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法租界·巡捕房·政治处办公室·(日)
“那个香港佬真是共党?你没看错?”陈亨礼拿着照片看来看去,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裴如海淡淡地看着陈亨礼:“请陈处长带路,去牢房看看。”
陈亨礼一愣:“看什么?”
裴如海:“看看还有多少可能被您放走的共党。”
陈亨礼讶然……
2、 华界·十六铺码头·门口·(日)
十六铺码头,人群往来,熙攘热闹。
马天目开着汽车带陈烈来到码头。
陈烈有些不快地沉着脸:“几点的船?去哪里?”
马天目冷静回答:“赶上几点算几点,立刻出发,去哪都行。”
陈烈还是沉着脸:“万一船票卖光了呢?”
马天目伸手从上衣口袋拿出一大把十几张船票,交给陈烈。
陈烈一愣,望向那些船票——每张船票的出发时间和前往地点都不一样。
“今天每个班次我都买了一张,”马天目利落地停住汽车,“确保你到了码头,随时上船。”
马天目迅捷地先下了车。
陈烈有些意外,凛然打量车外的马天目,对这个年轻人有些刮目相看了。
3、 华界·十六铺码头·检票口·(日)
旅客们排着队,队伍前面正在依次检票。
马天目和陈烈走来,加入队列。
检票口的黑板上写着当班船信:“上海——广州”。
“看来我真的要去投汪精卫了?”陈烈苦笑,难得有了一点幽默感。
“哎呀——可惜!”马天目突然说道。
陈烈疑惑地看着马天目。
马天目摇摇头:“汪精卫的照片应该多做一张,给你去广州当护身符!”
陈烈一向冷静,此时也难得地笑了。
4、 华界·十六铺码头·门口·(日)
警局的汽车疾驰而至。
唐贤平已经看到了前方停着马天目的汽车。
汽车靠边还没有停稳,唐贤平已经打开车门一个箭步跳了下去。
5、 华界·十六铺码头·检票口·(日)
人群排着长队,如同一道墙,人墙前端已经开始依次检票。
马天目和陈烈已经排到人墙前端,他们身后陆续又有乘客排队。
马天目身后是一个背着巨大背篓的农民。
马天目欣慰地向陈烈伸出手:“一路顺风。”
陈烈也欣慰地伸手握住了马天目的手:“好好干,多保重!”
陈烈面对马天目,看到队尾方向唐贤平正向这边走来!
陈烈目光一凛!
唐贤平大步走来,沿着排队乘客人墙的右侧,凌厉的目光一路逐个审视。
唐贤平经过了那个背着巨大背篓的农民!
马天目和陈烈已经不见了!
唐贤平已经一路审视到队伍的最前端,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唐贤平有些疑惑,突然心有所感想起什么,猛地穿过人墙从右侧来到左侧,一回头——
马天目和陈烈以排队人墙为掩护,正朝着反方向快步离去!
“马天目!”唐贤平怒喝一声!
马天目和陈烈根本没有回头,立刻向前狂奔!
唐贤平掏出手枪,急追过去!
6、 华界·十六铺码头·(日)
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上船的,有下船的。
马天目和陈烈在人群中跑着。
身后几十米外,唐贤平在急速追赶!
7、 华界·十六铺码头·木屋前·(日)
马天目和陈烈跑到一个木屋前。
马天目从木屋的窗户看进去,立刻心里有了打算。
“进来。”马天目拉着陈烈进了木屋。
唐贤平持枪追来,见到他们进了木屋,举起枪,谨慎向前。
8、 华界·十六铺码头·木屋中·(日)
“陈科长,你先走,我掩护。”马天目说道。
陈烈一愣,笑了:“不可能。”
马天目也一愣。
陈烈责无旁贷地:“当然是我掩护你,小同志。”
马天目:“我本来就没想跑。”
陈烈也一愣。
马天目:“我进去还能脱身,你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你放心,我和老吴都计划好了。”
陈烈严肃:“真的?你们是怎么计划的?”
马天目:“来不及解释了,这是老吴的意思,请您服从组织安排!”
9、 华界·十六铺码头·木屋前·(日)
唐贤平持枪逐渐接近木屋。
唐贤平从窗口看过去——
木屋有个后门,马天目正抓着门把手用力摇晃,显然开不开门。
唐贤平迅速轻巧地来到木屋门前,轻轻开启,从门缝看向里面——
马天目似乎没有察觉唐贤平开门,他还在后门那里较劲,有些气急败坏地用脚踹门,还是踹不开。
唐贤平猛地推开门,冲了进去!
10、 华界·十六铺码头·木屋中·(日)
唐贤平举枪冲进木屋,迅速检查门后——
——门后是空的,房间里竟然只有马天目一个人。
马天目弄不开后门正着急,这时才听到唐贤平冲进来,转身一看大吃一惊。
马天目:“老唐?”
唐贤平冷冷望向马天目:“香港佬呢?”
马天目装糊涂:“啊?谁?”
唐贤平仔细打量木屋,这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衣柜。
唐贤平先检查床底——
床底没人。
唐贤平望向衣柜,慢慢走过去。
马天目立刻过来挡在衣柜前面。
马天目显得有些紧张:“老唐,你怎么来了?”
唐贤平:“让开。”
马天目强笑:“你肯定误会了,你是在找香港佬?他怎么可能在这儿……”
唐贤平更觉得有鬼,倏地举枪对准马天目:“让开!”
马天目一愣,目光充满惊讶和愤慨:“老唐,你拿枪指我?!”
唐贤平目光冷峻:“让开!”
马天目一脸无奈和不甘,从衣柜前让开了。
唐贤平一手持枪,一手去开衣柜的门——
唐贤平猛地拽开衣柜的门!
衣柜里没有人,只有一个箱子——那是马天目一直拎着的那个小箱子。
唐贤平一愣,意外地望向马天目。
马天目一脸无辜地看着唐贤平。
唐贤平急切要找到陈烈,他甩上衣柜的门,再次环顾房间,确认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了。
唐贤平望向那道后门——
唐贤平快步走到后门边上,伸手去拧门把手——
门把手很轻松就被拧开,门吱呀一声开了——
唐贤平惊讶回头望向马天目——他刚才猛烈推门以及踹门都是在演戏!
马天目笑了——是那种孩子偷偷做了坏事,终于被家长发现的笑……
唐贤平迅速打开门,冲了出去——
11、 华界·十六铺码头·木屋后门外·(日)
唐贤平冲出后门——
前方一片空寂,陈烈已经踪影全无。
唐贤平在门口持枪长立,望着前,目光阴沉……
12、 法租界·巡捕房·拘押所·(日)
海大富拿着警棍,当当当敲着铁栅栏。
铁栅栏里的疑犯都惊讶地纷纷抬头望向外面。
裴如海有如一道阴沉暗影,站在铁栅栏外面,目光淡然扫向里面诸人,然后举起雨伞,对着里面指指点点。
(一组散镜)
一个乞丐模样的男人被巡捕抓出。
一个中年左右的女人被巡捕抓出。
一个工人模样的男人被巡捕抓出。
“你这个叛徒!”工人模样的党员扑向裴如海,十指如钩抓向他的脸!
裴如海却不躲不动,闭起了眼睛。
工人模样的党员的手到裴如海面前就止住了——两个便衣特务一个伸臂锁住他的咽喉,一个在他的腿弯上重重踹了一脚。
工人模样的党员立刻痛苦倒地。
两个便衣特务对工人模样的党员一顿踢踹……
裴如海还是闭着眼睛伫立不动,似乎不忍又似乎不屑……
13、 华界·上海市警察局·大门口·(日)
上海市警察局大楼,威严而肃杀。
14、 华界·上海市警察局·审讯室·(日)
那个手提箱砰地放在审讯桌上。(陈亨礼为了让马天目带走陈烈,打点他一笔钱。唐贤平追上马天目的同时发现了这笔钱。)
唐贤平在审讯桌后冷冷地看着马天目:“交待!”
马天目在审讯椅前并不坐下,一脸无辜:“老唐你什么态度?审犯人呢?”
唐贤平声音严厉:“让你交待!”
马天目:“交待什么?你说这钱啊,这是货款……”
唐贤平:“让你交待为什么保释那个香港佬!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马天目反而平静地:“没关系,我不认识他。”
唐贤平怒意起来了:“笑话!不认识他你给他作保??!”
马天目故意犹豫一下,反而坐下了,泰然地:“是陈亨礼处长求我的!”
唐贤平惊讶:“陈亨礼会让你保释共党?”
马天目故意一惊:“共党?他不是汪精卫的人吗?”
唐贤平:“你怎么知道他是汪精卫的人?”
马天目:“陈亨礼说的呀!”
唐贤平:“那你为什么要救汪精卫的人?”
“我……”马天目似乎还有些不想说,顿了一下,“我还不是为了你吗?!”
唐贤平一愣,没想到说了一大圈绕到了自己身上。
“你说什么?”唐贤平目光惊疑起来。
马天目一脸委屈:“我是怕你一时糊涂,耽误了大好前程!”
唐贤平更加糊涂:“你到底在说什么?”
马天目开始数落唐贤平起来:“你怎么就这么死脑筋,非要跟汪精卫的人过
不去呢?汪精卫在广州大会诸侯,起兵反蒋,赢面是很大的!万一他上了台,你想想自己会是什么下场?你就不给自己留条后路吗?”
唐贤平厌恶地:“你怎么也这套陈词滥调!?”
马天目敏锐地:“也?”
唐贤平不说话了。
马天目:“余独醒吧?听说他是汪精卫的学生?”
唐贤平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马天目笑了:“那你就更不对了,还要跟领导对着干?别说将来汪精卫秋后算账,眼下余独醒就得给你穿小鞋!你在警局还怎么混得下去呀,我说老唐……”
“闭嘴!闭嘴!”唐贤平听得头都要炸了,怒声吼道,“谁说他是汪精卫的人?他他妈的是个共党!共党!”
15、 法租界·寐云阁·里间·包间·(日)
包间昏暗。
吴忠信划着一根火柴,看着它燃烧,然后放进烟灰缸里。
火柴杆在烟灰缸里化为灰烬。
吴忠信又划着一根火柴。
包间的门开了,一个人闪身走了进来。
吴忠信释然地望向门口:“小……”
门口站着的人不是马天目,而是此时本该离开上海的陈烈!
陈烈目光沉沉看着吴忠信。
吴忠信惊疑地望着陈烈……
16、 法租界·巡捕房·大门口·(日)
警局汽车疾驰而至,在门口停下。
唐贤平目光阴冷,看着大门……
17、 法租界·寐云阁·里间·包间·(日)
吴忠信和陈烈分别盘腿在两张床上,对坐。
陈烈目光严肃:“最后小马掩护了我,还说不怕被抓进去,这真是你的意思?”
吴忠信点点头。
陈烈:“那他怎么过关?”
吴忠信:“你放心,我们在救你之前,已经做了部署……”
18、 法租界·巡捕房·走廊·(日)
唐贤平面色阴沉,在走廊里快步穿行。
19、 法租界·寐云阁·里间·包间·(日)
“这个马天目可以啊,”陈烈微微摇头,表示赞叹,“你从哪里淘来这么好的宝贝?”
吴忠信有些得意:“海外,法兰西。”
陈烈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船票。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他自作主张?”陈烈问道。
吴忠信一愣,看着陈烈。
陈烈:“他买了全天所有班次的船票!”
吴忠信笑了:“这是为了保证你第一时间上船,离开上海。”
“那也是浪费!”陈烈目光十分严肃,“以后是不是只要行动需要,就可以包一艘船?包一架飞机?咱们活动经费多紧张你比谁都清楚!”
吴忠信怔了怔,叹口气:“我说不过你,回头让你给他上上课。”
陈烈却摇摇头,把船票拍在桌子上:“你带的兵,你自己教。”
吴忠信笑了,拉开抽屉,把船票尽数放了进去。
20、 法租界·巡捕房·政治处办公室·(日)
歌剧《卡门》的旋律在回响着,还是咏叹调《爱情是一只小小鸟》的段落。
女声:“……如果我爱上你,你可要当心。你以为捉住了鸟儿,它却已振翅飞走……”
陈亨礼颓丧的目光,看着办公桌上——那张汪精卫的照片!
——判断失误,私放共党,这算得上是重大失职了。
唐贤平站在办公桌前,目光冷峻看着陈亨礼。
“马天目说你同意他带走香港佬,是不是真的?”唐贤平又质问一遍。
陈亨礼此时没心情听歌剧了,也要寻机拖延,他沉默着站起身走向留声机,把唱片停下。
办公室里突然安静了。
“陈处长?请回答!”唐贤平再次提醒。
“我不批准——”陈亨礼一开口也不示弱,竟是反问,“马天目能随随便便从巡捕房带走疑犯吗?还有王法吗?还有规矩吗?”
唐贤平一愣。
“马天目对你真是够朋友!”陈亨礼索性数落起唐贤平来,“他开始死活不愿意带走香港佬,最后我说你会得罪汪精卫,只有放人才能保住你的仕途。马天目这才同意了,他为你担了这么大的风险,可以说是两肋插刀,你怎么还怀疑人家是共党呢?”
唐贤平惊疑地望着陈亨礼,没想到马天目带走陈烈真有这样一层原因!
“就算马天目是为了我,可你呢?”唐贤平开始反击陈亨礼,“你明知香港佬有问题为什么要放人?我昨天特地来巡捕房让你们看好他!”
“笑话!”陈亨礼冷笑起来,“今天一大早余局长派赵天良来让我放人,你说我该听谁的?你大得过赵天良,你还大得过余独醒吗?”
唐贤平更加惊疑……
陈亨礼说道最后还有些悲愤了:“为了让马天目把人带走,我还自掏腰包给了他一笔钱呢!唐处长,我对朋友,真是仁至义尽了!”
唐贤平更加惊疑,才明白马天目那箱子钱是怎么回事……
21、 法租界·寐云阁·里间·包间·(日)
吴忠信点着一根香烟,递给陈烈。
陈烈深深地吸了一口:“十几年闯过多少风浪,这次脱身,最难。”
吴忠信:“我们接下来的行动,一定要格外注意这个唐贤平。”
陈烈点点头。
吴忠信:“沪江公寓你不能再露面了。”
陈烈点点头。
吴忠信:“你就暂时住在这里,需要跟江汰清史大川两位同志联络的,我来从中疏通。”
陈烈难得幽默:“领导给下属当通讯员?你不觉得委屈就行。”
吴忠信却没心情继续幽默:“还有,马天目和我是单线联系,江史两位同志和他互相都不知道对方身份,等马天目回来,你别说漏了。”
陈烈有些惊讶:“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分线分得这么清楚?”
吴忠信平静地:“这是原则。”
陈烈有些佩服地点点头,又忧心起来:“马天目,真的能回来吗?”
22、 华界·上海市警察局·审讯室·(日)
审讯桌前,手提箱打开着,露出里面的钱。
马天目靠坐在审讯桌上,正在数钱。(如果唐贤平抓获马天目的时候曾经打开过箱子,如果钱曾经散落出来,那此处马天目就是在整理散乱的钞票。)
门开了,唐贤平出现在门口,看着马天目。
马天目一看唐贤平,迅速地把钱丢进箱子,把箱子盖上,抱怨起来:“老唐你把我关这里算怎么回事?连口水都不安排……”
唐贤平不说话,沉步走到马天目身边,看着他。
唐贤平确认地:“是陈亨礼让你保释香港佬的?”
马天目点头:“啊。”
唐贤平:“你答应他,是为了我吗?”
马天目点头:“啊。”
唐贤平:“主要是为了我吗?”
马天目点头:“啊。”
唐贤平:“只是为了我吗?”
唐贤平逼近马天目,右手攥拳轻轻击在那个手提箱上。
马天目有些虚了,略带一丝不好意思地笑了……
23、 华界·上海市警察局·副局长办公室·(日)
裴如海坐在沙发前,手拄雨伞,一脸从容,淡淡看着茶几对面的余独醒。
余独醒正拿着一份档案在看着。
沙发前的茶几上还放着几份档案,每份档案首页都带着一张照片。
——那都是裴如海在巡捕房认出的共产党员的照片!
余独醒放下档案,一脸欣喜:“裴先生到上海第一天,就从巡捕房查获了六名潜藏的共党,真是出手不凡啊。”
裴如海却目光冲淡:“都是小鱼小虾,可惜来晚一步,没见到陈科长。”
余独醒一时不好接话,有些尴尬。
门响了两下,然后被打开了。
唐贤平拉着马天目走了进来。
马天目有些迷惑地看着余独醒,又看向裴如海。
唐贤平望向裴如海:“先生,怎么样?”
裴如海目光望向马天目,对他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
马天目立刻有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仿佛被一双淫邪的手把自己全身摸了个遍。
裴如海淡淡道:“没见过。”
唐贤平又失望又欣慰,望向余独醒。
余独醒点了点头。
唐贤平会意,拉着马天目的胳膊,走了出去。
23-1 华界·上海市警察局·大门口·(日)
唐贤平拎着手提箱,马天目跟在后面,两人走出大门。
唐贤平站住了,回头看着马天目:“刚才是为了排除你的共党嫌疑,希望你理解。”
马天目没说话,点点头:“那我走了。”
唐贤平点点头。
马天目伸出手,方向是唐贤平手里的手提箱,似在提醒。
唐贤平对马天目敲陈亨礼竹杠的行为非常不满,但也不想再说什么,一扬手把手提箱扔向马天目。
马天目双手抱住手提箱,笑了笑,转身一扬手。
一辆路过的黄包车停下。
马天目上了车,望向唐贤平:“改天吃大餐,我请。”
马天目些微得意地轻轻拍了拍那只手提箱。
黄包车走了。
唐贤平看着马天目的背影,目光复杂……
24、 华界·上海市警察局·副局长办公室·(日)
“那这个马天目也是被利用了?”
赵天良的声音。
办公室里,余独醒,裴如海,赵天良正在开会。
门开了,唐贤平回来了,顺势就站在门口听着。
“裴先生,他真不是共党?”赵天良疑惑地望向裴如海。
唐贤平也望向裴如海——这是他最纠结的问题。
余独醒也望向裴如海。
“两个可能,”裴如海缓缓转动着手里的手杖,“一个,他不是共产党,现在也没证据证明他是。另一个,他是共产党,那这个人就太不简单了,我从不知道,陈烈手下、包括特科系统里竟然还有这样一个人。”
“那就是没有了。”赵天良连连点头,表示赞佩。
唐贤平目光中有了暖意,心里也安宁了许多。
“先生一席话拨云见日,马天目可以排除共党嫌疑,” 余独醒心里有数了,望向唐贤平,“贤平也就放心了。”
唐贤平赶紧点一下头,表示听到了。
25、 华界·马路·(日)
马天目坐在黄包车上,仰着头,他的脸上已经没有得意,而是平静带着一丝严肃。
那枚金币在马天目的手掌间轻轻翻滚。
26、 华界·上海市警察局·副局长办公室·(日)
余独醒:“这几天根据先生从南京发来的情报,贤平清扫共匪,屡立战功,现在您亲临上海指导工作,贤平更可以大展身手了。”
“指导绝不敢当,”裴如海自知身份,赶紧谦逊起来,“鄙人决意自新,愿全力配合上海的剿共事宜,戴罪立功。”
“裴先生客气了,”余独醒也是表面客套,不再继续恭维了,“那今天就差不多了吧,先生长途劳顿,也早点休息……”
“局长——”唐贤平突然开口,望向余独醒。
余独醒点点头,让唐贤平说下去。
唐贤平:“我还想请教一下裴先生,关于零号文件的事。”
余独醒、赵天良、裴如海都愣了一下。
余独醒先笑了,望向裴如海:“贤平就是太执着了,零号文件应该已经在潘明月家被烧毁了,你看他还念念不忘……”
裴如海淡淡地:“零号文件不可能被烧毁。”
余独醒一愣。
裴如海:“因为零号文件不是文件,是一个人。”
唐贤平、余独醒、赵天良都吃了一惊!
裴如海:“一个小孩子。”
唐贤平、余独醒、赵天良都一头雾水难以置信,他们互相看看,目光都有些惊诧和迷茫。
赵天良先忍不住了:“一个小孩子为什么会叫零号文件?能叫这样的代号,一定非同小可,大有来头!”
唐贤平和余独醒也都有这个念头,没有说话。
赵天良望向裴如海:“这个零号文件,是不是共党哪位大领导的孩子?”
三个人都望向裴如海,期待答案。
裴如海没有直接回答:“不好说,等找到了孩子,我看看才知道。”
“找!”余独醒来了精神,望向唐贤平和赵天良,“立刻就找!”
赵天良:“是!”
唐贤平却沉着脸,没有说话。
余独醒又望向裴如海:“这个零号文件是男孩女孩?大概几岁?”
裴如海摇摇头:“这个就不清楚了。”
余独醒有些失落,然后目光又重新明亮起来:“没关系,立刻展开挨家挨户的调查,所有一岁到十岁的小孩,不分男女,全部登记,凡是身份可疑的,一律带到警局,逐个筛查!”
赵天良认同地点点头。
唐贤平提醒地:“局长,共党要犯陈烈刚刚逃脱,案情重大啊。”
余独醒一愣。
唐贤平诚恳地:“陈烈这个人非常狡猾,非常危险,现在趁着裴先生在上海,我们应该一鼓作气加紧追查,而没必要为了一个小孩子,半途而废。”
余独醒摇摇头:“这可不是一般的孩子,他的代号可是零号文件!”
唐贤平并不认同:“一个孩子能有多大的破坏性?日后慢慢查询,应该也来得及……”
余独醒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
赵天良尴尬地看看唐贤平,看看余独醒。
裴如海沉默着,没有任何表示。
唐贤平严肃地:“而陈烈漏网是我们的重大失误,必须立刻……”
“让你抓小孩你就抓小孩!”余独醒非常没面子,声音高了起来也冷了起来,“不要再啰嗦了!”
唐贤平一愣,看着余独醒。
余独醒面沉如水看着唐贤平。
唐贤平态度消极:“我抓共党还算拿手,抓小孩子,不太会。”
余独醒目光惊怒,立刻看向赵天良:“那你会不会?”
赵天良一愣,只能回答:“我……坚决执行命令。”
余独醒点点头:“好,从现在开始,由你代理侦缉处处长,全权负责查捕零号文件一案。”
赵天良有点尴尬,看唐贤平。
唐贤平坚持的目光看向前方的虚空。
余独醒:“执行命令,去吧。”
赵天良:“是!”
赵天良又无奈地看了一眼唐贤平,转身走了。
余独醒也不看唐贤平,转望向裴如海:“裴先生慧眼如炬,去一趟巡捕房就发现了六名潜藏的共党要犯,厉害。”
裴如海淡淡一笑。
余独醒:“我们警局的人犯里面,想必也有不少需要甄别的共党,贤平——”
余独醒望向唐贤平。
唐贤平收回看向远方的目光,望向余独醒。
余独醒:“你去整理一下档案,陪同裴先生,把所有在押人犯都筛查一遍。”
唐贤平明白这是被降职了,隐忍地:“是。”
唐贤平转身就走了。
余独醒等唐贤平消失在门口,再转头望向裴如海:“贤平是个急脾气,先生见笑啦。”
裴如海淡淡一笑:“年轻人血气方刚,很正常。”
余独醒点点头。
裴如海:“再说误放共党,大家脸上都不好看,唐处长也是想将功补过。”
余独醒一愣,立刻冷冷道:“先生误会了,我们只有功,没有过。”
裴如海一愣。
余独醒一脸严肃:“巡捕房害怕得罪汪精卫,在没有我方签字的情况下,用重金收买商人马天目,放走了共党头目陈烈。这是巡捕房单方面的过失,跟我们警局有什么关系?!把我们抓到手的大鱼放走了,我还没找他范义亭算账呢!”
裴如海笑了,由衷佩服余独醒的强辩:“有道理,佩服!”
27、 法租界·寐云阁·门口·(日)
马天目坐躺在黄包车里,心有余悸,脸上并无欣色。
黄包车在寐云阁大门口停下。
马天目下车,付钱,走向大门口。
“好心的大爷,行行好吧,赏口烟吧!”
“是啊,求求大爷了!”
——门口两侧躺卧的几名乞丐见到马天目衣衫款款,急忙凑过来伸手。
马天目掏出钱包,转向几名乞丐,随手撒了几张钞票。
几名乞丐立马去争抢地上的钞票,马天目警惕地顺势观察四周的环境,转身走入烟馆。
28、 法租界·寐云阁大烟馆·里间·包房·(日)
门开了,马天目走进来,反手将门关上。
一左一右两张床上,吴忠信和陈烈两个人隔桌而坐,现在也都站起来。
马天目靠在门上,望向两人,他的脸上终于现出一丝微笑。
吴忠信目光欣慰,向陈烈介绍马天目:“马天目同志。”
马天目走到陈烈面前。
吴忠信向马天目介绍陈烈:“陈烈同志。”
马天目和陈烈都伸出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两人目光充满温暖。
29、 法租界·贞德女中·宿舍·(日)
江韵清正躺在床上看书。
门开了,范雅萝急匆匆进来:“小清!冰玉败诉了!”
“啊?”江韵清吃了一惊,扔下书,从床上坐起来。
范雅萝气愤地:“冰玉她爸爸明明是抽大烟死在烟馆,法院却说死因是营养不良,器官衰竭,所以烟馆没有责任,一块钱都不要赔!”
江韵清惊讶而气愤:“太无耻了!你听谁说的?”
范雅萝:“同学们都在传呢。”
江韵清:“宋冰玉呢?”
范雅萝:“没看见。”
突然,外面一声惊恐的尖叫声!
江韵清和范雅萝都吓一跳,望向窗外——那是教堂方向传来的叫声!
30、 法租界·寐云阁·里间·包间·(日)
老吴看着面前的手提箱。
手提箱里面是满满的钱。
老吴欣然合上手提箱,赞赏:“咱们正缺经费呢,巡捕房给送来了。”
马天目淡淡一笑:“搂草打兔子,反正都是不义之财。”
陈烈头脑精细:“收了贿金再把我带走,巡捕房就更不会怀疑马天目同志了。”
吴忠信也明白了这一层,望向马天目,更加欣赏地点点头。
“倒是唐贤平那边——”陈烈望向马天目,目光沉重地提醒,“他一旦对谁起了疑心,就不会轻易放过。”
马天目点点头。
吴忠信严肃道:“还要担心那个叛徒裴如海,据情报他很可能要来上海。”
马天目一愣,若有所思:“也许,我已经见过他了。”
吴忠信和陈烈都是一愣……
31、 法租界·贞德女中·教堂·(日)
教堂里已经聚集了大量女学生。
天父神像前,宋冰玉躺在地上,紧闭双眼,昏迷不醒。
在她的身边,放着一瓶白酒,一份遗书,还有一个打开的纸包……
关雪庵跪在宋冰玉的面前,正努力撬开她的牙关,拿着一个茶壶在给她灌水。
“喝,快喝,喝了快吐!”关雪庵一脸急切。
江韵清和范雅萝从拥挤的人群中使劲挤过来,来到关雪庵和宋冰玉的面前。
“关叔叔,这是……”
关雪庵把宋冰玉翻个身让她脸朝下,用力拍着她后背。
关雪庵一脸忧色:“她吞了生鸦片!”
“什么?”江韵清脸上变色。
在酒和遗书旁边,那个纸包里赫然还剩余着黝黑色的生鸦片!
“她哪里来的鸦片?”范雅萝也十分震惊。
关雪庵顾不上回答这些问题,把宋冰玉脸朝下,用力拍她的后背。
宋冰玉终于“哇”地一声呕吐出来。
“赶紧去医院,扶一把。”关雪庵蹲下去。
江韵清和范雅萝赶紧拉起宋冰玉,把她扶上关雪庵的后背。
“同学们去上课,等我回来!”关雪庵背着宋冰玉急匆匆出了教堂大门。
同学们都跟着涌到教堂大门口,目送关雪庵和宋冰玉。
江韵清却没有动,她望向地上的酒瓶、鸦片,还有酒瓶下面压着的一张纸。
江韵清走过去,拿起酒瓶下面那张纸——
纸上,抬头赫然三个大字:“绝命书!”
江韵清悲愤的神情!
32、 法租界·寐云阁·里间·包间·(日)
“根据你的描述,这人就是裴如海,他已经来了!”吴忠信目光严峻。
“零号文件更加危险了。”陈烈沉重地望向吴忠信。
“必须尽快转移。”吴忠信迅速说道。
陈烈:“古玩店出事前我已经做了转移计划,准备走水路把零号文件送到根据地去,那里正好成立了一个保育院。”
吴忠信听了点点头。
马天目听着,有些发愣。
吴忠信望向马天目,卖着关子:“听懂了吗?”
马天目想了想,试着分析道:“敌人一般不会注意保育院一类的社会机构,利用这种地方作为掩护,存放重要文件,很高明。”
吴忠信看了看陈烈。
陈烈也正在看吴忠信,两人一起笑了。
马天目觉得有些奇怪,看着他们。
吴忠信继续卖关子:“保育院就是养孩子的地方,和文件有什么关系?”
马天目看着吴忠信,等他进一步解释。
吴忠信正色:“零号文件不是文件,是一个孩子。”
马天目目光惊讶起来,看着吴忠信,忍不住又望向陈烈。
陈烈也微笑着向马天目点点头。
吴忠信:“孩子当然要上保育院了。平时为了隐蔽,防住敌人的耳目,我们给这个孩子取了一个代号,叫零号文件。”
马天目全明白了,点点头,没再说话。
33、 法租界·巡捕房·政治处办公室·(日)
海大富正站在留声机前,手拿一块毛巾,仔细地擦拭留声机。
海大富发现一个污点,他把嘴凑近,哈了一口气,拿毛巾用心地擦拭。
门开了,范雅萝急匆匆走了进来。
海大富回身一看,发现是范雅萝,一愣。
“陈亨礼呢?”范雅萝开口急问。
“开会去了,”海大富情不自禁站直了,“大小姐有什么事吗?”
范雅萝火急火燎地:“把你们巡捕都叫上,跟我走!”
海大富一头雾水:“去哪儿啊?”
范雅萝:“寐云阁!”
海大富一愣,惊讶:“啊?去那干什么啊?”
范雅萝:“路上再给你说!赶紧叫人去!快去啊!”
海大富只好点头:“哎哎哎……”
34、 法租界·寐云阁·大门口·(日)【删除】
一幅巨大白布上写着标语:害人偿命!
一幅巨大白布上写着标语:还我同学!
一幅巨大白布上写着标语:奸商无耻!
一幅巨大白布上写着标语:鸦片万恶!
江韵清和十几个女同学在寐云阁大门口示威,同时高呼口号:“害人偿命!还我同学!”
大门紧闭,无人搭理。
门口几个没钱的烟鬼乞丐看着这些女学生,有的吃惊,有的漠然,有的索性色眯眯的欣赏……
江韵清见大门紧闭无人应对,愤然上前猛烈砸门!
范雅萝过来拉住江韵清:“小清——”
江韵清回头,不解望着范雅萝。
范雅萝:“你先回去吧。”
江韵清:“什么?”
范雅萝低声:“你上次打黑工记了大过,还在观察期——这边交给我们吧。”
“学我就是不上了,”江韵清眼中燃着怒火,“也得让他们给冰玉偿命!开门!开开门!”
江韵清更加猛烈地砸门。
35、 法租界·寐云阁·里间·包间·(日)
陈烈严肃中带着笑意:“马天目同志心里一定有很多问号,如此隐秘地保护一个小孩,他一定大有来头,他的父母一定非同小可。”
马天目坦然地:“我知道纪律,不该问的我不能问。”
吴忠信笑了:“其实呢,也不妨告诉你……”
窗外突然传来轰鸣的汽车声,以及突然增大的人声。
吴忠信、陈烈、马天目都警惕起来。
马天目来到窗边,轻轻开启窗户,从二楼往下看去——
——几辆巡捕房的汽车,迅速开来,在寐云阁门口急速停下!
马天目微微一惊!
36、 法租界·寐云阁·大门口·(日)
几辆巡捕房的警车急速刹车,停在大门口!
七八名巡捕从车上下来,冲向大门口。
门前的乞丐们立刻惊逃四散。
37、 法租界·寐云阁·里间·包间·(日)
吴忠信和陈烈已经来到窗边,和马天目一起往下看。
“冲咱们来的?不会吧?”马天目回头请示地看向吴忠信。
“安全第一,你先回洋行,我去公寓,”吴忠信轻轻关上窗子,“陈科长——”
吴忠信转头望向陈烈,“你在附近转一圈,看看风头。”
“好。”陈烈点头。
38、 法租界·寐云阁·大门口·(日)
若干巡捕已经在门前列队。
海大富从汽车副驾位子走下来。
一个巡捕过来低声:“班长,这可是咱们处长的店……”
海大富皱眉低声:“大小姐都来了,做做样子。”
江韵清和范雅萝从车后门走了下来。
范雅萝:“海班长,快把他们老板抓起来!”
“是是,”海大富望向巡捕们,“给我搜,问问谁是老板!”
“是!”一干巡捕看到海大富的脸色,基本明白了,立刻冲向门口。
“走!”范雅萝一拉江韵清,也要冲进去。
江韵清却没有动,目光明亮:“这个地方肯定有后门。”
范雅萝立刻醒悟。
江韵清:“我们分头行动。”
江韵清向大门口一侧走去,寻找后门。
范雅萝快步跑进大门口。
39、 法租界·寐云阁·大门口·(日)
十几名巡捕已经在厅堂里装模作样地搜起来了,对那些横陈在卧榻上的烟民进行逐一排查,走过场。
海大富背手而立,一脸威严地扫视着。
掌柜畏葸而恭敬地站在海大富的身边。
海大富故意大声问道:“你们老板呢?”
掌柜会意:“不在。”
海大富又大声问:“掌柜呢?”
掌柜会意:“不在,都出去了。”
“嘿……”海大富故作懊恼叉起腰,微微摇头。
40、 法租界·寐云阁·后门·(日)
后门打开一半。
伙计向外面张望一下,发现没有问题,然后打开后门。
马天目也出来了,他往伙计手里塞了一点钱,出门左转快步走了。
不料江韵清正迎面走来!
“站住!”江韵清断喝一声,然后惊讶地发现面前的人竟是马天目!
马天目也是一愣,没想到面前的人是江韵清。
江韵清疑惑地:“你——你来这儿——?”
马天目赶紧低声解释:“不是,我找个人……”
江韵清明白了,目光鄙夷而气愤:“好哇,编,你接着编!”
马天目也笑了:“我编什么?我是来谈生意的。”
伙计在门口听不清两人全部对话,但见江韵清高喊“我不信”并拦住马天目,还以为江韵清把马天目当成烟馆老板在纠缠,他掂了掂手里马天目刚给的小费,昂然上前去给马天目解围。
江韵清听了马天目的解释有些半信半疑:“谈生意?不是抽大烟?”
马天目一脸委屈、略带责备地:“当然啦,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伙计快步来到两人身边,正色对江韵清:“同学你真的认错人了,这是我们客人,不是老板!”
马天目赶紧打断伙计,阻止他帮倒忙:“哎,你不用……”
伙计却昂然地替客户仗义到底:“烟馆保障每一位客人的安全,尤其是包房的贵宾!您把心放肚子里,回去该抽抽,该睡睡!”
马天目伤心地看着伙计——他一番舌灿莲花眼看就要过关,现在全穿帮了。
江韵清惊疑、悲愤地怒视马天目……
马天目回头看着江韵清,一脸无可奈何……
41、 法租界·寐云阁·大门口·(日)
巡捕们从大门口陆续出来。
海大富快步来到范雅萝身边:“全都找遍了,他们老板真的不在。”
范雅萝恼怒地:“人命关天,这事必须有个交代!”
海大富严肃地:“大小姐放心,有捕房在就有正义在!这件事我们肯定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42、 法租界·寐云阁·后门·(日)
江韵清满面怒容:“唐贤平还说你是英雄,是君子,今天我算是看清楚了,
你是个伪君子!还是个瘾君子!”
马天目也不想多费口舌,只能苦笑:“随便你怎么看吧。”
江韵清更气了:“雅萝看不起你,把你说得一无是处,我还把你往好处想……
我当初真是多余作证,我就该让你在巡捕房发霉、腐烂!”
江韵清气上加气,但却又不能把马天目怎么样,怒冲冲转身走了。
“哎——”马天目也不甘心被江韵清这样误解,但叫了一声又停下了,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似乎也没有必要解释。
43、 法租界·比埃尔洋行·一楼大门口·(日)
一辆黄包车在比埃尔洋行门口停下。
马天目下车,给了车钱,黄包车走了。
马天目走向一楼咖啡馆,不禁愣住了——
咖啡馆两扇门紧闭着,两个门把手上挂着一个牌子——
牌子上四个字:今日打烊。
天色尚早,马天目看着打烊的牌子,有些不解……
44、 法租界·比埃尔洋行·二楼办公室·(日)
一份提货单放在办公桌上。
提货单上盖着比埃尔洋行的印章。
一只纤秀的女人的手,拿着钢笔在印章的下方签字——陆怡。
陆怡签完了字,把提货单推向站在办公桌前的马天目。
陆怡:“我上次跟你说的那批鸦片,已经到了,这几天抓紧出货。”
马天目一愣,随即深望陆怡:“范义亭来过消息了?”
陆怡:“范义亭来过了。”
马天目又是一愣。
陆怡:“还有他的老板,也来过了。”
马天目目光惊疑:“范义亭的老板?”
陆怡点点头:“法租界最有权势的男人,布拉蒂尼先生,他是巡捕房的警务总监,也是公董局的常务董事。”
45、 法租界·比埃尔洋行·一楼咖啡馆·(日)
字幕:半个小时前
咖啡馆大门紧闭,两个门把手上挂着一个牌子——今日打烊。
镜头推近,通过大门上的玻璃窗,可以看到里面幽深的厅堂里的一张咖啡桌边坐着三个男人。
镜头穿过大门玻璃,进入咖啡馆,推向咖啡桌。
一个男人,范义亭。
一个男人,余独醒。
一个男人,胡须修剪得非常精致的法国人。
陆怡端着一个托盘走来,托盘中是一个咖啡壶。
托盘放在咖啡桌上,桌子上已有四个杯子,放在桌子四边。
陆怡拿起咖啡壶,先给法国人面前的杯子里倒咖啡。
“总监先生请。”陆怡说道。
法国人绅士地点头微笑向陆怡致意。
字幕:法租界 巡捕房警务总监 布拉蒂尼
陆怡又给余独醒面前的杯子里倒咖啡。
“局长请。”陆怡说道。
余独醒也笑笑表示谢意。
陆怡又给范义亭面前的杯子里倒咖啡。
“督察长请。”陆怡说道。
范义亭点头微笑。
陆怡把咖啡壶放下了,留着自己面前的杯子,没有倒咖啡。
三个男人看着那只空空的咖啡杯,都有些诧异。
布拉蒂尼生硬的汉语:“夫人,你的杯子还空着。”
陆怡:“我是为三位大人提供服务的,没有资格分享咖啡。”
三个男人又是一愣,隐约明白了陆怡的暗示。
“同样,船上那批鸦片我也无心分羹,”陆怡诚恳地望向范义亭,“督察长的美意我心领了,能为几位大人效劳是我莫大的荣幸,但如果跑跑腿就要参与分成,那就太狂妄也太贪婪了。”
布拉蒂尼、余独醒、范义亭相互看看,意外之余,都很欣慰。
……
范义亭继续说下去:“烟土要从云南千里迢迢运过来,非常麻烦,所以这几年只好多用苏土、粤土,甚至东北的边土,这利润自然就大打折扣。现在比埃尔洋行这条海上航线不但安全,更重要的是可以带来印度的公班土。如果这条运输线可以做大做强,大家今后就可以高枕无忧,坐地分金了。”
46、 法租界·比埃尔洋行·二楼办公室·(日)
“公班土?”马天目有些迷惑。
“公班土是世界公认的头号烟土,比埃尔从印度弄来的。”陆怡解释道。
马天目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难怪范义亭他们如此重视咱们这批货。”
陆怡:“范义亭在法租界有巡捕房,在华界有青帮,再加上警察局余局长的保驾护航,鸦片才可以安全从华界运到法租界。今晚会有人来告诉你怎么配合。”
马天目摇头感叹:“强强联手一条龙,想不发财都难啊……”
46-1、 华界·上海市警察局·刑讯室·(日) 【加】
三个嫌犯走过来,在审讯桌前站成一排。
审讯桌后,坐着唐贤平和裴如海。
裴如海的目光逐一扫过三个嫌犯。
警察甲把手里的三份材料依次放在审讯桌上。
裴如海看完了人犯,又特意拿起第二材料,看了看,然后确定地交给唐贤平。
唐贤平把材料交给警察甲:“单独关押。”
“是。”警察甲随即把桌上另外两份文件收起来。
唐贤平:“带下一批。”
警察甲:“是。”
警察们带着嫌犯们出去了。
裴如海和气地:“负责这些甄别共党的芝麻小事,唐处长大材小用了。”
唐贤平淡淡地:“我个人无所谓,但是抓不到陈烈,我心里就永远扎着一根刺。”
裴如海一笑:“那根刺,其实是马天目吧?”
唐贤平一愣,有些惊讶看着裴如海。
裴如海:“还在怀疑他?”
唐贤平想了想:“他的解释很完美,但太完美了,反而显得可疑。”
裴如海目光深邃似乎能看到唐贤平的心里:“关心则乱,看来唐处长是特别看重这个老同学啊。”
47、 华界·上海市警察局·侦缉处办公室·(日)
一张通缉令——上面清晰印着陈烈的照片!
唐贤平将那张通缉令摆放在桌上,命令道:“立刻张贴出去。”
“是!”两名警员伫立在办公桌前,敬礼。
唐贤平面前的桌上,早已摆放着两大摞一模一样的通缉令,两名警员连忙上前将之捧走。
唐贤平严肃地:“全上海的大街小巷,每一个路口,每一根电线杆,都不许错过!”
“是!”两名警员大声回应,匆匆行动起来……
唐贤平鹰锐的目光……
48、 华界·市内各处·(日)
(一组镜头)
带着陈烈照片的通缉令被警察张贴在电线杆上……
巷子口,也有警察在张贴通缉令……
街道岔路口,警察在墙上张贴通缉令,行人纷纷停下来围观,议论纷纷……
49、 华界·上海市警察局·侦缉处办公室·(日)
“哎呀我的唐处长,”赵天良一脸急切站在沙发前,“你这不是打局长的脸嘛。”
唐贤平斜躺在沙发上,闭目打盹。
赵天良继续苦口婆心:“这个共党咱们不是不能找,但也不能这么大张旗鼓地找啊。”
唐贤平不耐烦地翻了个身,背对陈亨礼继续午睡。
赵天良站在原地,有些尴尬。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赵天良:“进来!”
门开了,几名警员依次走进来,手里抱着一摞摞废弃的通缉令,来到沙发前,站成一排。
唐贤平转头看到,大惑不解。
为首警员向唐贤平立正报告:“报告处长,弟兄们已经按照命令,把通缉令都撕下来了。”
唐贤平转头看到了,惊怒坐起,厉声道:“谁他妈给你们下的命令?!”
为首那名警员垂下了头,显然不敢说。
“说啊!”唐贤平震怒地从腰间拔出枪来砸在茶几上!
那名警员吓得望向赵天良,支支吾吾:“处长,这……”
“放下,都出去!”赵天良赶紧说道。
“是……”几名警员把撕下的通缉令放在茶几上,迅速出去了。
门关上了,办公室里只剩下唐贤平和赵天良。
唐贤平已经明白了,冷峻望向赵天良:“你让他们干的?”
赵天良陪着笑,摇摇头……
50、 法租界·比埃尔洋行·一楼咖啡馆·(日)【删除】
(一个小时前)
余独醒和范义亭两人单独对坐。
余独醒:“放跑共党要犯,我固然不好向南京方面交代,您这边也一样,上头毕竟还有公董局和布拉蒂尼先生……”
余独醒说到这里停住了。
范义亭:“那么您的意思是?”
余独醒语重心长提出:“你们捕房和我们警局,可以说是一损俱损,为大家好,我看不如把这件事悄悄化解掉……”
范义亭沉吟着,态度却显然是默认的。
余独醒继续说道:“只能将错就错说他就是普通港商,纯属误抓,查清之后就放了。”
范义亭开口了:“可那个共党如果还在上海,抓是不抓?一旦抓了,嘴长在他身上,这件事恐怕就瞒不住了。”
余独醒狠绝道:“当然还要抓,但只能抓死的,不能抓活的。”
范义亭一怔,轻声道:“灭口?”
“督察长通达。”余独醒如释重负,恭维一句。
51、 华界·上海市警察局·侦缉处办公室·(日)
赵天良:“咱们已经和巡捕房达成共识,不能承认误放共党这件事,所以现在大张旗鼓通缉陈烈,不合时宜。”
唐贤平:“放屁!是剿共重要还是你屁股底下那张椅子重要?”
唐贤平这句话,问的是赵天良,更是他身后的余独醒!
赵天良强笑:“局长这也是为了大家好嘛!”
唐贤平腾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拿起手枪,又顺手抄起一张通缉令,怒气冲冲地走出办公室……
52、 华界·上海市警察局·副局长办公室·(日)
“砰”地一声,通缉令重重地放在办公桌上。
唐贤平笔直地戳在办公桌前,定睛看着余独醒。
余独醒坐在办公桌后,目光淡淡地看着通缉令。
唐贤平单刀直入:“为什么这么干?”
余独醒淡淡地:“赵天良没告诉你吗?”
唐贤平态度坚决:“我不用听他说,我只想听局长说。”
“贤平啊,”余独醒轻轻叹了口气,“非要把事情搞得那么难堪吗?”
唐贤平冷冷地:“我懂,你不敢大张旗鼓通缉那个陈烈,否则南京方面就会知道你为了包庇汪精卫的党羽,中了共党的计,纵虎归山……”
余独醒被戳中心事,又厌烦唐贤平如此不留情面,转而端起旁边的茶杯,自顾自地喝了起来,掩饰内心焦躁。
唐贤平却越说越激动:“可是您应该做的是亡羊补牢,而不是掩耳盗铃!因私废公!一错再错!这么做只会让更多的共党分子逍遥法外!”
“住口!”余独醒也怒了,茶水尚未入口,便用力将茶杯在桌子上一顿,“这是什么地方,轮得到你来教训老子吗?给我滚!”
余独醒气得顺手将杯子里的茶水泼向了唐贤平!
唐贤平没有躲,茶水连带叶子涂了一脸!
唐贤平也没有伸手去擦,仍然定睛凝视着余独醒:“局长不会不知道,那个陈烈关系到共党的重要机密零号文件!我一定要彻查到底!”
唐贤平抹了一把脸,转身就走。
“站住。”余独醒叫住唐贤平。
唐贤平停步,却没有转身。
“把枪和警徽留下,”余独醒也拉下脸来不客气了,“从今天开始,停职检讨,侦缉处的工作由天良暂时代理主持。”
唐贤平憋着一口气转过身来看着余独醒。
余独醒也冷冷地看着唐贤平。
唐贤平将自己衣服上的警徽利索地摘了下来,同时将腰间别的枪也取下来,齐齐放在余独醒的办公桌上,转身走了……
53、 法租界·比埃尔洋行·一楼咖啡馆·(日)【删除】
马天目坐在一张小桌旁,一边意兴阑珊地喝着咖啡,一边打量着小桌对面的人——那人竟是赵天良,他早已换上了一身便装出现在这里。
赵天良喝了一口热咖啡,放下杯子:“水落石出,马老弟是冤枉的,当然不是共党,而且你放走的那个人,今后也当他不是共党。”
马天目一愣,看着赵天良。
赵天良看着马天目,微笑。
马天目疑惑:“什么叫当他不是共党?他到底是不是共党?”
赵天良正色:“我今天来就是跟你统一口径,他不是共党。”
马天目疑惑:“那——还说他是汪精卫的人?”
赵天良连忙摇头:“也不是,他就是个普通的商人,你的朋友,良民。”
马天目挠了挠头:“先说是汪精卫的特务,又说是共产党,现在又什么都不是了,我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打开天窗说亮话——”赵天良压低声音一脸无奈,“误放共党责任重大,不但传出去有损警局脸面,上面知道了还要追究责任的。”
马天目:“这是你们的事,跟我可没关系啊。”
赵天良:“当然有关系!”
马天目一愣。
赵天良:“一旦南京方面追究下来,我们局上上下下都要被一撸到底,唐处长也不能幸免,你跟他过命的交情,总不能看着他倒霉吧?”
马天目不语,轻轻叹了口气。
赵天良:“马老弟,我就当你是答应了哈。”
马天目突然望向赵天良:“你来找我,唐贤平知道吗?”
“啊。”赵天良下意识点头。
马天目悻悻地:“他自己怎么不来?”
赵天良打哈哈:“局里事情多,唐处长百忙之身,马老弟又不是不知道……”
“他是不敢来!”马天目突然怒了,一拍桌子!
桌上的咖啡都震得洒了出来。
马天目一脸悲愤:“我对他掏心掏肺,两肋插刀,他还怀疑我是共党?!把我铐在警察局几个小时一口水都喝不上!现在知道害怕了?又来求我了?”
赵天良就附和着:“对对对,唐处长破案心切,确实有些操之过急了……”
马天目:“你回去告诉唐贤平,我可以给他一个负荆请罪的机会,生煎我是不会再吃的,让他找上海最贵的饭店,连摆三天酒席!”
53-1、 华界·沪江公寓·客房(日)【加】
春妹端坐在桌前,一笔一划地在写毛笔字。
春妹写的是“十”字,一张纸上已经写了很多个了。
春妹握笔的姿势,经过吴忠信的纠正,已经好了很多。
吴忠信在春妹身边看着。
江汰清和“老舅”在更远一点的地方看着。
春妹写完最后一个“十”字,抬头望向吴忠信。
吴忠信微笑,温声道:“写得很好,下次啊我教你写中字,中国的中。”
春妹点一下头,开心地笑了。
53-2、 华界·沪江公寓·仓库(日)
门开了,吴忠信和江汰清走进来。
江汰清把门关上。
江汰清目光严肃:“听说警察局正在挨家挨户查户口,很可能是在找春妹。”
吴忠信目光严肃:“看来,他们知道零号文件就是孩子了。”
江汰清目光严肃:“过不了两天,就要查到咱们这一片儿了。”
吴忠信目光严肃,沉吟……
54、 华界·沪江公寓·仓库·(日)【删除】
“陈烈同志现在很好……”
吴忠信的声音。
仓库内,方桌前,吴忠信和江汰清、史大川围坐在一起。
吴忠信:“他也让我向你们问好——为了安全,他就不能来这里见面了。”
“是!”江汰清和史大川一起应道,一脸欣悦。
吴忠信:“刚刚得到的消息,警察局和巡捕房已经统一口径,说陈科长不是共产党,只是一名普通香港商人。”
史大川一愣。
江汰清立刻明白了:“误放共党是重大事故,他们担心上面问责。”
“太好了,这下科长安全了!”史大川兴奋。
江汰清却一脸凝重摇了摇头:“正相反,科长可能更危险了……”
史大川一愣,不解地望向江汰清。
江汰清没有继续说下去。
吴忠信也担心起来,接过话茬:“不错,他们为了掩盖这件丑闻,一定会暗中继续抓捕陈烈同志,并且暗算灭口。因此,陈烈同志必须立刻离开上海,他留在这里凶多吉少。”
江汰清、史大川连连点头,神情凝重。
吴忠信又叹了口气:“裴如海一来,上海的形势真是雪上加霜,我担心零号文件还藏不藏得住?”
“如果能跟科长一起转移出去,最好。”江汰清立刻表态。
史大川点头同意,面有难色:“可是我们几条地下交通线都被破坏了,国民党各处封锁,水泄不通,怎么转移啊?”
吴忠信摇摇头,他也没有现成的主意……
55、 法租界·比埃尔洋行·一楼咖啡馆·(夜)
马天目匆匆从后门走进咖啡厅。
田阔生穿着一身亮眼的白西装,坐在一张桌前。
田阔生身边站着两个小弟。
咖啡厅里只有这三个客人。
田阔生端着一杯咖啡,没有喝,而是放在鼻子边上,闭目闻香。
马天目快步走到田阔生跟前:“田先生?”
字幕:青帮 十六铺码头分堂堂主 田阔生
田阔生睁开眼睛,看着马天目,口气有点拽:“新来的?”
马天目微笑:“姓马,马天目。”
田阔生:“规矩都知道了?”
马天目微笑:“一切听您的。”
田阔生点点头,望向营业台后的服务生:“他们可以下班了。”
马天目点点头,转身走向营业台,对服务生说了两句,服务生赶紧走了。
田阔生看着两个小弟:“你,前门,你,后门。”
两个小弟立刻分别走向前门和后门,在门口站住了。
马天目走回来,手里多了两碟小吃——一碟薯条,一碟干果,放在桌子上。
田阔生从内衣口袋掏出一张地图,摊在咖啡桌上。
地图上方赫然几个大字——“十六铺码头”。
地图是手绘的,线条不多非常简略,但已经能看出轮廓模样。
田阔生拿起一根薯条吃起来,同时又拿起一根薯条在地图上面比划着:“你们的船在这里。”
马天目凝目地图,认真听着。
田阔生手中薯条在地图上比划着:“鸦片下船,不要出关,先运到码头上的‘仁义仓’。”
配合田阔生的解说,出假想画面:海关码头,马天目带着洋行工人从船上卸下十口大箱子,运进码头上的一个大仓库里。
田阔生:“这次鸦片有多少箱?”
马天目:“十口吧。”
田阔生:“你再准备十口箱子,装上你们的真货,比如说红酒吧,交给我。”
配合田阔生的解说,出一组假想画面:仓库里,马天目把十口装着红酒的箱子交给田阔生。
田阔生手中薯条在地图上比划着:“从这里把十口箱子带进码头。”
配合田阔生的解说,出一组假想画面:夜里,海关码头,田阔生带着手下用小船把十口红酒箱子偷偷运上岸。两个海关巡逻的警卫故意在一边抽烟,假装看不见……
田阔生手中薯条在地图上比划着:“进了仓库,箱子掉包。”
配合田阔生的解说,出一组假想画面:夜里,“仁义仓”库房,田阔生带着手下把十口装着红酒的箱子和十口装着鸦片的箱子对换。
田阔生手中薯条在地图上比划着:“鸦片我带走。”
配合田阔生的解说,出一组假想画面:夜里,海关码头,田阔生带着手下把十口鸦片箱子运上小船。两个海关巡逻的警卫还是在一边抽烟,装看不见。
小船离岸,消失在夜幕之中……
田阔生手中薯条在地图上比划着:“红酒你第二天提货,大摇大摆出海关,什么都查不出来。”
配合田阔生的解说,出一组假想画面:白天,海关关卡,马天目和罗水根带着十口红酒箱子出关。海关警察检查,罗水根打开箱子,里面是红酒,海关警察点头放行。
马天目一脸惊叹地点点头,又有些担心:“掉包的事……万一海关警察发现了怎么办?”
田阔生把薯条扔进嘴里,笑了:“他们隶属警察局,都是自家人。”
“警察局?”马天目恍然大悟,随即冷笑起来,故意试探道,“唐贤平表面人五人六,背地里也在以权谋私,都是假正经!”
“唐贤平啊?”田阔生一愣,回想着,“我还真没见过,每次来接货的都是赵天良。”
马天目印证了心中的想法,不动声色,点点头……
56、 华界·上海市警察局·侦缉处办公室·(夜)
唐贤平躺靠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心事重重。
敲门声。
唐贤平淡淡地:“进来。”
门开了,赵天良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警察,警察拎着一个食盒。
“放下。”赵天良指挥警察把食盒放在茶几上。
警察把食盒放在茶几上。
赵天良挥手示意警察可以走了。
警察离开。
“给你带了点夜宵。”赵天良打开食盒,陆续从里面拿出一盘生煎包,四个小菜,还有碟子、筷子……
唐贤平动都没动,躺靠着继续看天花板。
赵天良一边摆放夜宵一边开始汇报:“咱们全局出动跑了大半天,找了几十个小孩,也没找到那个零号文件,哎,腿都要跑断了……”
唐贤平没兴趣:“你说这些干什么?”
赵天良一脸诚恳:“局长让我代理处长,那是气头上的话,咱们处里你才是真正的老大。局长的命令我必须执行,但我干了什么,结果怎么样,也必须得向你汇报。”
唐贤平觉得赵天良做事还算有良心,不说话了。
赵天良已经把夜宵都摆在茶几上了:“处长,吃吧!”
唐贤平没兴趣:“你先吃吧。”
赵天良无辜地:“专门给你买的!你最爱吃的王宝生煎!”
唐贤平看赵天良心意笃诚,也就坐起身,拿起了筷子。
赵天良想了想还是低声规劝:“处长,你以后跟局长有什么话,关起门来说,白天当着裴如海的面那么顶撞,让局长多下不来台……”
唐贤平吃着,不说话。
赵天良只好换个话题:“你现在清闲了,我明天还得接着找小孩,挨家挨户筛虱子一样过一遍。”
“小孩要查,陈烈也要查,”唐贤平顿了顿,“马天目也要查。”
赵天良一愣:“你怎么还惦记马天目呢,裴如海都说了他不是共党。”
唐贤平咬文嚼字:“他只说特科以前没有这个人。”
赵天良有些无语:“处长,他可是你过命的老同学。”
唐贤平目光冷峻:“陈烈逃脱前后他频繁出入巡捕房,太巧合了。”
赵天良又笑了:“陈亨礼已经承认了,是他逼马天目干的。”
唐贤平摇摇头:“马天目从始至终都太干净了,过于完美,反而显得可疑……”
唐贤平食不甘味,放下筷子,心事重重地出神……
57、 华界·十六铺码头·江边·(日)
金币在马天目的手指间来回翻转。
马天目站在岸边,看着面前那艘货船——法国籍货船“圣路易号”。
踏板从岸上搭至甲板,几名洋行工人在罗水根带领下,从“圣路易号”上络绎下来,搬运着几只大约一米见方的大号木箱,依次将木箱摆放在岸边。
罗水根来到马天目面前,请示道:“马经理,都卸完了。”
“先存到‘仁义仓’吧,”马天目手指间的金币停止转动,“明天提货,出关。”
马天目把金币放回上衣口袋,走向远方的“仁义仓”。
58、 华界·沪江公寓·厅堂·(日) 【改】
“寐云阁?”江汰清惊讶地望着江韵清,“你们也太莽撞了!”
江韵清理直气壮地看着柜台后的江汰清:“冰玉都自杀了!差点就是两条人命,我们还不去讨还公道?!”
史大川正在用墩布擦地,摇摇头:“法院都是他们家开的,几个女孩能讨还什么公道?”
江韵清得意:“我们是带着巡捕房一起行动的!”
江汰清一愣,随即明白了:“范大小姐面子真大呀,那后来呢?”
江韵清遗憾:“可惜老板不在,没找到,阴差阳错又撞到那个瘪三!”
江汰清不解:“瘪三?”
“他竟然还吸毒!”江韵清想起在烟馆遇到马天目,痛心疾首,“唐贤平还说他是英雄,真是瞎了眼!”
江汰清一怔:“你说的是?”
门开了,最不该在此时出现的人——马天目快步走进来。
“老板娘——”马天目先看到柜台后的江汰清,然后又看到正转过身来的江韵清,不禁愣了。
江韵清看到马天目,眼睛立刻瞪了起来:“你来这里干什么?”
马天目觉得古怪,思忖着没有直接回答:“你在这里干什么?”
江韵清立刻气愤地对江韵清说道:“姐,这就是那个瘪三!”
江汰清已经猜到了,并未过于惊讶。
马天目听到江韵清喊姐也惊讶望向江汰清:“她就是你妹妹?”
江汰清尽量拖延,希望抹稀泥糊弄过去:“啊,她这个……”
吴忠信闻声从里间出来,满脸尊敬地:“哟,马经理来啦?”
“马经理——!?”江韵清惊讶望向马天目,又回头看着江汰清:“他就是那个租仓库的人?”
59、 华界·沪江公寓·大门口·(日)
便衣甲和便衣乙还在老地方监视,有些无聊。
一辆黑色轿车开来,停在两人面前。
副驾驶上坐着赵天良。
“上车,”赵天良看着两个便衣,“这个点撤了。”
两个便衣解脱了,赶紧一左一右拉开轿车后门坐了进去。
轿车开走了。
60、 华界·沪江公寓·厅堂·(日) 【改】
“你这个骗子!懦夫!大烟鬼!”江韵清满面悲愤,指着马天目的鼻子痛斥。
马天目皱着眉头,听着江韵清数落。
江汰清、史大川、吴忠信都愣在一边。
“姐!”江韵清愤然转头望向江汰清,“咱家房子不能租给这种瘾君子,让他现在就搬走!搬走!”
江汰清疑惑望着马天目:“马经理,你真的抽鸦片?”
马天目转头望向江韵清,目光冰冷:“说我吸毒?有证据吗?”
江韵清冷笑:“证据?你当时从后门逃走,被我抓的现形!”
马天目:“去寐云阁就一定是吸毒吗?你也去了,你也吸毒?”
江韵清一愣:“那,那你干什么去了?”
马天目:“谈生意,不行吗?”
江韵清狐疑地:“谈生意?谈什么生意?”
马天目淡定地:“我没必要告诉你。”
江韵清冷笑:“不说就是心虚!我亲耳听见伙计说你是贵宾!你就是在吸毒!”
马天目把脸拉了下来:“看你是小姑娘我才一直不计较,你再胡说我吸毒,对我个人名誉造成损害,我可以去法院告你诽谤罪!”
江韵清一愣,惊讶地瞪着马天目。
马天目平静而威严地看着江韵清。
房间里气氛有些肃杀。
江汰清拉拉江韵清:“小清,你到底有没有证据嘛?”
江韵清冷笑:“还要什么证据?姐,咱家可不能成为藏污纳垢的毒窝,让他立刻搬走!”
江汰清一心息事宁人:“小清,你……”
“可以呀,”马天目立刻冷然道,“那就按合同来,你们提前中止租赁,属于单方面违约,按照合同,需要全额退还我已经支付的房租,还要赔偿三个月的违约金。掏钱吧,我立刻走人。”
江韵清气笑了:“还要赔钱?你做梦!”
马天目目光威逼:“比埃尔洋行是在法租界注册的外国公司,受法租界公董局保护。你可以不服,回头咱们拿着合同,法院见!”
“去就去!我才不怕你!”江韵清凛然不惧。
史大川看到局势不妙,不禁望向吴忠信。
吴忠信咳嗽一声,望向江汰清。
“哎哎哎……”江汰清赶紧把江韵清拉到一边,向马天目陪出笑脸,“对不起啊,小孩子不懂事,说话没轻没重,您别当真。”
“谁不懂事了……”江韵清还不服气。
“走走走,跟我回房间。”江汰清强拉着江韵清,走开了。
“马经理,算了,”吴忠信也拉着马天目走了,“您消消气……”
史大川看着四个人两两走开,长出一口气……
————第六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