相的?”
他说着还把匕首拿到陈曜眼前晃了晃。
“误会。”陈曜一把夺下匕首,将它收进一旁的盒中。
郭九点点头,“看来我们之间的误会确实很大。”
“当我的书童吧,正好身边缺个书童。”陈曜撑着下颌,他闪着光的眸子正盯着郭九看。
这能不答应吗?
就冲这张好看的脸郭九也必须答应。
“那我能见到太子殿下吗?”郭九试探地问了句。
陈曜微微蹙眉,“我想起来了,你原先想投靠的是太子。”
“你不是太子的……宠臣?”这么叫对不对啊,怎么陈曜的脸色更难看了呢,郭九立马转了弯,“不不不,我只是觉得投靠太子能出人头地,想追求功名……”
“哦。”陈曜失声笑笑,“还以为你对太子图谋不轨呢。所以你昨晚为什么要闯太子府?”
“就为你手中这啊,我初来洛都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拜帖一丢,去哪哪都不方便。”郭九说着想从陈曜手里拿回自己的拜帖。
只见陈曜稍稍闪躲开,然后规规矩矩的把拜帖折起,收入袖中。
“这样正好,你的拜帖在我这,你给我当书童。”陈曜笑眯眯的说。
郭九只觉得陈曜有些……欠揍。
不过这样也好,兜来转去,还是顺利进入太子府了。
*
作为太子府上的宾客,陈曜可以说是非常闲了。所谓宾客,也就是幕僚的一种官称,吃着太子的粮,住着太子的地,就得给太子出谋划策做事。
可书童郭九陪着他整整三天,不是看书就是弹琴。忙前忙后的端茶递水,研墨焚香,每天累的腰酸背痛。他就算不求功名,但也不是来当苦力的啊。
他心里越发觉得陈曜是在捉弄他。
到底是哪里惹得这位祖宗不顺眼了,郭九大概下山前没有拜拜,才倒了这般霉头。
*
天穹欲黑,星辰笼罩。
每天被陈·游手好闲·曜呼来换去,身心俱疲,这几天的郭九都顾不上推衍星象,核对异世录。
直到方才陈曜被太子唤去,他才终于有些空闲。
他寻来寻去也就只有屋顶视野开阔,于是伸手攀了上去。
情况依旧未变,象征帝星的紫薇光芒暗淡几近不可查,太子宫方位早已失去光辉,黑暗一片,危在旦夕。
他又暗自问占了几卦,全是大兇之兆。
“这个陈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带我去见太子。”郭九越想越气,心里想定了,若是这几日陈曜还是无作为,他就自己找机会去见太子。
正在他望着星辰发呆时,陈曜不知何时也爬上了屋檐,踩动瓦片的声音把郭九吓了一跳。
“你上来干嘛?”郭九讶异道。
“这话不该我问你吗??”陈曜一脸不可置信。
郭九见他要在自己身旁坐下,便把衣摆扫开,“观星。”
他回答的很诚实。
陈曜抬头看了一眼,”观出什么来了?“
郭九转了转眼珠,“我听别人都喊你陈半仙,为什么?”
“大概是卦算的准?”陈曜疑惑的答。
“那你看不出这星象有何异样?”
“……”陈曜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管它异象正象,大半夜不睡觉真是脑子有点问题,快去给我铺床。”
陈曜揪着他衣领一角,抓小兔子似的把郭九抓了起来。
“……你给我放手!”
*
郭九极其不情愿的铺完了床,还点燃了檀香,生无可恋地就要关门回房睡觉,只见陈曜又伸了只手拦住自己。
“还要干嘛?!”郭九没好气地说。
“注意你的语气,小书童。”陈曜的笑就算在郭九眼里算好看的,他现在也觉得不好看了!
“……”郭九摆出趁我没翻脸赶紧有话说有屁放的表情,死死盯着他。
“明晚太子在金陵台设宴,你同我一起去。”
“?”郭九琢磨了一下回过味来,喜笑颜开,“陈半仙威武,这熏香合适吗,需要我再添一点吗?被褥铺的软吗?快躺下吧,时辰不早了早睡早起身体好!”
真是见人说人话的郭九。
“我觉得你留下陪我,我会更……“
郭九瞬间闪没影了。
陈曜深呼吸了一下,终于还是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