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法租界·巡捕房·政治处办公室·(日)
“好,好,我知道了!”
陈亨礼在接电话,目光惊疑兴奋。
陈亨礼放下电话望向海大富:“唐贤平有点神通,他说高恩路那个春晖裁缝铺是共产党的据点,让咱们过去搜捕!”
海大富吸口凉气:“场面上搞什么二次合作,私底下真下黑手啊。”
陈亨礼冷笑,不说话。
海大富:“那我现在去告诉马天目?”
陈亨礼:“不,先去告诉余独醒。”
海大富一愣。
陈亨礼:“复兴社要搞共产党,日本人也要搞共产党,咱们出一次行动,可以卖两家的好!”
海大富赞赏:“哎呀表哥,太高了!”
2、 法租界·坂井公馆·办公室·(日)
一张法租界地图平铺在办公桌上。
一支铅笔在地图上某个地方画了一个三角形作为标记。
“ここでなくしたのです?”裴如海坐在办公桌后面,手里拿着铅笔。
字幕:是在这里跟丢的?
办公桌前,站着矶部慎三和那个跟踪史大川的日本特务。
日本特务俯身鞠躬:“はい。”
字幕:是的。
裴如海以三角形标记为圆心,以五条街道为半径,用铅笔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圆圈。
“この範囲では、縦横十通り、どの家も調べます。”裴如海说道。
字幕:这个范围内,横竖十条街,每一家都要调查。
“これは一ヶ月ぐらいかかります。”矶部慎三有些为难。
字幕:这恐怕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裴如海望向矶部慎三,目光寒冷。
“はい!”矶部慎三赶紧遵命。
字幕:是!
门开着,余独醒敲敲门,快步进来走到办公桌前。
余独醒:“重要情报——陈亨礼说法租界发现共党据点,就在高恩路的一间裁缝铺。”
裴如海一怔,目光有些惊喜:“多少号?”
余独醒:“二百九十八号。”
裴如海低头望向地图,铅笔笔尖在地图上搜寻着——
铅笔笔尖在地图某处停下,画了一个“×”,“×”距离最初那个三角形标记很近,正在那个圆圈之内!
裴如海站起身来,俯视地图上那个“×”,目光深邃似乎可以穿透地图看到那间裁缝铺……
3、 法租界·春晖裁缝铺·卧室·(日)
卧室里,吴崇信背靠在床榻上,闭目养神。
史大川推门走进来,兴奋报告:“老吴,张茂哥回来了!”
吴崇信睁开眼,正看到张茂哥跟在史大川后面走了进来。
跟着张茂哥又走进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张茂哥向吴忠信介绍年轻人:“这位是新四军派来上海的代表同志。”
吴崇信微笑着向年轻人伸出手:“你好。”
年轻人伸出双手紧紧地握住吴崇信的手:“吴叔叔好。”
吴崇信又是一愣,不太理解年轻人为何如此称呼自己。
年轻人:“我的父亲是晨光。”
吴崇信大吃一惊:“你就是——德夫?”
年轻人德夫点点头。
吴崇信看着德夫,眼中又是喜悦,又是悲伤:“晨光以前经常提起你,他现在还好吧?”
年轻人没有回答,面容严肃起来。
吴崇信感觉有些异样:“听说他一直关在国民党的南京监狱,现在应该出狱了吧。”
年轻人神色黯然:“家父身体本来就不好,国民党监狱里条件又差,他……”
吴崇信的脸色已经变了。
德夫:“他没有撑过来,在监狱里过世了。”
吴崇信痛心地长叹一声,向后靠坐在床头,闭上眼睛,默然不语。
德夫伸手入怀,掏出一张经过多次折叠的草纸:“我去监狱领取家父的遗物,在他被子里发现了这个。”
吴崇信诧异地睁开眼睛,望向那张草纸。
德夫拿着那张草纸:“这是家父在监狱里写的,要我务必交到你手上,说和一个叫马天目的同志有关。”
史大川神色一凛,脱口而出:“马天目?”
吴崇信也霍然坐起!
德夫把草纸递给吴崇信。
吴崇信迅速接过草纸看起来。
草纸上,密密麻麻是蝇头小字……
吴崇信看着草纸上的文字,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史大川十分关切:“老吴,上面写了什么?”
德夫:“家父说,他在上海遭遇复兴社特务暗杀,马天目同志为了救他才向巡捕房举报。马天目同志没有叛变,他是家父的救命恩人。”
史大川听罢,惊喜地望向吴崇信。
吴崇信看着那张草纸,一动不动,眼眶中已经满含热泪……
4、 法租界·贞德女中·校董办公室·(日)
宋冰玉双手托腮,趴在办公桌上,显得有些倦怠。
那部电话机就安静地放在宋冰玉面前。
江韵清看一眼墙上挂钟,焦急之情跃然脸上:“冰玉,再打。”
“哦,好吧。”宋冰玉坐起来,伸手去拿电话机。
不料电话突然响了,声音显得格外巨大和突兀!
宋冰玉吓了一跳,望向江韵清!
江韵清:“接呀。”
宋冰玉拿起话筒接听:“喂?……哦,您是沃尔法特医生的助手?”
江韵清听到这句话,目光转为欣悦!
宋冰玉听着对方说话:“哦……哦,明白了,谢谢您!”
宋冰玉挂掉了电话。
江韵清期待又担心地看着宋冰玉。
宋冰玉:“他说这个手术很复杂,还需要半个小时左右,等沃尔法特医生做完手术,第一时间给咱们回电话。”
江韵清明白了,点点头,随即望向墙上的挂钟,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
江韵清目光忧虑——此时已经非常迫近党小组召开工救大会的时间……
5、 法租界·春晖裁缝铺·卧室·(日)
“老吴,马天目没有叛变!”史大川拿着那张草纸的双手在发抖,一边说着一边递还给吴忠信,“他没有叛变!”
吴忠信看着草纸,不胜唏嘘:“晨光在敌人的监狱里,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念念不忘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同志的清白……”
吴忠信说着声音有些哽咽了。
德夫眼中也涌起了泪水。
吴忠信把草纸递向德夫:“这份材料一定要保存好,等开完会,让大川立刻带你去找上级,上交汇报!”
德夫点点头,接过草纸,小心地收进内衣口袋。
“是!”史大川难掩激动,慨然应道。
6、 法租界·巡捕房·督察长办公室·(日)
照片上是大道政府刺杀案现场的史大川!
办公桌后,马天目手里拿着照片,眉头紧锁地看着。
办公桌前,陈亨礼带着矶部慎三和一名日本翻译肃立在马天目对面。
翻译:“就是这个人!请您会同我方进行联合抓捕。”
“他在法租界?”马天目惊讶地接过照会文件,看了一眼,“知道藏在什么地方吗?”
那名翻译凑近矶部慎三,小声耳语,显然在进行翻译。
矶部慎三面色阴沉地看着马天目,强硬地回应道:“彼に教えてください,私たちが案内します!”
那名翻译对马天目严肃地翻译道:“你不需要知道地点,我们会带路!”
马天目一愣,笑了,望向陈亨礼。
陈亨礼也跟着笑笑,表示认同马天目的反应。
马天目摇摇头表示好笑:“巡捕房可没有这样的规矩。”
那名翻译凑近矶部慎三,小声嘀咕一番,进行翻译。
矶部慎三面色阴沉地看着马天目,强硬地回应道:“これは帝国の決まりです!これからは上海の決まりです!”
那名翻译对马天目严肃道:“这是帝国的规矩,也是今后全上海的规矩!”
马天目脸色变了,目光严厉望向矶部慎三。
矶部慎三仍然保持肃杀的目光,与马天目对视。
7、 法租界·坂井公馆·茶室·(日)
茶室中央,坂井英一盘坐着正在泡茶。
裴如海:“天赐良机,我们可以考察马天目是不是真和共党一刀两断了。”
坂井英一给裴如海倒茶。
裴如海:“通过了这次考察,我们才能放心地使用他。”
坂井英一:“马天目应该不知道裁缝铺是共党窝点吧?”
裴如海:“想必不知道。何况有陈亨礼这双眼睛盯着,马天目就是想通风报信,也没有机会。”
坂井英一脸色严肃下来:“上海最近风传巡捕房窃案与我们有关,法国公董局已经提出抗议。所以今天这次行动,我们的人要保持克制,尽量让巡捕房动手。”
裴如海点头:“明白。”
8、 法租界·巡捕房·督察长办公室·(日)
马天目目光严厉!
矶部慎三目光严厉!
两人在办公室里对视,谁都没有让步的意思。
“矶部先生,督察长,有事好商量嘛!”陈亨礼终于开口打圆场了,诚恳地来到矶部慎三面前,“眼下时局不好,租界案件频发,捕房人手吃紧,出警抓捕也需要时间部署调遣。请两位先到外面休息,我和督察长协调一下。”
陈亨礼一边说着,那位翻译一边在矶部慎三耳边翻译着。
矶部慎三听完了,冷冷地看了马天目一眼,又看了陈亨礼一眼,转身走了。
那位翻译也跟着矶部慎三走了。
“协调?协调什么?”马天目冷冷地看着陈亨礼,“法租界什么时候轮到日本人立规矩了?”
陈亨礼:“话是真难听,不过他不想说出地址,估计是担心捕房有共党内应,走漏风声。”
“你是内应?还是我是内应!?”马天目声音突然提高起来。
陈亨礼没有回答,也不必回答。
马天目更加愤怒:“我可是督察长!连我都不相信,还找我抓什么共党?!荒唐!”
陈亨礼一脸无奈:“日本人什么时候相信过中国人呐?……要说呢,他们这次照会符合程序,依着惯例也不好不批。”
马天目:“你的意思是——出警?”
陈亨礼圆滑地:“我只是分析啊,最后还得您拿主意,您是督察长。”
马天目冷笑:“这个主意我也不敢拿,还是让老督察长拿吧。”
陈亨礼一愣。
马天目拿起电话,开始拨打。
马天目看着陈亨礼:“我这就去公馆,向范先生当面禀报!”
陈亨礼:“这个……”
电话接通了。
马天目:“海伯呀,我是马天目,对,请问范先生在吗,我有点事要去向他求教……哦,好好……对了,大小姐在不在,我正好有件礼物带给她……好!再见!”
马天目放下电话,霍然站起:“你先让海大富把查缉班召集起来,做好出警准备,等我回来。”
马天目说着走向门边,从衣架上取下警帽,开始穿戴。
陈亨礼看着马天目,琢磨着眨了眨眼……
9、 法租界·巡捕房·大门口·(日)
马天目匆匆走出巡捕房大门,却陡然愣住。
——大门外,一辆黑色雪铁龙轿车停靠在路边,海大富靠在车旁,早已守候在此!
海大富亲切地招呼:“督察长,车已经备好了!”
“好!”马天目说着,就要去开车。
海大富却提前一步,坐进了驾驶位:“督察长,我送您!”
马天目一愣:“用不着,我自己开吧。”
马天目来到驾驶位旁边,但是海大富却没有起身的意思。
“督察长——!”陈亨礼面带微笑从大门口走出来。
陈亨礼来到马天目面前:“督察长,还是让大富送您去吧。”
马天目:“海班长当务之急是赶紧召集查缉班,整队待命,老督察长那里我自己去就行了。”
陈亨礼摇摇头,一脸担忧:“督察长,现在世道不好,上次您在公墓遇刺,老督察长把我们骂了个狗血淋头,说在抓住凶手之前,您每次外出我们都要进行护送,确保您的安全!”
马天目当然明白陈亨礼这是让海大富监视自己,而且他抬出范义亭来,更让自己无话可说。
“老督察长的意思?”马天目强调问道。
“啊,”陈亨礼一脸严肃,“就让海班长送您去吧,查缉班我来召集!”
陈亨礼殷勤地拉开汽车后座车门,请马天目上车。
“那好吧。”马天目不再坚持,俯身进了汽车。
陈亨礼关上车门,望向海大富:“海班长,路上要提高警惕,确保督察长的安全!”
海大富:“是!”
陈亨礼和海大富交换了一下心照不宣的眼神。
海大富启动汽车,开走了。
陈亨礼望着汽车远去,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10、 法租界·贞德女中·大门口·(日)
黑色雪铁龙轿车缓缓在路上行驶。
车内,驾驶位上,海大富在专注开车。
后座上,马天目凝重地望向窗外——正是贞德女中的大门口!
海大富一边开车,一边抬眼从后视镜观察马天目。
马天目看着窗外,好像在出神。
马天目双手放在腿上——海大富看不到的角度——他一只手拿着一张纸条,一只手拿着一支笔,在纸上慢慢写字。
笔尖慢慢写出一串中药名:百部、麦冬、贝母、仙鹤草、杏仁……
海大富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继续专注开车。
马天目写完药方,把纸条慢慢折起来……
11、 法租界·坂井公馆·茶室·(日)
坂井英一:“马天目应该不知道春晖裁缝铺是共党窝点吧?”
裴如海:“应该不知道。何况我们有陈亨礼这双眼睛盯着他,马天目就是想通风报信,也没有机会了。”
坂井英一:“所以,他只能批准对裁缝铺的抓捕,把共党窝点一举端掉!”
裴如海:“裁缝铺前后门都有我们的人,里面的共党这次是插翅难逃了。”
“不过——”坂井英一脸色严肃下来,“上海各大媒体都把巡捕房失窃案算在了我们的头上,昨天天诛组在法租界围堵罗水根又引来很多议论,法国方面已经两次向我们提出了抗议。所以今天我们必须保持克制,不要轻举妄动,尽量让巡捕房出手。”
裴如海点点头:“明白。”
12、 法租界·华商早报社·办公室·(日)
“什么?哦,哦……”
侯子川的声音,他正站在办公桌前接电话,有些惊讶。
唐贤平坐在沙发上,看着侯子川。
侯子川放下电话,转头望向唐贤平:“坂井公馆的人去了巡捕房。”
唐贤平一愣。
侯子川:“过了一会儿,马天目坐车离开了巡捕房。”
唐贤平有些意外:“他去了什么地方?”
侯子川:“不知道,正在跟踪。”
唐贤平沉思,不说话。
侯子川:“难道,他去给共党报信了?”
唐贤平难以判断,摇摇头。
侯子川再问:“日本人这个时候去巡捕房,会是巧合吗?”
唐贤平仍然不说话。
“铃……”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侯子川拿起话筒接听,听到了什么,目光一怔。
“继续监视,随时汇报,”侯子川命令道,随后放下电话,望向唐贤平,“马天目去了范公馆。”
唐贤平微微点头,琢磨着马天目的意图……
13、 法租界·范公馆·客厅·(日)
范义亭看着一份文件,老花镜后面的眼中没有任何感情。
沙发对面,马天目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范义亭。
范义亭摘下眼镜,看着马天目:“你打算怎么办?”
马天目苦笑:“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办,才来问您啊。”
范义亭:“有照会,就按规矩办呗。”
马天目:“上次根据日方照会抓了罗水根,事后证明是一起冤案,而且日本特务当街抓人还引起了公董局的不满,批评捕房办事不力。我挨骂不要紧,还会连累您老,这次我不能不慎重考虑。”
范义亭:“不一样吧?上次是捕风捉影,这次是证据确凿。”
范义亭说着把照会放在茶几上,照会上赫然用别针别着史大川的照片。
马天目:“那万一有什么差错,不算捅娄子?”
范义亭有些暧昧地笑了:“抓共党,怎么算捅娄子呢?你不会是担心抓到老熟人吧?”
“正相反,”马天目一脸坚定,“俗话说‘英雄怕见老街坊’,我巴不得以前那些关系彻底消失,这个督察长当得才踏实!”
范义亭欣赏地:“好啊,希望你说到做到。”
马天目站起身,严肃望着范义亭:“放跑一个共党,我自己到你花园去把自己埋喽!”
范义亭看着马天目,笑了。
14、 法租界·范公馆·庭院·(日)
凉亭里,海大富肃立等候着,双眼一直盯着不远处的宅邸大门。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个清脆女声:“海班长?”
海大富转头看去,一个窈窕身影正从庭院里踱步走来——正是范雅萝。
“大小姐!”海大富赶紧快步走过去,脱帽肃立,敬了个礼。
范雅萝:“你怎么来了?”
海大富恭然道:“马督察长来找老督察长商量要事,我负责护送。”
马天目从宅邸大门缓缓走出来。
范雅萝望见马天目,热情打招呼:“马天目!”
马天目看到范雅萝,也颇为欣奋:“范大小姐,好久不见。”
范雅萝:“马天目你真是神通广大,我听说你雪中送炭给学校送去两大车物资,帮了小清她们的大忙?”
“那都是借花献佛,不算什么,”马天目笑笑,紧接着有些怅然,“东西是送了,也没换来人家一句感谢的话。”
范雅萝一愣:“你是说小清?”
马天目沉默了,显得有些黯然神伤。
范雅萝疑惑地看着马天目:“小清说你跟她好久不见面了,到底怎么回事?”
马天目一愣,顺势面露难色,沉默望向旁边的海大富。
海大富察觉,立刻转过身去,以示回避。
范雅萝直接打发海大富:“海班长,你走远一点!”
海大富赶紧点点头,走到十几步外的凉亭里,远远地候着。
范雅萝压低声音一脸严肃:“你为什么不去找小清了?是工作太忙?还是别的原因?”
马天目故作尴尬地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什么都瞒不过大小姐,我最近忙着巡捕房的事,焦头烂额,有几天没去陪小清,结果小清就生气了,一个多月不理我,怎么解释她都不听。”
范雅萝:“真的没有别的?”
马天目:“真的没有!”
范雅萝笑了:“是不是想找我帮忙,给你们当个红娘?”
马天目一脸惭愧:“大小姐真是善解人意啊。其实呢,我已经给小清准备了道歉的礼物,但一直没有勇气拿给她……”
说着,马天目掏出一块包好的花布手帕。
范雅萝咯咯笑出声来,一把将花布手帕抓了过来。
不远处的凉亭里,海大富看着马天目和范雅萝说说笑笑,但无法听清两人在说什么。
“大小姐,”马天目小声嘱咐范雅萝,“请你务必亲手交给小清,越快越好,还有请你转告她——我没有对不起她,这里面都是我的真心。”
范雅萝爽快地:“放心吧,我现在就去。”
“谢谢大小姐!”马天目感激地向范雅萝敬了一个礼。
15、 法租界·范公馆·大门口·(日)
海大富陪着马天目一起快步走出。
“督察长,”海大富压低声音打听,“老督察长的意思是……”
马天目精神抖擞起来,态度坚决:“老督察长说了,对潜伏在租界的共党,绝不手软,发现一个抓一个!”
“是!”海大富一听也来了精神。
两人已经走到了汽车前。
海大富拉开汽车后座车门,请马天目上车。
马天目坐了进去。
海大富赶紧关上车门,再回到驾驶位坐进去,启动汽车。
汽车迅速驰离……
16、 法租界·范公馆·客厅·(日)
客厅里,范雅萝已经穿好外套,走向门口。
范义亭坐在沙发上正在看报纸,疑惑问道:“你要出去?”
范雅萝若无其事地:“我去一趟女中,找小清。”
范义亭有些不悦:“不是告诉过你,最近不要随便外出么?”
“爸爸——”范雅萝过来抱住范义亭的脖子,“我已经在家里憋了半月了,再这么与世隔绝,我会憋出病来的!”
范义亭不说话了,眼神中透出怜爱之情。
范雅萝委屈地:“爸爸,您难道看不出女儿这些天有多孤独吗?小清是我唯一的、最好的朋友,我就见见她一面还不行吗?”
范义亭叹了口气:“好吧,我让海伯派十个人保护你一起去,早去早回。”
范雅萝兴奋:“爸爸万岁!”
范雅萝在范义亭脸上亲了一口,快步跑向门口。
17、 法租界·春晖裁缝铺·院子·(日)
史大川坐在小桌前,手里垫着毛巾从药罐里倒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
身后传来脚步声,伴随着轻轻的咳嗽。
史大川回身——
吴崇信已经走了过来,他此时身体非常虚弱,显得步履吃力。
“老吴?”史大川有些意外,赶紧起身,“我正要给你端过去!”
史大川扶着吴崇信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自己蹲在他的身边。
吴崇信坐稳了:“当着那么多人吃药,不好。”
史大川明白了,拿起药碗,递给吴崇信。
吴崇信接过药碗,轻轻吹气,让药汤尽快冷却。
史大川心疼地:“老吴,你身体都这样了,真得休息休息了。”
吴崇信淡淡地:“我没时间休息。”
史大川一愣。
吴崇信目光凝重:“日寇占据华界之后,建立了伪政府,吸收了大量汉奸,残酷奴役沦陷区的同胞。我们急需发展起一批新干部,领导工人兄弟,有组织、有秩序地展开民间抗日行动,让革命事业后继有人,生生不息,这是我们裁缝铺党小组的责任!”
史大川明白了,点点头。
吴崇信目光恢复平和:“你觉得罗水根怎么样?”
史大川思索了一下:“上次伪政府典礼他救了张茂哥,这次烧鸦片他先请示上级,然后又出谋划策、积极参与,可以说守纪律,讲原则,还很机灵。”
吴崇信欣慰,微笑。
史大川突然明白了:“你想发展他?”
吴崇信点了一下头。
史大川期待地:“如果发展了水根,马天目再回来,咱们裁缝铺可就空前壮大了!”
吴崇信心情慰藉,把碗里的药一口气喝完。
18、 法租界·贞德女中·校董办公室·(日)
宋冰玉单手撑腮,在电话旁边快睡着了。
江韵清在看着墙上的挂钟。
挂钟的指针已经到了十二点!
十二点报时的钟声响了。
江韵清叹了口气,不再等了,转身走向门口,从门边衣架上取下了围巾套在脖子上,伸手去开门。
就在这时,电话铃突然响了!
宋冰玉一惊又一喜,赶紧接起电话。
江韵清也迅速望向宋冰玉!
“喂?”宋冰玉脸上现出惊喜,“沃尔法特医生?”
宋冰玉伸手把电话递向江韵清。
江韵清已经快步过来,接过电话:“沃尔法特医生,您好!”
电话里的沃尔法特声音:“对不起,江小姐,手术很复杂,请你谅解。”
江韵清:“您不用道歉,我打扰您才不好意思呢。”
江韵清用手捂住话筒,望向宋冰玉:“你去吃饭吧,帮我留一份。”
宋冰玉点点头,转身走了。
电话里的沃尔法特声音:“难民们得了什么传染病,是什么症状?”
宋冰玉已经出去了,关上了门,房间里只有江韵清一个人。
江韵清:“其实……我是想请您到我家去。”
电话里的沃尔法特声音:“去你家?”
江韵清:“是为我叔叔看病,他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
江韵清:“喂?喂?”
电话里的沃尔法特声音:“没问题,我愿意去。”
江韵清大喜,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太好了,那您直接过去吧,地址是高恩路二百九十八号,春晖裁缝铺。”
电话里的沃尔法特声音:“好的,我准备一下就出发。”
江韵清感动:“真是太感谢您了!”
电话里的沃尔法特声音:“你是法租界的中国天使,我乐意为你效劳。”
江韵清放下电话,如释重负。
19、 法租界·贞德女中·操场·(日)
操场上,累累帐篷绵延不绝,人群来来往往——有裹着粗布麻衣的难民,也有贞德女中的学生在忙碌着。
江韵清快步从操场中经过,径直走向大门。
“小清!”范雅萝正好从大门走进操场,迎面一眼见到了江韵清。
范雅萝兴奋地快步走向江韵清。
江韵清惊讶:“雅萝?你怎么来了?”
范雅萝神秘地看着江韵清:“受人之托呀——”
江韵清不解地看着范雅萝:“谁呀?”
范雅萝:“马天目呀!你也太迟钝了。”
江韵清感到好笑:“我凭什么知道是马天目?”
范雅萝:“你们俩约好了现在见面,结果他没来,我来了,当然就是他托我来的啦。”
江韵清莫名其妙:“谁约马天目了?笑话!”
范雅萝自然以为江韵清说气话,笑了:“你看,又不承认。马天目说了,他今天不能来是真的有事,他要去抓共产党。”(第二十四集,范雅萝曾经猜测江韵清和马天目有恋爱关系,江韵清不承认。)
江韵清一愣,惊讶地看着范雅萝。
范雅萝:“日本人在巡捕房等他呢。马天目专门到我家跟我爸爸请示,完了就得赶紧回去抓共产党,所以现在真的是来不了。他特别怕你生气,所以呢就请本小姐出山,帮他解释一下。”
江韵清听到范雅萝话里的信息,脸色惊疑,沉默。
范雅萝把那个折好的纸条递给江韵清。
江韵清不解地接过纸条,看着范雅萝。
范雅萝:“马天目说,你叔叔肺病严重,这个药方能救他的命,让你赶紧给他抓药!”
江韵清打开纸条——
纸条上是一个药方:百部、麦冬、贝母、仙鹤草、杏仁……
——这正是吴崇信平时治肺病抓中药的那个药方!
江韵清目光凝视,她已经明白了……
20、 法租界·贞德女中·校董办公室·(日)
江韵清匆匆走进办公室,关上房门,再从里面反锁。
江韵清把那枚金币放到办公桌上,从抽屉里找出一根针,按照上次吴忠信演示过的手法,针刺、指按——
金币倏地弹开!
金币夹层里是一张纸条!
江韵清打开那张纸条,寥寥几字映入眼帘——“烈日当头,家人避暑!”
江韵清震惊的目光!
21、 法租界·巡捕房·大门口·(日)
无数穿着制服的巡捕的腿,在急速奔跑!
马天目穿着督察长制服,站在门口的台阶上,一脸庄严。
台阶下,巡捕们陆续跑来,在马天目面前列队集合。
22、 法租界·巡捕房·走廊·(日)
陈亨礼和海大富快步走着。
旁边有几个巡捕小跑着比他们更快地跑向大门口。
“抓个共党,还要开誓师大会?”海大富边走边嘀咕。
“搞名堂呗,”陈亨礼边走边冷笑,“这是要出风头,立形象!”
海大富也跟着冷笑:“平时装得一本正经,也是个官迷!”
走廊里,巡捕们都跑了出去,就剩下陈亨礼和海大富两个人。
陈亨礼站住了,同时拉住海大富,看看前后无人,低声问道:“马天目路上有没有可疑的举动,比如送信、打电话,见了什么不该见的人?”
海大富肯定地:“没有,我全程盯着呢!”
陈亨礼思忖着,点点头:“走吧。”
陈亨礼抬脚走向大门口。
海大富也赶紧快步跟上……
23、 法租界·春晖裁缝铺·卧房·(日)
几个长条木凳整齐排列。
五六个工人救亡协会的干事都已经到齐了,张茂哥也在其中,大家互相寒暄着,气氛亲切而热闹。
吴崇信已经盘腿坐起来,靠在床上。
德夫坐在吴崇信的身边。
门开了,史大川走了进来,径直来到吴崇信面前。
“小清还没回来。”史大川低声说道。
“怎么回事?”吴崇信疑惑的目光。
史大川迟疑了一下,回答道:“可能是女中那边难民的事,耽搁了吧。”
吴崇信没有说话。
史大川:“干事们都到齐了,要不就先开会吧?”
吴崇信看了看怀表,点点头。
24、 法租界·贞德女中·大门口·(日)
江韵清快步走出大门口,来到路边,伸手拦车。
一辆黄包车在江韵清面前停下。
江韵清上车:“高恩路二百九十八号,越快越好。”
“好的,小姐!”黄包车夫点点头,拉起黄包车,快速跑了起来。
25、 法租界·巡捕房·大门口·(日)
巡捕房大门外,三辆巡捕房的黑色警车排成一列,陈亨礼带着海大富还有十几名巡捕身穿警服站在车前。
在巡捕房警车前面,三辆白色轿车显得非常醒目,矶部慎三带着翻译还有十几名特务身穿便衣站在车前。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大门口台阶上的马天目身上。
马天目一脸严肃面向巡捕们,朗声道:“大家都知道,前几天在十六铺码头,共产党领导工人救亡协会在日方仓库制造了一起严重的纵火事件。现在日方已经访查到了嫌犯下落,照会我们联合抓捕。关于本次行动,我要重点强调三件事:第一,共产党诡计多端,大家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务必和日本朋友密切配合,精诚合作……”
日本翻译一直在在矶部慎三耳边翻译着。
矶部慎三一边听着,抬腕看表,一脸的阴沉和焦虑。
26、 法租界·春晖裁缝铺·卧房·(日)
工救干事们都在板凳上坐直了身板,一脸严肃。
史大川和德夫坐在吴崇信的身边。
吴崇信有气无力:“兄弟同志们,实在抱歉,我今天嗓子不太灵便,这个会由史大川同志主持。”
吴崇信显然精神委顿,说完又咳嗽几声。
工救干事们一起看着史大川,鼓掌。
史大川站起身来:“首先我向大家通报一个情况。前些天我们工人救亡协会去慰问新四军,送了一面锦旗……”
27、 法租界·街道·(日)
黄包车拉着江韵清在马路上飞奔。
江韵清从挎包里掏出一面梳妆镜,缓缓在面前竖起,装作打扮梳妆,通过镜子反射观察车后的路面情况。
镜子里,一辆黄包车在后面紧紧跟随!
江韵清目光一紧。
前方是一个路口。
黄包车在路口转弯,拐向右边。
28、 法租界·街道·(日)
黄包车拐弯过来,继续前行。
江韵清在黄包车里继续用梳妆镜观察后方情形。
刚才那辆黄包车也拐了过来,在后面一直尾随!
江韵清目光凝重,突然道:“快停车!靠边!”
黄包车夫放缓几步,把黄包车停在路旁。
黄包车夫回过头来,奇怪地看着江韵清。
江韵清收起那面镜子,微微皱眉:“我……有些不舒服。”
黄包车夫关切:“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病了?”
两人说着话,镜中那辆尾随的黄包车经过江韵清的身旁,向前直奔而去。
江韵清看着那辆黄包车,一直看着它在前面路口拐了弯,消失了。
江韵清这才长出一口气,再次拿起那面梳妆镜——镜中映射出身后的情形,
没有黄包车,也没有汽车,只有零星的行人。
江韵清定定神:“没事了,走吧。”
“好的!”黄包车夫转过头去,拉起车子,飞步而去。
29、 法租界·巡捕房·大门口·(日)
巡捕们精警的目光!
日本特务们精警的目光!
“……总之,这些潜伏在法租界的共党分子,已经成为危害法租界公共安全的最大隐患!”众目睽睽下,马天目依然一本正经地朗声说着。
台阶下,巡捕和日本特务们都肃立在地,恭听马天目的动员讲话。
矶部慎三又看了一眼手表,焦急地向身边的翻译嘀咕:“馬監督長はどうし
てまだ出発しないのですか?”
日本翻译快步走到海大富身边,小声道:“矶部组长问,到底什么时候出发?”
海大富只有敷衍:“快了,快了。”
日本翻译又走回矶部慎三身边,无奈地摇摇头。
矶部慎三眼中冒火,有些按耐不住了。
马天目:“总之,为了法租界的安定团结,为了与日方的友好邦交,我们这次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务必要将潜伏在法租界的这伙共党一网打尽!大家听明白了吗?!”
日本翻译在矶部慎三耳边小声翻译着。
海大富与众巡捕齐声喝道:“听明白了!”
马天目点点头,走下台阶,来到矶部慎三面前:“我讲完了。”
日本翻译在矶部慎三耳边小声翻译着。
矶部慎三长出一口气,脸色缓和了。
马天目:“请矶部先生到我办公室,开个会。”
日本翻译在矶部慎三耳边小声翻译着。
矶部慎三一愣:“啊?!”
马天目明白矶部慎三的意思,不用日本翻译开口,一脸正色解释道:“这是我们中国的传统,小事开小会,大事开大会,关系到两国邦交就更要开会,一个庄严的、正式的行动部署会!”
30、 法租界·春晖裁缝铺·卧房·(日)
史大川:“新四军感谢大家的慰问,特地写了一封回信,接下来请新四军代表德夫同志向大家宣读!”
工救干事们更加惊喜和激动。
史大川坐回到吴崇信身边。
德夫望向吴忠信。
吴崇信温暖的目光望向德夫。
德夫点点头,起身走到工救干事们面前,先向众人敬了一个军礼。
工救干事们立刻热烈鼓掌,表示欢迎和敬意。
德夫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望向工救干事们:“新四军对上海工人同胞们的斗争精神深表钦佩,委托我向大家表示衷心的谢意和敬意——”
德夫说着,清清嗓子,展开了手中的信纸。
工救干事们期待的目光……
31、 法租界·巡捕房·督察长办公室·(日)
马天目在前,矶部慎三和翻译紧跟,走进办公室。
陈亨礼最后走进办公室,关上了房门。
“馬さん,急いでください!”矶部慎三不满地立刻说道。
日本翻译:“马先生,希望你抓紧时间。”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马天目点点头,诚恳地望向矶部慎三。
日本翻译在矶部慎三耳边小声翻译着。
马天目:“要合作就必须互相信任,坦诚相待。首先我要澄清一点,我和你们坂井英一先生是朋友,前几天他还坐在这里跟我喝咖啡。共党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在这个问题上,我们的利益和立场是一致的……”
日本翻译一直在矶部慎三耳边小声翻译着。
马天目:“但是,你们刚来照会的时候我没有立刻批准行动,因为这是我新官上任,第一次遇到如此重大的任务,批不批准,如何行动,我都不能擅自做主,只能萧规曹随。”
日本翻译听到“萧规曹随”四个字的时候,愣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迟疑地望向马天目:“萧……什么?”
“萧规曹随。”马天目重复一遍。
日本翻译看着马天目,仍然一脸茫然。
马天目遗憾地摇摇头:“你知道萧何吗?”
日本翻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马天目:“萧何是中国汉代第一个丞相,国家的规章制度都是他一手制定的。曹参是第二任丞相,他非常尊重萧何,治理国家全部按照他的规矩来,不做任何改变。”
日本翻译基本明白了,点点头。
矶部慎三看着马天目和日本翻译在说中国话,一头雾水。
马天目;“这是我们中国家喻户晓的成语。萧何就是老督察长范义亭先生,曹参就是我,这是一种比喻,明白了?”
“嗨!”日本翻译这下全明白了,钦佩地向马天目一鞠躬,然后开始在矶部慎三耳边翻译起来……
32、 法租界·春晖裁缝铺·卧房·(日)
“……敝军愿在江南敌后方坚持游击战争,与诸同志配合一致,”德夫双手捧信纸,站在众人面前宣读,“誓当收复京沪,海上全体工友与敝军全体将士定有大会师之一日也!”
德夫读完了,收起信纸。
工救干事们纷纷起立鼓掌,备受鼓舞。
德夫又向众人敬了一个军礼,然后退回到吴崇信身旁,坐了下来。
史大川望向吴崇信。
吴崇信向史大川点点头,示意继续向下进行。
史大川站起来:“德夫同志这次来上海,有一项重要工作,就是宣传新四军的抗日活动。咱们工救各个分区一定要团结一致,积极配合……”
工救干事们听得非常专注,目光坚定……
33、 法租界·巡捕房·督察长办公室·(日)
“当然了,老督察长定的那些规矩,是在淞沪会战之前。眼下你们占领华界,
时局已经不一样了,”马天目亲近地拍了拍矶部慎三的肩膀,“人要懂得变通,我也不是胶柱鼓瑟的那种人。”
日本翻译在矶部慎三耳边翻译着,听到“胶柱鼓瑟”四个字又停住了,迟疑地望向马天目。
马天目也不解地望着日本翻译。
日本翻译有些惭愧:“您说您不是教——什么的人?”
马天目略带责备的目光:“你知道中国有一种乐器,叫瑟吗?”
日本翻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34、 法租界·春晖裁缝铺·卧房·(日)
史大川:“……从撰写传单,到印刷传单,再到散发传单,让全上海市民都知道新四军浴血奋战的抗日壮举!这是对新四军、对我党的重要宣传,更是在后方战场对日寇的有力打击!”
工救干事们听得十分鼓舞,热烈鼓掌。
“砰”地一声,门突然从外面被打开了!
江韵清气喘吁吁出现在门口!
众人意外,一起转头看着突如其来的江韵清,有些奇怪。
江韵清看看面前一屋子人,努力克制情绪,望向吴崇信和史大川,轻声道:“老吴,大川,请你们出来一下。”
35、 法租界·巡捕房·督察长办公室·(日)
日本翻译在矶部慎三耳边翻译着。
矶部慎三面容焦虑,又低头看了一下手表。
电话铃响了。
马天目故意不接,示意陈亨礼去接听。
陈亨礼正中下怀,过去拿起电话:“喂?谁呀?”
陈亨礼听了一句,一惊,立刻把话筒举向马天目:“大小姐找您!”
马天目这才走过来,接过话筒:“大小姐呀,是我是我!”
电话里范雅萝的声音:“红娘我可当完了,马天目,你得请我吃饭啊!”
马天目笑了:“一定,一定!谢谢大小姐!”
马天目放下电话,心里踏实了。(马天目之前和范雅萝约定,东西给了江韵清,就尽快电话告知自己,自己好放心。)
日本翻译:“马先生,可以出发了吗?”
马天目:“当然!我讲了这么多,是希望一会儿抓捕共党的时候,矶部先生和手下千万不要有顾忌。你们大可放开手脚,想抓就抓,想打就打,想杀就杀,我们巡捕房会为你们站脚助威,绝不阻拦!”
日本翻译在矶部慎三耳边小声翻译着。
矶部慎三猛地一惊,立刻说道:“いいえ,共産党を逮捕する,君たちを主とする!”
日本翻译:“不,抓捕共党,还是以你们巡捕房为主!”
马天目笑了,又亲切地拍拍矶部慎三的肩膀:“这次被烧的鸦片价值连城,你们又丢货又丢人,肯定恨透了这些共党——如不大开杀戒,怎解心头之恨啊?我非常尊重日本朋友的利益,所以,这次行动就睁一眼闭一眼,你们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日本翻译在矶部慎三耳边小声翻译着。
矶部慎三又是一惊,断然拒绝:“いいえ!私たちは法租界の規則を尊重します。私達は法律を執行する権利がなくて、着手することができなくて、あなた達に協力して捕まえることしかできません!”
日本翻译:“我们日方对法租界的规矩是非常尊重的,我们没有执法权,不能动手,只能配合你们进行抓捕。”
马天目:“我手下这些巡捕装备平常,水平有限,对付共党恐怕力不从心啊。我一看你那些手下就是精兵强将,都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只有你们出手,才能保证把那些共党一网打尽!”
日本翻译在矶部慎三耳边小声翻译着。
矶部慎三急了,大声吼叫道:“あなた達を主としています,君たちを主とする!皇軍の意味は疑う余地がない。”
日本翻译:“我说以你们为主!就以你们为主!我们皇军的意思不容置疑!”
马天目显得有些错愕,无奈地:“好吧,那就是说,以我马首是瞻喽?”
日本翻译又愣了,迟疑问道:“马……?手?”
马天目长叹一声,只好继续给日本翻译耐心解释:“中国古代打仗,只有主帅是骑马的,士兵要靠步行。作战的时候,士兵们要看主帅的马头行事,也就是听首领指挥的意思。”
日本翻译恍然大悟,点点头。
“这还是一种幽默,”马天目富有深意地看着日本翻译,“我正好姓马,明白吗?”
日本翻译迅速琢磨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双关语?”
马天目笑了,伸出大拇指:“聪明!”
日本翻译得到马天目的赞赏,如释重负,喜出望外……
矶部慎三看着马天目和日本翻译说着他听不懂的汉语,又是一头雾水……
36、 法租界·春晖裁缝铺·工坊·(日)
(调整说明:金币换成药方)
(调整说明:此前,马天目去找范雅萝,故意表现得和江韵清关系暧昧,恳求范雅萝给江韵清带口信,说自己要立刻去跟日本人一起抓捕共产党,无奈爽约没法去陪江韵清。马天目还让范雅萝给江韵清带去一个药方,说是给江韵清叔叔救命用的。口信和药方是告诉江韵清,巡捕房要去抓共党,而且抓的就是吴崇信。江韵清领会马天目的意图,立刻赶回裁缝铺报警。)
吴崇信手里拿着那张马天目手写的药方,目光复杂!
史大川:“马天目这是借着范雅萝的嘴,向我们报警啊。”
江韵清脸色沉重:“我来的时候,前门有两个可疑的人在转悠。”
史大川和吴崇信对视一眼,都很沉重。
江韵清还在琢磨:“马天目这次报信,到底是什么用心?”
史大川立刻脱口而出:“马天目没有叛变,他还是我们的同志!”
江韵清一愣,惊讶地望向史大川。
史大川:“刚才我们得到晨光的亲笔信,马天目举报他是为了保护他不被复兴社暗杀,马天目没有叛变!”
江韵清惊喜,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
吴崇信:“我们要尽快撤离,大川,你去看看后门。”
史大川点点头,走了。
37、 法租界·路上·(日)
三辆日方的白色汽车在前。
三辆捕房的黑色汽车在后。
捕房汽车后座上,马天目抬起手腕看表,目光有些沉重——他竭尽全力拖延了抓捕行动,接下来的时间他已经无法控制……
38、 法租界·华商早报社·办公室·(日)
侯子川正在办公桌前接电话。
侯子川放下电话,望向沙发上的唐贤平:“马天目带着巡捕房警力出发了,同行的还有那些日本特务。”
唐贤平有些奇怪:“他们为什么会一起去?”
侯子川猜测:“难道是马天目担心光靠巡捕没把握,所以联合鬼子一起行动?
——他可真够狠的!”
唐贤平不置可否,目光深邃:“这出戏,越来越热闹了……”
39、 法租界·春晖裁缝铺·工坊·(日)
史大川匆匆从内门走过来:“后门也一样,有两个人在晃悠!”
吴崇信看了江韵清一眼,两人都很沉重。
吴崇信:“前后门应该都是日本特务,他们不敢在法租界直接动手,要等巡捕到场联合行动。我们的撤离原则是,最先掩护工救的干事们,他们没有战斗经验。其次是掩护德夫同志,他身上有证明马天目清白的材料。”
江韵清和史大川一起点头。
“第三是要掩护小清。”吴崇信望向江韵清。
江韵清错愕,不解望着吴崇信。
吴崇信:“日本特务在医院见过我和大川,你还没有暴露,我和大川接下来要掩护你……”
江韵清决然反对:“不,应该是我们掩护你!”
吴崇信沉下脸来:“江韵清同志!”
江韵清:“我刚才进门的时候也被特务见到了,我也暴露了。”
“但特务没见到你和我们在一起,就不算暴露!”吴崇信连续说了好多话,
又猛烈咳嗽起来。
突然,大门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三人都是一惊,目光纷纷转向大门!
敲门声伴随着一个男人的声音,汉语生硬:“江小姐,你在吗?”
江韵清意外的目光……
39-1、 法租界·春晖裁缝铺·门口·(日)
江韵清打开门——
门外站着沃尔法特医生,手里一个大手提箱。
沃尔法特微笑:“江小姐,你好。”
江韵清也微笑,低声道:“谢谢您能来,不过今天我们不看病了。”
沃尔法特一愣。
江韵清低声:“请您尽快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沃尔法特疑惑地看着江韵清:“为什么?”
江韵清:“这您就别问了,祝您回国一路顺风。”
江韵清说着就要关门。
沃尔法特伸手抓住门边:“我没有见过你的叔叔,但我很敬佩他,也许我可以帮上一点忙。”
江韵清惊讶地看着沃尔法特。
沃尔法特坦诚明亮的目光……
39-2、 法租界·春晖裁缝铺·后门·(日)
裁缝铺的后门突然开了!
十几个人从门内一涌而出!
吴崇信、史大川、德夫、工救干事们全都戴着帽子,低着头,短短瞬间内根本无法分辨出他们的相貌。
门口盯梢的两个日本特务有些错愕。
40、 法租界·春晖裁缝铺·门口·(日)
日方白色汽车在前,捕房黑色汽车在后,鱼贯疾驰而来。
汽车在裁缝铺门前停住了。
矶部慎三先下了车,看着裁缝铺,目光带着杀气。
两个在门口盯梢的特务过来,对矶部慎三汇报:“誰も出てきません。”
字幕:没有人出来。
矶部慎三点点头,得意地望向身后——
马天目也已经下车,走到矶部慎三身边。
“就是这里?”马天目问矶部慎三。
日本翻译已经过来,在矶部慎三耳边小声翻译着。
“はい。”矶部慎三森然答道。
日本翻译:“是。”
马天目抬头望向正门上方匾额“春晖裁缝铺”五个字,正是吴忠信的笔迹。
海大富已经下车,来到马天目身边:“督察长。”
裁缝铺门前,一队巡捕、一队日本特务,已经肃立待命。
马天目背着手一直望着那块匾,决然命令:“动手吧!”
海大富这方面还是非常老练:“还不能打草惊蛇,得绕到后门,两头堵住,再冲进去!”
马天目望向海大富,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噢……”
41、 法租界·春晖裁缝铺·后门·(日)
裁缝铺后门,人群出来得很迅速,走远了。
两个日本特务有点不知所措。
日本特务甲看花了眼:“あの共産党を見ましたか?”
字幕:看到那个共党了吗?
日本特务乙也看不清:“よく見えませんね,着手しますか?”
字幕:看不清啊,动手吗?
日本特务甲凛然摇头:“組長は、巡査が来るまでは、手を出せないと言い
ました。”
字幕:组长说了,巡捕赶到之前,我们不能动手。
日本特务乙:“どうすればいいですか?”
字幕:那怎么办?
日本特务甲:“ここで見てください。彼らに従います。”
字幕:你在这里盯着,我跟上他们。
日本特务乙点点头,掏出手枪,掩在身侧,盯着后门。
日本特务甲快步追向吴崇信等人。
42、 法租界·春晖裁缝铺·后门弄堂口·(日)
吴忠信等一行人在前面快步走着。
特务甲在后面疾步追行。
前方是一个十字路口。
吴忠信、史大川和德夫突然向左走,几个工救干事突然向右走。
特务甲看着前方兵分两路,有些愣了,不知道该跟踪哪一边。
史大川在拐弯的时候假装观察后方情形,故意扭头向后看了一眼!
特务甲看到了史大川的脸,顿时一惊!
特务甲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正是史大川!
特务惊喜地确认了史大川,决然左转,朝着史大川离开的方向跟踪下去……
43、 法租界·春晖裁缝铺·后门·(日)
四名巡捕和四名日本特务快步来到裁缝铺后门。
日本特务乙立刻对四名日本特务说道:“容疑者はそちらに向かっています
が、十数人います。中はよく分かりません。”
字幕:疑犯朝那边去了,有十几个,里面情况不清楚。
四名日本特务相互看了看,低声说了几句,点点头。
两名日本特务协同两名巡捕追向吴崇信等人离开的方向。
两名日本特务协同两名巡捕掏出枪,和日本特务乙一起站在后门门口,举枪直指,严阵以待。
44、 法租界·春晖裁缝铺·工坊·(日)
“咣”地一声,工坊临街的前门被踹开!
海大富亲自带着几名巡捕持枪冲进来!
“啊!”江韵清正坐在一张小桌旁,喝着咖啡,吓得尖叫一声,咖啡杯失手掉落在地。
“哗啦”一声,咖啡杯摔在地上,碎了!
沃尔法特站在量衣台旁边,背对着门的方向,也惊讶地转过身来。
——沃尔法特的身上搭着几块布片,还用粉笔画着标记,双臂保持着固定的姿势,好像在裁量身材尺寸。
海大富看着两人,认出江韵清,不禁一愣:“江小姐?”
矶部慎三带着翻译和几个日本特务也持枪冲了进来。
沃尔法特惊讶:“你们……要干什么?!”
矶部慎三一挥手——
几个日本特务扑向那扇通往院子的后门,冲了进去。
“怎么样,抓到了没有?”马天目宏声说道,走了进来。
“督察长……”海大富觉得情况有异,小声提醒。
马天目也愣了——裁缝铺里陈设简约——量衣台上是成堆的布料,墙边放着零星的家具和衣架子,还有一台老旧的缝纫机,江韵清脚下摔碎了咖啡杯,沃尔法特一脸惊疑……
“马天目?”江韵清看到马天目,故作诧异。
“你怎么在这儿?”马天目看到江韵清不禁一愣,又望向沃尔法特,目光诧异,“他是谁?”
江韵清和沃尔法特都缄默不答,脸色严肃。
矶部慎三看看江韵清和沃尔法特,又看看马天目,觉得不太对劲……
45、 法租界·弄堂·(日)
吴忠信、史大川、德夫三人在前面疾步而行。
日本特务甲在后面紧紧跟随。
又到了一个路口。
吴忠信低声告别:“小心。”
史大川低声告别:“放心。”
吴忠信向左拐弯,史大川和德夫向左拐弯。
日本特务甲又是一愣,走到路口决然左转,朝着史大川的方向追去……
46、 法租界·春晖裁缝铺·工坊·(日)
“说说吧,”马天目坐了下去,把警帽放在量衣台上,看着江韵清,“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
“我带她来的,怎么了?”沃尔法特走来挡在江韵清身前,目光明亮。
沃尔法特走得急,碰倒了脚下的一个大手提箱。
“箱子是谁的?”马天目目光倏地盯向那个大手提箱。
“我的。”沃尔法特说道。
“打开检查!”马天目沉声命令。
“是!”海大富殷勤地过去就要打开大手提箱。
沃尔法特却一脚踏上大手提箱,让蹲下去的海大富十分尴尬。
旁边两个巡捕立刻举起枪,指向沃尔法特!
沃尔法特凛然不惧:“凭什么检查?我犯了什么罪?”
马天目:“凭什么?这里是共党窝点,每一个人都有嫌疑!”
沃尔法特惊讶而气愤:“我是共产党?你胡说八道!”
江韵清也生气地斥责马天目:“马天目你不要冤枉好人,沃尔法特医生是法国人!你不要胡乱攀扯!”
马天目显得有些被动:“法国人怎么了?法国也有共产党嘛。”
日本翻译一直在矶部慎三耳边翻译。
“馬さん,”矶部慎三望向马天目,声音严厉,“全員が警察署に持ち帰って尋問しなければならない,一つも見逃せない!”
日本翻译对马天目:“马先生!所有人都要带回巡捕房审问,一个都不能放过!”
矶部慎三带着翻译冲进内门。
“海大富,”马天目望向那只大手提箱,“开箱检查!”
两名巡捕用枪把沃尔法特逼得后退几步,离开大手提箱。
海大富走过去,开启大手提箱。
江韵清和沃尔法特看着马天目,气氛似乎有些紧张……
47、 法租界·弄堂·(日)
史大川和德夫在前面疾步而行。
日本特务甲在后面紧紧跟随。
又到了一个路口。
史大川:“地址记住了吗?”
德夫点点头。
史大川:“路上小心,快走。”
德夫感激地望了史大川一眼,向左拐弯快步走了。
史大川向右拐弯走去。
日本特务甲的眼中只有史大川,毫不迟疑跟着他向右拐弯……
48、 法租界·春晖裁缝铺·工坊·(日)
地上,沃尔法特的大手提箱已被打开——里面的东西铺了一地,尽是些随身衣物和生活用品。
海大富从腰间拔出一把刀,把大手提箱内层衬布也都划开,仔细检查,发现并没有夹层和夹带。
海大富请示的目光望向马天目,摇摇头。
马天目问询的目光望向沃尔法特。
沃尔法特:“今晚我就要离开上海,江小姐为了感谢我救治难民,想送我一件长衫留作纪念,所以我就带她来了这间裁缝铺。”
马天目怀疑的目光望向江韵清。
江韵清冷冷地:“你们要赔偿沃尔法特先生的手提箱!”
马天目转头叮嘱海大富:“仔细搜查房间,问清楚江小姐怎么回事——要有礼貌。”
海大富殷勤地:“是,督察长放心。”
马天目掏出配枪,煞有介事地快步走进后门……
49、 法租界·弄堂·(日)
史大川的脚步越来越快。
日本特务甲的脚步也越来越快。
弄堂十分僻静,一个路人也没有。
前面一个路口,史大川又拐弯了。
日本特务甲也迅速跟了过去。
50、 法租界·弄堂·(日)
日本特务甲急急忙忙转过路口,突然愣了——
史大川就等在拐弯处,他闪电般将手里的量衣尺勒在日本特务甲的脖子上,同时闪身到他身后,用力勒住!
日本特务甲脖子被紧紧勒住,喘不过气,拼命挣扎!
史大川站在日本特务甲的身后,紧紧勒住!
日本特务甲的手伸向腰间,伸向那把手枪——
史大川双手用力猛拉量衣尺,日本特务甲颈部被勒紧拉起,这让他的双手无法自如活动。
日本特务甲已经渐渐窒息……
史大川手上的量衣尺越勒越紧……
日本特务甲的手挣扎着抓到手枪,他来不及拔出,直接开了一枪!
“砰!”的一声尖利枪响——子弹击中日本特务甲的大腿,但同时示警的声音也传了出去!
51、 法租界·弄堂·(日)
矶部慎三和几个日本特务正在快步行进。
枪声从远处传来!
矶部慎三一惊,望向枪声的方向!
52、 法租界·弄堂·(日)
史大川还是紧紧地用量衣尺勒紧日本特务甲——他不用枪而用尺就是不想让枪声惊扰敌人,但终于还是功亏一篑。
日本特务甲已经失去知觉,眼中没了光彩,手也离开腰间的枪。
史大川松开量衣尺。
日本特务甲软软倒地,死了。
史大川收起量衣尺,再弯腰拾起日本特务甲的手枪,有些担心地望向来时的方向……
53、 法租界·弄堂·(日)
吴忠信拖着病体,吃力地走在一条弄堂里。
吴忠信大口大口喘着气,终因走得太急,突然开始剧烈咳嗽,停不下来。
吴忠信停下脚步,扶墙喘息,顺势回头观察。
几个巡捕已经来到这条弄堂……
————第二十五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