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集
郎雪枫2022-05-19 17:5526,611

  1、 法租界·广慈医院·高级病房·(夜)

  马天目继续沉默,显然无法辩驳。

  范义亭:“你不是亲口向我提出想要个正式编制吗?当了政治处处长,可就是巡捕房的正式公职人员了,唐贤平绝对不敢动你一根汗毛!”

  马天目为难地:“我要是干了这个,担心的可就不只是唐贤平一家了。”

  范义亭加重语气,严厉起来:“不要忘了,你的命都是我救的!”

  马天目又沉默了。

  范义亭也不说话了,不怒自威地看着马天目,他的态度已经十分明确——马天目必须接受这个条件,继续为自己效力!

  马天目勉为其难地长叹一口气:“看来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范义亭也松了一口气:“有时候我真是捉摸不透你,这可是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要争的位置,你却像被枪逼着上刑场一样……”

  马天目:“为了您老人家,我得罪的人太多了,共产党、国民党、日本人……我当这个处长就等于立个靶子让别人打!怕就怕大难临头了陈亨礼他罩不住我,督察长,到时候你可得给我遮风挡雨呀!”

  范义亭笑了,点点头。

  2、 华界·富生当铺·附近弄堂·(夜)

  汽车向前行驶。

  后方突然传来连续几声枪响!

  唐贤平一惊,立刻回头望去,但显然是什么也看不到了。

  轿车突然拐弯进入一个弄堂里,一个急刹车停在路边。

  唐贤平顿觉气氛不对——

  一个黑洞洞的枪口赫然已经指向唐贤平!

  “别动!”余独醒举枪对准唐贤平,冷冷说道。

  唐贤平难以置信地望着枪口,目光惊疑!

  更加激烈的枪声,从富生当铺方向传来……

  3、 华界·富生当铺·门口·(夜)

  子弹雨点般地向富生当铺袭来——矶部慎三率领日本特务从周围冒出,火力全开!

  负责守卫门口的复兴社特务反击,与日本特务对射。

  一名特务刚刚掏出枪便被击毙!

  一名复兴社成员跟着孙炳廉从当铺里赶来支援,刚走出两步便被一枪击毙!

  富生当铺对面楼顶,裴如海戴着口罩,背手而立。

  裴如海身边,一把日式九七式狙击步枪正居高临下,肆意射杀着对手!

  孙炳廉见势不妙,急忙下令:“撤!撤回去!有狙击手!”

  残余的复兴社成员们边打边退向当铺……

  4、 华界·富生当铺·附近弄堂·(夜)

  唐贤平惊愕不已:“义父……你要干什么!?”

  “别怪我,这叫逼上梁山。”余独醒咬了咬牙。

  唐贤平冷静下来:“是谁逼你?”

  余独醒冷笑咬牙:“还用说吗!当然是你们的蒋委员长!”

  “你们?”唐贤平听出了深意,“义父什么时候脱党了?”

  余独醒不好回答,索性不回答。

  唐贤平继续追问:“你说逼上梁山的山,是哪座山?”

  余独醒更不好回答,想了想:“准确地说,不是山,是岛。”

  唐贤平瞳孔收缩:“日本?”

  余独醒又沉默了。

  唐贤平又看了一眼前面的赵天良。

  赵天良手里也多了一把枪,正对着他。

  唐贤平又惊又怒又鄙夷:“你们两个,投靠日寇,叛党叛国!?”

  余独醒突然低吼起来:“放屁!我余独醒这些年为党国尽心竭力,出生入死,到头来却被当成弃子扔到这里送死!不是我叛了党国,是党国对不起我!这世上只有日本人能为我主持公道了!”

  唐贤平反而释然了:“你打算拿我的人头,送给日本人做投名状?”

  5、 华界·富生当铺·门口·(夜)

  矶部慎三一边开枪,一边亲率日本特务们冲了上来,大喊:“一つも残さずに殺す!”

  字幕:杀进去,一个不留!

  “はい!”

  字幕:是!

  日本特务们冲进当铺!

  6、 华界·富生当铺·附近弄堂·(夜)

  唐贤平硬气地瞪视余独醒:“来呀!开枪啊!”

  余独醒手中的枪却迟迟没有响。

  唐贤平:“有胆子叛党,没胆子杀人吗?!”

  余独醒咬咬牙没有开枪,而是把枪交给前座的赵天良:“杀了他!”

  赵天良一愣。

  唐贤平目光也望向赵天良。

  赵天良望着唐贤平,心里有些发虚,使劲咽了一口唾沫。

  余独醒催促:“杀了他,好在日本人那里给你记上一功。”

  “要不——”赵天良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扣下扳机,望向余独醒,“把他交给日本人,是劝降还是击毙,他们决定。”

  唐贤平看着两人推来推去,反而笑了。

  7、 华界·富生当铺·客厅·(夜)

  日本特务冲进当铺。

  侯子川隐蔽在一台翻倒的柜子后面,抬手一枪,击毙头一名日本特务!

  陆续又有日本特务冲进来,与复兴社特务激烈交火。

  复兴社特务顽强抵抗,但实力相差悬殊,被对方火力压制得无法抬头!

  矶部慎三看准时机,瞄准侯子川开了一枪!

  “啊!”侯子川腹部中弹,血流不止!

  孙炳廉大惊,冲过来扶住侯子川。

  侯子川忍痛命令道:“撤,从后门撤!”

  8、 华界·富生当铺·附近弄堂·(夜)

  车内,驾驶位上的赵天良半扭着身子,紧张地拿枪对着后座上的唐贤平,这个姿势已经保持了许久。

  唐贤平看看赵天良,又看看余独醒,心中已经了然。

  唐贤平:“你们都不开枪,不是因为爱我,是因为你们知道复兴社的手段。日后南京总部问起来,是谁枪杀了上海站站长?叛徒余独醒?帮凶赵天良?就算天涯海角也会找到这个叛徒,千刀万剐,五马分尸,他的全家老小也要赶尽杀绝,鸡犬不留!复兴社找人杀人的本事天下无双,所以你们谁也不愿意动手,都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对吧?”

  赵天良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旁边余独醒的脸色也很难看了……

  9、 华界·富生当铺·后门小巷·(夜)

  侯子川带着为数不多的残余人马从富生当铺后门逃出,进入小巷。

  巷子北侧巷口,埋伏的数名日本特务火力猛烈!

  巷子南侧巷口,埋伏的数名日本特务火力猛烈!

  日本特务显然计划缜密,堵死了当铺后门巷子的南北两侧巷口,要将复兴社一网打尽!

  复兴社被左右夹击,形势危急!

  孙炳廉奋力将受伤的侯子川拖到一堵矮墙后面……

  10、 华界·富生当铺·附近弄堂·(夜)

  “你们也不用为难了,日本人来了。”

  唐贤平叹口气,伤怀地望向汽车前方。

  赵天良一喜,转头望去——

  唐贤平出手如电,立刻抓住赵天良拿枪的手,将枪口转向身边的余独醒,同时扣动扳机!

  余独醒一惊,朝着旁边一躲!

  枪响了,子弹擦着余独醒的耳朵飞了过去!

  唐贤平顺势一脚踹向余独醒,余独醒向后飞撞开车门,跌了出去!

  赵天良已经知道上当,右手想要收回手枪却已经被唐贤平牢牢擒拿住了!

  赵天良在前排,唐贤平在后排,两人全力夺枪!

  唐贤平却突然放手,赵天良扯了个空,手枪脱手飞出,落在副驾驶位上。

  唐贤平已经腾身而起,从后座蹿到前排,落在副驾驶位上,同时一脚踹向了赵天良。

  赵天良也被踹下了汽车!

  唐贤平一踩油门,手打方向盘,汽车向前方飞驰而去。

  余独醒和赵天良分别摔倒在汽车两侧,两人还没来得及爬起,汽车已经远去消失在黑夜之中。

  11、 华界·富生当铺·后门小巷·(夜)

  南北巷口火力包夹,复兴社特务们已经无路可逃。

  侯子川躺在地上,大腿不断地流出鲜血,疼得咬牙。

  孙炳廉红着眼,从衬衫上撕下一块布条,为侯子川包扎腿部。

  侯子川推开孙炳廉的手,决绝地:“你们快走,我来断后!”

  孙炳廉:“我们带着您一起冲出去!”

  侯子川:“那就一个都走不了了……记得给我报仇,快走!”

  孙炳廉痛苦地凝望着侯子川,仍然迟疑。

  侯子川却向孙炳廉点点头,神情释然。

  突然,南侧巷口传来汽车的一声急刹,同时传来日本特务的惨叫声!

  孙炳廉转头看向那里——

  唐贤平驾车在南巷口的日本特务们背后出现,撞得他们人仰马翻。

  “站长!”孙炳廉目光骤然明亮起来,大声命令,“配合站长!”

  残余的复兴社员们重振精神,与唐贤平配合,对南巷口的日本特务形成前后火力夹击!

  南巷口残余的几名日本特务缺乏掩护,转瞬被一一击毙!

  唐贤平把油门踩到底,驱车冲进了巷子!

  北巷口的日本特务连连开枪,子弹密集地打在车皮上!

  汽车车胎已被打爆,横在复兴社特务和北巷口日本特务中间,成了掩体。

  唐贤平弃车下来,蹿到大腿重伤的侯子川身边,奋力将他背起,命令孙炳廉等复兴社成员:“撤!撤退!”

  复兴社特务们向南巷口撤退!

  北巷口的日本特务见状起身直追。

  孙炳廉回身朝那辆挡在巷子里的轿车油箱连开三枪!

  一声巨响!轿车爆炸!

  靠前的几名日本特务被气浪掀翻,向后跌倒!

  滚滚烟火在巷子中间阻挡了追兵。

  唐贤平带领复兴社特务们死里逃生……

  11-4、 法租界·比埃尔洋行·仓库门口·(夜)

  罗水根正和两个伙计往货车上装货。

  最后一批货物装完了。

  罗水根亲手关上车厢后门,确定稳当,用手拍了拍。

  “行了,你们下班吧。”罗水根说道。

  两个伙计点点头,走了。

  罗水根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发动引擎同时打开车灯。

  车灯照亮前方的夜色。

  一个人从远方迎着汽车车灯的灯光,走了过来。

  罗水根一愣,起初看不清这个人的脸。

  那个人越走越近。

  罗水根渐渐看清了——走来的人竟然是马天目。

  ——罗水根吃惊的目光!

  11-5、 法租界·比埃尔洋行·仓库·(夜)

  仓库里,一盏灯泡刚刚点亮,光还有些暗淡。

  马天目坐在一个箱子上,看着罗水根。

  罗水根一脸不解:“马经理,你失踪这么长时间,去哪儿了?”

  马天目:“养伤。”

  罗水根一愣。

  马天目指了指自己的身体:“这里,挨了一枪。”

  “啊?”罗水根吃了一惊,随即目光冷淡下来,“噢……”

  马天目看出罗水根的情绪:“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罗水根沉默,不说话。

  马天目对此早有预料:“因为我举报晨光吗?”

  “是!”罗水根索性就不隐瞒了,“他和救国会呼吁大家联合抗日,你为什么要害他、举报他?”

  马天目:“我那是在救他!详细情况我不能说太清楚,可咱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罗水根一愣,半信半疑地:“老板娘也这么说,可我就是不明白……”

  马天目:“以后,你慢慢就会明白了。”

  罗水根:“那,你今天来找我是?”

  马天目:“我在找我的表叔。”

  罗水根:“你表叔?”

  马天目:“沪江公寓出事以后,我就找不到他了,你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吗?”

  罗水根摇摇头:“那是你亲戚,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马天目:“他后来没有再回洋行?”

  罗水根摇摇头。

  马天目:“你一直没见过他?也没他的消息?”

  罗水根摇摇头。

  马天目失望:“哦。”

  罗水根有些为难地:“说起来都过了几个月了,要是一直都没找到人……”

  马天目一愣,等着罗水根说下去。

  罗水根:“现在天天轰炸,到处打枪,街上经常见到死人,难保你表叔……”

  马天目目光黯淡下去。

  罗水根说完又后悔了:“我就随便一说,马经理,你别当真啊。”

  马天目点点头,严肃地:“无论什么时候,如果你见到我表叔,或者听到他的消息,你就立刻去找我!”

  罗水根点点头,随即迷惑:“我去哪儿找你?”

  马天目目光深远:“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12、 法租界·全景·(晨)

  天将破晓。

  远方不时传来隆隆的炮声。

  东方天际隐隐透出光亮,也不知是日色,还是炮火。

  法租界的一栋栋洋楼,苟安于乱世苍穹下。

  12-1、 法租界·裁缝铺·门口·(晨)

  朝阳。薄雾。

  街上有零星行人路过。

  江韵清从薄雾中走来,手里提着几大包中药。

  12-2、 法租界·裁缝铺·院子·(晨)

  史大川在熬药。

  江韵清从工坊厅堂后门走出来,走向史大川。

  “大川,”江韵清把中药包递给史大川,“中药抓回来了。”

  “太好了,”史大川接过药包,向院子里面卧房摆一下头,“人刚刚到齐。”

  江韵清点点头,走向院子里面卧房。

  12-2a、 法租界·裁缝铺·卧房·(晨)

  江韵清推开门——

  床前放着几条长凳,十来个工人救亡协会的干事坐在长凳上。

  吴忠信盘腿坐在床上。

  江韵清望向吴崇信,点点头:“外面安全。”

  吴崇信也点点头。

  江韵清关上房门,江韵清走到床边,挨着吴崇信坐下了。

  “今天紧急召开干事碰头会,是有重要情况和大家传达一下。”吴崇信说着,望向干事中间一个戴毡帽的男人。

  戴毡帽的人目光炯炯,向吴崇信点了一下头。

  吴崇信沉重地望向众人:“十六铺码头片区的林海干事牺牲了。”

  多数理事都是一怔,纷纷感到惊疑、痛惜。

  “这一位是片区新任干事张茂哥,”吴崇信说着望向戴毡帽的男人,“具体情况由他给大家说明一下。”

  戴毡帽的张茂哥向身边干事们点头示意,目光沉痛:“林海大哥是昨天晚上被日本特务枪杀的,出卖他的人叫戴兴邦。”

  “我知道这个人,”旁边的刘干事知道这个名字,“以前是海关的警务班长。”

  (刘干事可以是后面 21-2 带江韵清去找罗水根的人)

  张茂哥:“华界沦陷以后,日本人收买了很多原来国民政府机关的人给他们做事,给钱多,还升官。”

  “狗汉奸,呸!”刘干事继续接口骂道。

  张茂哥:“林海大哥不幸被捕,他宁死也不透露咱们工救的秘密,结果被日本特务枪杀,身上中了十几枪,尸体扔进了黄浦江里……”

  张茂哥说到这里,眼含热泪,难过得哽咽,说不下去了。

  12-2b、 法租界·裁缝铺·工坊·(晨)

  炉烟升腾。

  炉子上,药罐里,药汤在轻沸。

  史大川在分药,他打开大包中药,每一包都细致地分成等量的七份……

  12-2c、 法租界·裁缝铺·卧房·(晨)

  “革命斗争的形势是复杂而严峻的,”吴崇信叹了口气,目光严肃,“大家在各自负责的片区,都要高度警惕,确保自身安全,协会安全。”

  众位工救干事纷纷点头。

  “张茂哥,”吴崇信望向张茂哥,严肃叮嘱,“十六铺码头鱼龙混杂,而且刚刚遭到破坏,你要格外小心。”

  张茂哥绝决地:“您放心,我一定干掉那个狗汉奸,报仇雪恨!”

  吴崇信摇摇头:“我担心的就是这件事——你们不能贸然展开报复行动。”

  张茂哥一愣。

  吴崇信:“日本人不但有宪兵队和特务组织,还网罗了大批汉奸特务,势力非常强大。你们的个人力量是没法和他们正面抗衡的,冒失行事,只会害了自己,误了大局。”

  “是。”张茂哥点点头,显然有些悻悻,心有不甘。

  “散会吧,”吴崇信望向江韵清,“带大家从后门走,分批出去。”

  江韵清点头,起身。

  众位工救干事纷纷起身……

  12-3、 华界·唐贤平住处·客厅·(日)

  沙发上,一个大手提箱敞开着。

  大手提箱里已经放置了一些衣服和杂物。

  唐贤平在收拾桌子,他拣选了几样东西,来到沙发前,放进大手提箱里。

  唐贤平又回到桌子前面,他看到了那个相框——那个合影。

  唐贤平拿起相框,看着照片,那上面有自己,有马天目,有侯子川,还有死去的同学们。

  唐贤平看着照片,目光深邃……

  “咚咚咚”,有人敲门。

  唐贤平一愣,他放下相框,迅速拔出枪,脚步轻快地走向房门。

  唐贤平来到门口,靠在门边的墙上,轻声问:“谁?”

  “是我。”范雅萝的声音。

  唐贤平一愣。

  “开门啊。”范雅萝的声音。

  唐贤平收起枪,打开门。

  范雅萝站在门外。

  唐贤平看着范雅萝:“你来干什么?”

  范雅萝:“你要走了?”

  唐贤平有些不解:“我刚才在电话里已经告诉你了。”

  范雅萝深深地看着唐贤平:“我在你心里就那么没有分量吗?”

  唐贤平一愣。

  范雅萝径直走进房间,走到客厅中央。

  范雅萝回身望向唐贤平,有些伤心地:“你要去南京了,就不能见面告诉我?一个电话就把我打发了?”

  唐贤平明白了,他关上房门,走到范雅萝面前。

  唐贤平带着一点解释:“我是回南京开会,走几天,还会回来的。”

  范雅萝摇摇头:“不,你不会再回来了。”

  唐贤平凝视范雅萝:“为什么?”

  范雅萝淡淡苦笑:“日本人马上要占领华界了,上海的有钱人,当官的,都在往南京撤,你当然也一样。”

  唐贤平也不解释,问道:“那你还来干什么。”

  范雅萝脱口而出:“因为我舍不得你!”

  唐贤平一愣,看着范雅萝。

  范雅萝目光是炽热的:“我喜欢你,你也知道我喜欢你!我不想在你我之间留下遗憾,我要让今天成为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一天!”

  唐贤平看着范雅萝,大概明白她的想法了,特别的感动,但也特别的拒绝:“我觉得,这没有什么意义……”

  范雅萝突然上前一步,抱住唐贤平,吻上了他的嘴!

  唐贤平一愣,随即把范雅萝推开。

  唐贤平目光复杂地看着范雅萝。

  范雅萝目光坚决地看着唐贤平。

  唐贤平有些沉重:“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范雅萝幸福微笑:“也许以后我们不会再见面了,但我希望你无论到了哪里,都别忘了你有我这样一个亲人。”

  亲人这两个字,重重地击打在唐贤平的心里!

  范雅萝再次吻向唐贤平,更加深切!

  唐贤平也不再拒绝,回吻范雅萝。

  两人紧紧拥抱,亲吻。

  唐贤平和范雅萝坐到沙发上。

  沙发上放着那个摊开的大手提箱。

  唐贤平把大手提箱扫到地上。

  大手提箱里的衣服和杂物散落一地……

  唐贤平抱着范雅萝,两人倒在沙发上……

  13、 法租界·广慈医院·高级病房·(日)

  床头柜上,放着两杯咖啡。

  马天目坐在床上,床边放着一把椅子,椅子上坐着布拉蒂尼。

  布拉蒂尼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范义亭准备退休了,我也要调回法兰西了,我今天来,是想听听你对未来工作的看法。”

  马天目想了想:“首先,我要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布拉蒂尼一愣:“救命之恩?”

  马天目:“当年鹿友祥在您生日宴会上遇刺,我是最大嫌疑人,是您在关键时刻批准了那封上海市民请愿书,才让我死里逃生,并且有幸进入巡捕房的情报系统,为公董局服务。”

  布拉蒂尼微笑点头,泛起了亲和的目光:“你是说这件事。”

  马天目:“至于巡捕房未来的工作,总监先生大可放心。您精通汉学,肯定听过一句话——‘撼山易,撼岳家军难’。”

  布拉蒂尼点点头:“你们宋朝的岳飞。”

  马天目:“现在法租界也流行一句话,‘撼山易,撼范家军难’。”

  布拉蒂尼一愣:“范家军?”

  马天目:“范义亭在巡捕房深耕多年,上上下下都是他的嫡系,现在督察长位置上有陈亨礼,稽查班还有海大富,所以您在不在中国都没关系,范家军一样正常运转,管理法租界。”

  布拉蒂尼眉头皱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他取下金丝眼镜,轻轻擦拭……

  14、 法租界·范公馆·客厅·(日)

  范义亭戴着花镜在沙发上看着报纸。

  敲门声,门开了,海伯站在门口。

  “老爷,陈亨礼来了。”

  范义亭笑了:“他的鼻子可真灵啊。”

  15、 法租界·广慈医院·高级病房·(日)

  布拉蒂尼擦完金丝眼镜,又戴上了。

  布拉蒂尼:“我想知道的是,你准备怎么当这个政治处处长?”

  马天目想了想,鼓起勇气:“一个字——混!”

  布拉蒂尼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马天目长叹一口气:“说实话,这个政治处处长看起来大权在握,其实有名无实——我上有陈亨礼,下有海大富,背后还有老督察长的监督,他们三个铁板一块,我除了混日子,还能干什么?”

  布拉蒂尼看着马天目,沉吟着。

  “既然您要回国了,有些心里话现在不说,只怕以后就没机会了。”马天目欲言又止。

  布拉蒂尼感到问题严峻了:“那你快说!”

  “我在巴黎生活三年,心里早就把法兰西当成了我的第二祖国,这也是后来我回到上海,选择来法租界生活的原因……”马天目一脸诚恳,谈到这里突然自嘲地笑了笑,“说起来不怕您取笑,如果当年您的妹妹选择了我,我早就是你们法兰西的女婿了。”

  布拉蒂尼凝重的脸上也增添了一丝微笑,随后带着些许歉意:“这件事,是我的妹妹对不起你。”

  马天目释然笑笑,摇了摇头:“您妹妹的选择是对的,我确实配不上她,因为我对仕途、对事业缺乏雄心。更何况,现在巡捕房是范家军的天下,所以这个政治处处长,我是真的不想干,也干不好。您还不如让海大富来干。”

  布拉蒂尼有些反感:“海大富?”

  马天目:“这个处长反正是摆设,是海大富还是一条狗都没区别。”

  布拉蒂尼皱着眉头站起来,走到窗前,看向外面。

  马天目故做惶恐:“总监先生,我如果什么话说错了,请您不要见怪!”

  布拉蒂尼摇摇头,转过身来,目光严肃:“其实,我早就有这方面的担心了。”

  马天目一愣。

  布拉蒂尼:“你们中国人有句话叫结党营私,对法兰西不忠诚的人,是不能委以重任的。”

  马天目:“人无完人,私心谁都有,但也不能吃里扒外,太过分了。”

  布拉蒂尼变色:“你指的是谁?”

  马天目故意迟疑了一下,欲言又止。

  布拉蒂尼严肃地:“马,你是一个绅士,一个骑士,你要对我说真话。”

  马天目手里翻动着金币,仿佛要下一个巨大的决心。

  布拉蒂尼期待地看着马天目。

  马天目起身下床,走到门口,打开门缝朝外面看了看,确定门外无人,这才转过身望向布拉蒂尼。

  “您还记得生日宴会上发生的那起‘刺鹿案’吗?”马天目问道。

  布拉蒂尼一愣,点点头。

  马天目:“巡捕房的结论,谁是凶手?”

  布拉蒂尼:“裴如海啊。”

  马天目:“其实,人是我杀的。”

  布拉蒂尼惊愕地张大了嘴……

  16、 法租界·范公馆·客厅·(日)

  “安排你当督察长……”

  范义亭带着花镜在看报纸,他的对面坐着陈亨礼。

  范义亭:“你听谁说的?”

  陈亨礼赔笑:“小道消息,小道消息。”

  “我也就是给你提了个名,”范义亭没有抬头,一边看报纸一边说道,“到底用谁当督察长,还要看公董局。”

  陈亨礼:“您老人家一言九鼎,您定了,就等于公董局定了!”

  “我还没那么高,”范义亭淡淡一笑,抬起头,也带着一点骄傲,“不过布拉蒂尼先生对我的建议还是愿意采纳的。”

  17、 法租界·广慈医院·高级病房·(日)

  布拉蒂尼又摘下了那副金丝镜,擦拭着,似乎在努力收拾着心情。

  马天目靠在门上,从容看着布拉蒂尼。

  “这么说,”布拉蒂尼重新戴好眼镜,凝重看着马天目,“范义亭故意张冠李戴,选择裴如海为凶手,是为了减轻他自己的责任。”

  马天目点点头。

  布拉蒂尼长长呼出一口气,目光有些愠怒。

  马天目观察布拉蒂尼的反应,继续吐露:“还有……”

  布拉蒂尼一惊:“还有?”

  马天目:“我上次举报晨光,是极有可能被共党报复的。但我是为公董局服务的巡捕房一员,我有责任维护法租界的治安稳定……”

  布拉蒂尼点头:“我知道,你很勇敢,很忠诚。”

  马天目:“可第二天巡捕房就把晨光引渡给了警察局,您不觉得奇怪吗?”

  布拉蒂尼一愣。

  马天目:“没有口供,没有物证,甚至还没有经过审问,督察长因为和唐贤平的私人关系就把人犯引渡了——这是一桩中国政府侵犯我们法租界独立司法权的肮脏交易!”

  布拉蒂尼目光再度惊疑起来。

  马天目:“第三天,唐贤平利用晨光的供词,又来抓捕贞德女中的校长关雪庵,最后导致关校长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华界!”

  布拉蒂尼的目光更加严峻了。

  马天目:“布拉蒂尼先生,我们的法租界如果任由外部势力如此明目张胆地凌驾司法、为所欲为,那么,生活在这里的法国侨民、远在欧洲的母国法兰西,以及世界各国政府会作何感想呢?”

  18、 法租界·范公馆·客厅·(日)

  陈亨礼一脸决然:“督察长,我今天来就是表个态,不管您在不在位子上,巡捕房上下永远都是您的‘范家军’。”

  范义亭摇摇头:“老了,一代新人换旧人了。”

  陈亨礼:“我陈亨礼能有今天,全都仰仗督察长您一直以来的关照和栽培,我可不是忘本的人!您永远是巡捕房的天!”

  范义亭心里还是比较受用,微微点头。

  19、 法租界·广慈医院·高级病房·(日)

  布拉蒂尼面色严峻,缓缓说道:“这么看来,范的退休反而是件好事。”

  马天目摇摇头:“中国有句俗话叫换汤不换药。范义亭虽然退休了,可新任督察长陈亨礼是他的心腹,巡捕房仍然控制在范家军的手里。”

  布拉蒂尼目光严肃:“你是说,亨利忠于范义亭,而不是公董局?”

  马天目:“您还记得几年前巡捕房抓过一个共产党,叫陈烈吗?”

  布拉蒂尼想了想:“哦,那个人抓错了,后来无罪释放了。”

  马天目:“其实并没有抓错,陈烈就是共产党。”

  布拉蒂尼一愣:“你怎么知道?”

  马天目:“因为人是我放的。”

  布拉蒂尼一惊:“什么?!”

  马天目:“这个陈烈非常狡猾,把自己伪装成汪精卫的特务。当时宁粤战争正在进行,汪精卫很可能打败蒋介石,成为中国新的领导人。范义亭不想得罪汪精卫,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放人,就让陈亨礼找到我给陈烈担保,暗箱操作把他给放了。”

  布拉蒂尼脸色阴沉:“那你就答应了?”

  马天目:“我是蚂蚁,他们是大象,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布拉蒂尼沉默了。

  马天目痛心地:“当年汪精卫的伪政权远在广州,陈处长他们就心存忌惮,徇私枉法。如今日本人已经占领华界,大兵压境,一旦他们给巡捕房施压,要求出卖法租界利益,陈处长他们吃里扒外的事情还会少么?”

  布拉蒂尼沉重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马天目顿了顿,语气沉重:“范督察长为什么偏偏选择这时候退休?就是怕得罪日本人啊!他自己洗脚上岸了,但又把心腹提上来,范家军还要继续做法租界的吸血鬼呀!”

  布拉蒂尼眉头锁得更紧了……

  20、 法租界·范公馆·客厅·(日)

  “行啦,”范义亭放下报纸,淡淡地,“你回去吧。”

  陈亨礼赶紧站起来,有些疑惑。

  范义亭:“督察长人选宣布之前,不要再来我家了。”

  “您的意思是——”陈亨礼似乎明白了,“避嫌?”

  范义亭站起来,拍拍陈亨礼的肩膀:“越是好事将近,越要沉住得气!”

  陈亨礼明白了,点了点头……

  21-2、 法租界·街道·(日)

  汽车从咖啡馆门口开走了。

  孙炳廉在开车。

  唐贤平和侯子川坐在后座上。

  侯子川赞赏地看着唐贤平:“以退为进,欲擒故纵,站长高明!”

  孙炳廉尤其兴奋:“谁不知道《华商早报》的后台是范义亭!以后咱们在法租界可以横着走了!”

  唐贤平却脸色冷淡:“我刚才是真心要拒绝,可惜,盛情难却。”

  侯子川和孙炳廉都是一愣。

  唐贤平:“两件事,第一,这里还是正经报社,平时以你们两个为主,其他人尽量少来。”

  侯子川和孙炳廉都点头。

  唐贤平:“第二,重金聘请专业人员,要把报纸办好。”

  侯子川点头:“明白了。”

  唐贤平轻轻出了一口气,目光复杂地看着前方。

  21、 法租界·广慈医院·高级病房·(日)

  “马天目!”布拉蒂尼突然一拍床头柜,瞪视马天目,“范义亭好心提拔你当处长,你却在背后说他的坏话!你这是不是恩将仇报?小人行径?”

  马天目反而笑了,慨然道:“布拉蒂尼先生,我参加北伐身受重伤死过一回,在法国染上毒瘾又死过一回,前不久被唐贤平追杀中枪落水又死过一回。我的个人生死早就看淡了。今天对您讲的这番肺腑之言,如果让范家军知道了,我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可是,如果我今天对您说了谎,就是背叛了自己的灵魂。”

  布拉蒂尼脸色缓和了,欣赏地点点头:“马,感谢你的诚实。”

  马天目站起身:“那我可以不当这个处长了吗?”

  布拉蒂尼:“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日本人兵临城下,对我们法租界形成

  了严重的威胁,你怎么看?”

  马天目目光严肃起来:“自从我当年远赴法兰西,就早已将她当作了我的第二祖国,早已将‘自由、平等、博爱’的精神深深铭刻在灵魂之中。现在,日本侵略者已经践踏了我的第一祖国,我决不允许他们再践踏我的第二祖国——神圣的法兰西共和国!如有必要,我将用鲜血和生命来捍卫法租界的尊严!”

  布拉蒂尼点了点头,站起身,走到马天目面前。

  “你是一个真正的骑士,马,”布拉蒂尼凝视马天目,向他伸出手,“我代表法兰西共和国公董局,向你表示敬意。

  21-1、 法租界·比埃尔洋行·一楼咖啡馆·(日)

  (剧情调整说明)

  (唐贤平去南京之前,要解决复兴社在法租界的落脚点问题。复兴社准备伪装成一家报社,侯子川就是报社社长。但法租界现在办报申请很麻烦,而范雅萝是有人脉有势力的,所以唐贤平就想让范雅萝给帮忙疏通一下。没想到范雅萝此时深爱唐贤平,为了给情郎帮忙,大包大揽,让侯子川直接进入自己的《华商早报》。唐贤平不想让复兴社直接和《华商早报》发生关联,这样会对范雅萝不利,所以他反而极力拒绝。但架不住范雅萝十分热情,无条件地请侯子川进入自己的报社,最后唐贤平找不到理由拒绝,盛情难却,只好将错就错了。)

  (后面还有一场戏,会明确唐贤平的心理。侯子川和唐贤平出来后,侯子川还以为唐贤平是以退为进、欲擒故纵,大呼高明。唐贤平要说明自己真心不想,但是盛情难却,而且也确实没有其他办法了。于是就让侯子川进了《华商早报》,但叮嘱他更多是把这里当做存身之所,而不是把报社变成特务窝、给范雅萝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唐贤平和范雅萝坐在咖啡馆里。

  门开了,侯子川进来了,他拄着拐杖,一条腿显然不灵便。

  侯子川此时穿着一身中式长袍,戴着圆框眼镜,一副儒雅样貌。

  唐贤平立刻站了起来。

  范雅萝也站了起来。

  唐贤平先向范雅萝介绍侯子川:“这就是《黄浦日报》的主编海川先生。”

  范雅萝大方地向侯子川伸手:“您好!”

  侯子川恭敬握手:“大小姐好!”

  范雅萝:“您请坐!”

  侯子川坐下,牵动腿伤,不禁皱眉。

  范雅萝关心地:“您这是……”

  侯子川惨然摇头:“我们在华界的报社遭到日本飞机轰炸,唉……”

  范雅萝同情地:“哎呀,真是太不幸了。”

  唐贤平:“《黄浦日报》宣传抗日救国,被日本人视为眼中钉,海川先生也遭到了通缉。”

  范雅萝正色地:“您真了不起!您喝点什么?”

  侯子川:“不用了。大小姐,我想在法租界重建报社,继续爱国宣传。不过现在申请执照非常严格,听说您在报界颇有人脉,不知能不能帮个忙?”

  唐贤平期待地看着范雅萝:“海川先生是我的好朋友。”

  范雅萝看着唐贤平:“多好的朋友?”

  唐贤平目光肯定:“最好的朋友。”

  范雅萝摇摇头:“公董局现在基本不发新的办报执照了。”

  唐贤平和侯子川都很意外,惊讶地对视一眼。

  范雅萝:“这样吧,海川主编可以来我的《华商早报》!”

  唐贤平和侯子川又是一惊!

  侯子川意外之喜:“那可太好了,大小姐真是菩萨心肠……”

  唐贤平脸色反而有些沉重,打断侯子川:“雅萝,海川去你那里不方便。”

  范雅萝一愣,一脸不解。

  侯子川看唐贤平断然拒绝,也一脸不解。

  唐贤平:“海川不是一个人,他带着一整套办报班子,真到了你那里,两套班子办一份报纸,大家不好相处。”

  唐贤平望向侯子川:“是吧?”

  侯子川只能配合着:“啊,是啊是啊。”

  唐贤平:“所以还是试试申请一下新执照吧……”

  “没关系,”范雅萝爽快地打断唐贤平,“那我就用海川先生的班子。”

  唐贤平更加意外:“啊?那你的人呢?”

  范雅萝:“他们呀,又懒又怕日本人,我早看不顺眼了。换成海川先生专业的爱国班子,我求之不得呢!”

  唐贤平又是一愕,思忖着如何拒绝——他的本意只是让范雅萝帮忙,而不是让复兴社进驻到《华商早报》,给范雅萝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侯子川更开心了,喜道:“大小姐这么说,那我就恭敬不如……”

  唐贤平狠狠地瞪了侯子川一眼。

  侯子川一愣,只好改变口风:“从命,从命也是不敢的呀。”

  范雅萝愣了:“为什么?”

  侯子川:“我在《黄浦日报》大小也是个社长,发号施令惯了,现在有您这个大社长在,政出多门,恐怕难以领导工作……”

  范雅萝爽快地:“好办,本来我就是个甩手掌柜,以后我不来报社,所有权力都归属你一个人!”

  侯子川也没话了,看着唐贤平……

  唐贤平也没话了,看着侯子川……

  22、 法租界·巡捕房·政治处办公室·(日)

  唱片在唱机上旋转着,欢快的歌剧音乐在办公室中回荡。

  陈亨礼正站在唱机前,一边哼着歌剧,一边快慰地用手帕擦拭着一张唱片。

  门开了,一个人走进来。

  “进来先敲门,”陈亨礼不快地申斥道,“懂不懂规矩……”

  陈亨礼转过身去,傻眼了——

  进来的人是布拉蒂尼。

  “总监先生!”陈亨礼赶紧立正,向布拉蒂尼敬礼。

  布拉蒂尼看看陈亨礼,走向他的办公桌,坐在他的座位上。

  陈亨礼赶紧快步过来:“总监先生,不知道您大驾光临,我这里也没什么准备……”

  布拉蒂尼面无表情,打量站在对面的陈亨礼:“范义亭推荐你接任督察长,我今天来,就是想和你交流交流。”

  陈亨礼:“不敢,您吩咐!”

  布拉蒂尼:“我想知道,如果你做了督察长,今后会如何领导巡捕房?”

  陈亨礼恭谨地:“总监先生放心,我在捕房供职多年,与各个部门都建立了良好的协作关系,大家这些年紧密团结在老督察长身边,恪尽职守。今后我们也将在老督察长打下的深厚根基上,勠力同心,勇猛精进。”

  布拉蒂尼听着不是滋味:“你有信心代替范义亭、协调好我们和外界的关系,处理好内部工作吗?”

  陈亨礼立刻谦逊道:“我怎么敢代替老督察长呢,是老督察长一手提拔了我,日后的任何工作我一定处处向老督察长请教,唯他马首是瞻。”

  布拉蒂尼沉默了。

  陈亨礼微笑望着布拉蒂尼,还以为自己回答得周全得体。

  布拉蒂尼叹了口气:“如今,日本人兵临城下,对我们法租界形成了严重的威胁,你怎么看?”

  陈亨礼被问住了,一愣:“这个……范围有些大。”

  布拉蒂尼:“比方说,他们派人照会,要抓捕中国政府藏匿在法租界的人,你会如何处理?

  陈亨礼琢磨着:“这个嘛……我们跟中国政府还有外交关系,肯定不能随便交人。但日本武力强大,也不好得罪。我们可以保持中立,先通过日方照会,但不采取联合行动,让他们自己去抓人,到时候两方冲突起来,哪怕互有死伤,也跟我们无关。”

  布拉蒂尼一拍桌子,目光愠怒:“不要忘了,这里是法兰西共和国的领土,怎么能让外国人在我们的土地上野蛮冲突?!如果任由日本人、国民党、共产党他们来来往往打打杀杀,那我们法租界成了什么地方?”

  陈亨礼连忙低头认错:“对对对对,您教训得是,我经验不足,考虑欠周,还需要多向老督察长请教,以求两全之策……”

  布拉蒂尼叹了口气,摘下金丝眼镜擦拭着,不再看陈亨礼……

  23、 法租界·坂井公馆·茶室·(日)

  小火炉上,一把铁壶,壶中热水已经接近烧开。

  坂井英一拿着一把小团扇,轻轻给小火炉扇风,他目光柔和,正平静地等着铁壶里的水逐渐转为沸腾。

  推拉门开了,裴如海先进来。

  随后,余独醒和赵天良鱼贯走进来。

  赵天良在最后面,懂事地回身把推拉门关上了。

  裴如海在坂井英一面前坐下了。

  余独醒和赵天良坐在打横的位置。

  裴如海一坐定之后,伸手摘下黑口罩,搁在身边。

  坂井英一立刻停止扇风,并放下手中的扇子。

  余独醒看在眼里,立刻示意赵天良:“去,帮坂井阁下打扇烧水。”

  “哎。”赵天良一贯懂事,立刻起身过去拿起扇子,要继续给茶炉扇风鼓火。

  坂井英一却按住扇子,不让赵天良拿起,同时摇了摇头。

  赵天良不解地望向坂井英一。

  坂井英一却望向对面的裴如海。

  裴如海的口罩已经取下,露出了苍白的脸以及脸上那块被烫伤的鲜红皮肤。

  “裴先生烧伤尚未痊愈,”坂井英一目光中充满爱惜之色,“怕风。”

  裴如海向坂井英一深深鞠了一躬,表示谢意。

  “原来如此!”余独醒恍然大悟,立刻赞道,“坂井阁下惜才之心,令人感佩。”

  赵天良也笑着退了回去。

  24、 法租界·巡捕房·政治处办公室·(日)

  布拉蒂尼:“我想知道,如果你做了督察长,今后会如何领导巡捕房?”

  陈亨礼恭谨地:“总监先生放心,我在捕房供职多年,与各个部门都建立了良好的协作关系,大家这些年紧密团结在老督察长身边,恪尽职守。今后我们也将在老督察长打下的深厚根基上,勠力同心,勇猛精进。”

  布拉蒂尼听着不是滋味:“你有信心代替范义亭、协调好我们和外界的关系,处理好内部工作吗?”

  陈亨礼立刻谦逊道:“我怎么敢代替老督察长呢,是老督察长一手提拔了我,日后的任何工作我一定处处向老督察长请教,唯他马首是瞻。”

  布拉蒂尼沉默了。

  陈亨礼微笑望着布拉蒂尼,还以为自己回答得周全得体。

  布拉蒂尼叹了口气:“如今,日本人兵临城下,对我们法租界形成了严重的威胁,你怎么看?”

  陈亨礼被问住了,一愣:“这个……范围有些大。”

  布拉蒂尼:“比方说,他们派人照会,要抓捕中国政府藏匿在法租界的人,你会如何处理?

  陈亨礼琢磨着:“这个嘛……我们跟中国政府还有外交关系,肯定不能随便交人。但是日本人在远东的势力发展如火如荼,也不好得罪。如果他们来照会,我们可以保持中立,通过他们的照会,但不采取联合行动,让他们自己去抓人,到时候两方冲突起来,哪怕互有死伤,也跟我们无关。”

  布拉蒂尼一拍桌子,目光愠怒:“不要忘了,这里是法兰西共和国的领土,怎么能让外国人在我们的土地上野蛮冲突?!如果任由日本人、国民党、共产党他们来来往往打打杀杀,那我们法租界成了什么地方?”

  陈亨礼连忙低头认错:“对对对对,您教训得是,我经验不足,考虑欠周,还需要多向老督察长请教,以求两全之策……”

  布拉蒂尼叹了口气,摘下金丝眼镜擦拭着,不再看陈亨礼……

  25、 法租界·坂井公馆·茶室·(日)

  茶炉上,铁壶里的水终于轻轻沸腾了。

  坂井英一开始泡茶。

  竹筅在茶碗中击拂,深绿色的茶沫充盈碗中。

  坂井英一用茶夹将一杯茶送到裴如海面前。

  裴如海恭敬地接过茶碗,举到面前,浅浅喝了一口。

  坂井英一以同样的姿势,把两杯茶送到余独醒和赵天良的面前。

  余独醒接过,郑重举起,喝了一口,闭目仔细品味。

  坂井英一看着余独醒。

  余独醒睁开眼睛,赞叹:“坂井阁下的茶,中澹平和,韵味悠长。”

  坂井英一欣赏地:“内行啊,余先生。这次我们端掉复兴社的老巢,还要多谢您的鼎力相助。”

  余独醒:“不敢,能为阁下略效绵薄,是我们的荣幸。”

  裴如海:“接下来我可以请余先生进入特务组,担任联络课长。”

  坂井英一摇了摇头:“大材小用了。”

  裴如海疑惑:“阁下的意思是?”

  坂井英一:“我们在上海的战事节节胜利,全面占领,指日可待,届时我们亟需建立一个新政府。”

  裴如海、余独醒、赵天良三人都凝神聆听。

  坂井英一顿了顿,目光深邃地看着余独醒:“新政府是昭示帝国‘东亚共荣’大义主张的样板,需要经验丰富、德高望重的人物来坐镇。余先生曾经担任上海警察局副局长,现在继续出任新政府警察局长一职,再合适不过了。”

  余独醒一愣,脸色已经有些沉重。

  裴如海立刻点头:“这是余先生的老本行,而且还升了半级,足见坂井先生器重之意呀。”

  余独醒想要拒绝却无法开口,只好勉强点头。

  “赵先生,”坂井英一泛起笑容又望向赵天良,“你就辅佐余先生,担任副局长。”

  赵天良倒是欣然领命:“是,是!”

  26、 法租界·巡捕房·督察长办公室·(日)

  范义亭双手递上一份文件,放在办公桌上。

  范义亭:“这是我退休申请和捕房人事调整报告,请您过目。”

  布拉蒂尼坐在办公桌后,拿起文件看了看,又放下了,目光严肃:“我认为陈亨礼不适合接任督察长。”

  范义亭惊讶,不解:“亨利不适合?”

  布拉蒂尼点头,认真严肃:“经过慎重的当面考察,我认为这个人没有担当,更缺乏真正的远见卓识。我们法国有句名言,‘一头狮子带领的一群羊,可以打败一头羊带领的一群狮子’。”

  范义亭显得有些始料未及:“这……不会吧……”

  布拉蒂尼神情严峻:“陈亨礼的人品我也不太放心。他违规任命表弟海大富当稽查班班长,这是任人唯亲,将巡捕房的权力私相授受。我听说,海大富每个月还要领两份薪水!”

  范义亭赶紧惊讶起来:“还有这样的事?我回去立刻调查清楚!”

  布拉蒂尼严肃道:“我们法国还有句名言,‘一切不道德事情中最不道德的,就是去做不能胜任的事情’。”

  “总监先生所言极是,”范义亭只好附和点了点头,却仍不甘心,“不过,眼下也没有比亨利更适合的人选了。”

  “宁缺毋滥,”布拉蒂尼严肃望向范义亭,“没人接班,你就先不要退休了,再干两年。”

  范义亭一凛,连忙为难地:“我年岁已高,眼疾严重,再领导捕房实在是力不从心了。而且……我已经答应马天目接任政治处,如果亨利继续回去当处长,马天目又怎么安排?”

  布拉蒂尼脸色不悦:“马天目怎么安排是你的事,不是公董局的事。”

  范义亭无法反驳,沉默着。

  布拉蒂尼也沉默着。

  “其实……”范义亭思忖片刻决定了,“马天目也是有能力接任督察长的。”

  布拉蒂尼好像挺意外:“马天目?一个洋行经理?”

  范义亭:“我上次汇报过,马天目早就是我们捕房的特级包打听,相当于情报处处长,跟亨利是平级的。”

  布拉蒂尼微微点头。

  范义亭:“而且他还获得过法兰西骑士勋章,不仅人格上可靠,更具有一定正面社会意义。任命他为督察长,对于我们捕房的公众形象,乃至法租界公董局的公众形象,都是大有裨益的。”

  布拉蒂尼正中下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原来只想让他当处长,现在破格去当督察长,会不会有些突兀,难以服众?”

  “当此乱世危局,就应该不拘一格降人才!”范义亭慨然说道,“中国历史上为了任用贤能,连升三级的例子比比皆是!”

  26-1、 华界·王宝生煎·门口(昏)

  街面空荡荡,几乎没有行人,地上丢弃着一些乱七八糟的物件。

  沿街店铺基本都关门了,一片破败景象。

  风吹来,报纸,传单,满地飞舞。

  一辆汽车停在生煎店门口。

  26-2、 华界·王宝生煎·店堂(昏)

  老板端过来两个大盘子生煎包,放在桌子上。

  桌上已经有一坛黄酒,两个酒碗,现在又多了两盘生煎包。

  桌子两边是唐贤平和侯子川。

  侯子川拿起酒坛,要给唐贤平倒酒。

  唐贤平:“我来。”

  唐贤平不容置疑接过酒坛,倒酒。

  侯子川也不争,看着唐贤平倒酒。

  老板又走过来,把两大盘子生煎包放在桌子上。

  唐贤平和侯子川都是一愣,不解地看着老板。

  老板:“小店关张了,这是最后一锅,免费赠送。”

  唐贤平目光一紧,心情有些复杂。

  侯子川看懂唐贤平的心意,问老板:“老板,你们要搬到什么地方?”

  老板沉重地叹了口气,摇摇头,转身走向炉子。

  一个伙计垫着手巾,端起做生煎的锅子。

  老板拎起一个铁水壶,往炉子里面浇水,浇灭煤火。

  火灭了,烟升起。

  唐贤平和侯子川看着炉子里升起的烟,都有些黯然。

  侯子川看了看唐贤平,强打精神:“贤平,上海有我们留守就够了,南京是首都,是心脏,你到了那边,大有可为。”

  唐贤平淡淡冷笑。

  侯子川端起面前的酒碗:“来,为你壮行。”

  唐贤平也端起酒碗,冷静地看着侯子川:“回去,我要跟他们算账。”

  侯子川一愣。

  唐贤平眼中已有怒色:“国难当头,他们还要搞党内斗争,排挤倾轧,发送余独醒到上海来当炮灰,逼他当了汉奸!”

  侯子川一愣:“贤平——”

  唐贤平:“余独醒可耻变节,上海站损失惨重,南京方面要有人负责!”

  侯子川理解,但只能抚慰:“斗争形势是复杂的,你到了南京,可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唐贤平看着侯子川。

  侯子川看着唐贤平。

  唐贤平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27、 华界·市内

  (一组镜头飞速跳切)

  上海街头,遍地疮痍……

  日军士兵排着长长的队列,长枪林林,刺刀明晃,在街上行进……

  日军士官骑马检阅军队,耀武扬威……

  太阳旗插在了上海市政大楼的楼顶……

  一组黑白影像资料浮现……

  字幕:1937 年 11 月 8 日晚,蒋介石下令进行全面撤退,所有部队撤出上海战斗……

  字幕:历时三个月的“淞沪会战”结束,日军全面占领上海……

  字幕:日本扶植傀儡“上海市大道政府”,苏锡文出任市长,颁布《上海市大道政府暂行组织法》……

  28、 法租界·巡捕房·大门口·(日)

  一辆挂着巡捕房标志的雪铁龙轿车驶来,停在巡捕房门口。

  开车的是海大富,后面坐的是马天目。

  马天目推开车门走下来。

  陈亨礼早就等在门口,微笑迎接马天目,或者说是等着马天目来觐见。

  马天目快步走向陈亨礼:“陈处长好!啊不——陈督察长好!”

  陈亨礼一脸得意还口是心非:“别瞎说,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马天目:“板上钉钉了还假客气?我可等着补你的缺、坐你政治处办公室那把椅子呢!”

  陈亨礼暧昧地笑了:“马处长?”

  马天目:“日后鞍前马后,我给陈督察长保驾护航!”

  陈亨礼忍着幸福,拍拍马天目的肩膀:“越是好事将近,越要沉住气!”

  马天目心领神会,点点头:“您说的对,我记住了。”

  陈亨礼:“快去吧,老督察长正等你呢。”

  马天目朝着陈亨礼会意地一拱手,快步走了进去。

  海大富已经下车,走了过来,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陈亨礼看着海大富:“处长的位子本来你也没资格,以后要好好配合马天目,知道吗?”

  海大富无奈地点点头。

  29、 法租界·巡捕房·督察长办公室·(日)

  范义亭端坐在办公桌后,看着马天目。

  马天目坐在对面,眼睛却打量着墙上挂着的一幅画。

  范义亭顺着马天目的眼光看去——那是自己身穿督察长制服的画像!

  范义亭微笑:“怎么,你喜欢这幅画?”

  马天目:“我只是在想,老督察长和当年的画中人有什么变化。”

  范义亭好奇心起:“噢?有什么不一样吗?”

  马天目又认真望向范义亭:“两鬓泛白了,眼窝似乎也更深一些了。”

  范义亭笑了:“还有呢?”

  马天目:“还有就是——您的两眉之间,多了一个清晰的‘八’字褶皱。”

  范义亭点点头,叹了口气,唏嘘道:“这些年我为捕房呕心沥血,早已精疲力尽,现在总算能敲定接班人,安心养老了。”

  “督察长这个位置,可真不是一般人够胜任的,”马天目也感慨地点点头,随后话锋一转,“不过,陈处长精明干练,一定能接好您的班。”

  范义亭摇了摇头:“亨利啊,还是差强人意,难以胜任。”

  马天目一愣:“陈处长还差强人意?他已经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范义亭定睛看着马天目:“不,有一个人比他更合适。”

  马天目更加不解:“谁?”

  范义亭目光烁烁:“我和布拉蒂尼先生已经沟通过了,下一任督察长就是你,马天目!”

  马天目大吃一惊:“什么?!”

  30、 法租界·坂井公馆·办公室·(日)

  办公室里,滋滋啦啦的波段调频背景声响起。

  窗台上摆放的一台电子管收音机,里面传来上海市大道伪政府市长苏锡文那略带东南沿海地区口音的讲话:“……自古迄今,欲治其国,未有不遵大道而能措天下于磐石之安者……”(也可以是《军舰进行曲》)

  沙发前,裴如海把两个小盒子放在余独醒和赵天良面前。

  余独醒和赵天良看着小盒子,有些不明白。

  裴如海:“打开吧。”

  余独醒打开盒子——两根金条。

  赵天良打开盒子——一根金条。

  余独醒和赵天良都微微一惊,又微微一喜。

  裴如海:“明天是上海市大道政府启动庆典仪式,也是两位出任正副局长的就职典礼。这是坂井阁下的一点贺礼。”

  余独醒盖上盒子:“感谢坂井阁下厚爱。”

  赵天良也盖上盒子,跟着点点头。

  余独醒想了想,带着一点担心:“明天的安全工作,准备好了吗?”

  裴如海微笑:“庆典关乎帝国形象,现场有军队控制,以防反日分子破坏。”

  余独醒脸色沉郁:“防得住复兴社吗?”

  裴如海目光凝视:“怕挨黑枪?”

  余独醒淡淡地:“余某性命无足轻重,只怕万一遭遇不测,令新政府形象蒙污。”

  裴如海微笑:“复兴社唐贤平、侯子川那些人你认识,我也认识,明天我会带人在现场把风,保证万无一失!”

  余独醒不好再说什么,沉默了。

  办公室里,气氛有些凝重。

  苏锡文的讲话声从收音机里传出:“……故吾人特组织大道政府,更易旗帜,期拯斯民于水火,建设大道国家,树立永久和平之基础……”(也可以是《军舰进行曲》)

  31、 法租界·巡捕房·督察长办公室·(日)

  “您是说——让我当督察长?”

  马天目站在办公桌前,一脸惊疑。

  范义亭认真地看着马天目。

  马天目突然笑了:“您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

  范义亭目光严肃:“我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马天目疑惑起来:“不是陈亨礼当吗?”

  范义亭摇摇头:“亨利小事聪明,但责任感不强,法租界现在风雨飘摇,恐怕他难当大任,所以我向布拉蒂尼先生推荐由你出任督察长。”

  马天目一脸难以置信:“我?我哪有这个资格呀?”

  范义亭目光严肃:“不,你正直,忠诚,而且上过战场,死人堆里爬出来,顶得住压力。”

  马天目眼中一丝喜悦转瞬即逝,还是拒绝:“死过一回的人,可能会更惧怕死亡。这个督察长我不敢当。”

  “一步登天啊,”范义亭观察到马天目的变化,凝视他,“马天目,你当初用那幅油画接近我,不就为了出人头地这一天吗?”

  马天目纠结着,目光苦恼,走到沙发前坐下了,把脸深深埋进双手。

  范义亭淡淡地笑了:“是不是想搞三让徐州的戏码?那可就俗了。”

  马天目低着头,脸还埋在手里:“我是没脸当这个督察长。”

  范义亭一愣。

  马天目抬起头,目光痛苦,决然地望着范义亭:“我骗过您。”

  范义亭笑了:“哦?”

  马天目:“您还记得鹿友祥刺杀案吗?”

  范义亭点了一下头。

  马天目:“枪是我开的,毒也是我下的,杀鹿友祥的人其实就是我。”

  范义亭目光惊疑起来。

  马天目:“为了捞我出去,复兴社才故意做了一个局,假装成裴如海下的毒。”

  范义亭目光更加惊疑。

  马天目:“您肯定已经听出来了,我也是复兴社成员。杀鹿友祥,是我的任务。”

  范义亭站起身,惊讶地向马天目走了几步:“这些年,你一直在骗我?”

  马天目:“复兴社规定,泄秘者死,唐贤平会杀了我的。”

  范义亭又是一惊:“唐贤平也是复兴社的?”

  马天目:“他是站长,我就是被他拉入复兴社的。”

  范义亭沉默了,一时间难以消化如此巨大的秘密。

  范义亭慢慢踱步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想了想,回头望向马天目。

  马天目一脸坦然地看着范义亭。

  范义亭沉着脸:“都是复兴社的,唐贤平为什么要打你那一枪?”

  马天目:“九一八之后,汪精卫给鹿友祥翻案,上海站必须有人偿命。裴如海最倒霉,先被搞死了,我也一直被唐贤平排挤打压,去干那些最危险的任务,几次死里逃生。您让我转移关雪庵的时候,我已经从复兴社逃出来,不干了。”

  范义亭沉着脸:“这些事,为什么现在又要告诉我?”

  马天目沉重地站起来:“我之前不能说,因为我要守复兴社的规矩。后来不敢说,因为我走投无路又受了重伤,需要您的庇护。可您一直对我这么好,提拔我当处长,又提拔我当督察长,真是恩重如山,我要是还瞒着您,我还是个人吗?我多多少少还有那么一点儿良心的!”

  范义亭沉着脸:“你现在说了,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马天目一脸轻松:“无所谓了,心里压了这么多年的秘密终于不用再瞒着您,我痛快了。”

  范义亭一言不发,凝视着马天目。

  “是杀是抓,随您的便!”马天目目光决然,“您要是能网开一面放我走,我今天就离开上海,法租界从此没有我马天目这号人!”

  范义亭看着马天目,微微点点头。

  马天目一喜,感动:“谢谢督察长开恩!再见!”

  马天目向范义亭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就走。

  马天目走到门口,伸手去拉门把手。

  “等等。”身后传来范义亭的声音。

  马天目一愣,站住了,慢慢转回身,看着范义亭。

  范义亭满意地看着马天目:“天底下谁心里没有秘密?你今天说出这些秘密,证明心里是真的敬重我,忠于我。你当这个督察长,我彻底放心了!”

  马天目惊疑:“范先生?——”

  范义亭深深凝视:“过去的事一笔勾销;今后,要接住我的班,好好干!”

  32、 法租界·坂井公馆·茶室·(夜)

  “范义亭要辞职?不干了?”坂井英一喃喃道,脸上满是惊疑之色。

  裴如海面无表情,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看起来他不想交出《忏悔录》,又不想得罪皇军,只有一走了之。”

  坂井英一已有恨意:“他倒舍得放下啊。”

  裴如海倒很平静:“放下得大自在,再说他这些年早就捞够了。”

  坂井英一目光精警:“继任的督察长会是谁?”

  裴如海:“八成是他多年培养的心腹陈亨礼,具体情况我已经让人去查了。”

  坂井英一点点头,又给裴如海倒了一杯茶。

  “还有一事。”坂井英一说道。

  裴如海伸手护住茶杯,表示敬意。

  坂井英一:“先生在中共之时,便已经深受重用,投奔国民党之后,更是名满天下。现在,我希望树起您这面大旗,作为招贤之标杆,那样一定会有更多仁人志士望风来投,为帝国效力。”

  坂井英一深深凝视看着裴如海。

  裴如海看着茶杯里的茶汤,短暂沉默。

  茶室里一片安寂。

  “我的身份,”裴如海慢慢地、肯定地开口了,“暂时不便公开。”

  坂井英一:“为什么?”

  裴如海:“国共两党都不知道我还活着,敌明我暗,更方便展开对《忏悔录》的种种计划。因此,希望等我替阁下拿到了《忏悔录》,再公开身份不迟。”

  坂井英一沉吟,也觉有理,只好点了点头……

  33、 法租界·范公馆·大门口·(夜)

  范公馆大门口外,路灯凄然。

  一个酩酊大醉的孤影正拎着红酒瓶手舞足蹈——竟是陈亨礼!

  陈亨礼情绪高亢地唱着《斗牛士之歌》,似抒发着心中的愤懑:“Votre toast,je peux vous le rendre,Senor……”

  字幕:干一杯,英勇的战士们,请接受我衷心的祝贺!

  海伯带着几个仆人走出来,见是陈亨礼在撒酒疯,十分惊愕。

  海伯严厉地:“陈亨礼,你吃错药了,在老督察长门前撒野?”

  陈亨礼望向海伯,借着酒劲反问道:“老子今天就是来找老督察长的!老子今天要向他讨个说法!”

  海伯疑惑:“说法?什么说法?”

  陈亨礼:“他马天目都能当督察长,我陈亨礼凭什么不能当督察长!你说,凭什么?!”

  “你喝醉了……”海伯一愣,伸手欲夺走陈亨礼手中酒瓶。

  陈亨礼却把海伯的手一把推开,海伯也被推了个趔趄!

  陈亨礼醉意熏熏,自己反而失去重心,跌倒在地。

  几名仆人赶紧扶住海伯。

  “陈亨礼!”海伯愤怒了,“趁老爷回来之前赶紧滚蛋,别自讨苦吃!”

  几个仆人已经走向陈亨礼,准备动手惩戒。

  陈亨礼反而来劲了,坐在地上醉醺醺又唱了起来:“L'amour est un oiseaurebelle,Que nul ne peut apprivoiser……”

  字幕:爱情是一只不羁的鸟儿,任谁都无法驯服……

  (《爱情像一只自由的小鸟》唱词)

  一辆黑色雪铁龙轿车在陈亨礼背后驶来,停了下来。

  海伯和几位仆人神色都是一变。

  车门开了,范义亭走了下来。

  范义亭来到陈亨礼背后,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陈亨礼不知身后情况,仍然凄凉放歌:“Et c'est bien en vain qu'on l'appelle, S'il lui convient de refuser……”

  字幕:如果它选择拒绝,对它的召唤都是白费……

  海伯等人目瞪口呆,看着陈亨礼背后的范义亭,等他指示。

  范义亭举起双手,居然开始鼓掌。

  陈亨礼听到掌声,摇摇晃晃地转过头,正看到范义亭阴沉的老脸——

  陈亨礼脸色大变,歌声也戛然而止。

  “唱得不错呀,”范义亭鼓完了掌,抬头望向海伯等人,“把这个歌唱家给我抬进去!”

  34、 法租界·范公馆·客厅·(夜)

  “阿——嚏!”一声响亮的喷嚏。

  陈亨礼瘫坐在沙发上,头发湿漉漉地——显然是被凉水浇过。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范义亭端坐在陈亨礼对面,一脸嫌弃地,“法国人最忌讳咱们抱团结党搞小圈子,你还非要跟布拉蒂尼说什么我退而不休,还要事事向我请教,人家心里能不忌惮吗?还敢用你吗?!”

  “就算我说错了话,那用谁也不能用马天目呀!”陈亨礼又打了一声酒嗝,仍然十分沮丧,“我不甘心!”

  范义亭:“你以为我突然退休,就心甘情愿吗?”

  陈亨礼一愣。

  范义亭摇摇头,一脸无奈地:“我是真撑不住了。法国人、日本人、国民党、共产党,还有俄国人美国人,哪路神仙都得罪不起。就眼下这个乱世迷局,你还觉得督察长这个位子是个香饽饽吗?我告诉你,让谁当督察长,就是把他放在火上烤!我都撑不住,难道你撑得住?”

  陈亨礼似觉有理,但仍有些不甘心:“那马天目就撑得住吗?”

  范义亭笑了,笑容中透着冷峻和莫测:“中日战局愈演愈烈,各路政治力量在法租界潜伏出没,错综复杂,空前混乱,《忏悔录》是摇钱树,是护身符,也是惹祸根。日本人对《忏悔录》觊觎已久,势在必得,交出去就会背上汉奸的骂名,不交,就会得罪日本人。如果你当了督察长,交还是不不交呢?”

  陈亨礼愣了,似乎明白过来:“所以您安排马天目接督察长,是让他——

  范义亭点点头:“让他去当出头鸟,对付日本人。”

  陈亨礼恍然大悟,随即疑惑地:“那马天目如果对付不了日本人呢?”

  范义亭:“最坏的结果是《忏悔录》保不住了,落入日本人之手,那也与你我无关,马天目会背上汉奸卖国贼的骂名,早晚背后挨黑枪,一命呜呼。”

  陈亨礼一下子酒意彻底醒了,惊讶看着范义亭:“这是替罪羊,不——这是替死鬼啊!”

  范义亭凑近陈亨礼,语重心长:“有这个替死鬼在前面挡着,你要韬光养晦,保护好自己,任何事不要轻率出头,全都推给马天目!等日后上海局势稳定了,说不定捕房已经死了几任督察长了,那时候我再把你扶上来!”

  陈亨礼热泪盈眶看着范义亭:“督察长,您太高了!”

  35、 法租界·华商早报社·大门口·(晨)

  晨雾笼罩在大街上,仿佛战争的阴霾久久不能散去。

  孙炳廉走来,来到报社大门前。

  门边挂着一块白漆黑字的木牌:华商早报社。

  孙炳廉隐蔽地观察了一下周围,走进了报社大门。

  36、 法租界·华商早报社·办公室·(日)

  一部收音机架在窗台上,里面播报着苏锡文的“市长讲话”:“……现在战事西进,本市秩序亟待恢复,对于财政、交通、警政等极为重要,非先行整理,不足以复原状……”

  一双手(孙炳廉)在办公桌上摊开一幅上海市行政地图,上面清晰标注着警察局、交通站、市政厅等坐标。

  侯子川坐在办公桌后,看着地图。

  孙炳廉站在办公桌前,给侯子川指示地图上的警察局的位置。

  “伪政府的成立庆典就在这里举行,老警察局。”孙炳廉说道。

  “余独醒和赵天良都会出席,消息可靠吗?”侯子川问道。

  孙炳廉点头:“绝对可靠。”

  侯子川目光冷峻:“这两个人无耻叛国,当了日本人的走狗,我们就在伪政

  府的成立大会上动手,让他们血溅当场。”

  孙炳廉点点头。

  侯子川目光冷峻:“我们今天的行动,不仅是为我们复兴社上海站雪耻,为死难的弟兄们报仇,更要震慑那些叛党叛国的民族败类,让他们寝食难安、时刻活在恐惧之中!”

  “是!”孙炳廉目光坚决,随即问道,“侯副站长,您的腿伤刚刚痊愈……”

  “不碍事,”侯子川霍然站起,“这一枪,我要亲自还给余独醒!”

  37、 法租界·贞德女中·大门口·(日)

  操场大门已经用铁丝网拦住,并有若干校卫把守,严阵以待。

  铁丝网外面,是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的难民!

  38、 法租界·贞德女中·操场·(日)

  江韵清站在铁丝网内,看着铁丝网外近在咫尺的难民同胞们,神情悲伤。

  江韵清回身——操场上,密密麻麻席地而坐着无数的难民!

  一辆大车停在操场中间,工人救亡协会的一个干事(曾在裁缝铺发言提及戴兴邦的那个干事)带着几个手下工友正从车厢往下搬运食品。

  江韵清忧心忡忡,走到卡车前,看了看车厢里这批物资的数量。

  “工救的这批物资,只有这么多?”江韵清低声问道。

  “华界沦陷,难民比以前增加了十倍,没法子呀。”那个干事说道。

  “你去跟其他干事说一说,发动各个工救分会的力量,尽快再募集一批。”

  江韵清说道。

  “是,”那个干事应道,虽然他年纪大一些,但毕竟江韵清在代表党,干事的态度一直十分恭敬,“不过……”

  那个干事欲言又止。

  江韵清:“你说。”

  那个干事:“明天是上海大道伪政府成立典礼,出任政府头目的都是汉奸败类,海关警务处长戴兴邦也在其中。”

  江韵清目光一凛,已经预感事态严重。

  那个干事:“我听说,负责十六铺码头的张茂哥要去行刺戴兴邦,给牺牲的前干事林海大哥报仇。”

  江韵清轻轻点头,知悉大事内情,她的目光反而沉着下来……

  39、 法租界·华商早报社·办公室·(日)

  唐贤平:“今天刺杀余独醒,不仅是为我们复兴社上海站雪耻,为死难的弟兄们报仇,更是要震慑那些叛党叛国的民族败类,让他们寝食难安、时刻活在恐惧之中!”

  “说的好!”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

  唐贤平一愣,望向大门。

  门开了,侯子川拄着拐杖走了进来,他脸色略显苍白,显然枪伤刚刚初愈,然而精神却显得十分健旺……

  唐贤平关切:“侯副站长?”

  侯子川:“侯子川归队,请站长安排。”

  唐贤平想了想:“你重伤初愈,这次行动负责压阵,不要逞强。”

  侯子川:“明白,我这条命换余独醒那条狗命,不值。”

  唐贤平这才放心地点点头。

  “铃……”电话铃声响了。

  孙炳廉过去接电话,听了两句,目光一惊,望向唐贤平。

  唐贤平也明白一定有重要情况,望着孙炳廉。

  孙炳廉放下电话,有些激动:“站长,马天目还活着!”

  唐贤平一惊:“他在哪里?”

  孙炳廉:“我们买通的一个‘包打听’,刚才在中央捕房见到了马天目!”

  唐贤平惊疑片刻,突然笑了,看着虚空:“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

  侯子川有些忧虑:“站长……”

  唐贤平目光冷峻:“刺杀余独醒由侯副站长带队,我去会一会老同学!”

  40、 法租界·巡捕房·文书股值班室·(日)

  范义亭在前,马天目和陈亨礼在后,走进值班室。

  两名坐在办公桌旁值班的巡捕见到范义亭,起身,立正敬了个礼。

  范义亭对一名值班员:“去档案室。”

  值班员:“是。”

  值班员将一个记录薄和一支钢笔递了过来。

  范义亭接过记录簿,在上面的“签字栏”写下自己的名字——“范义亭”。

  41、 法租界·巡捕房·文书股档案室门口·(日)

  范义亭在前,马天目和陈亨礼在后,来到文书股档案室门口。

  门口一张登记桌,桌上放着登记簿和笔,一个文书股文员坐在登记桌后。

  范义亭已经来到登记桌前。

  文员立刻起身敬礼:“督察长!”

  范义亭点点头,拿起那支笔,在登记簿上签名。

  范义亭把笔递给马天目。

  马天目在登记簿上签名。

  文员已经走过去打开档案室的门,恭候范义亭。

  马天目把笔递给陈亨礼。

  陈亨礼在登记簿上签名。

  42、 法租界·巡捕房·文书股档案室·(日)

  档案室内,立着一个个大文件柜,上面存放着满满的档案。

  范义亭在前,马天目和陈亨礼在后,走进来。

  范义亭向文员点点头。

  文员会意,出去了,关上门。

  范义亭带着马天目和陈亨礼经过那些文件柜,来到密室门前。

  密室原本的木门,赫然换成一道铁门,门上有两个钥匙孔。

  陈亨礼惊讶:“哎?换门了?”

  范义亭来到铁门前,从怀里取出了两把钥匙。

  钥匙是黄铜铸就,比普通钥匙大上一倍,长约十几公分。

  范义亭先插进一把黄铜钥匙,扭动,锁孔里发出咔哒一声响。

  范义亭又插进一把黄铜钥匙,扭动,锁孔里发出咔哒一声响。

  黄铜钥匙留在门上。

  范义亭用力推动铁门——

  铁门应声向内而开——

  门内,是一个五米见方的密室。

  范义亭打开门边的灯。

  密室中央,矗立着一个三米多宽、两米多高的大木柜!

  大木柜上密密麻麻是一百多个抽屉!

  ——这就是上海法租界巡捕房文书股最高机密档案:《忏悔录》!

  陈亨礼已经来过多次,习以为常。

  马天目却目光感叹……

  43、 法租界·巡捕房·文书股档案室保险仓库·(日)

  铁门被向内完全推开,成一个直角。

  (人进入密室之后,铁门不关,始终保持开启,钥匙就在锁孔里。后面马天目和陈亨礼进密室的时候,铁门也是不关的。)

  马天目跟着范义亭和陈亨礼走进密室,仍然惊讶。

  马天目仰头看着那个大木柜:“这就是《忏悔录》?”

  范义亭:“收录三百多人,涵盖了所有在法租界活动过的各国各方的重要情报人员,可以说是法租界的最高机密。”

  马天目感慨地摇摇头:“叹为观止!”

  范义亭望向马天目:“到现在为止,进过这个密室的,只有我们三个人。”

  马天目转过头,感慨地望向范义亭……

  44、 法租界·裁缝铺·卧房·(日)

  江韵清快步走进来。

  江韵清:“老吴,今天上海大道伪政府成立庆典,很多汉奸败类都要出席。”

  吴忠信点点头,等江韵清说下去。

  江韵清:“刘干事来给女中送救济物资,他听说张茂哥要去现场行刺,给牺牲的林海干事报仇。”

  吴忠信一惊,重重地一拍桌子。

  “胡闹!胡闹!”吴崇信生气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病榻上,吴崇信脸色蜡黄,毫无血色,显然病情还在加重。

  江韵清轻拍吴崇信的后背,希望有所缓解。

  门开了,史大川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汤走进来。

  “老吴,”史大川关切地把药碗递给吴崇信,“药好了。”

  吴崇信又使劲咳嗽一阵,声音终于减缓,他伸手接过药碗,重重地放在床头柜上:“都当了干事了,还这么冲动冒进,毫无觉悟!”

  江韵清却有几分理解:“这是报仇心切啊。”

  史大川非常忧虑:“现场那么多日本宪兵和特务,张茂哥这是去送死。”

  “你们立刻赶过去,制止他!”吴崇信说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江韵清最担心的还是吴崇信:“要不先送你去医院,我听你的声音不太对劲。”

  吴崇信摇摇头,拿起那碗汤药,不顾烫嘴,一口气喝下去。

  “哎,烫!”史大川急忙提醒。

  “我没事,”吴崇信把空碗重重地放回到床头柜上,“你们两个快去,现在就去!”

  45、 法租界·巡捕房·文书股档案室·(日)

  范义亭和马天目、陈亨礼走出密室。

  范义亭拉上了厚重的铁门。

  铁门上,两个锁孔上还留着那两把黄铜钥匙。

  “取一把,先上锁。”范义亭望向马天目。

  马天目伸手握住一把钥匙,扭动,钥匙孔里发出咔哒一声响——马天目拔下一把钥匙。

  范义亭又望向陈亨礼。

  陈亨礼伸手握住一把钥匙,扭动,钥匙孔里发出咔哒一声响——陈亨礼拔下一把钥匙。

  (看现场情况决定两人拔哪一把钥匙。铁门向内开启成九十度角后,马天目那把钥匙靠外,而陈亨礼那把钥匙靠里,更接近《忏悔录》大木柜的位置,方便此后马天目一边查阅文件,一边掉包钥匙。)

  范义亭望向两人:“从今天起,我正式退居幕后,保护《忏悔录》的重任就交给你们两个了。”

  马天目和陈亨礼一起点头。

  范义亭目光严肃:“现在无数人对《忏悔录》虎视眈眈,保护工作十分艰巨。督察长也好,政治处处长也好,我也好,在《忏悔录》面前一律平等,没有特权。如果哪天我需要调阅文件,必须同时经过你们两人的同意;如果你们两人的任何一人需要调阅文件,也必须经过另外一人的同意,两把钥匙同时使用,开启大门。明白吗?”

  马天目和陈亨礼齐声:“是。”

  46、 华界·宏泰花炮店·(日)

  一个一米长、半米宽的木头箱子正被启开。

  张茂哥站在箱子边上,一边解着上衣的扣子,一边看着箱子。

  店里摆放着各种鞭炮和烟花,还有湖南浏阳炮竹的商标招贴画,显然这是一家烟花炮竹店。

  箱子启开了,里面满满的是一挂挂红色鞭炮。

  开启箱子的人抬头看了一眼张茂哥——他居然是比埃尔洋行的司机罗水根!

  罗水根拿开箱子里盖在上面的鞭炮,下面竟是一包炸药!

  “张干事,”罗水根有些难色,“要不你还是再想想吧。”

  “拿出来!”张茂哥语气坚决,掀起衣服,“绑上!”

  罗水根嘀咕了一句:“玩命也不是这么玩的。”

  “贪生怕死不是中国人!”张茂哥宏声说道,一脸凛然。

  “这不是怕死不怕死的问题,”罗水根严肃起来,劝说道,“林海大哥已经牺牲了,你要是再牺牲,我们这些工友怎么办?谁来领导?再说这么大的场合,鬼子能没有防备吗?就怕你还没接近目标就被抓住了,对,这好像就叫那个——机会主义。”

  “你懂个屁主义!”张茂哥不耐烦地训斥道,“我是干事,我说怎么干事,就怎么干事!快!”

  罗水根无奈,拿起炸药抵在张茂哥的腰上,再用一块白布缠住……

  47、 法租界·巡捕房·大门口·(日)

  红地毯,小讲台,大小花篮一应俱全,法租界中央捕房大厅内陈设庄严讲究,显然经过了精心布置。

  一个军乐队穿戴整齐,列队在讲台之后。

  法租界上流社会的人物络绎不绝。

  各报社记者都在纷纷抢占好位置,等待拍照、采访。

  范义亭穿着督察长的制服,在陈亨礼的随行下,走了过来。

  范义亭走上了小讲台,陈亨礼则在讲台侧面留步。

  人群中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范义亭目光沉稳而平和:“女士们、先生们,各位新闻界的朋友们,感谢诸位于百忙之中来到中央捕房……”

  记者们的闪光灯不时亮起,拍照。

  台下,众人静静聆听着。

  台上,范义亭继续讲道:“……鄙人范义亭,承蒙公董局错爱,任职中央捕房,孜孜矻矻,这一干竟然就是十七年。古人说,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我现在老了,干不动了,也该顺应天命,让贤于后辈了……”

  48、 法租界·巡捕房·走廊·(日)

  唐贤平的脚步小心翼翼地出现在走廊里。

  巡捕房大楼走廊空空荡荡——显然大部分人都在外面听范义亭讲话。

  突然,一名巡捕房工作人员从一间办公室推门走出!

  唐贤平急忙隐蔽到角落里,躲过!

  那名工作人员走远后,唐贤平才重新走出来,继续向前走去。

  “唐局长?”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唐贤平一愣,转过身去——

  陈亨礼站在唐贤平的面前。

  唐贤平面不改色:“陈处长?”

  陈亨礼审视的目光:“你样子变化好大,差点认不出来了。”

  唐贤平坦然一笑:“我这是化了装的,还是瞒不过陈处长的火眼金睛。”

  陈亨礼走到唐贤平面前,一脸疑惑打量他:“堂堂警察局长当了报社社长?

  你这是唱的哪一出?”

  唐贤平:“警察局已经没了。”

  陈亨礼:“你该去南京另谋高就。”

  唐贤平冷笑:“余独醒贪污巨款,刚刚遭到查办。”

  陈亨礼一愣,恍然大悟:“你的义父——?”

  唐贤平:“我不受株连就谢天谢地了,还敢去南京自投罗网?”

  陈亨礼理解地点点头……

  49、 法租界·巡捕房·大门口·(日)

  记者们的闪光灯不时亮起,拍照。

  台下,众人静静聆听着。

  台上,范义亭继续讲道:“……鄙人效力中央捕房十七载,承蒙诸位错爱,荣宠并臻,然疲乏之心日渐满矣,尝思以倦怠之躯,既无益于公,又徒损于身,该当顺应天命,激流勇退,让贤于后辈……”

  50、 法租界·巡捕房·走廊·(日)

  “您能选中《华商早报》真是好眼光啊,”陈亨礼一脸恭维,“这可是我们大小姐的产业。”

  “不是我选了《华商早报》,”唐贤平表面客气,实为炫耀,“是大小姐选择了我,我真是受宠若惊。”

  陈亨礼立刻满面笑容:“这叫慧眼识英雄!对了,你到这里干什么?”

  唐贤平:“找新闻。”

  陈亨礼:“发布会在外面,这里能有什么新闻?”

  唐贤平:“范义亭退休,却不公布新任督察长人选,这不正常。”

  陈亨礼一凛:“唐主编的意思是?”

  唐贤平客气地:“避免麻烦,我现在姓李。”

  陈亨礼愣了一下,笑了:“理解,失敬了,李主编。”

  唐贤平精警地看着陈亨礼:“你原本是继任督察长的头号人选,看起来……

  花落别家了?”

  陈亨礼惊讶,叹了口气:“嗅觉出众,你真是干新闻的天才。”

  唐贤平追问:“出了什么变故?”

  陈亨礼的手搭上唐贤平的肩膀:“走吧,马上你就知道了。”

  51、 法租界·巡捕房·大门口·(日)

  范义亭:“……接下来请警务总监布拉蒂尼先生,宣布继任的法租界巡捕房督察长!”

  人群中立刻响起一阵掌声。

  范义亭走下讲台,和陈亨礼站在一起。

  布拉蒂尼穿着西装,严肃地走向讲台。

  布拉蒂尼在讲台上站定,面向众人,用略显生硬的汉语朗声说道:“我代表法租界公董局宣布,新任巡捕房督察长就是——马天目先生!”

  现场有些小小骚动,有人开始小声议论——

  “马天目?马天目是谁……”

  “怎么不是陈亨礼呀?”

  范义亭面带微笑,目光从容。

  陈亨礼站在一旁,面无表情。

  讲台后面的乐队,奏起了庄严的《马赛曲》,声音盖过了现场人群的议论声。

  两名巡捕端着托盘走过来,托盘都用红丝绒衬底,一个托盘里放着警务证,一个托盘里放着督察长专用警徽。

  马天目身穿督察长制服,满面春风,在众目睽睽下走向讲台。

  ————第二十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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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行者(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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