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集
郎雪枫2022-05-19 17:5520,846

  1、 华界·沪江公寓·厅堂·(日)【删除】

  江韵清目瞪口呆看着马天目。

  “我的人生已经毁了,毁了!”马天目悲声道,抬头望向空虚的远方,“从前,我有着另外一个名字,叫马端方……”

  2、 法租界·中央捕房·审讯室·(日)【删除】

  (闪回)

  镜头一:

  马天目:“本人马天目,曾用名马端方,黄埔军校第四期学员,于 1925 年就读于步兵军官团第一团……”

  镜头二:

  马天目:我在战场上九死一生活下来,却发现我们为之牺牲奋斗的国家变成政客的筹码,百姓生活暗无天日,我真是心如死灰。我真羡慕那些在战场上牺牲的战友,一死了之,不用再面对这个堕落肮脏的世界!”

  马天目说着,眼中已经饱含泪水……

  3、 华界·沪江公寓·厅堂·(日)【删除】

  江韵清听得泪光盈盈,禁不住叹息一声。

  马天目继续着悲情的述说:“锦衣玉食不能安慰绝望的心,反而让我的痛苦变本加厉。我找不到人生出路,只有躲进大烟馆里,用鸦片麻醉自己,暂时忘记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江韵清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太可怜了……”

  江汰清等三人一起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江韵清伸手抹了抹,一脸严肃望着马天目:“其实,出路还是有的。”

  马天目摇摇头,哀叹道:“没了,没了……”

  江韵清严肃地:“你想没想过——加入共产党?”

  马天目愕然抬头望着江韵清,吓了一跳。

  吴忠信、江汰清、史大川也都吓了一跳。

  “共产党?这个啊……”马天目迟疑地,“我知道一些,不过我不认识他们呀,你认识吗?”

  江韵清遗憾地摇摇头:“我也不认识。”

  马天目暗自长出了一口气。

  江韵清又坚定地:“不过只要你心怀光明,矢志报国,迟早会找到他们的。”

  “我试试,”马天目感激的目光望向吴忠信,“一直听说,只有共产党才能救中国。”

  吴忠信望着马天目,回以欣慰赞赏的微笑。

  “但是你必须先戒毒!”江韵清严肃望着马天目,没发现他和吴忠信的目光交流,“先恢复健康的体魄和精神,能做到吗?”

  马天目望着江韵清,认真地点点头。

  “小清——”江汰清要表态了,“这个党那个党,不是你一个女学生该议论的,瞎出主意。”

  江韵清没好气地:“都像你这样明哲保身,马经理这样的人就会越来越多,我们的国家就真的要完蛋了!”

  江汰清严厉地:“小清!”

  江韵清觉得跟姐姐是鸡同鸭讲,不再争辩:“姐,房子还是租给他吧。”

  江汰清有些惊讶:“哦?”

  江韵清认真地:“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应该给他一个机会。”

  马天目面露喜色:“真的?”

  “在这里我们还能监督你戒毒,”江韵清正色凝视马天目,然后望向江汰清,“他如果去了别的地方,一定会放任自流,继续堕落,不可救药。”

  江汰清欣然地望着江韵清,点了一下头。

  4、 华界·沪江公寓·仓库·(日)【改】 【已拍摄】

  门关上了。

  (注:上一场,江韵清怀疑马天目在寐云阁抽大烟,马天目不但矢口否认,还说江韵清造谣,诬陷自己,是诽谤罪。江韵清生气让马天目搬出去,马天目反而拿着合同说她们提前中止合同,要赔偿违约金。一副咄咄逼人甚至有些凶狠的面孔。)

  吴忠信失笑看着马天目:“你呀,别把人家孩子吓着。”

  马天目淡淡一笑:“她?人小鬼大,吓不住的。”

  吴忠信和马天目坐下了。

  马天目:“你在寐云阁话说一半,零号文件的父母是?”

  吴忠信看着马天目:“是两名普通党员。”

  马天目一愣。

  吴忠信:“他们夫妻俩都是陈烈同志的下属,二七年“四·一二”大屠杀,他们为了掩护更多的同志,英勇牺牲了。当时他们留下一个婴儿,没有其他亲人,就由党组织一直秘密抚养。”

  马天目没想到孩子的身份如此普通,惊讶地点点头……

  5、 华界·沪江公寓·江汰清房间·(日)

  江汰清和史大川坐在另外一间房里,对谈。

  史大川:“这个姓马的洋奴小白脸,没想到还有这番经历。”

  江汰清慨叹道:“世道如此,那些你看起来可憎的人,也许都有苦衷和悲惨历史。”

  史大川:“可吸毒这件事总没有人逼他吧,还是意志不够坚定!”

  江汰清点点头:“可怜之人也必有可恨之处。”

  史大川:“对了,你这个妹妹觉悟可不低呀。”

  江汰清:“她还小,哪里谈得上觉悟。”

  史大川:“小是小,但是个好苗子。”

  6、 华界·沪江公寓·仓库·(日)【改】 【已拍摄】

  吴忠信:“其实,全国很多城市都有类似的烈士遗孤被秘密抚养,为了让他们在更好的环境里长大成人,我们刚刚在根据地办起了一个保育院。”

  马天目欣慰地:“太好了!”

  吴忠信:“陈烈同志想把孩子送过去,但现在到处封锁,要出上海非常困难。”

  吴忠信说完,看着马天目,希望他能说出一个办法来。

  马天目:“洋行明天有一批货要运往法国,我本来可以安排他们藏身在货箱里,从码头混出去。”

  听到本来两个字,吴忠信并不做声,等马天目说但是。

  “但是,”马天目脸色也很沉重,“现在非常时期,查得很紧,洋行的货本来是免检的,现在海关也要开箱抽查……”

  吴忠信失望。

  “不过,”马天目嘴里又吐出一个转折词,“洋行贩运了一批鸦片,要从码头进来,送到法租界。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吴忠信目光明亮起来。

  马天目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在身前的货箱上打开,再打开——

  正是田阔生的那幅十六铺码头地图。

  7、 法租界·广慈医院·病房·(日) 【已拍摄】

  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病房明亮而洁净。

  宋冰玉背靠在病床上,脸色蜡黄,嘴唇泛白,显得十分虚弱。

  范雅萝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执果刀,认真地削着苹果。

  陈亨礼默默站在范雅萝的身后,一言不发。

  “来,吃点水果。”范雅萝将削好的苹果递给宋冰玉,目光关切。

  “谢谢……雅萝,”宋冰玉眼中泛着泪花,吃力地接过苹果,十分感动,却拿在手里没有吃,反而担心地看着范雅萝,“这次……你们为了我,竟然去冲击烟馆,我……我……真的过意不去……”

  “放心吧,”范雅萝一边安慰宋冰玉,一边介绍陈亨礼,“巡捕房会替你做主,这位是陈处长。”

  宋冰玉连忙向陈亨礼致意:“陈处长,谢谢您!”

  “应该的,”陈亨礼热心地微笑点头,显得十分亲民,“维护租界的公共秩序,是我们捕房义不容辞的责任。寐云阁这种乌烟瘴气之所,我们也盯着很久了,这次一定要进行全面彻查。”

  “太好了!”范雅萝高兴道。

  “只可惜……”陈亨礼脸上神情凝重起来,摇头感慨,“这些鸦片贩子防不胜防,下次他们还会死灰复燃,想方设法把毒品弄进来。”

  范雅萝焦急:“那可怎么办?”

  陈亨礼故作为难,顺利甩锅:“必须想办法从源头上彻底解决。”

  范雅萝追问:“源头?”

  陈亨礼:“这些鸦片都是从华界偷偷贩运进来的,那是上海警察局的地盘,我们捕房的手伸不了那么长,有心无力呀!”

  范雅萝蹙眉,边听边点头,若有所思……

  8、 华界·上海市警察局·大门口·(日) 【已拍摄】

  匆匆脚步,盈盈倩影。

  范雅萝出现在了警察局大楼外,朝大门走去,她的手中拿着一大卷包裹……

  9、 华界·上海市警察局·侦缉处办公室·(日)

  “海关那边我问了。”唐贤平快步走进办公室。

  赵天良坐在办公桌后,一见立刻起身相迎。

  唐贤平来到赵天良面前:“比埃尔洋行的“圣路易号”,明天开往法国。”

  赵天良现在虽是代理处长,主从关系却不敢怠慢,急忙殷勤请唐贤平就坐:“唐处长,坐下说,不急。”

  唐贤平摆了摆手,显然并不在意:“马天目是货运经理,肯定亲自送货上船,你可要盯紧了。”

  赵天良无奈叹气:“哎呀我的处长,你还要查他呀?”

  唐贤平执着说下去:“记住,一旦发现他有可疑行为,不要照顾我的面子,连人带货,扣下再说!”

  “好好好……”赵天良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突然目光一愣,望向门口,“哎,这不是范大小姐吗?”

  唐贤平蓦然回身,发现门外站着一个女学生,正是范雅萝不期而至!

  范雅萝一本正经地:“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唐处长。”

  唐贤平有些疑惑。

  赵天良识趣地:“好,你们聊,你们聊。”

  赵天良正好趁机解脱,走出了门。

  唐贤平重新坐到办公桌后:“范大小姐,找我有什么事?”

  范雅萝富含深意地看着唐贤平:“读报。”

  范雅萝走到办公桌前,将手中那卷包裹摆在桌上,摊开——

  ——包裹里面是一大堆报纸。

  唐贤平一怔……

  10、 华界·上海市警察局·副局长办公室·(日)

  办公桌上,刻刀,砂纸,一把儿童木头手枪已经做好了一多半。

  余独醒正在专心地做着木头小手枪。

  “贤平还要查马天目?”余独醒皱眉,他吹吹木头手枪上的木屑,仔细端详着。

  赵天良点点头,站在对面,显然已经向余独醒作了汇报。

  余独醒拿起砂纸,打磨木头手枪:“不要理他,现在零号文件是关键,全力以赴继续找那个孩子!”

  赵天良:“是,那唐处长那边……”

  余独醒淡淡地:“停职期间,他无权调动局里的任何一个人,明白吧?”

  赵天良立刻会意:“底下指挥不动,处长一个人就算想追查下去,也是力不从心了。”

  余独醒点点头,举起木头手枪,对准虚空处,做开枪状。

  “啪啪!”余独醒带着一些童趣,嘴里模拟着开枪的声音。

  赵天良明白了:“给您儿子做的?”

  余独醒笑了:“他就喜欢这个玩意儿!”

  赵天良恭维地:“龙生龙凤生凤,等他长大了,肯定子承父业前途无量!”

  余独醒一愣,有些感慨:“他就不要走我这条路了,经商种地,有吃有穿,就足够啦!”

  11、 华界·上海市警察局·侦缉处办公室·(日)

  报纸上触目惊心的标题——

  “《吸食鸦片过量,瘾君倒毙街头》”

  标题的下方是正文,正文旁边还配了一张惨不忍睹的黑白照片——一个皮包骨头的死者倒毙在大街上!

  唐贤平收起手中的报纸,放回办公桌上。

  ——整整一叠新旧报纸摞在一起,已经被他草草翻完了。

  范雅萝目光凛然地望着唐贤平。

  唐贤平抬起头,有些疑惑:“你这是什么意思?”

  范雅萝肃然地:“这些受害者吸食的鸦片都是从你们华界流入法租界的。”

  唐贤平皱眉质疑:“谁告诉你的?”

  范雅萝不愿意暴露陈亨礼:“当然是——内幕人士。”

  唐贤平摇摇头:“内幕?我怎么不知道?”

  范雅萝反问:“所以是内幕呀,你不查怎么会知道?”

  “我为什么要查?”唐贤平又好气又好笑,“我这是侦缉处,不是缉毒科。”

  范雅萝看着唐贤平,有些不满了:“我来找你是信任你,没想到你这人根本不懂知恩图报。上次你找小清作证,我们冒着被开除的风险拔刀相助,还不是为了救你那个兄弟马天目?”

  唐贤平听到马天目的名字,脸色有些暗淡。

  范雅萝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刚才听说你们要盯着马天目,还说他是共产党?应该不会吧?”

  唐贤平一愣,凛然追问:“你为什么说他不会?”

  范雅萝不屑地:“马天目是个人渣败类,共产党好像不收这种人吧?”

  唐贤平有些不快:“那共产党收哪种人?”

  范雅萝一愣,还真说不上来。

  唐贤平冷笑讽刺:“你真是消息灵通,什么都知道!”

  范雅萝没听出来:“马天目这事我还真就不知道,他真是共产党?”

  唐贤平脸色严肃起来:“这是我们的公务,你不该偷听,也不该打听,更不要自以为是,以讹传讹。”

  范雅萝抿了抿嘴,也不好再问下去,想回到开始的话题:“那……”

  唐贤平打断范雅萝:“鸦片的事恕我爱莫能助。你可以写个材料,我帮你递到缉毒科去。”

  12、 华界·沪江公寓·仓库·(日)【改】

  锋利的锯齿正在锯开一块木板。

  木屑飞溅。

  木板锯开了,原来是货箱的一个面板。

  马天目放下手里的锯子,又拿起锤子、钉子,干练地把两块货箱的面板重新钉起来。(都是一些零散的画面,观众看不清他在干什么,也不必看清,只知道马天目在给箱子动手脚即可。)

  (注:镜头可以重点表现马天目灵巧的双手,精湛的手工。)

  吴忠信在旁边看着,顺手拿起两块木板,看着连接处的榫卯。

  “手艺不错呀,不是黄埔教的吧?”吴忠信问道。

  “家传。”马天目顺口答道,手下不停。

  突然,外面传来脚步声。

  马天目和吴忠信都敏捷地听到了。

  马天目立刻把手里的锤子扔向吴忠信。

  吴忠信接过锤子,立刻开始在箱子上敲敲打打。

  马天目提高声调,不耐烦地数落起吴忠信:“喂喂喂你能不能再快一点呀,一块木板要敲一天,生意都不要做了……”

  门突然开了,江韵清迅速走进来,目光犀利望向马天目。

  马天目回头一看是江韵清:“二掌柜?”

  江韵清一愣:“什么?”

  马天目:“你姐是掌柜,你就是二……掌柜嘛,有何贵干啊?”

  江韵清板起脸:“我来例行检查。”

  马天目:“检查?”

  江韵清严肃地:“看你有没有偷偷抽大烟!”

  马天目笑了:“抽大烟讲究一个静字,这屋里钉锤乱响你听不见?”

  江韵清看了看吴忠信手里的锤子,又看了看那只正在修理的箱子,放心了。

  “没准是给你打掩护呢?”江韵清嘴上不饶,“很可疑!”

  江韵清转身出去了。

  马天目一脸无辜地望向吴忠信:“她还怀疑我?!”

  “你还不可疑吗?”吴忠信笑了,抬手把锤子又扔还给马天目,“你真的只是一个洋行经理吗!?”

  12-1、 华界·江边·茶馆外·(日)

  江汰清和史大川走在前面。

  “老舅”拉着春妹的手,走在后面。

  四人来到茶馆门外。

  江汰清站住了,回身望向“老舅”:“到了。”

  “老舅”望向春妹:“你和大川哥哥在这玩一会儿,等我出来。”

  春妹点点头,望向史大川。

  史大川也微笑向春妹点点头。

  江汰清和“老舅”一起走进茶馆。

  史大川看着春妹:“春妹,你现在会写几个字了?”

  春妹想了想,自豪地:“十五个!”

  史大川:“我今天教你写自己的名字,怎么样?”

  春妹欣喜,点点头:“好啊!”

  史大川拿过一根树枝,蹲在地上,在泥土上写字。(视具体环境而定,也可以拿着石块在青石板上划字。)

  史大川写了一个“春”字。

  史大川:“这是春字。”

  春妹看了,面露难色——笔画太多了。

  史大川笑了:“笔画太多了?我教你个窍门啊,会写一二三的三吗?”

  春妹点点头。

  史大川:“会写人吗?”

  春妹点点头。

  史大川:“会写日吗?”

  春妹点点头。

  史大川在那个春字上描摹这三个单字:“这三个字加起来,就是春字。”

  春妹明白了,欣喜地笑了!

  13、 华界·江边·茶馆·(日)

  江汰清带着“老舅”走进茶馆。

  中午已过,客人们三三两两都或者回家、或者上班去了。

  茶馆里只剩下靠窗最隐蔽最安静的那张桌子,陈烈正坐在桌边,看着报纸,桌面上一壶茶,一个茶杯。

  陈烈身边的条凳上,还放着两个装了菜的菜篮子。

  江汰清和“老舅”走到桌边。

  江汰清先坐下了。

  老舅也跟着坐下了。

  江汰清看着陈烈,目光激动,低声:“科长!?”

  陈烈望向江汰清,也目光感慨,点点头。

  “老舅”看着陈烈,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间又记不真切,想认不敢认。

  陈烈看着“老舅”,微笑:“眼熟吗?我们在公寓做过邻居。”

  “老舅”恍然大悟,惊讶:“你是那个香港商人!”

  陈烈点点头。

  “老舅”难以置信地望向江汰清。

  江汰清:“就像别人不知道你的身份,你以前也不需要知道陈科长的身份。”

  “老舅”明白了,点点头。

  江汰清:“陈科长是我的领导,他今晚会带你和春妹从码头离开上海,后面的事情都听他安排。”

  “老舅”肃然望向陈烈。

  陈烈目光湛然望着“老舅”,点了一下头。

  “老舅”目光坚决看着陈烈:“是。”

  13-1、 华界·江边·茶馆外·(日)

  春妹和史大川蹲在地上。

  春妹正在写字(用树枝或者石块),一个三字,一个人字,一个日字,组成一个春字——这个字歪歪扭扭,很幼稚,但完成了。

  “好,非常好!”史大川欣慰地伸手摸了摸春妹的头。

  陈烈、江汰清、“老舅”一起走出茶馆。

  “大川。”江汰清叫道,她手里提着那两个菜篮子。

  史大川回头望见江汰清等人,他霍地站起来,目光激动地看着陈烈。

  “科长!”史大川低声叫道,几步过去,握住陈烈的手!

  陈烈微笑。

  史大川目光急切:“科长您去的是什么地方,到了来个消息,我找您去!”

  陈烈微笑着摇摇头,信任的目光扫过史大川、江汰清:“现在上海形势严峻,你们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把公寓继续打理好。”

  江汰清、史大川同时点头,目光坚定。

  江汰清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向陈烈提出:“要不,晚上我们也去送你吧……”

  陈烈摇头:“人多了反而不方便。再说你们俩同时离开公寓,是不合常理的,要尽快返回。”

  “是。”江汰清服从地点了点头,把手里两个菜篮子递给史大川一个。

  史大川接过一个菜篮子,有些疑惑:“这是……”

  江汰清微笑:“万一有盯梢的特务问起,咱们就说是出来买菜的,科长把道具都准备好了。”

  史大川恍然大悟……

  陈烈望向“老舅”:“我们走吧。”

  “老舅”点点头,望向春妹:“春妹,我们跟这位伯伯走,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春妹有些陌生地看着陈烈,似懂非懂。

  陈烈在春妹面前蹲下去,和蔼地:“今天晚上我要参加一个捉迷藏的游戏,你想一起玩吗?”

  春妹有些向往了,眨眨眼睛,开心地一点头……

  14、 华界·上海市警察局·侦缉处办公室·(夜)

  已是晚上,办公室里也亮着灯。

  电话铃声。

  唐贤平拿起话筒:“喂?我是。”

  “马天目是共产党。”电话那边传来一个怪异的声音,显然是为了掩盖身份,有意改变了音色。

  唐贤平目光一凛:“你是谁?”

  电话那边:“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马天目是共产党,他正在执行一个非常秘密的任务。”

  唐贤平更加惊讶:“什么?”

  15、 法租界·贞德女中·校董办公室·(夜)

  一只女人的手拿着电话,贴在鬓边,正在打电话。

  “记住——”女人的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小小的陶瓮贴在嘴边,她的声音因此变得瓮声瓮气,“马天目,今晚,十六铺码头。”

  16、 华界·上海市警察局·侦缉处办公室·(夜)

  信息如此完整,唐贤平难以置信又不得不信,目光惊疑。

  “你到底是谁?”唐贤平的声音无比严肃,“有证据吗?”

  电话那边:“眼见为实——”

  17、 法租界·贞德女中·校董办公室·(夜)

  “——不信的话,你可以去码头的‘仁义仓’看看”。

  那只女人的手放下了话筒。

  镜头拉开,这个告密女人竟是范雅萝!

  “我说的还行吗?”范雅萝转头望向身边。

  江韵清竟然就坐在范雅萝身边!

  “挺好的。”江韵清轻轻一笑。

  “唐贤平会信吗?”范雅萝有些激动。

  “信不信,他都会去码头找马天目。”江韵清目光明亮带着一丝神秘感……

  18、 华界·上海市警察局·地下室·(夜)

  “安全起见,除非有重要行动,否则我不能离开警察局。”

  昏暗的房间内,一张床,床头一盏台灯。

  裴如海坐靠在床头,正在看书。

  唐贤平站在裴如海对面:“马天目的异动,很可能跟陈烈有关。”

  裴如海犹豫了一下,抬起眼睛:“我倒是愿意帮这个忙。可据我所知,余局长已经停了你的职,唐处长你现在一没有人,二没有枪,单人匹马赤手空拳能干什么?”

  唐贤平冷峻地:“所以我才来找先生。”

  裴如海:“我帮你,就等于和余局长对着干。”

  唐贤平:“那要看陈烈和零号文件对您的吸引力有多大了。”

  裴如海慢慢合上书,坐直了身体,嘴角泛起一丝笑容……

  19、 华界·黄浦江边僻静处·(夜)

  茫茫夜色,隐约看到江岸上停着一辆货车。

  几个人正在从货车上搬下箱子,箱子很大,有一米见方。

  马天目和田阔生在岸边看着。

  几个洋行伙计和几个青帮帮众正把箱子搬上江边的一条小船。

  十口箱子已经搬上了船。

  又有一口箱子从货车上被搬下来。

  “不是十口吗?怎么多了一口?”田阔生有些奇怪。

  马天目:“预防意外嘛,多带一口备用。”

  田阔生:“意外?”

  马天目:“谁知道哪口箱子会掉到江里,或者摔裂了呢?”

  田阔生有些迟疑……

  20、 华界·黄浦江上·(夜)

  寂静的江面上,摇橹声分外清晰。

  船头,是田阔生和手下。

  “多了一口箱子,什么名堂?”田阔生喃喃道。

  “不会是有什么夹带吧?”手下低声说。

  田阔生回头望向船尾——马天目坐在那边,手里玩着金币,看着江面出神。

  “还亲自押送,里面一定有不同寻常的东西……”田阔生在琢磨。

  “古怪,能有什么比鸦片还挣钱?”手下低声道。

  “不会藏着人吧?”田阔生悠然吐出一句。

  “啊?”手下受到了惊吓忍不住站起来,“现在可正在抓共党……”

  田阔生伸出手,又把手下给按下去了。

  “有些事你惹不起,就只能看不见。”田阔生望向手下的目光意味深长……

  21、 华界·十六铺码头·岸边·(夜)

  两个巡警站在码头岸边在聊天。

  田阔生的小船在他们旁边静静地靠岸。

  “喂,洋火有吗?”巡警甲问。

  巡警乙拿出洋火。

  巡警甲分给巡警乙一支香烟。

  两个巡警点烟,抽烟,顺势背向小船,假装看不见。

  “那边好像有动静。”巡警甲说,指向小船相反的方向。

  两个巡警慢悠悠走开了。

  田阔生等人开始把箱子搬运上岸……

  22、 华界·十六铺码头·海关关卡·(夜)

  出关的运货汽车在排队。

  两个海关警察在关口检查,一个检查汽车司机的证件,一个进到货车车厢里进行简单巡视。

  一辆汽车越过所有货车,直接开到关口,一个急停!

  海关警察甲乙两人都是一惊。

  唐贤平已经从汽车上下来了。

  汽车里,裴如海一身黑衣,一把黑伞,坐在黑色的汽车里没有动,在夜色中如同一道黑影。

  海关警察甲乙认出唐贤平,立刻肃然:“唐处长。”

  唐贤平一脸冷峻:“海关现在有多少警力?”

  海关警察甲:“大概十八人,不过请假有五人,生病有两人……”

  唐贤平打断他:“警务紧急,现对你们海关警力进行临时征调,有多少人全都叫来!”

  海关警察甲:“是!”

  23、 华界·十六铺码头·仁义仓·(夜)

  田阔生的青帮手下用带四个轮子的平板车把那十一口装着红酒的箱子拉进仓库。

  仓库里放着十口装着鸦片的箱子。

  田阔生;“赶紧卸了,把鸦片箱子搬上来。”

  青帮手下们就把红酒箱子搬下去,要把鸦片箱子搬上来。

  “哎——等等,”马天目开口了,望向田阔生,“不能直接搬。”

  田阔生一愣,有些迷惑。

  马天目:“我这批箱子去年已经进过一次海关了,都有进关日期。”

  马天目给田阔生看,果然他们带来的箱子木板上都盖着海关检查处的印戳,印戳上有清晰的年月日。

  马天目:“如果在海关重走一遍,立刻就穿帮了。”

  田阔生:“你的意思是?”

  马天目:“换货不换箱——鸦片装进这边箱子走水路,红酒装进那边箱子走海关。”

  田阔生不耐烦了:“有必要吗?海关就是走个过场。”

  马天目一脸严肃:“现在海关查的严啊,您在上海树大根深,小弟我初来乍到没有靠山,只能小心再小心。”

  田阔生看着马天目真诚而坚持的目光,只有无奈:“快点吧!”

  “可别弄破封条!”马天目警告地高喊一声,跑向一口鸦片箱子,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我来。”

  马天目用小刀小心翼翼地撬着封条,确保完好无损。

  田阔生等人都只能原地站着看马天目撬封条。

  小刀撬了半天,终于完整地把封条开启下来。

  马天目掀开箱盖,里面赫然是一包包鸦片——公班土!

  田阔生走过来,拿起一包鸦片,投以欣赏的目光,再放到鼻下深深地一闻:“嗯——好土哇。”

  马天目:“搬吧。”

  青帮帮众立刻忙活起来,他们打开一口带来的箱子——里面一支支都是法国红酒。

  红酒从箱子里取出来……

  鸦片从箱子里取出来……

  红酒装进鸦片箱子……

  鸦片装进红酒箱子……

  马天目拎起其中一瓶红酒:“田大哥,鉴赏鉴赏?”

  田阔生看着红酒,知道是好东西,不忍拒绝。

  马天目已经从箱子里摸出一个开瓶器,打开瓶塞,把酒瓶塞在田阔生的手里:“边喝边等嘛。”

  田阔生也不客气,接过来对瓶喝了一口。

  马天目抬腕快速看了看手表,然后蹲下去,用小刀继续去撬第二口鸦片箱子上的封条。

  24、 华界·十六铺码头·岸边·(夜)

  唐贤平沉着脸,大步走来。

  七八名警察荷枪实弹,跟在唐贤平身后。

  裴如海一身黑衣一把黑伞,在夜色中如同一道黑影跟在唐贤平身后。

  巡警甲和巡警乙正在巡视,迎面走来。

  唐贤平沉声道:“仁义仓在哪里?”

  “就在——”巡警甲侧身举手举到一半正要回答,突然意识到不对头,警惕地望着唐贤平和他身后荷枪实弹的警察们。

  唐贤平冷峻地:“说呀。”

  “好像……在那边。”巡警甲敷衍着伸手一指,嘟囔一句。

  唐贤平已经看出门道,冷笑:“拿下,看起来!”

  两个警察过来,持枪指住那两个巡警。

  唐贤平望向巡警甲遥指的那座仓库……

  25、 华界·十六铺码头·仁义仓·(夜)

  还有几口箱子贴着封条。

  马天目正在撬其中一口箱子上的封条。

  已经撬开封条的那几口箱子,都已经完成了红酒和鸦片的对调。

  青帮十几个人都在站在边上,等马天目。

  马天目又看了看手表,脸上神情也很着急,但拿刀的手还必须小心翼翼生怕刀口碰破了封条。

  田阔生坐在一口箱子上,手里红酒瓶喝得见底了:“马经理,天都要亮了。”

  “马上就好。”马天目说着又撬开一个封条。

  突然,大门外面传来喧哗声。

  ——“干什么的?”“不能进去!”“哎哟!”

  马天目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知道唐贤平来了!

  大门“咣当”一声被踹开了!

  与此同时,马天目迅速蹲下躲在箱子后面。

  唐贤平大步进来,身后七八个警察涌出来,形成半包围之势。

  裴如海一身黑衣一把拐杖,不声不响站在唐贤平身后不远处,并不介入两边的冲突。

  众人猝不及防,都是一惊。

  唐贤平看着仓库里——地上全是箱子,田阔生等人鬼鬼祟祟,形迹可疑。

  田阔生和青帮帮众十几个人,立刻都挡在箱子前面。

  唐贤平扫视一圈,没有看到马天目。

  “都不许动,”唐贤平目光冷峻,疑惑望向田阔生,“你们干什么呢?”

  “唐警官,”田阔生先不干了,口气强硬,“码头这摊不归你管吧?”

  唐贤平已知他身后箱子有鬼,神情严肃:“少废话,箱子里是什么?”

  田阔生一愣,咬着牙强硬到底:“唐警官你不要多管闲事。”

  唐贤平:“打开箱子!”

  田阔生凛然不动。

  唐贤平厉声:“我让你打开箱子!”

  唐贤平骤然从腰间拔出手枪对准田阔生!

  田阔生立刻从腰间拔出手枪对准唐贤平!

  警察们齐刷刷举起枪对准田阔生!

  青帮帮众也纷纷掏出枪对准唐贤平和警察们!

  仓库里,警察和青帮举枪相向,气氛肃杀!

  一场火并一触即发!

  唐贤平这边的人,没看到躲在箱子后面的马天目。

  田阔生这边的人,心思都在警察身上,也顾不上马天目。

  马天目躲在箱子后面,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

  田阔生纵然嚣张,身份毕竟是青帮,和警方公然对抗还是心虚,但毒品不容有失,只能咬牙死扛。

  “唐处长,”田阔生恼火中带着三分气馁,“你今天铁了心要趟这浑水?”

  “你们青帮长出息了,”唐贤平看着对方举起的枪口,声音冰冷傲气而肃杀,“竟然勾结共党,武力对抗政府!”

  田阔生一愣:“什么共党?”

  唐贤平冷笑:“还装糊涂!?”

  马天目手枪对准仓库上方的灯泡,瞄准,扣动扳机!

  “砰”刺耳的枪声响起,同时灯泡被打灭,仓库里骤然陷入黑暗!

  双方人马绷紧的神经像一根弦,彻底折断了!

  警方和青帮两边都以为是对方开枪,立刻开枪还击!

  仓库里响起乒乒乓乓一阵枪声,现场一片大乱!

  月光从大门外照射进来,仓库里光线微暗,隐约可见人影,警方和青帮双方或持枪互射,或近身肉搏,打得不亦乐乎。

  26、 华界·十六铺码头·海关关卡·(夜)

  某家洋行的货车正停在海关关口。

  货车里是大大小小的货箱。

  一口货箱的箱盖打开着,海关警察甲正在随意翻检。

  不远处突然响起了枪声,接连不断!

  所有人都是一惊,望向枪声方向。

  海关警察甲跳下车对海关警察乙:“我去看看。”

  海关警察乙点点头:“好。”

  海关警察甲拔出枪,朝着枪声方向跑去了。

  关卡就只剩下海关警察乙在查岗了,他有些无奈地挥挥手,放行。

  那辆货车未经仔细检查,就获准通过出关了……

  27、 华界·十六铺码头·仁义仓·(夜)

  一架梯子,一个警察站在梯子上换灯泡。

  灯泡亮了,照亮仓库。

  六七名青帮帮众倒在地上,非死即伤。

  警察已经形成包围之势。

  唐贤平举枪顶住田阔生太阳穴,目光冰冷地望着他。

  田阔生倒在地上,一脸不忿,把脸扭到另一边,不看唐贤平。

  ——警方毕竟是正规军,而且有备而来,一番交火之后已经大获全胜,将青帮等人全部拿下。

  唐贤平沉声道:“打开箱子!”

  警察们纷纷动手,去开地上的二十口箱子。

  一口箱子的箱盖被掀开,警察大吃一惊——里面满满的全是鸦片!

  “处长——”警察拿起一块鸦片给唐贤平看。

  唐贤平目光一凛:“全部打开,彻查!”

  一箱箱的鸦片被倒出来……

  一瓶瓶的红酒被取出来……

  二十口箱子都见底了,空无一人。

  唐贤平一把揪住田阔生的衣领:“共党呢?”

  “什么共党?”田阔生败而不怂,咬牙冷笑,“你吃错药了吧!?”

  唐贤平眼中怒意渐浓:“没有共党,你为什么拒绝开箱?”

  田阔生恨恨地:“箱里东西见光死,我能开吗?”

  唐贤平一愣,觉得田阔生说的也有道理。

  田阔生也反应过来了:“我又不知道你在查共党!我箱子里怎么可能有共党?

  谁说我箱子里有共党了?”

  一连三问,田阔生毫不示弱反而咄咄逼人起来。

  唐贤平凛然惊疑起来,想起电话举报的是马天目——

  唐贤平环视四周——

  马天目已经不见了!

  唐贤平凌厉目光望向田阔生:“马天目呢?”

  “腿长在他身上,我怎么知道!”田阔生没好气地反问道,突然目光一惊,“马天目有一口箱子,鬼鬼祟祟不让我看!你是说——有共党藏在箱子里!?”

  唐贤平惊疑不已目光如电扫向手下警察:“看住他们,你们两个跟我追。”

  唐贤平目光点选两个警察,转身就要走。

  田阔生却迅速起身一把拉住了唐贤平的胳膊,光棍而凶悍地:“别走啊!?今天这事怎么说?!”

  唐贤平再次举起枪对准了田阔生的额头,愤怒地:“走私鸦片,罪大恶极,我现在就能毙了你!”

  赵天良正从大门跑来,有些气喘,看到眼前情景大吃一惊。

  “处长,”赵天良来到唐贤平身边,“这是干什么?”

  唐贤平:“查共党,捎带缴了一批毒品。”

  赵天良惊疑望向田阔生。

  田阔生回望赵天良的目光带着十足恨意。

  赵天良赶紧低声对唐贤平:“处长,这批鸦片有来头,不能缴啊!”

  唐贤平冷笑:“就是天王老子——”说着唐贤平目光突然警觉起来,“你怎么知道有来头?什么来头?”

  赵天良无奈只好交底了,在唐贤平耳边轻轻说道:“就是咱们局长。”

  唐贤平一惊,难以置信地望向赵天良。

  赵天良急切地:“赶紧放了,别捅娄子!”

  “砰——”的一声响随即一片大亮,是闪光灯!

  不知何处跑来大批记者,对着仓库现场就是一通拍照!

  记者甲望着一地鸦片惊叹道:“好多鸦片!乖乖!”

  “哎——干什么的!?”赵天良赶紧拦在记者甲的身前,“给我出去!不要妨碍执行公务……”

  记者们如获至宝,蜂拥向前,赵天良根本拦不住。

  记者乙已经冲过去捡起地上的成包鸦片,十分惊喜:“哇,还是公班土哪!”

  记者乙双手各举起一包鸦片,抬头做胜利状——

  “砰——”的一声响伴随白光,记者丙给记者乙拍了一张照片。

  唐贤平和赵天良见此情景,都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两人反应和心情却是迥然不同。

  唐贤平:“全部带回警局,你们两个跟我来。”

  唐贤平带着两个警察,大步走出仓库。

  裴如海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到了仓库门口,避开了所有人的注意,静立。

  唐贤平:“先生,看到马天目了吗?”

  裴如海目光望向一个方向……

  “砰——砰——”的响声不断,记者又开始给现场的警察和青帮帮众拍照。

  赵天良下意识伸手挡住了自己的脸。

  “不要拍啦!”赵天良有些气急败坏地命令道,“带走,都给我带走……”

  27-1、 华界·十六铺码头·仁义仓外·(夜)

  (马天目离开仁义仓的镜头,插入第 27 场,唐贤平问马天目在哪里。)

  四个轮子一个平板,正是码头常用搬运货物的拖车。

  马天目拖着拖车,拖车上放着那第十一口箱子。

  马天目警觉前行,离开仁义仓。

  28、 华界·十六铺码头·库区·(夜)

  四个轮子一个平板,正是码头常用搬运货物的拖车。

  马天目拖着拖车,拖车上放着那第十一口箱子。

  马天目四下观察,警觉地快步在码头多个仓库之间穿行。

  一个人挡住了马天目的路。

  马天目站住了。

  月光下,那个挡路的人正是唐贤平,他身后不远还跟着两个警察。

  裴如海一身黑衣一把黑伞,无声无息站在两米开外,静静地看着。

  唐贤平冷冷地看着马天目。

  马天目无奈地看着唐贤平。

  “为什么要跑?”唐贤平沉声问道。

  “不跑等着挨枪子啊?”马天目沉着应对,还开玩笑,“我可知道有多疼。”

  “箱子里是什么?”唐贤平追问。

  “我们洋行今晚要发一船货到法国,”马天目故意东拉西扯,“要说洋人的钱更好赚……”

  “我问你箱子里是什么!”唐贤平打断马天目。

  “还能有什么——茶叶,”马天目轻描淡写地说道,“中国能出口的就那几样,茶叶啦,丝绸啦……”

  “打开。”唐贤平冷冷地再次打断马天目。

  “唐贤平!”马天目沉下脸,有些生气了,“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我让你打开!”唐贤平已经是厉声喝问了。

  “我要是就不呢!”马天目也来了脾气。

  唐贤平眼中已经露出杀机:“来人!”

  两个警察持枪向前,一左一右逼住马天目。

  唐贤平沉痛地向马天目宣布最后通牒:“马天目,我希望这箱子里真是你们洋行的茶叶,而不是和共党有关的人和东西!”

  马天目怒笑起来:“唐贤平你有完没完?怎么还怀疑我?你是不是——”

  “打开!”唐贤平几乎是咆哮地大吼,“你亲手给我打开,证明你是清白的,现在就证明给我看!”

  逼向马天目的两支枪向前推进,已经逼到了他的头边!

  不远处,裴如海还是融在黑暗里,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

  马天目悲愤地望着唐贤平,冷笑起来:“行,你是长官,草民遵命就是。”

  马天目掀开箱盖,打开箱子,里面果然一包一包都是茶叶。

  唐贤平拿起一包茶叶,猛地撕开,里面的茶叶纷纷散落。

  马天目冷笑望着唐贤平。

  唐贤平冷冷地:“清空。”

  马天目一愣,随即伸手到箱子里,把茶叶一包一包地扔出来。

  唐贤平冷冷地看着……

  地上的茶叶被扔成一堆……

  马天目把最后一包茶叶扔到地上:“唐警官,可以了吗?”

  唐贤平探头去看看箱子——

  ——箱子里面确实已经空了。

  唐贤平的眉头皱了起来。

  “还要我怎么证明?”马天目气愤挤兑地,“要不要我把茶叶一包一包撕开给你看?”

  唐贤平有些无奈,转头望向裴如海,希望他能给个办法。

  裴如海慢慢走过来,看着马天目。

  马天目看着裴如海,立感压力!

  裴如海面无表情,只说了两个字:“进去。”

  马天目一愣:“什么?”

  裴如海:“请进到箱子里去。”

  马天目笑了:“开什么玩笑,要把我装箱运走吗?”

  唐贤平厉声:“进到箱子里去,立刻!”

  马天目莫名其妙,只好翻身爬进那个一米来高的箱子里。

  29、 华界·十六铺码头·海关关卡·(夜)

  一辆辆货车停在海关关卡外,排队等待着接受检查,过关。

  队列之中,一辆货车车厢上写着“比埃尔洋行”的中法双文字样,驾驶位上的司机正是罗水根。

  前方又通过了一辆车,后面排队的车整体向前移动了几米。

  罗水根透过前车玻璃,眼看前方待检的还有两三辆车。

  30、 华界·十六铺码头·库区·(夜)

  马天目已经站在箱子里,一脸茫然。

  唐贤平也还是不太明白地看着裴如海。

  裴如海仰望着马天目,淡淡地:“唐处长本来比你高半头,可现在,你比他高出一头还要多。”

  马天目脸色突然变了!

  唐贤平脸色也变了!

  裴如海:“要么,箱底木板厚达半米……”

  马天目的眼睛闭上了。

  裴如海:“要么,箱底有一个半米高的夹层。”

  马天目睁开眼,似乎有些头昏,伸手扶住了箱子:“贤平,你听我说……”

  “闭嘴!”唐贤平突然举起枪,指向马天目,“打开夹层!打开!”

  两个警察也举枪逼过来。

  马天目的脸色在月光下显得分外煞白,他无助地俯下身,用手摸索着箱底的一角——

  果然箱底是可以掀起来的,下面还有一个将近半米的夹层!

  两个警察举枪对准夹层!

  “是什么?!”唐贤平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欣慰还是悲伤。

  裴如海却后退两步,无声无息又重新融入黑暗之中。

  马天目一言不发,慢慢俯身下去,伸手到夹层里,抱出里面的东西——

  ——那东西裹着油布包。

  ——马天目打开油布包。

  ——油布包里是一个箱子。

  ——马天目又打开箱子。

  箱子里赫然是一件青铜器——西周夔纹铜禁!

  裴如海脸上第一次现出了淡淡的惊讶。

  唐贤平大感意外、惊诧错愕的目光!

  31、 华界·十六铺码头·海关关卡·(夜)

  “下车检查!”

  车外传来一个声音——

  罗水根转头一看,一名海关警察出现在车窗外,拿手电筒照着自己。

  黑夜间,光线刺眼,罗水根看不清海关警察的面孔,他一边下意识挡住刺眼的光束,一边客气回应道:“还没到地方呢。”

  海关警察毫不客气:“今天特殊,下车!”

  罗水根无奈下车,走向后车厢的门。

  海关警察用电筒指向后车门:“打开!”

  罗水根打开后车厢的门,里面是一口口箱子。

  罗水根熟练地跃进车厢里。

  海关警察也跟着进了车厢。

  罗水根:“看哪一口啊?”

  海关警察手里电筒的光柱照向一口箱子。

  罗水根弯腰去开箱。

  海关警察手里的电筒猛地一下砸在罗水根的后脑上!

  罗水根立刻昏倒。

  海关警察把罗水根抱住,正面朝上轻轻放在车厢里。

  海关警察的脸这个时候露了出来——正是陈烈!

  32、 华界·十六铺码头·库区·(夜)

  一尊青铜器,在夜色中显得分外有历史厚重感。

  “莲鹤方壶,春秋时期的。”马天目脸色十分难看。

  “莲鹤方壶?”唐贤平听到这个名字,似乎吃了一惊。

  “听说过吧?”马天目此时心情败坏,却偏有讲故事的兴致,娓娓说道,“民国十二年在河南出土的,王国维给断过代。王国维听过吧?考古权威,他说春秋的,就绝对是春秋的!”

  唐贤平疑惑:“这东西,不是应该在河南吗?”

  马天目笑了:“法国人还应该在欧洲呢,怎么跑到上海圈地搞租界了呢?”

  唐贤平凝视着马天目,没有接言……

  33、 华界·十六铺码头·海关关卡·(夜)

  比埃尔洋行的货车开来停在关卡处。

  海关警察乙:“证件。”

  陈烈坐在驾驶位,将通行证递给海关警察乙。

  “老舅”坐在副驾驶位,打扮成工人的样子。

  海关警察乙看了一眼,将证件交还给陈烈:“今天不是水根啊?”

  陈烈微笑,客气地:“他娘急病,回老家了。”

  海关警察乙没有怀疑:“货单?”

  陈烈掏出一张货单,交给海关警察乙,同时递上一根烟。

  海关警察乙接过烟,很是受用。

  火机已在陈烈手中,顺手为海关警察乙点上。

  海关警察乙抽着烟,例行公事在货单上扫了一眼,又随手给回陈烈。

  “走吧!”海关警察乙摆摆手。

  陈烈启动汽车,顺利通过关卡,向前开去……

  34、 华界·十六铺码头·树林·(夜)

  吴忠信背着罗水根,在夜幕掩护下走来。

  罗水根脑袋耷拉在吴忠信肩膀上,还在昏迷之中。

  吴忠信小心地把罗水根放下,让他坐靠在一棵树上,还有些心疼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

  35、 华界·十六铺码头·库区·(夜)

  “就河南出土这批青铜器,好几百件呢,是相当值钱哪,后来当地专门搞了个博物馆集中存放。问题是河南那边年年打仗,兵荒马乱的,好多文物就被偷出来了,这就是其中一件!”

  马天目背靠箱子坐在地上,面前放着那件莲鹤方壶。

  唐贤平站在马天目面前,目光森然。

  马天目一脸神秘继续说下去:“给你说个邪乎的,听说这方壶在市场上一共转了五手,每次经手的人都倒了大霉,不是横死就是破产。”

  唐贤平冷笑。

  马天目:“你还别不信,最后一个买到方壶的人就是比埃尔,结果怎么样?

  生意破产,杀人骗保,最后被你一枪爆了头……”

  马天目滔滔不绝,尽力拖延着时间……

  唐贤平皱眉听着,也没有感到异样……

  36、 华界·十六铺码头·岸边·(夜)

  低沉的汽笛声从江面上传来。

  码头四下无人,只有垒砌的大大小小货箱,一片寂静。

  陈烈驾着比埃尔洋行的货车,“老舅”坐在副驾驶,来到码头。

  陈烈从车窗回头观望——

  来路方向没有任何人或者车。

  陈烈轻轻出了一口气……

  陈烈和老舅一起下车,来到后车厢。

  老舅在车下警戒。

  陈烈跳进车厢。

  车厢里堆着很多货箱。

  陈烈打开其中一个货箱,拿开上面堆放的货物,再打开下面的木板夹层——春妹赫然就在夹层之中。

  陈烈:“捉迷藏游戏你做得非常好,我们赢了!”

  春妹粲然一笑。

  37、 华界·十六铺码头·库区·(夜)

  “这个方壶绝对被诅咒了!谁沾上它谁倒霉!我也不例外!”

  马天目摇摇头,一脸的无可奈何。

  唐贤平不甘心又挺痛心地:“你大半夜鬼鬼祟祟,干的就是这个?”

  ——唐贤平本是冲着陈烈而来,此时大失所望。

  “我干什么和你有关系吗?”马天目蓦地委屈起来,“唐贤平啊唐贤平,上海滩那么多人,你为什么就死盯着我不放呢?”

  唐贤平一愣,多少觉得有些对不起马天目,有些难堪。

  “你还口口声声说当年我救过你,你欠我的情!”马天目的声音已经接近悲愤了,“天底下有你这么还人情的吗?为什么你一天到晚正事不干一门心思就跟我过不去?断我财路!砸我饭碗!你还带着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

  马天目说着一愣,望向唐贤平身后:“跟你一起来的那个人呢?”

  唐贤平蓦然回头,裴如海所在之地空空如也——人不见了!

  38、 华界·十六铺码头·岸边·(夜)

  陈烈和春妹来到车厢边上。

  老舅在车下先把春妹抱下来。

  陈烈随后跳下了车。

  陈烈在前,老舅抱着春妹跟在后面,一起沿着岸边向前走去。

  39、 华界·十六铺码头·库区·(夜)

  唐贤平眉头紧锁:“你现在走私文物,已经触犯民国法律,就算是老同学,我也不能徇私。”

  马天目冷笑:“你还真是铁面无私六亲不认啊,难怪这么快就当上处长了,行,算你狠!”

  “走私文物你还有理了?”唐贤平铁青着脸质问,忽然听到不远处有脚步声,转头望去——

  一晚上的折腾,天已经蒙蒙亮了。

  两名记者拿着照相机正张望着朝这边走来。

  唐贤平恨铁不成钢地望着马天目,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带走!”

  40、 华界·十六铺码头·岸边·(夜)

  陈烈还有老舅抱着春妹,一起向前走去。

  “久违了,陈科长。”一个阴沉的声音从前方响起!

  裴如海和两个警察出现在前方货箱旁边!

  陈烈看着夜色中鬼魅一般的裴如海,瞳孔收缩!

  陈烈立刻掏出枪,朝着裴如海开枪!

  裴如海和两个警察迅速隐蔽在货箱后面,同时也开枪向陈烈和老舅射击!

  陈烈和老舅也寻找隐蔽。

  老舅没有枪,只能抱住春妹,跟在陈烈身边。

  41、 华界·十六铺码头·库区·(夜)

  马天目抱着青铜器走在前面。

  马天目身边一左一右是两名警察。

  唐贤平一手提着枪,走在三人后面,神情却显得有些落寞。

  不远处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也许是枪声)

  马天目一惊,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唐贤平也大感意外,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41-1、 华界·十六铺码头·岸边·(夜)

  双方隔着大堆货箱在交战。

  陈烈和老舅带着春妹是一方。

  裴如海和两个警察是一方。

  陈烈看准时机,一枪打死警察乙!

  裴如海也同时向陈烈开枪,击中他的左腿!

  陈烈左腿受伤,流血不止!

  老舅吃惊:“陈科长!”

  陈烈迅速而急切:“我掩护你们,往前三百米,江边有船接应,口令迎春花,上船后立即离开上海!”

  老舅感到不详:“那你呢?”

  陈烈不容置疑:“服从命令,快走!”

  老舅猜到陈烈要干什么了,不忍地:“陈科长?!”

  裴如海和警察甲已经持枪向这边逼近!

  陈烈望向老舅,目光不容置疑,低声喝道:“走!”

  陈烈突然闪身出来,朝着裴如海和警察甲连开几枪!

  裴如海和警察甲连忙躲避。

  老舅趁机抱着春妹向前方冲去——货箱遮蔽,裴如海和警察甲并未看到他们。

  裴如海和警察甲还击。

  陈烈又闪身隐蔽回货箱后面,并偶尔还击!

  老舅和春妹已经跑远,老舅回头不舍地望了陈烈一眼,咬牙消失在夜色之中。

  42、 华界·十六铺码头·树林·(夜)

  爆炸声传来。(方案二:枪声)

  吴崇信一惊,站起,看着爆炸的方向。

  罗水根还在昏迷之中,身体只是微微动了一下。

  吴崇信已经在考虑最悲观的结果,他的目光充满忧虑和哀伤……

  43、 华界·十六铺码头·库区·(夜)

  隔着一堆货箱,陈烈被裴如海和警察甲两边夹击,形势危急!

  双方交火短暂停歇。

  “投降吧,陈科长,”裴如海趁着空当向陈烈喊话,“你走不了了。”

  陈烈沉默。

  裴如海继续喊话:“只要你愿意归顺,我保你平安,还能高官厚禄。”

  陈烈:“放屁!”

  陈烈继续向裴如海开火!

  警察甲从一个方向包抄陈烈,向他开枪。

  陈烈还击,击毙警察甲。

  裴如海却趁机开枪,击中陈烈!

  陈烈中枪倒地,手里的枪也飞了出去。

  (注:以上现场环境和交火过程仅供参考,核心内容是裴如海射杀陈烈,具体设计,拍摄时请根据现场情况酌情调整。)

  43-1、 华界·十六铺码头·江上·(夜)

  枪声传到船上。

  江心,黑暗中,一条小船。

  老舅坐在船头,看着远远的江岸——陈烈就留在那里。

  春妹坐在老舅的腿上,也看着远远的江岸。

  遥远的、孤零零的一声枪响,充满了不详的信息。

  春妹似乎明白了一些:“舅舅,那个伯伯还会来找我们吗?”

  老舅沉默,目光沉重、悲伤。

  43-2、 华界·十六铺码头·库区·(夜)

  陈烈坐靠在一堆箱子上,胸口中弹,生命垂危。

  裴如海慢慢走到陈烈跟前,有些惋惜地看着他,摇摇头。

  陈烈生命将息,望向裴如海的目光却充满睥睨之色:“你还敢来上海?不怕同志们锄奸打狗?”

  裴如海:“为了你,还有零号文件,值得。”

  陈烈厉声:“零号文件是个无辜的孩子,你是知道的!”

  裴如海:“孩子大了就是敌人,共党毒苗必须坚决扼杀,斩草除根。当然,你比零号文件更有价值!”

  陈烈想要说什么,却呛出一口血来,不住地咳嗽。

  生命的迹象正慢慢从陈烈眼中消逝……

  裴如海禁不住要说上几句胜利者的话:“陈科长,我好心给你一条生路,你却非要闹到丢了性命,何必呢。”

  裴如海惋惜地摇摇头。

  陈烈目光鄙夷,气息微弱:“你劝我投降,是希望同志们都变成叛徒,好让自己心安理得……你没脸面对一个坚定的共产党员,因为这会像照妖镜一样,照出你的卑鄙和虚伪!总有一天,我的同志……”

  裴如海不想再听下去,霍地举起枪,对准陈烈连开两枪!

  陈烈胸前迸出鲜血,气绝身亡。

  裴如海看着陈烈的尸体,目光带着些微满足,些微失落……

  44、 华界·上海市警察局·大门口·(晨)

  天光大亮。

  警察局大门口,比平时增加了一倍的警力。

  45、 华界·上海市警察局·侦缉处办公室·(日)

  门开了。

  唐贤平先走进来,把着门。

  马天目吃力地抱着那件西周夔纹铜禁走进来,一直抱到唐贤平的办公桌前,放下了。

  “走吧?”马天目转过身,冷冷望着唐贤平。

  “去哪?”唐贤平反而一愣。

  马天目冷笑:“刑讯室啊,唐警官不想问出点什么吗?”

  唐贤平无言以对,他也明白马天目意在讥讽。

  “噢,规矩我懂,”马天目恍然大悟,双手手腕并拢伸向唐贤平,“来吧。”

  “我不该一直怀疑你是共党,”唐贤平走过去,伸手把马天目的手压了回去,目光中满是歉意,“我道歉。”

  “真的?”马天目有些委屈地盯着唐贤平。

  唐贤平认真地点了一下头。

  46、 法租界·范公馆·卧室·(日)

  “什么?警察局查缴鸦片?”范义亭拿着电话听筒,一向沉稳的脸上第一次现出震惊的神色,“抓了田阔生?”

  门开了,海伯走进来,他看到范义亭在打电话,便站在门口静候。

  “……余独醒是不是疯了?他想干什么?!”范义亭砰地放下电话,眼中第一次现出愤怒、疑惑、还带着杀机。

  海伯温声禀报:“老爷,警察局的余局长求见。”

  范义亭又是一愣。

  47、 华界·上海市警察局·侦缉处办公室·(日)

  “你真不知道他们在贩运鸦片?”唐贤平问。

  唐贤平和马天目坐在沙发前,茶几上已经多了两杯水。

  “我真不知道。”马天目回答。

  “那你为什么和他们在一起?”唐贤平问。

  “我听说他们搞走私,”马天目一脸坦诚,望向桌上的西周夔纹铜禁,“就想帮老板娘把这个给弄出去,谁知道他们走私的是鸦片啊。”

  唐贤平沉吟:“可是,为什么有人举报你是共党?”

  马天目一愣:“谁,谁举报我了?”

  唐贤平也在寻思:“一个匿名电话——你最近得罪过什么人吗?”

  马天目摇摇头一脸茫然:“最近看我不顺眼的也就是你了。”

  唐贤平一愣,不禁苦笑。

  48、 法租界·范公馆·客厅·(日)

  “唐贤平突袭码头是为了抓共党……”说话的是余独醒。

  范义亭面无表情,静静地听着。

  余独醒和范义亭分别坐在茶桌的两边,余独醒身边站着赵天良,范义亭身边站着田阔生。

  余独醒尽最大可能委婉地做着陈述:“查出鸦片纯属意外。咱们这几年合作鸦片生意他一直蒙在鼓里,这个督察长您一向是知道的。”

  余独醒说到这里停下来,观望一下范义亭。

  范义亭轻轻点了一下头。

  余独醒这才继续往下说:“大水冲了龙王庙,田老弟受了惊吓也受了委屈,”

  余独醒说着望向田阔生,“还请多多包涵。”

  田阔生一脸阴沉地:“那些死伤的弟兄怎么办?”

  余独醒立刻昂然地:“不幸离世的有抚恤金、丧葬费,受伤的有医药费、误工费,善后工作由我全权负责,一定体面、优厚!”

  田阔生不说话了,望向范义亭。

  余独醒和赵天良也望向范义亭。

  范义亭开口了,声音平淡:“鸦片生意是巡捕房和警察局合作的,我的头上是警务总监,你的头上是杨局长。”

  范义亭说到这里也停下来,望向余独醒。

  余独醒赶紧连连点头,心头收紧。

  范义亭:“挣了钱他们两位二一添作五,咱俩跟着喝点汤。现在警察局搞砸了生意,不知你们杨局长怎么想,反正警务总监先生这一半的损失,是要有人承担的。”

  余独醒沉痛地闭上眼睛,精明世故如他也无计可施。

  范义亭、田阔生、赵天良都望着余独醒。

  “杨局长是我的上级,唐贤平是我的下属,”余独醒缓缓睁开眼睛,决然道,“要承担只能是我了。不过我家底单薄,要承担这笔巨款恐怕是力不从心呀。”

  范义亭点点头:“我会向布拉蒂尼先生报告,余局长先请回吧。”

  余独醒感激地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自知大难临头的苍凉。

  48-1、 华界·上海市警察局·侦缉处办公室·(日)

  “没事我能走了吗?”马天目把一杯水一口气喝完。

  “你觉得能吗?”唐贤平不满地冷冷问道。

  马天目一愣。

  “那个东西,给我说清楚。”唐贤平望向那件青铜器。

  “这个呀,得从西周时期说起……”马天目又开始东拉西扯。

  “我问你为什么走私文物!”唐贤平严厉地打断马天目。

  马天目一愣,随后坦然地:“这青铜器是比埃尔买的,国内查得严,压在手里一直出不了货。所以只能运到海外再出手,还能卖上高价。”

  唐贤平鄙夷地:“干这种事,你对得起祖宗吗!?”

  马天目平静地:“你还是先想想自己,能不能对得起局长吧!”

  唐贤平一愣。

  马天目:“警察局和巡捕房搭伙做的鸦片生意,让你给搅黄了,还曝光了,你让余独醒的脸往哪儿搁?这损失怎么算?”

  唐贤平脸沉下来:“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马天目笑了:“我说老唐啊,这事全上海谁不知道?我初来乍到没几天都知道了,怎么就你蒙在鼓里呢?你是真不知道啊,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想大义灭亲啊?”

  唐贤平拒绝回答。

  马天目替唐贤平惋惜地摇了摇头:“这事可大了,怎么过关,想好了吗?”

  唐贤平淡淡地:“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

  49、 华界·上海市警察局·大门口·(日)

  “我送你。”唐贤平的声音。

  唐贤平和马天目走出警察局大门。

  他们来时那辆黑色汽车还停在路边。

  “算了。”马天目朝着马路方向一招手。

  一辆黄包车停在马天目的面前。

  马天目上了黄包车。

  “那件青铜器,过两天能不能还我?”马天目在黄包车里把上身凑向唐贤平。

  唐贤平一愣,目光立刻严肃起来。

  马天目明白没希望了,立刻一笑:“回头再说。”

  车夫拉起黄包车,走了。

  唐贤平目光复杂望着黄包车,望着马天目的背影。

  一辆汽车开来,在大门口停下。

  车门开了,余独醒下车,他看到唐贤平,目光有些阴冷。

  唐贤平立刻复杂地叫了一声:“局长。”

  余独醒根本没看唐贤平,从他身边经过,径直走入大门。

  唐贤平站在那里,有些尴尬。

  赵天良也下了车,过来赶紧一拉唐贤平:“走啊。”

  赵天良拉着唐贤平也快步走进大门。

  50、 华界·路上·(日)

  马路上熙熙攘攘,又是人间。

  黄包车在疾行。

  马天目坐在黄包车上,目光空洞,慢慢开始有了痛苦的神色。

  马天目的手伸入口袋,捏着金币。

  马天目的手从口袋里出来,捏着金币。

  手,在微微发抖。

  51、 华界·上海市警察局·副局长办公室·(日)

  赵天良和唐贤平走进房门。

  余独醒已经坐在办公桌后面,右手在紧紧捏着眉心,显然心绪焦灼。

  “局长。”赵天良亲热地叫了一声,随即搡了一下唐贤平的胳膊。

  “局长。”唐贤平低沉地又叫了一声。

  余独醒放下手,冷冷地凝视唐贤平:“唐处长好本事啊,码头缉毒大显身手,还顺藤摸瓜查到了赵天良,顺着赵天良应该也查到我了,把我扳倒了,这个副局长的位子空出来正好给你坐!”

  “不敢!”唐贤平咬着牙尽量伏低,“我没有这个想法,不过共党要抓,鸦片也是祸害……”

  “你他娘的狗胆包天!”余独醒勃然大怒,一伸手抓起桌子上一个茶杯掷向唐贤平!

  唐贤平没有躲,挺立。

  茶杯在唐贤平面前地上“啪”地一声摔碎了,茶水茶叶和杯子碎茬四处飞溅,也溅到唐贤平的鞋子和裤脚上!

  唐贤平还是沉默挺立。

  “捅了多大的篓子你知道吗?!”余独醒用力拍了几下桌子发泄着,第一次对唐贤平声色俱厉,“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义父局长道貌岸然,以权谋私贩卖烟土,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党国败类?唐贤平你动动脑子想一想,这么大的鸦片生意我一个人吃得下来吗?真正的老板是咱们杨局长!杨局长背后还有南京高层!不知天高地厚水多深!现在你这条小命保不住,我也得陪着你掉脑袋!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滚出去!滚!”

  唐贤平咬牙听着余独醒暴风骤雨般的咆哮,仍然沉默。

  “局长,那我们先走了。”赵天良拽着唐贤平的胳膊,硬拉着他走了。

  余独醒向后靠在椅子上,目光望着前方,很虚无……

  52、 华界·路上·(日)

  马天目让金币在手指间跳跃,试图平复心情。

  金币在手指间滞涩地翻动几下,竟然滑落下去!

  马天目手法一向纯熟之极,这还是第一次金币不听使唤!

  金币掉落在黄包车里,马天目的脚边。

  马天目弯腰下去,摸到金币,捡起来,他看着金币……

  53、 华界·上海市警察局·侦缉处办公室·(日)

  唐贤平靠坐在椅子上,目光有些空虚地望着前方。

  前方,办公桌上放着那件西周夔纹铜禁。

  唐贤平似乎在看铜禁,似乎又没有在看。

  “如今这个世道哪有道德完人?处长您看开点,”赵天良在一旁尽量开解,“何况局长奉上命行事,也是身不由己。”

  唐贤平沉默,脸色铁青不说话。

  赵天良语重心长:“局长现在难哪,顶头上司的五箱鸦片他怎么交差?巡捕房那边的五箱鸦片也追着要他赔呢!”

  唐贤平慢慢开口了:“局长对我有养育之恩,我可以把命还给他。”

  赵天良:“你的命也抵不了十箱鸦片呀!万幸这次你抓到陈烈,陈烈一死,解了局长的心病,不然今天就不是一通臭骂这么容易过关了。”

  唐贤平暗淡的眼中又重新闪起一道寒光:“马天目和陈烈同时出现在码头,你相信是的巧合吗?”

  赵天良:“你又怀疑马天目?”

  唐贤平:“你不怀疑吗?”

  赵天良:“实话讲,我也怀疑。”

  唐贤平看着赵天良,目光终于释然了。

  赵天良:“很简单,那个举报马天目的匿名电话有古怪。电话如果和马天目有关,那说明他就是共党,故意打电话误导你去抓他,好让陈烈在海关那边暗度陈仓、偷偷溜走!”

  唐贤平看着赵天良,突然笑了。

  赵天良有些惶惑:“处长,我分析错了?”

  唐贤平:“你要是连这么简单的分析都做不出来,我就要怀疑你是共党了!”

  赵天良如释重负,笑了。

  唐贤平目光冷峻:“现在就去调查那通电话,立刻!”

  ————第七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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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行者(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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