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琳打断她，不满的斥责：“你连写个请柬都要换一个人来？写个请柬要费你多少时间了？又不是让你来操办整个事情，订婚宴大事儿小事儿不都是敬则在操心吗？你写个请柬这种小事都还得让他安排吗？你这也太娇贵太甩手掌柜了，你的工作是工作，敬则的工作怎么就不是工作了？”
谭荷着急起来：“伯母我不是这个意思！因为敬则最近说他没有在做新项目了，所以有些空闲时间，而且我这边是真的有急事，请柬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我想换个人写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徐琳更加不满起来：“没什么问题？！你看看谁家的订婚请柬有两个字体的？多难看啊！你这也太随便了！订婚宴可是婚姻的*，怎么能这么随随便便对待？让宾客拿着请柬过来，结果人人手里拿的都不一样，像什么样子？我们徐家那么多客人要来，你让我和敬则的面子怎么交代？你这是态度问题——”
谭荷被她吵吵得头疼······虽然是自己临时有事没能把请柬写完，但是这么一个小事儿又不是没有解决办法，怎么就至于要搞得这么严重？
眼看着周围的队友和周隽都在等她打完电话，也暂时顾不得徐琳到底多不高兴了，赶紧说了句：“对不起伯母！我回去会想办法解决的，我这边有事儿先挂了，不好意思啊！”
一挂电话，瞅见周围一群队友都八卦的围上来：“请柬？什么请柬啊？谭警官，你不会是要结婚了吧！好速度啊！”
谭荷笑了笑，摆摆手：“订婚而已，只请了两家人，就不让你们去闹腾啦。”
一群警察都兴奋的摩拳擦掌：“那结婚的时候可要跟我们说一声啊！我们去给谭警官壮壮场子！让他们知道女警察的排场！嘿嘿~”
谭荷苦笑着想，人家最瞧不起可就是她这个女警察的身份了，巴不得让她丢了工作当个贤妻良母呢。只怕这群大小伙子要是真的来她婚礼上壮壮场子，徐琳下了场子就要来教训她不知收敛了。
一旁沉默不语的周队手里转着笔，默默地想：口亨，要不是我老婆澹影太不着急，别说订婚了，我婚假都早就请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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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和莫燕约定的加油站见面地点。
莫燕这次是自己来的，按照之前周隽和她交代的，等在加油站工作人员的休息室里。
到了休息室，一看见周隽他们过来，莫燕立刻站起来，把手上拎着的水果饮料都送上去，满脸腼腆的笑容：“俺妈听说俺有能帮上忙的，就让俺赶紧过来，这些都是俺爸妈给买的，感谢警官们为了俺们辛苦工作······”
周隽和一群男警察看着这个改头换面完全陌生的女人笑着迎过来顿时都愣住了——
之前分别的时候，莫燕还是个160斤的胖女人，脸上泛着常年从事体力劳动而气血不足的黄，眼角下垂满眼疲惫，整个人看上去犹如四十多岁的中老年妇女。
而现在穿着印花长裙，头发打理得干净漂亮，脸上洋溢着一层健康的粉光，体态轻盈健康的女人又是谁？
要不是她那一口地道的乡土气息口音还留着，周隽险些没认出来她！
身边的小蔡喃喃自语：“我的娘啊，这女人要是会穿衣打扮，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虽然莫燕还是偏胖的体型，五官也没有多大的变化，但是整个人的皮肤状态和精神状态都好了太多，看起来完全就是个正常阳光的年轻女人，看来她这段时间的确过得很好。
谭荷欣慰的跟她握手：“莫燕，你漂亮了好多！我们都差点没认出来！最近过得好不好？两个孩子呢？上学的事情都解决了吗？”
莫燕被她这么直接的夸赞，整个人顿时又显露出来当初刚见到他们的时候那种羞涩出来：“俺过得特别好，没人亏待俺，爸妈帮俺找到了工厂里的工作，给人家做毛线，挣得也多，活也不累，两个孩子都过得特别好，听说是你们跟江城市的警官们专门提了这个事儿，他们帮俺解决了好多孩子的事儿呢，谢谢你们，你们都是俺的恩人。”
没有什么比受害人能够回归正常生活，活得健健康康快快乐乐更能让他们这些警察受安慰的了，几个警察欣慰的相视一笑。
周隽微笑着开口：“莫燕，我们查到了一些线索，但是还远远不够，需要麻烦你帮我提供一些信息，考虑到你的人身安全，所以安排在这里见面，很感谢你能来。”
莫燕连忙摆手：“您谢谢俺干啥，俺为您们能做点啥你就说，只要是俺能做到的，都行！”
周隽问：“你现在恢复记忆了吗？有没有记起来当初被拐卖时候的一些事情？”
莫燕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脑子，摇摇头，讷讷道：“医生跟俺讲，当初的脑损伤是永久性的，所以就算俺现在被救出来了，不用挨打了，也不能恢复过来了，不过俺这段时间接受治疗，确实也想起了一点儿小时候的事儿，不知道能不能帮到您些······”
周隽点点头，开始询问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初那些人是在什么地方把你拐走的？用的是什么方式，是暴力胁迫还是用了什么办法让你无法反抗之类的？”
莫燕垂着脑袋，仔细把自己模糊的记忆来回搜索了几遍，答道：“应该是在俺当时放学回家的那个小道儿上，当时有人叫俺，问俺是不是要回家啥的，还问了啥俺就记不清了，后来好像就晕了，被那人给拖到车上去了，好像是摩托车，他开得特别特别快，俺吓得要死，但是当时不知道为啥想喊也喊不出来，好像就傻住了一样，啥也做不了·····”
周隽捕捉到关键信息：“只有一个人吗？那人长什么样子？还记得吗？”
莫燕摇了摇头，为难地说：“这个俺真是不记得了······”
周隽转头对小蔡道：“把卢大的笔录拿来给我。”
结果小蔡交来的笔录，翻到卢大交代的关于人贩子外貌特征的那一页，周隽一边读出来，一边观察着莫燕的神色有没有变化，希望这些基本信息能够提醒到她一些东西——
“被叫亿哥的，是人贩子头目，中老年人，身材微胖，头发打理得很漂亮，看着像有头有脸的，说话带点笑笑的意思，还有一个叫老陈的，中年人，如果你当初遇到的是他，那他十几年前可能还是青年人，很瘦，爱穿夹克衫······”
莫燕愣愣的问：“老陈？他当时穿得好像是皮夹克······”
当时她莫名其妙被他捂了嘴之后不知道咋回事，就整个人变得迷迷糊糊的，好像根本看不见也听不见了一样，用手抓了一把，抓到的是那个人冰冰凉凉的皮质夹克衫······过了这么多年她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记得这个小细节，或许是因为当时刚刚被下药，还不是特别的迷糊，所以这点儿记忆没有完全丧失。
周隽立刻追问：“可能是！你还记得什么？看到他的脸了吗？”
莫燕用手拍了拍脑袋，还是只能摇头：“不记得了，就记得当时想用手抓他好像抓到的是夹克衫······”
谭荷和剩下的几个警官又轮换着问题问了莫燕好几遍，希望能再得到一些更具体更有用的线索。
可是之后，莫燕的记忆就停止在那天拐走她的男人似乎是老陈，老陈那天穿的好像是个皮夹克，除此之外，什么也记不得了。
她觉得自己没帮上忙，很是愧疚的搅动着手指：“对不起啊，俺脑子也笨，啥事儿也不记得了，连村里到坐车地方的路，都是用脑子记了好久才记住的······”
周隽摇摇头，淡笑着说：“你能来已经是对我们工作的支持了，对了，你们村里只有你一个被买回来的女性出门来工作吗？你有没有比较认识的、能联系的上的、其他被买卖的受害人妇女？”
莫燕黯然地摇摇头，在过去的十几年，她基本都被束缚在芦村的那个属于卢大的小房子里，完全没得谈人身自由，更不被允许和其他妇女交谈，否则就会引起卢大疯狂的怀疑，怀疑她是想方设法的要联系到其他人，好让其他人帮忙让她能逃跑······
她说：“刚到芦村的那几年，俺们都像牲口一样被关在家里边儿，那些个男人买媳妇都就是为了生个孩子留个后，为了晚上······都不把买回来的女人当成人看待，要是摊上好点儿的，男人还知道给买回来的吃好点喝好点，等到把男孩子生下来了，就当是自个儿媳妇一样看待了，好好的过日子，但是逃走是肯定不准的，谁要是逃跑，那都得抓回来打个半死，要是像俺这样命不好的，碰上卢大那样的男人，又胆小，又舍得下手，一有点儿风吹草动啥的，他就觉得是俺们害他，是俺们报警了让警察来抓他，动不动就打俺，他觉得把俺打老实了，警察就找不着他了·····他们村里的男人都一个样儿，不许女人出门，不许女人一块儿说话，人呐，整天不说话，人慢慢的就木了，就没力气了，就没法子一块儿逃跑了。要不是卢大后来抽烟喝酒上了瘾，家里的种的地都抵给人家了，他自个儿又受不了苦，不肯去工作，就逼着俺去工作，一开始还跟着俺，看俺有没有跟谁说话，要是俺和其他人多说两句话，他就怀疑俺是想办法找警察想办法逃跑呢，回到家就玩命儿的打人，后来俺就光干活不说话了。”
谭荷听得都替这些女人觉得可恨可悲——
她问道：“当初有人和你一块儿被卖到芦村吗？你们之间当时有任何交流吗？”
莫燕凄惨的笑笑，想到了过去的一幕幕惨剧——
声音都低压了下去：“跟俺一块儿被买来的，有两个，都是刚生完孩子就死了。她们比俺小，生孩子的时候还小呢，不会生，孩子一直生不下来，后来就大出血了，那些男人不肯找外边儿的医生过来，他们村里又没有懂这个的，就让那两个女人硬撑着，说是女人生孩子都这样，撑一撑就过去了，后来是看着实在是······实在是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怕人真的死了，孩子还没生下来，怕他们自个儿的钱打了水漂，才去求着卢大叫俺过去，以为俺生了个孩子就什么都懂了，俺能懂啥，还不是没得办法，不想死就只能撑住了呗。俺过去的时候，那女人刚刚咽下最后一口气，人都还没死透呢，她那男人就着急的赶紧拿着大剪子，把她肚子给剪开，把肚子里的孩子就硬取出来了····俺眼睁睁看着她肚子被剪开的时候身体还有反应的，疼得直抽抽，然后就突然不动了····眼睛都闭不上啊·····”
谈到过往伤心事，莫燕眼中仿佛又浮现出那可怕的人间惨象，留了一床一地的血，和那些大片的血中间，死不瞑目的女人。
在场所有人都被她简单言语描绘出的地狱般景象代入进去——
谭荷咬着牙骂道：“这些混账·····”
如果她们不能尽快破案，彻底抓出那些人贩子，不知道还有多少女孩要受到未知的摧残！
此时此刻，所有的警察心中都只有一个想法：必须尽快破案！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精力！使用一切法律允许的侦查手段！必须阻止下一个受害人的出现！
周隽最先冷静下来，问道：“那你开始出去工作之后，和外界的交流相对而言还是会更自由一些，有碰到过后来被卖到村里的女孩子吗？”
莫燕回想了下，忽然说道：“您这么问，我想起来有一回！好像是今年年初的时候，俺出去给卢大攒点过年时候的烟酒，碰见一个家里办喜事，就是给刚被买来的媳妇办个简单的婚礼，那是个刚被弄来村里的小女孩，看着也就是十六七岁吧，她跟俺不一样，好像还挺清醒的，她刚碰见俺就扑上来，哭得撕心裂肺旳求求俺救救她，说她不想留在这里结婚，她有爸有妈的····俺没来得及跟她说句话，她男人就冲上来让俺滚蛋，把她给拖回去了，俺后来问卢大的时候，卢大就说是那个刚被买来的女孩子好像是还没被教好，不知道是人贩子出了啥差错还是那个女孩子自个儿想的啥办法，反正她是有记忆的，记得自个儿有爸妈，还记得自个儿家住在哪儿呢，不过也就是因为记得太多了，她那个男人对她就特别不放心，生怕一个没看紧就让她逃掉了，所以从买回来之后就没把她放出去过，就把她整天困在家里边儿，俺有时候能看见她从窗户边露出头来朝外看，一开始还喊还叫，后来又被打，又不给她饭吃，慢慢地就没力气叫了······”
周隽迅速记录下莫燕说的这个女孩子的情况，问道：“她还记得自己名字吗？”
莫燕点点头：“她一开始从窗户边上朝外喊的时候，就说她是谁谁谁，家住在哪儿哪儿的，我听见过一回，她说她自个儿叫妮妮，江城市人，城里人。”
周隽立刻转头对谭荷说：“你等下从江城市去年的失踪案件中找一下符合情况的当事人，看能不能对上号。”
谭荷重重点头。
周隽转头继续问莫燕：“妮妮被买回去的家是在哪里？”
莫燕虽然没有被拐卖之前的记忆，脑子也被人刻意磋磨得麻木了，但是出去工作之后脑子好用了很多，不仅能描述出来妮妮的大概位置是在村后头杨树边上，还能给周隽他们画个潦草大概的图：“他们家是最穷的，估计就是因为最穷出的钱最少，所以人贩子就把妮妮这样不好卖的低价给他了·····他家房子也是那一排里最矮的，就在两棵大杨树边儿上，位置有点偏僻。”
莫燕补充道：“这个女孩脑子比其他被买回来的人，都清楚，要是您们能找着她，她或许能记得当时是谁把她卖过来的。”
这次的谈话给周隽他们提供了一个重要的人物线索。
周隽收好刚才莫燕大概画出来的芦村路线图，转头沉声下达指令：“接下来，我们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找到江妮妮！谭荷，你负责去从失踪案中寻找看看有没有相吻合的当事人信息，其他人现在就回去收拾，我们下午就去芦村！”
一群大老爷们儿没一个打次的：“是！”
谭荷也毫不犹豫的说：“周队，我不需要那么长时间！给我一个中午，我就能把失踪案给过一遍，下午我和大家一起去！”
周隽略微复杂的看她一眼，问道：“你确定你的私人事情都OK了吗？不需要回去处理吗？”
谭荷一愣，才明白周隽是担心她私事缠身，两边为难。
她立刻回答道：“没有问题的！你放心！”
这个案子如果她不出一份力，如果不确定阻止住犯罪分子的下一次毒手，她怎么可能安安心心回去写什么订婚请帖？
周隽对她点点头：“好，那你立刻回去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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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刻回去的谭荷马不停蹄的把那一堆已经翻看过一遍的江城市失踪案材料又迅速翻看了一遍，很快就找到对应的当事人信息。
江妮妮，江城市南区人，今年过年的时候和同学出去聚会，就再也没回来。
刚满十七岁的高一女孩子，学生照上的笑脸无忧无虑，小圆脸，小虎牙，多好的孩子。
谭荷在心底默念，不要怕，只要你还在这个世界上，无论如何警察都一定会到你身边，把你带回家！等着我们。
她正要去把这个当事人的信息去和周隽他们说一声，手机就再次震动起来，之前手机也震动了几次，她一直没顾得上看，这一打开看，把她吓了一大跳！
整整七八个徐琳的来电！
谭荷赶紧回拨回去——
那头接了起来，半晌没声音。
谭荷试探性的问了句：“喂？伯母您在吗？”
徐琳倏忽尖利的‘呵’了一声：“大忙人，大刑警，舍得接电话了？”
谭荷心里一扎，皱起眉来：“伯母，您有什么事情吗？看您打了好多个电话？”
徐琳差点被她这一句气疯！
“有事儿吗？你说我有没有事！你当我闲的没事干要来带你看订婚礼物？我早就提前让敬则告诉过你，我们徐家在订婚宴上是要给你礼物的！那是给你的面子！使我们徐家的规矩！我早早的从公司里出来，在珠宝店等了你半天，你人呢？我们约好的是上午11：00，你看看现在是几点了，谭荷，你人呢！”
谭荷完全被这一连串的质问给问懵了——
她终于想起来，原本今天上午是要写请柬，中午11:00是要和徐琳一起去看礼物的，怪不得一向不喜欢她的徐琳会给她打这么多电话······
她再一看手机上的时间，都已经12:10了！
她懊丧不已，连连道歉：“对不起伯母！我今天上午有事情耽搁了，我之前和您说我上午有事，我的意思就是请柬和其他的事情我可能都顾不及了，我没想到还有看礼物的事情，没想到让您等了这么久，都是我的错，我····我现在可能也不方便赶过去，您直接随便挑选一件您喜欢的就行，我都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